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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承欢山庄-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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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说间,有个仆人疾步走了过来,在赵佼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佼点头,微笑道:“又有客人来了,恕在下先失陪了。若胭,你留下来替我招待诸位。”
  若胭答应,赵佼拱手离开。
  无情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四周的雅座也用竹帘遮起,看不到帘后人。
  穷开心打着哈哈,笑道:“我去方便方便。”
  他到周围晃了一圈,在诸葛先生耳边轻声道:“东边是蔡京,西边是方小侯爷和米有桥。北面不让人过去,想必皇上在那里。”
  诸葛先生点了点头。无情低声道:“你到下面看着。”
  穷开心点头,对若胭道:“若胭姐姐,我下去看斗茶了。你要好好照顾我的老大啊!我老大和你家公子差不多,就是脾气可比你家公子坏多了,是个不招人疼的孩子。”
  若胭看了眼无情,微笑。
  穷开心到了楼下,楼下已是高朋满座了,至少有一百多人。
  赵佼正和客人们打招呼,孙私跟在他身后。
  赵佼的脸色白了白,身行晃了晃,孙私扶住了他。
  穷开心走到他身边:“赵公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叫若胭姑娘来?”
  赵佼脸色苍白,脸颊却显出病态的红,他淡淡一笑道:“多谢关心,我没事,只是这里人太多,空气有些浑浊。孙私,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
  “是。”孙私答应,转身离开。
  穷开心左右看了看道:“赵公子,你没带你的管家二官来啊?他是不是会佳人去了?”
  赵佼微笑:“多谢关心。他身体不适,我让他去休息去了。”
  赵佼和穷开心在靠近台子的地方坐下。他示意斗茶开始。
  一个司仪走上了台,道:“诸位,请雅静。东篱苑斗茶大会开始。”
  所有的人纷纷抬头,向台上看去。
  司仪道:“今天共有四位参加斗茶大会,同往常一样,所有的人都会带着面具出场。而裁判的名字也将保密。在场的诸位都是君子,心中自有分寸。今天我们将决出天下第一茶。现在,请诸位茶手登场。”
  四名带面具的茶手从四面登台,端上茶具。
  穷开心道:“赵公子,哪个是你的人?”
  赵佼微笑:“惭愧,是南面的这个。”
  穷开心道:“你用的是什么茶?”
  “北苑的‘银丝水芽’。”
  “我听说银丝水芽是取雀舌中间的一丝,细如针线,价比黄金啊!”
  “见笑了。”
  “你的人用的不是金银茶具,是玉的吗?”
  “是,世人以为金银茶具为上,不过在下以为金银有腥味,不如玉的好。”
  穷开心一笑:“我乱说一句,用玉器不如用瓷器好。玉器在打磨过程中用油反复摩挲,也惹了油腥。”
  赵佼微笑:“开心公子一语中第,其实在这里斗茶不过是耀富罢了。众人围看,还有什么饮茶的趣味?”
  穷开心心道:既然看得穿,又何必还要苦苦眷恋呢?老大也像他一样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看得穿,就是还要在这十丈红尘中翻滚。他心里苦笑:我何尝不是呢?明明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可偏偏就……
  他随即摆脱这个念头,笑道:“其实我看也不用比了。世上只有一种人总是能赢。他既然在这儿谁还敢称第一?”
  赵佼忧郁的眼神更深了,装做听不明白,淡淡一笑。
  台上,四名茶手取了茶团放在碾子中碾碎,用筛子筛出最细的粉末,放入碗中,调成茶胶。接下来是最关键的打茶。(在碗中边注入热水,边用力搅打,调出茶)
  四名茶手开始煮水。台下观众有人低声道:“东边的那个用的是石碳,真是难得。”(注:当时煤炭还没有大规模的开采,主要使用的是木炭。)
  四人全神贯注,倾听壶中水的沸腾声,水的温度对于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在场的人也屏声静气关注着台上,一时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北边的茶手首先拿起了筅(打茶的工具),另一手拿起了水壶,准备冲水。
  只听一声大喝:“住手!”一个书生模样的跳上台来,北边的茶手一骇,几乎把一壶滚烫的水砸到脚上。
  这个书生怒目圆睁,指着台下人斥道:“今北方异族虎视眈眈!南方盗贼四起!水旱不断!朝廷屡征重税,民不聊生!盐法三变,投河盐商不计其数。诸位自许国家栋梁,朝廷砥柱,尚在此斗茶取乐,歌舞升平,有何面目自立于世?!!”
  台下哗然,四周有几个人影蠢蠢欲动。
  赵佼皱眉,穷开心已跳上台去,勾着那个书生的肩膀笑道:“张三哥,你怎么在这儿,你妈到处找你呢!”随即他又对台下人拱手作揖:“他是我的邻居,有失心疯,我马上带他走。”
  书生立刻推开穷开心,高叫:“我不是疯子!我比谁都清醒!众人皆醉,我独醒!”
  穷开心笑:“是,是,你没疯,快跟我走吧!!”边说边勾住他,按住他的穴道,顿时那个书生全身发软,站不住。
  赵佼走上台,对四名茶手,道:“诸位请继续。”
  楼上,无情的背脊挺得笔直。
  一道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窗口射向北面的雅座。
  无情眉一挑,手一扬,一枚透骨钉以决然的冷意截向寒光。
  然而几乎同时,又一枝箭射向台上。
  “小心!”两人同时喊出一声,一个是无情,另一个赵佼。
  无情完全能击落这枝箭,但从他的这个角度,要击落这枝箭,一定要先洞穿穷开心的身体。
  他急,但又无能为力。
  赵佼也是一声喊,推开了北面的茶手,那支箭“咄”的一声,钉穿他的手臂。赵佼闷哼一声,鲜血顿时从他宽大的袖子中渗出一朵夺目的血花。
  若胭惊叫了一声,只见白影一闪,无情不见了。她回过头,诸葛先生也不见了,他已到了楼下台上。
  被赵佼推开的茶手摔到地上,脸上的面具落了下来。
  台下更是大乱,喊声四起:“皇上!!!”
  原来皇上不在楼上观看,竟然亲自参加斗茶。
  诸葛先生护住宋徽宗,一手扶住了赵佼,赵佼一头的冷汗,却咬着牙,没有发出呻吟。
  埋伏在四周的大内高手一拥而上,把宋徽宗围在中间。
  宋徽宗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先生对穷开心道:“开心,崖余往西北追刺客了,你去助他。”
  “是。”穷开心点了书生的穴道,纵身飞出窗口。
  郊外,刺客在野地里狂奔。忽然他眼一花,头顶略过一个白影,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白衣男子。
  无情白衣如雪,盘坐在地上。他眉目如画,眸若秋水。却偏偏在极清冷处渗出如冰似玉的杀气。他冷如剑锋的目光扫到这个刺客身上。刺客立刻脸色发白,手脚发颤,汗出如浆,多少次杀人,多少次看着生命消失。可当这种威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却害怕得发抖了。
  他掉头想跑,可一转身,穷开心早已经懒懒散散地靠在树上,笑道:“就你这点胆子,还敢行刺皇上?”
  刺客的声音都发抖了:“什么皇上?我不知道!我不过是杀一个泡茶的罢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无情用清如冰雪的声音道:“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刺客突然显出痛苦的神色,抓住自己的胸口,似乎想把胸口撕开,而他的五官也开始流血。
  穷开心跳上前,封住他的心脉。可是太迟了,刺客已经断了气。
  穷开心放下刺客的尸体,道:“好狠的毒药,他先被人下了毒,毒性现在才发作。”
  无情陷入沉思。
  穷开心道:“老大,你说是谁干的?用这么菜的刺客就想行刺皇上,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
  无情道:“未必,若不是赵佼,只怕这个人已经成功了。这个人先放在这里,我们先回去。”
  穷开心拉着无情的袖子,道:“我不依!我不依!老大你偏心,只不过见了赵佼几面就这么关心他。想急着回去见他。你是我的老婆,只许你对我一个人好!”
  无情身形一闪,已经不见了。
  “老大!你等等我,我没吃早饭,刚才只喝了几杯茶,没力气。我追不到你。唉……老大!你也体恤一下我啊!”穷开心大呼小叫。
  无情和穷开心回到东篱苑的时候,东篱苑已经空空荡荡了。
  客人都走了,宋徽宗和诸葛先生也走了。
  四小围了上来,白可儿道:“公子,开心世叔,你们回来了。世公送皇上回宫了。”
  何梵道:“公子,你们没抓到刺客吗?我知道了,一定是开心世叔拖了公子的后腿。”
  穷开心给了何梵一个暴栗:“刺客死了,毒死的。”
  陈日月笑:“开心世叔,你什么时候学会下毒的。”
  穷开心怪叫:“被你们气死了,我和老大出马,用得着下毒吗?”
  叶告向穷开心做了个鬼脸,道:“开心世叔辛苦了,要不要来根糖藕解渴?”他说着从身后取出一根假肢,假肢的根部粘满了血,白白红红的,的确有些象糖藕。
  穷开心笑道:“叶告,世叔教你吧。这个东西干干的不好吃,我刚毒死一个新鲜的,我帮你扳下来啊!”
  叶告立刻扔了假肢,干呕道:“开心世叔,你好恶心啊。”
  无情拿过假肢,假肢上穿了根没羽箭,箭头隐隐发蓝。
  穷开心笑道:“箭上有毒啊!好险啊!差点就让刺客得逞了。”
  白可儿低声嘟囔道:“这个皇上不务正业,还参加什么斗茶,活该……”
  无情扫了白可儿一眼,白可儿立刻低下了头。
  陈日月道:“这是赵佼的假肢,好在那一箭射穿了他的假肢,要是射中他的身体,他就没命了。不过假肢被打得裂开了,伤了赵佼的残肢,若胭姑娘在楼上给他包扎伤口。”

  心有灵犀

  正在此时,楼上传来一阵箫声,排箫声。箫声抑郁婉转,如屈原在湘江边且吟且唱,有一股郁郁不平之气难以散发,箫声低徊不前,每起高亢之声必又被压抑。听得人仿佛胸口有大石堵塞,眼中又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穷开心听了几乎透不过气来,想引声长啸一舒胸臆,却见无情抬头看着楼上,心神都已经陷入了箫曲中如痴如醉。他的心一痛,转开头,屋外天气阴了,乌云渐浓,要下雨了吗?
  箫声突然停了。无情长长舒了口气,转过轮椅,向门外而去。
  穷开心忙道:“老大,你不问问赵佼吗?”
  无情微微一笑,道:“不用问了。”
  穷开心的声音有些嘶哑:“老大,你……真是偏心!”
  楼上的雅座,若胭的手在颤抖,她用长针拨开赵佼血肉模糊的伤口,挑出嵌在其中的木刺。赵佼低着头,左手拿着一排排箫,吹奏着。
  赵佼的伤口中已露出森森白骨,若胭挑出一根长刺,赵佼的手微微一颤,若胭手中的长针落地。她匆忙包扎好伤口,再也忍不住,掩住口,泪水夺眶而出。
  赵佼放下箫,拿了丝巾,轻轻擦去若胭的泪水,温和地笑道:“谢谢你,伤口不疼了,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若胭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哽咽道:“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去救他?他不配!他根本不配!“
  赵佼抑郁地笑道:“若胭,别这样说好吗?“
  “可是,公子,你为了他去漠北寻马,去云南找茶,去江南觅字画。为了这样一个皇帝,值得吗?”
  赵佼一颤,收回了手,他轻抚自己的残臂。眼神一下子黯了:“若胭,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做更多、更多的事。只可惜,我这残破的身体……”
  若胭一下子掩住他的口:“不,公子,不要这么说。在若胭心中,你永远是最完美的。”
  赵佼眼中的忧伤深不见底,他转过头,平静了一下情绪才道:“好了,你去把二官叫来。我有事问他。”
  “是。”若胭擦干泪水,答应。
  二官就在门口等着,见赵佼叫他,就敲门进来了:“爷,无情和穷开心已经走了。那个刺客已经死了。”
  赵佼皱眉:“你杀了那个刺客?”
  “是,我让他服了毒。爷。他活着会给我们找麻烦的。就算他不死,弑君也是死罪。”
  赵佼摆了摆手,“算了。箭上怎么有毒?”
  “这个小人不知。大概是那个刺客怕自己的手段不够,所以下了毒。”
  赵佼眉锁得更紧,道:“二官,我告诉过你,做事不要太极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再纠缠也没有什么意义。”
  二官面无表情,道:“是。”
  屋外乌云压顶,“哗”地一声,开始下雨了。
  入夜时分,大雨如注。
  神侯府书房内,诸葛先生道:“皇上这次吓得不轻,想必很久不会出宫了。行刺案查得如何?”
  穷开心道:“跳上台捣乱的书生叫黄平,是个激愤的太学生,受了别人的挑拨,并不知道皇上在那里。现在关在大理寺。那个刺客是个无名小卒,已经死了。”
  诸葛先生点头:“那么你们问过赵佼了吗?”
  无情道:“恕弟子大胆。不知要弟子查此案是皇上的意思吗?”
  诸葛先生捻须而笑。
  无情道:“世叔是知道的,每逢春秋之际,弟子必要犯哮喘的。弑君这样的大案,弟子恐怕力有未逮。还是请皇上另请高明吧。”
  诸葛先生笑道:“也好。开心,你想不想接手?”
  穷开心笑:“这个属下不敢。属下还有好些案子没查呢!不过有人在神侯府的人面前行刺皇上,属下有点愤愤不平罢了。”
  诸葛先生笑道:“铁手他们也各有要务,我看这件事还是交给开封府处理吧。行了,你们也忙了一天了。下去休息吧。”
  “是。”无情和穷开心两个离开书房。
  廊外大雨倾盆,一阵秋风吹过,平添了几份寒意,穷开心缩了缩肩膀,无情掩口咳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按住腹部,皱起了眉。
  穷开心慌道:“老大,是不是旧伤又犯了?我送你回小楼。”说着就要去推轮椅。
  轮椅无声地滑开,穷开心抓了个空。无情淡淡道:“不用了。”
  穷开心一楞,随即又笑了起来。笑容却带着苦涩,他饶到外侧,挡住吹进来的风雨,道:“我和那四个小子约好教他们玩金国的游戏。我和你一起走吧。”
  他们回到小楼,白可儿带着个蓑衣人走了进来,道:“公子,你回来了。赵佼派人来见你。”
  蓑衣人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放在外廊。原来是孙私。
  虽然穿着蓑衣,但他还是淋得浑身湿透了,雨水混着汗水把他的头发都粘在脸上了。他向无情行了一礼:“小人拜见成公子。”
  无情道:“免礼。大风大雨,贵上有何指教?”
  孙私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包。他解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怀炉。这个怀炉由铜制成,光可鉴人。雕刻着梅兰竹菊岁寒四君子的图案。
  他双手奉上怀炉道:“敝上命小人把这个怀炉送来给成公子。”
  无情接过怀炉,怀炉是热的。应该才笼好,里面烧着麝香,散发出清淡幽雅的香味。这样的怀炉放在怀里。顿时驱走了寒意,全身上下一起松弛了下来。
  无情展颜一笑,如莲花在冰晶中绽放,他对白可儿道:“你去把那面菱花镜拿来。”
  “是。”白可儿跑进屋里,拿了面镜子出来。
  无情把镜子交给孙私道:“替我上复你家公子,说我多谢了他的礼物。在下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这面镜子是我平日所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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