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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婚约 作者:安妮塔·蓝伯-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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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娜的计谋清楚得一如玻璃窗。她把茱莉说得一文不值,想使恩德利公爵夫人不喜欢她。因此,茱莉也绝不会答应嫁给雷克。可悲,他想,文娜对她的外孙女如此不了解。同样可悲的是,这位洛克堡公爵未亡人认为她有能力阻止这桩婚姻。

  他要破坏她的计划。“蓝毕梧也是茱莉的朋友,母亲。”

  “啊,”她满意地咕咕。“一位人见人爱的聪明绅士,宫中的人都这么说。”

  “茱莉替他寄信。”文娜插入。

  雷克化解。“她是邮政局长,母亲。大约和你掌理家族珠宝的意思差不多,不过茱莉的职位多数属于荣誉性质。”

  齐夫人拍拍她的面颊。“我必须承认,仅仅点算那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就得耗费整整两天,更别谈清点主要家传了。每次清点后我都得到乡下休养恢复精力哩。”

  “茱莉现在就是搭乘快递马车到伦敦去了。”文娜提供新的资料。

  “公共交通工具?天,你的马车夫死了不成?”

  “她有三名新的马车夫,母亲,”雷克保持普通表情。“派迪负责教导他们。”

  “你指导得很好,雷克。”母亲拍拍小孩子头表示赞赏的口气。

  雷克瞟向文娜,希望她引出新话题。

  但是她的反应不够快。齐夫人已继续说下去。“我无法想象你怎能如此自制,除非……那是曹家的遗传。我娘家的人天赋异禀。”

  的确,雷克想:傲慢、冷漠、无聊只是其中之三。雷克爵爷宁愿伪造婚约也不愿娶一位姓曹的姑娘。

  “婚礼过后,你该到伦敦来。”齐夫人告诉文娜。“最近宫中热闹得很。”

  这句话引起了文娜的注意。终于,雷克想。

  “真的?”文娜说道。“我小时候去过宫里,之后就没再去了。茱莉和我没有很多资产。”

  “那么我更必须坚持你来了。”齐夫人膘一眼雷克。“我确信我儿子会负责使你拥有自己的住宅及适合你的地位的津贴,希望他离开海军时会有多一点时间照顾自己的家。”

  雷克确定她会唠叨到他回答。“母亲,我非常急着回报你的养育之恩。你年轻时对我的照顾实在太多了。”

  她不表赞同地眨眨眼。“好多好玩的事等着我们哩,文娜。”

  就算洛克堡公爵未亡人的女侍将“好玩”的事编进她的头发,她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过,齐夫人活该有个酸腐的女伴。

  车道传来马车车轮驶过的鞭声。他将一只耳朵转向门厅。楼上发出一阵轰隆,接着像是一群狂奔过木梯的隆隆声。

  快递马车回来了。

  他一阵兴奋,弹簧般蹦起来。“两位,失陪一下。”

  他不等回答,急急奔过走道,经过巨大的厨房及餐室,来到屋子后面邮务室中,一群没穿外套的邮量挤在后门口,全想往外冲。

  雷克大吼:“立正!”场面顿时控制下来。他指挥邮童依序步出门,自己跟在最后面。看到马车的一剎那,他猛地煞住脚。

  威克和亚伯坐在车厢里,一个正在紧缰绳,另一个放煞车。

  他以为他也看到了道格,随即明白那是茱莉穿着道格的外套。她面对敞开的马车门站着,两手伸向一位他看不到的乘客。雷克的视线被她凹凸有致的丰臀及纤细的足踝吸引。

  他拔足奔过去。还没跑到马车的位置,派迪出现在马车门。他的脸写着痛苦,一只脚包着绷带。道格蹲在马车上,慢慢扶下受伤的车夫。派迪靠着茱莉,她扶他落地之后,弯腰撑住他的腋下。

  她的面颊,前额及头发沾满干涸的泥泞,她看起来像是到地狱走了一遭,而不是去了伦敦。

  “等一下。”他叫唤,加快步伐。

  茱莉抬起头。看到是雷克,她暗骂一声。

  “发生了什么事?”雷克问,搀起派迪的另一只臂膀。

  “你可以说我们遇到了麻烦。”她咬着牙说。

  “麻烦?你看起来像是吃了大败仗。”

  “也不尽然,”她反驳,吹开落在眼前的头发。“我们到达了伦敦,但遭遇一连串的意外。”

  茱莉一个踉跄,派迪痛得嘶叫。

  “你站开,”雷克说。“我来扶他。”接着他弯低身体,将派迪拉到他那边。

  “队长,现在换你照顾我,”派迪虚弱地说。“以前都是你骑在我头上。”

  “那时候好过痛啊,老哥,”雷克回答。“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你所有的事得花好几个小时。”

  “马车辗过他的脚。”茱莉说。

  “断了吗?”雷克问。

  她挺胸舒展筋骨。“几个趾头瘀血乌青。昆彼!”少年应声出现后她说:“立刻去请医生。”他听令而去后她转向最高的男孩。“挑十个人来,帮马卸车,喂食,洗刷。然后清洗马车。”接着她对年纪较小的男孩说:“去拿邮件袋开始分发。”

  五名少年七手八脚地赶忙开门。雷克扶着派迪进屋,和他的母亲及文娜对个正着。思德利公爵夫人不解地皱起眉头,寡居的洛克堡公爵未亡人满意地微笑。

  雷克听到身后的茱莉说:“要黎丝送一大桶热水到我房间。”

  他暗自呻吟。

  文娜说:“茱莉乖孙女,容我介绍雷克爵爷的母亲恩德利公爵夫人。”接着她转向脸色雪白的女伴说:“夫人,这是我的外孙女,安茱莉小姐,巴斯城的邮政局长。”

  茱莉在雷克身旁留步,她的肩膀疲惫地垂下,面庞累得发皱。她大气不出地低喃:“贵客临门,太好了。”接着她大声说:一夫人,欢迎你到巴斯。”

  雷克的母亲用保留给顽劣不冥的王子的眼光死瞪他一眼。“荣誉性职位?”她讥消的口吻足以传遍西敏寺。

  茱莉倏地转向他。“她在说什么?”

  他闪烁其词。“清点家族珠宝吧。”

  派迪爆出大笑。

  夕阳西下时茱莉坐在梳妆台前,两手撑着头。她曾泡在满满一缸水的澡盆中直到她的皮肤发皱;接着她清洗、擦干、梳理头发、着装。但她仍觉得疲倦不堪。

  自从她在一年前有了快递马车这个构想,她一直努力工作,节衣缩食,以求达成她的梦想。从一开始,这个简单的构想即遭遇无数复杂的障碍:她没有资金买马车;通往伦敦的路崎岖不平,不适合快速旅行;梅登海的酒店烧为平地;她没有马车夫。

  她克服了每道障碍。终于,快递马车成为事实。她怎么会大意到忘记最重要的因素:替换的马匹?她怎么会如此容易受骗,看不出她最大的敌人:外婆?

  离开巴斯后的第二站,快车即落入文娜的陷阱。她的背叛深深刺伤茱莉,她觉得她的心在滴血。自从快车离开巴斯后,她一千次自问为什么。外婆为什么要干预?现在茱莉必须下楼,追出一个答案。

  像一个即将面对鞭打的孩童,她踌躇不前,只把心思集中在她暗淡的生命中唯一光鲜的一点:齐雷克。几天来,她借着思念她的情人,他引诱她时缠绵的誓言,及他为了赢得她的信任所做的高贵努力而求得慰藉。她对他做不公平的指摘,而他原谅了她。接着他组织搜索队收回所有杜比的伪画,挽救了她的名声。他甚至派遣派迪去帮忙。

  六个人面对她父亲的勒索时不支倒地,父亲到达巴斯时雷克会怎么做?他会失掉齐家的尊严,抑或和他的敌人对上?

  讽刺的是,她对文娜也面临了类似的困境。茱莉不知道她是否能得胜。

  一次面对一个问题,毕梧常说。

  茱莉收拾她的心智下楼。你办得到,她告诉自己,你能面对那个老巫婆。想起雷克的话,她的勇气鼓舞起来。她挺起肩膀,走向汉柏室。外婆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专心地看书。

  茱莉走到壁炉前,瞪着曾带给她快乐的那幅画。但是今天她再也不能在画中找到自己。她惋惜地朝霍加斯笔下纯洁的女孩道别。

  文娜抬起头,眉峰一皱。“你今天气色不好,不该穿那件黄衣服。只要看你一眼,每个人都知道你失败了。我那件蓝色天鹅绒比较适合,我叫黎丝替你烫一下。”

  雷克早注意到,外婆曾先讽刺接着赞美。茱莉却直到现在才发现。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快递马车没有失败,外婆。”

  “那么这件事会教训你,把幸福全放在一个男人手上会有的后果,”文娜呸了一口痰。“若是你早听我的,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玩水瓶。我告诉过你我会对付齐雷克,就像——”

  “你对付其它人一样。”几个字自然地滑出茱莉的舌尖。不过,她的心却为之一震。外婆的背叛不只是快递马车一件事。

  往日的人与事一桩桩在她脑海闪过。

  和杜比订婚——道格昏倒在伦敦的暗巷。和辛敏顿订婚——布里斯托的文书失踪。和桑提斯订婚——亚伯被误认为扒手,在伦敦被捕。紧急事件不断发生。它们有一个共通性:每次马嘉生返回法国向她父亲报告不会有婚礼时,茱莉都不在巴斯。

  她凝视外婆,第一次看出这位洛克堡公爵未亡人的真面目:一个忿忿不平又自私的老妇人。“一直是你,外婆。”

  文娜拉扯灯罩的金穗。“你在胡扯什么?”

  出于习惯地,茱莉一个瑟缩。

  文娜严厉的表情融化为同情。“你引以为傲的独立到哪去了?你工作得太辛苦,现在得付出代价。”

  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我没有工作得太辛苦,外婆,我也没有胡扯。或许生平第一次我真正清楚地用了脑子想。”

  “你该睡个午觉。”文娜去拉唤人铃。“我叫黎丝替你端壶茶来,它可帮助你休息。”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答案。”

  文娜的手凝住。

  茱莉说:“你早就知道快递马车会延迟到达伦敦,因为我们找不到替换的马。”

  “可怜。但你不能怪我,我不知道梅夫人会在你之前出发。”

  “而我甚至还没提起梅夫人就是那个雇走所有马匹的人。”

  文娜砰地合上书扔到房间那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她在我之前出发,你没有权利操纵我。”

  “是道格告诉我你们缺马的事。”

  “不,他没有。他在他的房间照料起泡的手。”

  “那又怎么样!”

  茱莉的心隐隐作痛。“你知道我工作得这么辛苦,就是为了使邮车服务成功。但是你却试图摧毁我最珍贵的成就。为什么?”

  文娜的眼中闪过强烈的憎恨。她随口说:“你太过劳累了,齐雷克夺走了你所有的理性和逻辑。”

  茱莉直觉地知道,一旦那些欺骗被揭穿,她和外婆的关系会就此改变。茱莉觉得进退两难,不是失去她的自尊,就是和文娜疏远。

  “你看起来像生病了,孩子。生理期到了吗?”

  茱莉的月事开始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这就是她穿道格制服的原因。想起那份尴尬,她的勇气陡增。“别改变话题。你出卖了我。更恨的是,我认为你乐得为我订婚,每一次都是。”

  “你落入了你父亲的陷阱,”文娜甜甜地说。“而且令人赞佩。记得我告诉过你的。”

  “而我记得我必须到伦敦照顾被杜克劳攻击的道格,我不在时你连忙将我订婚的消息及马嘉生送回法国。”茱莉想起雷克自事斯罗收回的空白信封。“你也付钱给杜克劳抢劫邮件。别否认,因为我看到了有你的印记的信封。”

  “你胆敢指控我?”

  “但是雷克破坏了你的计划。”

  文娜的下颚抖动。“别当着我的面吹嘘你的情人。你初来巴斯时,我把我女儿的珠宝给了你。你却输给了庞杜比。”

  茱莉的心为她从不认识的母亲抽痛。“这是你典型的说话方式。我在说你和杜克劳的勾结,你却提起失去的珠宝。”

  “杜比就是用那种方法摆脱掉娶你的义务。”

  不论她的婚事是如何告吹的,它们已成了历史。重要的是文娜造成的伤害。“你怎么能如此冷酷?拿无辜男孩的生命冒险,为的只是向我父亲报仇?”

  “胡说。那些男孩根本不无辜,他们来自莉莉小巷。你父亲是杀人犯,我不想和他址上关系。”

  突然,茱莉明白了文娜憎恨的原因。“你为了母亲的死而怪他,是不是?”

  文娜的脸胀得火红。“没错,我恨他。他利用我的露莎给他生孩子。”

  “因此现在你利用我对他复仇。”茱莉说。

  文娜握紧拳头。“他害死了我唯一的孩子。”

  茱莉不解。“她因生我而死,父亲没有害她。”

  “没想到你还替他说话。露莎坟上的圣水还没干,那个无用的畜生已将你送进修道院,他自己则到世界各地逍遥去了。”

  感情脆弱的茱莉说出困扰她多年的想法。“但是你可以把我从修道院接走,自己照顾我。”

  文娜瞪视她的手——它曾经安慰茱莉,也曾付钱给杜克劳。“我想那么做,但是那时我才嫁给了洛克堡公爵,而他不能忍受把穷亲戚接进家里。”

  空洞的借口,茱莉想,因为文娜甚至没写过信。心痛的她说:“你真为难。”

  “别妄想了,”文娜说。“男人统治这个世界,孩子。只要有需要,他们会偷窃、贪污、谋杀。而你或其它女人完全无能为力。”

  文娜残酷的计谋起源于一颗破碎的心,而这些年来茱莉得到的不公平侮辱只是对她出生的一种处罚。

  “看着我,外婆。”

  文娜抬起头。

  盯着她的是一双饱受折磨的眼睛。茱莉摇摇头说:“你让我以为你恨父亲是因为他不要我。”

  文娜的下颚抖动。“他本来就不要你也不爱你,我是唯一关心你的人。”

  部份的茱莉紧紧抓住这份宣言不肯松手,另一部份的她想知道实情。她已没有退路。“是你开除了布里斯托的文书,嗯?不要骗我,外婆,我查得出来。”

  外婆略显犹豫,继而仰起下颚。“他太懒,还养女人。你太年轻看不出他有多无赖。”

  文娜的辩白令茱莉不解。“他养女人不关你的事——?尤其他把份内事做得很好。”

  泪水滴落文娜的面颊。“我只是想帮忙,我再也没有用了,我只是个老废物。”

  茱莉不为所动。“我已经听过那种论调太多次,你不能引出我的同情,辛敏顿用钱退婚时你确定我会在布里斯托,你甚至不让我有打败我父亲的乐趣。”

  “你是着了什么魔,孩子?”

  “真相,外婆。你利用了我。”

  文娜猛地扭开身,假发上的灰尘掉落椅子扶手、“荒唐,我绝不会做这种事。”

  茱莉现在看出了她撇清的把戏。她压回泪水。“不,你会做。”

  “可怜的孩子;”文娜低喃,手臂张开。“你爱上了齐雷克,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泪水凝聚在茱莉的眼眶。爱上雷克或许会使她心碎,外婆的背叛却将她的心磨成灰烬。

  “我对雷克的感觉和你引起的问题无关。”

  文娜交叠双手。“我想也是。虽然你的社会地位不如他,你还是应该嫁给他。”

  茱莉惊呆了。今天稍早她曾为恩德利公爵夫人的造访邮局感到困惑。现在她明白为什么那女人会折节来到这种低贱的地方。“你故意带她到邮务室,是不是?你想确定她看到我对我正处于不利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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