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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重力小丑-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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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
  “啊……”难道说……
  “我知道他家在哪儿了。”
  “不会吧。”
  “我们去教训他。”我看着春的侧脸,摇了摇头。


鸡冠

  “你怎么找到的。”
  “我把那个节目录了下来,然后把那个年轻人的脸打印出来,根据打印出来的纸寻人。这是最古老的寻人方法。”
  春从衬衫的口袋里取出一张摺起的纸片。
  我接过打开,只见上面还算清楚地映着黑白画像,那个正对着麦克风发表评论的年轻人的轮廓比我想像中更清晰。虽然眼睛的部分有着马赛克,但是却能看见他那如鸡冠一般的发型,这好像是被称为“马希坎”(Mahican)吧。用来寻人可以说是一个有力的特征。
  “你利用这个再怎么做?”
  “还是最古老的方法,埋伏以及跟踪。”
  “你又不是警察。”
  “我拜托了几个很闲的朋友。”
  “又是流浪汉吧?”我注意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要带有轻蔑或者疏远的个人感情。
  “流浪汉们。”春轻吟出声,“真是奇怪,人类就是喜欢下结论。比如鸟是黑色的,狗是忠臣的,猫是三心二意的,童贞是不好的,长生不老是最幸福的,诸如此类。大概能够下结论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吧。所以认定流浪汉全是些无能的人,野蛮而肮脏。要不就是认为流浪汉们都是些不幸的人,彻头彻尾的老好人。而跟残疾人或者老人打交道的时候也一样。实际上,流浪汉里既有令人讨厌的家伙,也有爽快的好汉;既有值得敬爱的老人,也有顺得让揍他的家伙。还有些流浪汉只要给他们钱,他们就会为你做侦探的工作。”
  春的话十分有节奏感,仿佛他的口中吟着乐曲。
  “所以你拜托别人找那个马希坎少年?”
  “他们平时都是露宿街头,经常在晚上目击到那些涂鸦的年轻人。当然,因为不想受牵连,他们往往会装作没看见。但如果拜托他们的话,他们就会替你好好看着。所以我就拜托他们‘如果看到这个照片上的年轻人请联络我’。然后昨天半夜就有人联络我,我立刻赶去跟踪他。”
  “晚上?”
  “他们正拿着喷漆罐在咖啡店外乱画,画得简直惨不忍睹。”他像是吃了什么苦东西似的吐了吐舌头,“他们就是用喷漆罐在墙上喷点漆,发出喧哗声,然后一哄而散。真是过分。这跟随地小便有什么区别。那些涂鸦不知道是文字还是图案,真的是跟小便一样。太令人绝望了。”
  “是莫西干少年吗?”
  “肯定是他。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高。那个红色的鸡冠在街灯下尤为显眼,而且具有决定性的一点是,他说的话跟电视上一样。”
  “一样的话?”
  春打起方向盘,稳稳地左转。
  “说‘如果不喜欢墙壁上被画就找保镖或者警察来看着呀’,而且,他居然说‘我们是艺术家’!”
  这话一定激怒了春。
  “我体内的毕噶索之血可无法容忍。之前我们曾说过有关庞贝城的事,在那里发现的墙壁涂鸦上,似乎有这样的内容。‘记住,只要我尚存一息,死亡啊,你就是那逼近的敌人’。我认为这是相当精彩的留言。它讲述了人类无法逃脱死亡命运的事实。如果他们能留下这样的涂鸦,那我兴许还能原谅。但他们画的东西实在太差了。”
  “也就是说,你现在正要去马希坎少年的家?”
  “大哥你也一起去。也就是个平凡的家庭。大概才十几岁吧。明明还无法脱离父母的庇护,说什么艺术家。”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你是在晚上找到他家的吧?”
  “因为我跟踪他的嘛。”
  “如果你想要惩罚他,并且在那家伙的家留下涂鸦,那么跟踪他的时候就下手不就好了?”完全没必要特地回家把我也叫来一起嘛。
  “那是因为……”春垂下眉,似乎被我说中了亏心事,“有大哥一起我会比较勇敢。”
  “什么啊!”
  “从小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大哥都和我在一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总觉得只要跟大哥在一起事情就会特别顺利。”
  搞不好这对春来说是一种好兆头。我想起了乔丹球棒、还有玩穿越恶作剧的事。当时我都只是被要求在现场,却不用承担任何重要的任务。我也一度想问他,他并不是要向我展现如戏剧般的活跃表现,那我是不是在场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又不是什么辟邪符咒、护身符。”
  “不是吗?”春淡然地回答。大概是他说得太过坦率,我都不自禁地要接受自己果然是吉祥物的说法了。这时我突然想到,以前被卷入什么纠纷的时候,自己也会产生“如果春在就好了”的想法。什么嘛,彼此彼此啊。
  “那么,你今天也是为了要我目睹你的活跃表现以及当你护身符才把我带来的吗?”
  “拜托了啊。我只有大哥你嘛。”春说,他的口吻和乔丹球棒那时几乎一样。

  我们抵达的是道路如网眼般交错的新兴住宅区,我不由联想到读书时曾经在教科书上看到描绘平安京的画'注'。春在一条单行道上缓缓前进,然后停下了车。下车后,春打开后车厢取出了喷漆罐,然后一手拿起一罐深浅不同的红色,转身指向大概第五栋房子。只见那是一栋二层高的建筑,朱红色的屋顶特别醒目。“这就是马希坎少年的家。大概他那头红毛就是从自己家屋顶得来的灵感。”
  '注:京都在公元794…1869年为日本首都,名“平安京”。'
  “你真的要干?”
  “要哦。”春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破罐子破摔,“一定要除掉那个邪恶暴虐的国王。”他引用起《奔跑吧,梅洛斯》里的语句。由于最近我刚想到过《奔跑吧,梅洛斯》,不由被这奇妙的巧合所震惊,恍惚中,却又想到了乡田顺子强调的“古怪的笔记本”以及“反复看相同录像的偏执狂”,一时间不由情绪低落。
  春把钥匙丢给我,由于太过突然,我并没能接住。钥匙落在柏油路上,我忙弯腰捡起。
  “如果不顺利,大哥你也可以开车,我会跳上副驾驶席的。”
  “我怎么知道顺利不顺利?”
  “只要大哥觉得不顺利就可以发动引擎了。”
  我现在就想发动引擎。春却微笑着转向那栋有着红色屋顶的建筑物,大步向前迈进。我跟在他的身后,发现那个红色屋顶的建筑物比起左右邻居来显得更为宽敞。不知道是金钱方面的优势还是设计方面的胜利,那彰显着豪华的门柱上赫然挂着“穗高”字样的门牌。
  “穗高之鸡冠。”春和着韵律轻吟。
  大门的一侧虽然有着车库,却是空的。春慢慢地取下喷漆罐的盖子,对着水泥墙一阵喷射。丝毫没有犹豫,对周遭也毫不警戒。
  只听到“扑咻扑咻”的喷射声。
  我谨守“弟弟的护身符”之本分,无所事事地在一旁观望。稍不注意,喷漆那极具刺激性的气味又扑鼻而来,我揉了揉眼睛,只觉从鼻子到眼睛都一阵刺痛。春挥动着喷漆罐,每挥动一次都可以听到“喀拉喀拉”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享受目中无人的狂妄,但配合着春坚毅的眼神却未免显得有失平衡,我不由因眼前的画面而心生惧意。
  我坐立不安,左顾右盼。由于是工作日,马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来往,最多也就偶尔开过几辆车。弓着腰的老婆婆从我们面前走过,她推着一辆装有车轮的购物车。腰弯得那么低,眼前几乎只看得到地面,我可以感受到她每走一步都很辛苦。老婆婆注意到我,于是望向正往墙壁上喷漆的春,眼睛不由睁圆了:“哎呀呀。”
  “多好的早晨呀。”春停住手上的动作,转过身对着老婆婆笑道。然后很自然地胡扯,“这是工作。”老婆婆点点头:“这样啊。”然后走了过去。
  我不禁疑惑,这样的工作果然还是应该在深夜无人之时做比较适合吧!
  春画的涂鸦看起来像是红色的闪电。两个细长的锐角平行四边形重叠在一起,而不同的两种颜色又巧妙地将它们区分开。
  不知道是该说不出意料还是出乎意料,没过多久,马希坎少年突然从门里窜了出来,他应该是通过家里的窗户看见了我们。
  玄关的大门被重重地打开又被重重地合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也表现出他的怒气。也难怪会生气啊,我暗想。


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Ⅰ

  发明电话的格雷厄姆·贝尔据说非常习惯于夜间活动。他往往工作到天亮以后才睡觉。而万一上午有事的时候,他会无奈地选择坚持熬夜不睡。而我眼前的马希坎少年的生活习性估计也差不多。徘徊在深夜的大街上,四处流窜画着涂鸦,一直到天亮才回家爬上床。现在应该正是他入眠前的时间。
  “你们在干什么!”他怒喝着。他看起来应该高中刚毕业,穿着条松垮垮的迷彩裤,双眼血红,暴跳如雷。
  他企图伸手抓住春,春却踩着轻巧的步伐避开了。像是拳击手轻松往左晃开对手一般,继续对着墙壁喷漆。罐子发出的喷射声,似乎也在嘲笑眼前的马希坎少年。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吧?我在画涂鸦啊。”
  “开什么玩笑!”他甩出了无新意的例行台词,再次对春挥起拳头,春也再次轻盈地避开。
  “反正没看见有保镖,我觉得这里应该可以涂鸦的。”春的口气洋洋洒洒,手一个劲地挥舞着,将墙上染成一片鲜红,“是吧?”
  我为了不要让那气体渗入眼睛,忙闭上眼,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却见春的动作如蝙蝠一般灵敏,依旧晃动着手上的喷漆罐。
  我判断现在正是撤退的好时机,于是从口袋里取出钥匙,穿过马路回到车上。
  马希坎少年并没有朝我追来,他的满腔怒气此刻全集中在春的身上。只见他的脸涨得通红,几乎和那鸡冠头呈一色。他已经拼命了。我想,如果他能在别的方面这么拼命就好了。
  我窜上驾驶席,急急忙忙地插上钥匙,发动了引擎。车体的震动从椅子传遍周身,我调整着后视镜的角度。
  后视镜里映出了春的身影。春的双手各握着一罐喷漆,宛如手持双枪的强盗一般,他挥动着手臂,正对着马希坎少年的脸喷将起来。
  “哇……”虽然我坐在驾驶席上,但是当喷漆喷上马希坎少年脸上的瞬间,依旧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发出了惨叫声。
  马希坎少年像是红色怪人般伏下了身。
  “真惨……”我呻吟着,与此同时,副驾驶席的车门打开了。只见春一屁股钻了进来,说:“大哥,走。”
  我放下手刹,同时踩下离合与油门,发动了汽车。
  “太惨了。”我看着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脸的马希坎少年说。
  “这种家伙如果不让他吃够苦头是不会接受教训的。”
  “反正年轻人都是不知悔改。”
  “大哥,甘地曾经给纳粹头目希特勒写过一封信,信中请求他不要发动战争。”
  “又开始说甘地了吗?”
  “甘地是永恒的。”
  “不过,甘地不是也没能阻止纳粹吗?不然也不会发生那些事了。”
  “不,不是的。那封信被某些人截住了。希特勒并没有收到那封信。”
  听春的口气,似乎他认定如果希特勒收到那封信,就一定会痛改前非一样。他深信甘地的语言就是蕴藏着那样的力量。
  坐在副驾驶席的春依旧晃动着手上的喷漆罐。他看起来还有些僵硬,似乎完全没有感到满足。他只是紧张地坐着,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大干一场后的充实以及懈怠。
  “你怎么了?”
  “没。”春继续看着窗外,“没什么。”
  我用眼角的余光审视着弟弟,心里开始逐渐认同起乡田顺子的话。“春的行为很奇怪,精神状态也很不稳定”。她的话在脑中盘旋。而身边的弟弟,此刻正散发着一如在暴风雨中摇摇欲倒的弥次郎兵卫'注'的不安定感。
  '注:指挑着扁担两臂平伸的玩偶。'
  “那个邪恶暴虐的国王被干掉了吗?”我尝试用轻松的玩笑挑起话题。春却回答我道:“没有。”他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想起来,那个国王其实并不坏。《奔跑吧,梅洛斯》里登场的那个国王。”
  “并不坏?”
  “虽然可能曾经是个坏人,但是最终他不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他甚至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对梅洛斯他们说,‘让我也成为你们的同伴吧’,多可爱啊。”
  “或许人都是有好有坏的。”我随口说着,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话里有什么特殊含义。
  “但是,我却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什么想法?”
  “就是比如‘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这一类的想法。”春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靠近车站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知道是公司打来的,于是将车靠向路边停下。“我可以接电话吗?”我问春。“当然。”春点头,然后开始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泉水。”电话那头的人说,“真不好意思,你休息还来打搅你。”
  正是我们同期进公司中的精英'注'——英雄。但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称呼,他开玩笑地说“精英是打字机上的一种字体,一英寸大概能打12个字,每个字约10点(point)大小。”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能这么随意地讨论打字机上的字体,这本身就是精英的表现。
  '注:原文是ェリ龋闯捎⒂镌蚴荅lite,同时也是一种字体名。'
  在英雄跟我说他打电话来的目的前,我先开口问起了自己的问题——有关暗号的问题。
  “不好意思还要你打电话给我,英雄,你了解氨基酸吗?”
  “真是唐突。”英雄笑道。
  “代表丙氨酸的字母是什么?”
  “什么呀,就这事啊。”果然是英雄,很快就能理解我的问题,“丙氨酸是A。”
  “那精氨酸跟丝氨酸呢?”
  “精氨酸是R,丝氨酸是S。”
  “真厉害,立刻就回答出来了。”
  “如果无法立刻回答才要羞愧得无地自容啊。”
  我在电话的这头无地自容。
  “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正在解一个用到氨基酸的暗号。”
  “谜题啊……是丙氨酸、精氨酸还有丝氨酸吗?”
  “从这些名字上看不出有什么含义,于是我就考虑转换成字母。所以才会问你的。原来是A、R、S啊。”
  “好像没有ARS这个单词哦。”英雄的口气中带着挪揄。
  “ARS啊……”我也没听说过这个单词。
  坐在副驾驶席的春突然爆笑出声,那是开怀大笑。他绑着安全带的身体不住摇晃,手也拼命拍打着:“大哥,这真是杰作。”
  我因为弟弟这突然的爆笑而不得不捂住通话口,然后问他:“你怎么了?”我担心着弟弟这个精神上的弥次郎兵卫终于从台子上摔落。
  “大哥,你刚才说的A、R、S是从涂鸦的暗号里研究出来的字母?”
  “就是把氨基酸的名字用英文字母来表示而已。”
  “那家伙太厉害了。有一个单词的拼法是Arson。”
  “这单词什么意思?”
  “Arson的意思是放火啊,大哥。”
  我目不转睛地瞪着春,一时失声。Arson!放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现,让我的大脑暂时无法思考。
  “这太偶然了。”春笑道,“实在是太棒了。”
  “这一定不是偶然。”
  这实在是与这次的密码最相衬的单词。虽然目前只发现了“Ars”,但如果今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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