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作者:安妮塔·蓝伯-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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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熟的神情不像个才十四岁的少年、他说;“我会的,小姐、”他压低声音。“雷克爵爷给了我半个银币,要我把其中一封信亲手交给对方。”
她心跳加速。“给萧凯若夫人的那一封?”
他低下头。“是的。”
“你愿意吗?”
他伸舌舔舔唇上的疤痕。“我若赚到这笔钱,就可以去牛津那家豪华糖果店看看。”
“买柠檬太妃糖和甜点给每个人?”
他使劲点头说:“我是这样想。”
“那么我允许你去。只记住,别让伦敦邮局的职员给你任何重的包里,即使是威尔斯主教也不行。告诉他们包里必须等邮车才能寄送。”
挺起肩,他说:“他们休想跟我说好话,小姐。他们不敢再跟你呱噪。”
“好,上路吧,”她给他几便士。“在亨斯罗吃顿热乎乎的午饭。”
她望着他大步离去,暗自为他的安全祈祷。每次跟他道再见,她的内心就死去一些。她也许再也见不到他。
“说悄悄话是不礼貌的。”文娜斥责道。
茱莉镇定自己,然后转身。“检查别人的信是无礼的行为。你怎能说那么多闲话,而且当着道格的面?他需要好榜样,不需要学习包打听。”
文娜顿时眼泪汪汪。“我以为知道雷克爵爷的动向也许有助益。何况,我只是个又老又跛。又无事可做的女人。我爱你,一想到你被设计结婚我就受不了。”
怜恤冲淡了厌恶。不过,茱莉还有一件事要表明。“你一定要保证不再窥看任何人的信件。”
“我们必须知道他打什么主意。而他既然尚未继承公爵之位,我不能收取他的信。”
“你应该出于对克利夫兰公爵的尊敬而收取他的信。”
“雷克爵爷不会像其它人那么容易劝退,”文娜说。“想想,齐家继承人居然来此地想要娶你。”
“就算他是王储我也不在乎。”
“我说了,窥人私事会破坏信任,外婆。我正要参加另一次比价,承受不了任何的失误。”
文娜抽泣着,用手帕擦擦眼睛。“你父亲把你当成一份财产似的任他摆布,实在不对。啊,你一定觉得被设计很不是滋味。我恨那个黑心魔鬼。”
茱莉并不确定自己对于那个向来只是信封上的一个名字,或婚约上的一个签名的男人,作何感想。她会像以前一样逃脱这个婚姻陷阱,而且不受文娜的任何干涉。“答应我,以后不再窥看任何人的信件。”
“我向先夫发誓,绝不再让你难堪,或变成一个累赘。”
“你从来不是累赘,外婆。”
当日稍晚,为了文娜对待雷克爵爷的无情,茱莉心情不安地来到克利夫兰公爵府邸。无论雷克为什么来到巴斯,他应该受到与任何一位贵族相同的待遇。
管家打开大门。“日安,茱莉小姐。请进。”
“你好,桑福。”
他将她请入门厅,木蜡掺杂着温柔玫瑰花香,气味悦人。绣着独角兽的金色布幔装饰着墙壁。
“对不起,可是公爵阁下刚去乡间,小姐。”
“其实,我是想见雷克爵爷。”
“哦!那么,请跟我来。爵爷说过随时欢迎你的光临。”
跟着管家穿过挂着一幅幅肖像的走廊,茱莉忍不住感到愧疚。外婆故意遵守规定,只取公爵以上之贵族的信件,极不给雷克面子。可是为什么?她明明急于看他的信。
茱莉已想好道歉的措辞,她还想到一项提议。
“爵爷正跟艾森在做运动,”管家说。“我去通报你来了。”
“什么运动?”
“击剑,小姐。而且——容我冒昧的说——他的技术十分精湛。”
茱莉一向欣赏技术精湛的击剑比斗,但由于蓝毕梧颁法禁止武器,本地对这项运动的兴趣也逐渐衰微。“你可以不要通报,让我在一边看吗?”
“请便。”
他领她上楼。她听到金属交鸣声。他将她请入一间可俯视燕会厅的画廊。燕会厅内,桌椅靠墙放置:细致的地毯已卷起,堆靠在另一面墙边。
茱莉有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希望下面的人不会看见她,但是她的血液却随着下方的竞技而沸腾。
雷克爵爷穿着一件雪白收腰丝质衬衫,长袖似船帆扑张着。黑色皮长裤紧里双腿,令她必须玻а巯盖蒲タ谠谀摹:诜⒘懵遗⒃诩缟稀K坪鹨簧莆枵叩拿烂钭耸圃旧弦徽抛雷印0慕;掌
“你对跳蛙比较在行。”喘息的艾森激挑道,他的袖子卷到肘处。
雷克将细剑放在鼻前,然后伸臂一挥作个夸大的敬礼。“而你对古典文学比较在行。”
艾森大笑着退回原位。“那方面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击剑可不同了。嘿,你这坏家伙,我会削掉你的头发,让你像个修士,然后咱们瞧瞧那位局长小姐如何为你倾倒。”
雷克手臂忽伸忽缩,挡住艾森的连串攻击,然后他开始攻击。“她会为我倾倒的,我针对她作了许多绝妙的计划。”
艾森下巴崩紧说:“她不会像萧凯若那么容易弄上床。”
雷克跳到一张椅子上。“茱莉是淑女,我会让她进洞房。”
艾森咕哝。“你得先让她放弃她的工作才行。”
雷克似猫一般轻巧俐落地跳下椅子。“你去吹嘘吧!笨瓜,”他手腕旋转,剑锋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圈圈。欺向对手,他说:“我会把你去势,让你当太监。”
“我可不认为。”艾森后退一步。
雷克逼近。“这么快就败退啦,老头?”
艾森侧闪,拉回他的剑,然后冲上前。
金铁交鸣。茱莉屏息,下方的两个男人都气喘吁吁。咒骂和咕哝随着每一次幽森的金属撞击此起彼落。她的手指缠拧着大皮包的肩带,一颗心怦怦跳着,她钦佩地望着两个男人势均力敌的演出。
她感觉既亢奋又疲乏。
一连串攻击后,雷克将对手逼入角落。艾森身子一蹲,从雷克手臂下钻出去,滚至他够不着的位置。雷克转身,艾森一跃而起,他抬手击出。
被亢奋冲昏头的茱莉大喊:“小心!”
雷克猛抬头。他的目光与茱莉相会,然后立刻转回对手。
他扭向右侧,艾森的剑锋削落。
白色丝料顿时绽裂,剑锋划过他的手臂。
雷克痛得缩了一下。
茱莉惊恐地望着鲜血涌出,沿着手臂往下流。
艾森扔下剑。“爵爷!”他奔上前。
雷克拋下他的武器,捂住他受伤的手臂。鲜血自指缝而出。
茱莉的胃翻腾。她双腿发软,紧抓着栏杆支撑自己。
“只是擦伤,艾森。你曾受过更重的伤,我也曾表现比今天好。”雷克挥手要他走开,他的目光一刻未离茱莉。他微笑着说;“你的脸色苍白如纸,你不会晕倒吧?”
艾森仰头瞪着她。
她说不出话,双手死抓着木栏杆。她勉力摇摇头。
“好,”雷克爵爷说。“掉下来可不是玩的。”他向她走过去。
茱莉惊呼一声,但立刻又生气了。“你怎能如此满不在乎?你受伤了。”
艾森厉声道:“他当然受伤了,你差点害死他!”
“真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们分心。我只是想看一看。”她转身要走。
“等等!”雷克大喊。
茱莉停下来,她满心懊悔地面向他。“真对不起。”
他走过燕会厅,鲜血沿臂滴落在大理石地上。“艾森,去拿条毛巾来,”他说。“然后明天早上再来。”
艾森咕哝着,消失在廊台下。一扇门打开又关上。雷克仰头凝视她,脸上汗如雨下。他伸手抓住栏杆,动作灵活有如余夫人宠爱的猴子,一骨碌翻过栏杆,落在她身边。
“你疯了!”
他咧嘴笑得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你好美。我喜欢这件衣裳,你应该天天穿红色。”
她气得差点脱口驳斥,但却不由自主先顾及他的伤势。“你会流血而死的。”
他睁大了眼。“让你做个老处女,休想,局长小姐。”
她瞪着他流血的手臂。“把衬衫给我。”她命令。
“我的衬衫、我的心、我的生命,统统是你的,茱莉。”他扯下衬衫递给她。
看见他挂着金质罗盘的裸程胸部,她不自觉屏息。黑色毛发扇形扩散到他的肩,消失在他紧得罪恶的皮裤内。
“你在想什么,局长小姐?”
他暗示的口气令她倒抽一口气。仓促间,她看见他肩上的一个旧伤,疤痕平滑,缝合整齐,是艾森缝的,她猜。“跟你想的不同。你说谎了,你说艾森把皮肤当帆布缝。其实他缝得非常漂亮。”
“我没说他缝得不好,我说的是它痛得要命。看着我。”
“我在忙。”不过她还是看他了。看见他眼中坦率的邀请意味,她垂下目光,用衬衫作成一条崩带。伤口的位置在手肘和肩膀的中央,斜斜切过那只她用双手都无法合抱的粗实手臂。“别动。”
“我宁愿动作。”
她把衬衫里住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压住伤口。“我既不感兴趣也无法奉陪。何况,你会弄脏我的衣服。”
“你感兴趣,你的眼神就是明证。”
“别把我错当成你的其它女人。”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她瞟他一眼。“别咧嘴傻笑,雷克爵爷。你不需要我的帮助或缝合伤口,而且我并不是在看你,我在看你的脸。艾森已经帮你拆线了。他可以替你再缝一次。”
“你不会如此无情。”
“你要了解我的感情还早呢,齐雷克。”
一抹她难以定义的神色掠过他的眼眸。“这话令人振奋,因为我会享受每一分钟的了解。”
“你少花言巧语。”
“你肯替我包扎伤口吗,局长小姐?”他轻声问。
明知自己不该做,却又肯定自己会做,茱莉说:“好吧,只要你穿上一件干净衬衫,同时替我做一件事。”
他舔舔唇。“我可以替你做许多事。只管把你的心愿告诉我,不过你并不需要用任何东西交换我的殷懃。”
花言巧语并不是他特有的本事,她听多了。“你可以准许我雇用你的车夫。就是威尔斯亲王赞誉有加的那一位。”
“什么?”困惑加上他刮去了胡须,令他的神情变得很年轻。
“我已订制了一辆邮车,我希望请你的车夫教道格和其它年纪较大的孩子驾驭马队。利用周六下午比较方便。只有那一天他们都会在巴斯。”
他无法置信地呛了一下。“你还真懂得要求,安茱莉。”
听到他叫她的名字,纵使这句赞许是用咒骂的口气说的,她却感到十分快乐。
“如何?咱们一言为定?”
他笑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的车夫。”
“谢谢你,但是车夫的协助会得到回报——记得穿上衬衫。”
“不客气;”他哈腰。“我在楼下跟你会合。”
稍后,茱莉坐在书房中一张凳子上,一面用纱布将他的伤口好好包扎起来,一面庆贺自己做了一笔好买卖。车夫派边和雷克的高级座车,将听她的使唤。
“告诉我新马车的事。”他瞅着她的手艺说。
她起身取过她的大皮包。“我拿给你看。”她取出草图递给他。
他研究半天。“这是你画的?”
“不,是马车制造商画的。”
终于,他指着车顶。“这是什么?”
“一只备用车轮。这是我的主意,我画上去的,不过我画得不太好。”
“很聪明,而且出色。”
茱莉得意很好想大叫,但她忍住了。“谢谢。其实这只是务实。我负担不起在沿途各地每一个客钱都买只车轮备用,我也承担不起误期的损失。”
他将草图摊在腿上。“你有没有想过把车轮放在车厢和车夫座前的防护板中间?而不是放在车顶上?”
她皱起眉,试图想象那个设计。“我不太懂。”
“过来。”他示意她过去,指指他的椅子扶手。她没有动,他动。“我以水手的身份担保,绝不会吃了你。”
“我从不相信水手的承诺。”
他扬起眉。“那么,以绅士的身份保证行不行?”
她大笑。
“我颇受伤害。”
“你早就受伤了。”她坐在他的扶手上。
他冲她热诚地一笑,她愕然看见他颊上有个酒窝。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问。
“没什么。”她说。
他摸摸他光秃秃的上唇。“你怀念我的胡须吗?”
“我还怀念亭斯罗路上的劫匪呢!把你的主意告诉我。”
他指着草图。“如果车轮放在这儿,夹在车厢和防护板中间,会比较不占空间,而且不会震动脱落。”他画了一个车轮,传神极了,简直会从纸上滚下来似的。
“哈,我明白了。”她指着车顶。“而且也不会刮落油漆。你在哪学的画?”
“我不记得学过,好象从小就会。”
“你很有才华。”
他按住她的手,轻捏一下。这温柔又自然的动作让茱莉心中一热。她忆起他的手在她身上的感觉。当时他很急躁。此刻他却显得深情款款,几乎像个丈夫。
抬头看她,他说:“我们会是一对好搭档,局长小姐。今晚跟我共餐。”
“谢谢,不了”
“厨子准备了牛排,”他劝哄道,一面放下卷起的袖子。“还有的鱼汤,和十几道应该禁止享用的美味。答应吧。我们一面吃牛顿派,我会一面告诉你派迪有次赢得赛车冠军,结果竟然给他的长子娶到了一位子爵之女的故事。”
她应该拒绝,她不该跟齐雷克共进晚餐。但是她得庆祝邮车这件喜事。她整天都好开心,很想多享受这感觉一会儿。“我不吃牛顿派。”
“没问题,”他包容地说。“咱们就删除这道点心,反正还有杏仁软冻。”
她垂涎欲滴,但不是为了点心。
“答应我,留下来。”
她可以只是跟他分享她的喜悦,不是吗?这并不表示她在鼓励他,是不是?她没把握。
“茱莉?”
“外婆会等我回家。”
“她最好早一点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我们会通知她你会晚一点回去。”
茱莉暂不理会他的批评,径自提起早上冒犯他的事。“我为她对你的态度道歉,她只是忠于我的规定。”
“那情况确实很尴尬。”
他的措辞太委婉了,茱莉心想。“不管你我之间情况如何,她无权拒绝收取你的信。她知道我甚至收取桑福的情书。”
“情况非比寻常。”
当然非比寻常,因为雷克爵爷有一封情书要投递。愉快的心情蒙上一层阴霾,她纳闷自己何以会在意他写信给他的情妇。它只不过更加证明他是因为她父亲勒索他才追求她。“是啊,晤,你的信件是你的事。我跟外婆说了。我保证,雷克爵爷,以后万一她再出来取信,也会收取你要寄发的信件。”
“不,不行,你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困惑不解,茱莉问:“也?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爵夫人曾经一直坚持要我把信给她。我拒绝了——理由很明白。”
“可是外婆说——”茱莉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地板似乎在摇晃,她站不稳了。她唯一信任的人竟然说谎。外婆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