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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非人-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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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埃罗摆脱妈妈的手,跑向让…卢,他的偶像和最好的朋友。主持人揉揉他的头发。 
  “嗨,帅哥。你怎么样啊?” 
  “我很好,让…卢。你知道吗?明天我说不定能坐警车!” 
  “太棒啦,那你不也成了个警察了吗?” 
  “是啊,一个荣誉警察。” 
  听到皮埃罗不知所以然地用新学的词汇,让…卢微笑起来,亲切地搂住孩子。他把孩子的脸贴在自己胸口,更加用力地揉揉他的头发。 
  “瞧啊,我们的荣誉警察,他与劲敌展开一场殊死肉搏战……”他突然呵起皮埃罗的痒痒,孩子格格笑着挣扎开去。他们一起朝控制室走去,劳伦特和毕加罗紧随其后。 
  弗兰克、于勒和皮埃罗的妈妈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幕。女人看到让…卢和她儿子之间默契的友情,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她从口袋里掏出条手绢,按在鼻子上。弗兰克注意到这手绢是新洗的,烫得平平整整。而且这女人的衣服尽管都很廉价,却都非常洁净。 
  “夫人,我们对您的耐心不胜感激!” 
  “我?我的耐心?可是我才要感谢你们为我的儿子做的这一切呢。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要不是因为这件可怕的案件,我都要快活死了……” 
  于勒用平静的语调安慰她。 
  “别担心,夫人。很快这事就会过去,那将全是皮埃罗的功劳。我们对他的能力很有信心。您的儿子很快就要成为一个英雄了。” 
  女人慢慢朝大厅走去,肩膀微微驼着,迈着怯弱的脚步。只剩弗兰克和于勒了。 
  “声音”主题曲沿着走廊传来,节目开始。不过今晚的节目进行得不咸不淡,让…卢和其他人显然都有所感觉。空中充斥着紧张的电流,但是它并没有传入节目。电话开始打来,不过都是些普通电话,拉吉尔不用警察帮助就事先把它们过滤了一遍。所有电话都被要求不要提到杀手。要是有人不遵守,让…卢就会机智地把话题引开。大家都知道每天晚上,有成百万成百万的听众收听蒙特卡洛广播电台。除了在意大利和法国之外,这个节目还通过网络,传到其他购买了收听权的欧洲国家。大家都收听着,转译着,谈论着这个节目。所有人都期待大事发生。广播台因此赚了无数收入。真是拉丁智慧的大获全胜啊。 
  这真是个狗咬狗的世界。 
  弗兰克思忖,这样的经历使大家在某种程度上仿佛都死了一次,根本没有真正的赢家。这个想法令他浑身一震。 
  他想起杀手给他自己下的定义的本质和它的嘲讽意味,以及它表明的轻蔑挑战。他更加确信对手是个不正常的人,他们必须尽快抓住一切机会将他捕获。他本能地摸摸外套下的枪。那个人的死,不管是真正的还是象征意义上的,都将的的确确意味着别人的生。 
  表示有来电的红灯亮起。劳伦特冲让…卢指指红灯。 
  “喂?” 
  沉默。随即一个装腔作势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 
  “你好啊,让…卢。我名叫是人而非人……” 
  所有人都僵住了。演播室的玻璃窗后面,让…卢的脸变得苍白,仿佛身上的血液顷刻间蒸发一空。芭芭拉正坐在混音器前,她猛地朝后一闪,好像机器突然充满致命危险。 
  “你是谁?”让…卢震惊地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又要出手了。就今晚。要出事儿啦。” 
  弗兰克触电一样跳起。 
  他左边的克伦尼也站起来,抓住他的胳膊。 
  “弗兰克,不是他。”他低声道。 
  “‘不是他’?什么意思?” 
  “他是装的。他说的是‘我名叫是人而非人’。那人说的是‘我是人而非人’……” 
  “这里面区别大吗?”   
  第六个狂欢节(5)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区别可大了。而且电话那头的人没怎么受过教育。肯定是哪个杂种开的拙劣玩笑……” 
  仿佛是在印证心理学家的话似的,扬声器里传来一阵恶声恶气的狂笑,电话切断了。 
  摩莱利冲进控制室。 
  “抓住他了!” 
  弗兰克和克伦尼跟在他后面跑进走廊。于勒一直守在导播室里,他也跑向他们,毕加罗跟在后面。 
  “你们抓住他了?” 
  “是的,警察总监。电话是从蒙顿郊区打来的。” 
  弗兰克扑灭了他们和自己的希望。 
  “克伦尼博士说,这可能不是他,可能是个玩笑。” 
  “声音可以假装,”博士飞快地解释道,“但是他使用的语言和那个人不一样。这不是他。” 
  “去他的,这家伙。你们和蒙顿的警察总监联系过了吗?”警察总监问摩莱利。 
  “我们一锁定电话方位,他们就闪电般出动了。” 
  “我估计他们决不会让他逃脱……”警察总监回避着克伦尼的目光,仿佛不看他,就可以忘掉心理学家的结论。 
  他们等待了仿佛没完没了的15分钟。他们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节目的音乐声,以及让…卢硬撑着继续做节目的声音。想必有几十个电话涌进来,交换台都快被淹没了。摩莱利挂在脖子上的对讲机响起。警长顿时浑身紧绷。 
  “我是摩莱利。” 
  他听着对方说话,脸上像乌云卷过天空一样,渐渐换上失望表情。于勒不等接过对讲机,就知道没希望了。 
  “警察总监于勒。” 
  “你好,尼古拉斯。我是蒙顿的罗伯特。” 
  “你好,实话实说吧。” 
  “我刚从那里赶回来。是假的。那家伙醉得不省人事,想用这招逗女朋友开心。而且这白痴甚至是从自己家里打来的电话。我们冲进去时,他和女朋友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真该吓死算了。白痴。逮捕他们了吗?” 
  “还能不逮捕?干扰警方办案。这家伙还私藏了一大批巧克力。”他指的是大麻。 
  “好。带他们来,好好审问审问。别忘了把这事透露给媒体。我们必须表明态度,否则这类电话会越来越多。多谢啦,罗伯特。” 
  “不客气。很遗憾啊,尼古拉斯。” 
  “说实话,我也这么想。再见。” 
  警察总监挂断电话。“博士,你是对的。假警报。”他用突然失去希望的眼神看着他们。 
  “嗯……我……” 
  “你做得很好,博士。”弗兰克打断了他,“非常出色。这不是哪个人的错。” 
  他们一起慢慢朝走廊那头的控制室走去。戈达特赶上他们。 
  “怎么样?” 
  “没什么。是假线索。” 
  “我还奇怪怎么这么容易就破了案。不过要是这样,那你们……” 
  “没事,戈达特。正如我刚才对克伦尼博士说的,你们干得都不错。” 
  他们走回控制室,那里的人都期待地看着他们。一看到他们失望的神色,人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芭芭拉在椅子上瘫软下来,趴到混音器上。劳伦特默默地理理头发。这时,红灯又闪了起来。主持人看起来已经精疲力竭。他从桌上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又凑到麦克风前。 
  “喂?” 
  起初,对方没有回答。他们都认出了这种沉默。然后,隐隐传来沉闷的回音。 
  最后声音才出现。所有人都慢慢把头转向扬声器,好像这声音使他们的脖子僵硬了一般。 
  “你好啊,让…卢。我觉得你肯定在期待我的电话……” 
  克伦尼凑近弗兰克。 
  “你听。标准的语法,独特的语言。是他。” 
  让…卢显然也确定无疑。他的手死命抓着桌子,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不过他的声音还是表现得很平静。 
  “是的,我们都在等你。你知道这个……” 
  “所以我来了。追逐影子的猎犬们都累坏了吧。不过狩猎必须继续。我的和他们的都一样。”   
  第六个狂欢节(6)   
  “你为什么说‘必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亮属于所有人,我们都有嚎叫的权利。” 
  “对月亮嚎叫意味着痛苦。可是你也可以对月亮歌唱。黑夜里看到月亮,也未必不是快乐的事。看在上帝分上,你可以愉快地面对世界。相信我吧。” 
  “可怜的让…卢。你也认为月亮是真实的。可是它仅仅是个幻影……我的朋友,你知道黑暗的天空里有什么吗?” 
  “不,你告诉我吧。”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话里的嘲讽。或者他可能注意到了,但是并不介意。 
  “既没有上帝,也没有月亮,让…卢。正确的描述是‘一无所有’。根本一无所有。我已经习惯在里面居住,所以不再介意了。我向任何地方看去,都是一无所有。” 
  “你病了,”让…卢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也经常这么想。很有可能是这样的,虽然我在哪里读到过,疯子不会想自己是否是疯子。我不知道渴望变疯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经常有这个念头。” 
  “可是疯狂也可以结束。它可能被治好。我可以帮助你吗?” 
  男人避而不答,好像没有必要。 
  “不妨问问我可以帮助你们所有人吗?你像一块新鲜骨头,猎犬都疯狂地追踪着它,想要啃到它。一个圈子。一个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圈子……像音乐一样。到处都有一个一圈一圈一圈转个不停的圈子……” 
  声音渐渐消失。音乐像上次一样飘出。这回放的不是吉他曲,也不是翻唱的摇滚歌曲,而是一段现代舞曲。里面充满了电子模拟声和音乐片段。音乐戛然而止。随即一片沉寂。让…卢紧张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说明什么?” 
  “我提出问题,由你来回答。生活就是这样的,我的朋友。问题和回答。所有人身后都拖着一长串问题,打头的是从一生下来就要面对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并非命运。我是人而非人。不过我很容易被理解。看到我的人知道我是谁以后,他顿时就能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何时,何地。我就是答案。对他而言,我意味着就在现在。对他而言,我意味着就在这里。” 
  他停下了。然后这声音又嘶嘶地说了一句: 
  “所以我杀……” 
  喀哒一声,谈话结束,空中余音仍旧袅袅回荡,仿佛断头台落下后的回音。弗兰克仿佛看到又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基督啊,不要,不要! 
  “锁住他了吗?”弗兰克问警长戈达特,后者已经转过身去吩咐手下。 
  答案像一剂毒药般令他窒息。 
  “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信号。皮考说打来电话的家伙必定是个高手。他什么也没有发现。要是电话是通过网络打来,信号肯定是得到了超常的隐蔽,我们的设备没法追踪到它。这杂种又愚弄了我们一次。” 
  “操他的。谁听出这段音乐了吗?”沉默通常表示肯定,但是这次一片沉默是否定。“见鬼。芭芭拉,尽快制作一盘这音乐的磁带。皮埃罗在哪里?” 
  芭芭拉迅速操作起来。 
  “在会议室。”摩莱利回答。 
  空中充斥着焦躁的不安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必须加快,加快。就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人说不定已经开始他的狩猎。在某处的某个人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几分钟后就要结束。他们匆忙去找小雨人,这是他们中唯一能一下听出是什么音乐的人。 
  皮埃罗正在会议室里,坐在妈妈身边,耷拉着脑袋。他们赶到那里时,他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看他们,又垂下头。 
  弗兰克像上次一样走向他,在椅子边弯下腰。皮埃罗避开脸,好像不愿意被看到眼睛里的眼泪。 
  “怎么了,皮埃罗,出什么事了吗?”男孩点点头。“你被吓着了吗?没什么可怕的。我们都在这里保护你。” 
  “不,我不是害怕,”皮埃罗抽泣道,“我也是个警察……”   
  第六个狂欢节(7)   
  “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认识这段音乐。”他悲哀地说。声音里饱含痛苦。他四下看着大家,好像遭到重创。眼泪滚了下来。 
  弗兰克心里一沉,不过还是对皮埃罗微笑着。 
  “平静,别紧张。现在,我们再放一遍给你听,你会认出它的。等着瞧吧。这很难,但是你能做到。我相信你能。” 
  芭芭拉举着一盘数码带跑进房间。她把它塞进播放机。 
  “皮埃罗,仔细听。” 
  电子打击乐猛地响起。四四拍的迪斯科节奏听起来像心跳一样。一分钟137下,一颗因惊恐而怦怦乱跳的心脏,一颗随时会停止跳动的心脏。 
  皮埃罗默默听着,头还是垂在胸前。音乐停止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怯生生的微笑。 
  “在那里。”他轻轻地说。 
  “你听出来了吗?在小房间里吗?去,请把它拿来吧!” 
  皮埃罗点点头,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跑开。于勒对摩莱利点头示意,后者站起身跟在男孩后面。在仿佛无穷无尽的等待之后,他们一起回来。皮埃罗手里捏了张CD。 
  “给,这是张拼盘……” 
  他们把CD塞进播放机,一段段听下去,终于找到了它。音乐和杀手刚才播放的那段一模一样。皮埃罗顿时成了英雄。他妈妈扑过去搂住他,简直像是他刚拿到诺贝尔大奖似的。他的眼中闪烁着骄傲,令于勒心里一阵怜惜。 
  “《核太阳》,罗兰得·布伦特写的。他是谁?”弗兰克疑惑地读着拼盘封面上的标题。 
  没有人听到他的问题。大家早已齐齐向电脑扑去。他们在网上一阵狂搜,找到一个意大利语网站。罗兰得·布伦特是一名意大利调音师罗伦多·布伦涅特的化名。《核太阳》是一段几年前流行过的舞曲。 
  这时,劳伦特和让…卢做完节目,也加入了他们。他们俩都失魂落魄,好像刚被雷电击中,尚未恢复过来。 
  导播给他们介绍了一番舞曲知识,这是音乐市场中非常独特的一个品种。 
  “有时,调音师会用化名。这些化名有的是胡诌的,不过一般都是英文名字。法国也有三到四个这样的人。他们一般都是专攻迪斯科音乐的音乐家。” 
  “那‘圈子’是什么意思?”于勒问道。 
  “它表示被输入电脑的音乐小样。圈子也就是循环,它是音乐的核心。你选择一个节奏,就可以命令它不断回旋,所以它将不断重复自己。” 
  “就像那杂种说的追自己尾巴的狗。” 
  弗兰克打断了他们的思绪,把他们召回现实。现在他们得搞清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好啦,我们有工作了。大家说说看,你们能联想到什么?有没有一个30、40或者50岁左右的名人符合我们这里掌握的各种线索?他必须住在蒙特卡洛。” 
  弗兰克左右着局势。他从他们面前逐个走过,重复这个问题。他好像正死死追踪着一个想法,就像一群猎狗追踪一只狐狸。 
  “一个年轻,英俊而著名的男人。他就在这一带生活。他要么是住在这里,要么现在暂留在这里。CD、拼盘、《核太阳》、迪斯科舞厅、舞曲、有英语化名的意大利调音师。想想各种报纸、社会新闻,乘飞机的旅客……” 
  弗兰克的声音宛如骑师越来越有力地鞭策赛马的马鞭。所有人的思想都朝一个方向使劲。 
  “说说看吧,让…卢?”主持人摇了摇头。他显然已经精疲力竭,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劳伦特?” 
  “抱歉,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芭芭拉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一头红色长发波动起来。弗兰克发现她脸上一亮。 
  “芭芭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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