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洁女工之死-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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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紧要的。”
赫尔克里·波洛的目光好奇地停在了伦德尔太太涨红的面庞上。她用好像是不必要
的强烈语气说道:
“可是那太残酷了——也不合理。”
厄普沃德太太说道:“生活本身就不合理。”
约翰尼·萨默海斯慢吞吞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赞同厄普沃德太太的看法。血统说明一切,我的信条一向如此。”
奥里弗夫人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有些东西世代相传。一直传到第三代或第四代
人的身上——”
莫林·萨默海斯突然用她甜美的高音说道:
“但是有句话叫做:‘要对众生慈悲。’”
在场的每一个人又一次感到有些尴尬,也许这句严肃的引语在此时插入谈话中使大
家觉得不合时宜。
他们把矛头转向波洛,使谈话有了转机。
“给我们讲讲麦金蒂太太的案子吧,波洛先生。为什么不是那个神情忧郁的房客要
杀她呢?”
“他过去总是在那些小胡同里边走边沉思默想,”罗宾说,“我经常遇见他。而且
确确实实,他看起来非常古怪。”
“你认为他没有杀人肯定有你的一些理由,波洛先生。给我们讲讲吧。”
波洛对他们面含微笑。他翘了翘他的胡子。
“如果他没杀人,人是谁杀的?”
“是啊,是谁?”
厄普沃德太太干巴巴地说道:“别难为他。他也许正怀疑是我们之中的一位人士干
的呢。”
“我们中间的人?噢!”
一阵喧闹声中,波洛的目光和厄普沃德太太相遇了。厄普沃德太太的目光含有洋洋
得意的神情——还有其它的表示——也许是蓄意挑衅?
“他怀疑我们之中的人,”罗宾快活地说,“那么,莫林,”他装出威胁的口吻提
问道,“在事发的当天晚上你在哪里——那天晚上是什么日子?”
“十一月二十二号。”波洛回答。
“十一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天哪,我不知道。”莫林说。
“过了这么久,没有人记得清楚。”伦德尔太太说。
“啊,我能记得,”罗宾说,“因为我那天晚上在电台播音。我开车到科尔波特去
发表戏剧评论。我之所以现在还记忆犹新是因为我当时花了相当长的时间讨论高尔斯华
绥笔下的清洁女工形象。第二天,麦金蒂太太就遇害了,我怀疑高尔斯华绥那个剧本里
的清洁女工是否像麦金蒂太太一样的命运。”
“对啦,”伦德尔太太突然说道,“现在我想起来了,因为你说你妈妈要独自呆在
家里,我吃过晚饭就来这里陪她。只是很不幸,我当时没能让她听收音机。”
“让我想想,”厄普沃德太太说,“噢!是的,当然。我当时因为头痛已经上床休
息了。我的床正对着后花园。”
“第二天,”希拉·伦德尔说,“当我听说麦金蒂太太被害了,我就想,‘噢!我
也许在黑暗中和杀人犯擦肩而过’——因为一开始,我们都认为这肯定是破门而入的流
浪汉干的。”
“啊,我还是记不得我当时在干什么,”莫林说,“不过第二天早上的事情我的确
记得清清楚楚。是面包师告诉我们的消息。‘老麦金蒂太太被关在屋里。’他说。我当
时就奇怪她为什么不像平时那样出门露面呢。”
她身上一阵颤抖。
“那真是可怕,是不是?”她说。
厄普沃德太太仍然眼睛盯着波洛。
波洛心想:“她是个智商非常高的女人——也是个残忍成性的人,还很自私。她不
管干了什么,都会无怨无悔,绝不紧张犹豫……”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说话——既是怂恿敦促,又含着牢骚抱怨。
“您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波洛先生?”
说话的人是希拉·伦德尔。
约翰尼·萨默海斯长长的黑脸兴奋了起来。
“对呀,线索,”他说道,“我阅读侦探小说时就喜欢找里边的线索。线索对侦探
来说意味着一切——而对读者来说毫无价值——一直到你读完全书幡然领悟为止。您能
不能给我们讲一条小小的线索呢,波洛先生!”
众人哈哈大笑着,恳切的目光都转到了他的身上。这对他们大家来说是一场有趣的
游戏(或许对其中一个不是这样?)。但是,谋杀可不是游戏——谋杀是危险的。你想
像不到有多危险。
波洛出其不意,突然从他口袋里掏出四张照片。
“你们想要线索吗?”他说,“瞧,这就是!”
他用一个非常夸张的动作,一把将照片全都甩在桌子上。
他们都拥过来,弯下腰去争着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看啦!”
“这衣着穿戴真是老古董!”
“再看看这玫瑰花。”
“天哪,看那帽子!”
“这小孩多可怕呀!”
“不过这些人都是谁呀?”
“时髦新潮不是挺滑稽吗?”
“那个女人肯定曾经是个美人。”
“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线索呢?”
“她们是谁?”
波洛慢慢地逐个打量着每一个人的脸色。
他除了本来可能预料到的之外,一无所获。
“你不认识这其中的人吗?”
“认识?”
“我是否可以这么说,您不记得以前曾经见到这其中的某张照片吗?不过,啊——
厄普沃德太太,您呢?您能认出来什么,能吗?”
厄普沃德太太犹豫片刻。
“是的——我认为——”
“哪一张?”
她伸出食指,停在了莉莉·甘博尔那戴着眼镜的娃娃脸上。
“您看见过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
“就在最近……在什么地方呢——不,我记不起来了。不过我确信我见过一张和这
非常相似的照片。”
她坐在那里,双眉紧紧皱在了一起。
当伦德尔太太朝她说话时,她才回过神来。
“再见,厄普沃德太太。如果哪一天您感觉好的话,我真心希望您能和我共进茶
点。”
“谢谢你,亲爱的。如果罗宾愿意推我上山坡我就去。”
“当然乐意,妈妈。推你的轮椅使我锻炼得肌肉非常发达。你还记得我们到韦瑟比
家去的那天吗?路上泥泞满地——”
“啊!”厄普沃德太太突然叫道。
“怎么啦,妈妈?”
“没什么。接着说下去。”
“那天我推你上山。先是轮椅打滑,接着我脚下也打滑。我那天还认为我们怎么也
不会回到家了。”
一阵哄笑过后,大家起身告辞,纷纷走出。
波洛想,酒喝多了肯定会使言语不慎。
展示这些照片是聪明的做法呢,还是愚蠢之举?那个手势也是酒精的作用吗?
他不敢肯定。
不过,小声向众人道歉后,他又转身返回。
他推开大门,朝正房走去,通过他左边打开着的窗户,他听到了两个人的低语声。
那是罗宾和奥里弗夫人的声音。奥里弗夫人说话很少,罗宾则滔滔不绝。波洛推开门,
穿过右边的房门,走进了他不久前刚刚离开的房间。厄普沃德太太正坐在壁炉前,脸色
阴沉可怕。她正陷入沉思,他的进来使她受了惊吓。听到他表示道歉的咳嗽声,她突然
抬起头。
“啊,”她说道,“原来是你。你吓着我了。”
“很抱歉,夫人。您认为这是其他什么人吗?您认为这是谁呢?”
她没有对此作出回答,只是说:
“你丢下什么东西了吗?”
“恐怕我丢下的是危险。”
“危险?”
“也许对您是个危险。因为您刚才认出了其中一张照片。”
“我并没说我认了出来。所有的旧照片模样都极为相似。”
“听着,夫人。麦金蒂太太也认出了其中一张照片,或者说我相信是这样的。而麦
金蒂太太死了。”
厄普沃德太太眼里掠过一丝想不到的幽默神情,她开口说道:
“麦金蒂太太死了。她怎么死的?把她的脖子伸出来,就像我一样。你是这个意思
吗?”
“是的。如果您知道什么——无论什么,现在请立即告诉我。这样比较安全。”
“我亲爱的先生,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我根本不敢肯定我是否真的知道些什么—
—当然不是像事实那样确定无疑。模糊的记忆是很微妙的。人总应该想想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但是,在我看来,您好像已经想起来了。”
“不仅仅如此。总有各种各样的因素要予以考虑。现在你这样急切地催促我毫无用
处,波洛先生。我不是那种让别人催促着做出决定的人。我有我自己的头脑,我要花些
时间慢慢把事情想清楚。我一旦做出决定,我就着手行动。但是,不做好准备,我不轻
举妄动。”
“您在很多方面是个神秘女人,夫人。”
“也许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知识就是力量,力量必须只用于正确的
结果。您要原谅我这么说,您也许对我们英国的乡村生活方式并不赞赏。”
“换句话说,您的意思是,‘你只是个可恶的外国佬?’”
厄普沃德太太轻轻微笑道:
“话不该说得那么无礼。”
“如果您不愿意跟我谈,还可以找斯彭斯警监。”
“我亲爱的波洛。我不跟警察谈。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耸了耸肩。
“我已经警告过您了。”他说。
因为到目前,他已经肯定,厄普沃德太太一定十分清楚地想起来她见到莉莉·甘博
尔照片的确切时间与地点了。
第十四章
1
“确定无疑,”第二天早上,波洛自言自语道,“春天已经来了。”
他前一天晚上的抱怨好像丝毫没有了根据。
厄普沃德太太是个敏感的女人,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然而,从某种奇特的方面说,她蒙蔽了他。他根本搞不清楚她的反应。很明显,她
不想让他清楚。她认出了莉莉·甘博尔那张照片,她下决心要单枪匹马地行动。
波洛一边回想着这些情况,一边踱步走上一条花园小径,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把他吓
了一跳。
“波洛先生。”
伦德尔太太早已悄悄跟在他身后,她步履轻盈,波洛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自从昨
天到现在,他感觉特别紧张。
“请原谅,夫人。您吓了我一跳。”
伦德尔太太呆板地微微一笑。如果说他紧张的话,他认为伦德尔太太更加紧张。她
的一只眼睫毛一直忽闪个不停,两只手在一起不安地搓来搓去。
“我——我希望我没有打断您。也许您正忙着。”
“不,不,我不忙。天气很好,我喜欢春天的感觉。到户外活动很适合。呆在萨默
海斯太太的屋子里总是,总是有气流。”
“气流——”
“就是空气不停地流动。”
“啊,是的。我想是吧。”
“那些窗户总也关不上,房门总是被突然打开。”
“那真是一所摇摇欲坠的房子。不过,当然啦,萨默海斯夫妇日子这么艰难,他们
也负担不起维修房屋的费用。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由它去了。我知道那房子在他们家祖
传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可是现在这年头,你不能只为感情的缘故死守旧东西不放。”
“是啊,如今我们都不再多愁善感了。”
一阵沉默。波洛透过眼角,注视着那双白皙紧张的手。他等待她先开口说话。当她
确实开口时,话语非常唐突。
“我认为,”她说,“当你要着手调查一件事的时候,你总是得有个前提条件吧?”
波洛对这个问题想了想。虽然他并没有看她,他也能清楚地觉察到她盯着他的急切
眼神。
“正如您所说,夫人,”他不置可否地答道,“这很方便。”
“要解释您为什么在那里,而且——而且还问那些问题。”
“那也许是有用的。”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您要来布罗德欣尼,波洛先生?”
他有些惊讶地凝视着她。
“可是,我可敬爱的女士,我告诉过您——我是来调查麦金蒂太太的死因的。”
伦德尔太太厉声说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这很荒谬。”
波洛眉毛一扬。
“是吗?”
“当然啦。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说法。”
“可是我向您保证,事实正是如此。”
她黯淡的蓝眼睛眨了眨,朝一旁看去。
“你不肯告诉我。”
“告诉您——什么,夫人?”
她好像是突然粗暴地转换了话题。
“我想问你——有关匿名信的事。”
“说下去。”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波洛鼓励地说道。
“匿名信总是撒谎,对不对?”
“有时候是谎言。”波洛谨慎地说。
“通常是谎言。”她坚持道。
“我不知道我是否该那么说。”
希拉·伦德尔语气强烈地说:
“写匿名信是胆小怯懦、爱搞诡计、阴险狡诈的人做的事!”
“噢,是的,这话我应该同意。”
“你不会相信任何一封匿名信里的话,对吧?”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波洛严肃地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里面说的任何一句话。”
她又语气强烈地加了一句: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不是真的,我告诉你,那不是真的。”
她猛然转身走开了。
赫尔克里·波洛颇感兴趣地扬了扬眉毛。
“现在怎么办?”他问自己,“我还要接着在花园里散步吗?难道这是只颜色不同
的小鸟吗?”
他觉得困惑不已。
伦德尔太太坚持相信他来这里的原因不仅仅是要调查麦金蒂太太谋杀案。她认为这
只是一个前提条件。
她真的这么相信吗?或者,她正把他引向一条不同方向的道路呢?
匿名信和这个案子有什么联系呢?
难道伦德尔太太就是厄普沃德太太所说的她“最近”见到的照片上的人物?换句话
说,伦德尔太太就是莉莉·甘博尔吗?作为一名恢复了正常人生活的社会成员,人们最
后一次提到莉莉·甘博尔的名字是在伊利。难道伦德尔医生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他这位妻
子并和她结婚,而对她过去的历史一无所知吗?莉莉·甘博尔受训做过速记员。她的工
作很容易和那位医生的职业发生往来联系。
波洛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都有十分的可能性。但是他需要证据。
一阵寒风骤起,太阳落下去了。
波洛打了个寒颤,迈步向屋里走去。
是的,他需要证据搞清楚。如果他能找到杀人的凶器——
就在这一刹那,他奇怪地觉得自己突然有了把握——他看见了那件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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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下意识地想,他是否很早以前就看见并注意到了它呢。假如说,自从他住
进“长草地”旅馆以来,它一直就放在那里……
它就放在靠近窗户的书架顶部。
他想:“我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
他拿过来,把它放在手里掂量、检查、左摇右晃,然后又举起来准备劈下去——
莫林像往常那样急匆匆闯进门来,还带着两只狗,她声音既轻快又友好地说:
“您好,您这是在拿着糖斧头玩吗?”
“这是一把糖斧头吗?它就叫这个名字吗?”
“是啊。一把糖斧头——或者叫敲糖榔头——我搞不清楚它应该叫什么才合适。样
子很怪,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