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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90黑质三步曲ⅲ 琥珀望远镜 菲利普·普尔曼-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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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也一样。”威尔的父亲说,“但是我相信如果我们中那些曾经久经沙场的人能够设法保存住自己,我们也许能站在阿斯里尔勋爵一边,投身到战斗之中去。如果它来的是时候,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鬼魂?”泰利斯说着,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声音中的怀疑,却没能成功。“你们怎么能打仗?”
  “没错,我们是没有杀伤力。但是阿斯里尔的部队也要与其他种类的敌人交手。”
  “那些妖怪。”李说。
  “正是,他们袭击精灵,对吗?我们的精灵早就不见了。这值得一试,李。”
  “唔,我同意你的意见,我的朋友。”
  “还有你,先生。”约翰·佩里的鬼魂对骑士说,“我同你的人民的鬼魂交谈过,在你死去,变成鬼魂来到这儿之前,你还能活到重新看到上面的世界吗?”
  “哦,与你们相比,我们的生命很短暂,我只有几天可活了。”泰利斯说,“萨尔马奇亚夫人也许会长一点点,但是多亏那两个孩子现在所做的事情,我们作为鬼魂不会永久地被流放,帮助他们让我感觉很自豪。”
  他们继续往前走,那个可恶的深渊一直豁裂着。小小的一滑,脚踩着一块松动的岩石,或者手稍不留神,就会将你永远地送下去。莱拉想,下面是这么深以至于你还没落到底就饿死了,到那时你那可怜的鬼魂会继续往下落呀落直到落入那没有尽头的深谷,没有人帮助你,没有手伸下去把你抬起来,你会永远清醒着,永远掉落着……
  噢,那岂不比他们正在离开的这个昏暗、寂静的世界更加可怕?
  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担心坠落的恐惧让莱拉感到一阵眩晕,她晃了晃。威尔在她的前面,太远了够不着,不然她也许会抓住他的手,但是当时她心里想到的更多的是罗杰。一小团自负的火焰在她心头一闪:有一次在约旦学院的屋顶上,只是为了吓唬他,她挑战了自己的眩晕症,从一条石沟的边上走过。
  她现在回头一望,想提醒他,她是罗杰的莱拉,充满着优雅和胆量,她不需要像昆虫一样爬行。
  但是小男孩喃喃的声音说道:“莱拉,当心——记住,你不像我们一样已经死了——”
  事情好像发生得如此缓慢,但她却束手无策:她的重心在改变,脚下的石头在移动,她开始无助地滑动。她的第一反应是很恼火,接着是很好笑:她想自己是多么愚蠢啊!但是当她完全没抓住任何东西,当石头在她身下翻滚、滚落,当她朝悬崖边缘滑落,速度越来越快时,恐惧感才骤然袭来,她要坠落下去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止住,已经太晚了。
  她的身体因为恐惧而抽搐,她没有意识到那些鬼魂扑下来试图抓住她,只是感觉自己像穿过薄雾坠落的石头一样从他们之间摔下去。她知道威尔在呼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大得在深渊里回荡。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整个人都成了一个极度恐惧的旋涡,她滚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下,有些鬼魂都不忍心再看:他们捂住眼睛,大声叫喊。
  威尔感觉像遭到恐怖的电击,他痛苦地看着莱拉滑得越来越远,知道自己什么也帮不上,知道自己只能看着。他跟她一样听不到自己发出的那绝望的哀号,又过了两秒钟——又过了一秒钟——她已经到了深渊的边上,她停不下来,她滑到了那儿,她在往下坠落——
  黑暗中,那个不久前曾用爪子抓过她头皮的鸟飞扑而下,女人脸鸟儿身的鹰身女妖无名氏用那两只同样的爪子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们一起继续往下坠,鹰身女妖强壮的翅膀几乎承受不了那额外的重量,但是它们拍打着拍打着,爪子握得紧紧的,慢慢地,沉重地,慢慢地,沉重地,鹰身女妖将莱拉一点一点带出深渊,将瘫软昏眩的她送进威尔敞开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她按在胸前,感觉到她的心紧贴着他的肋骨狂跳不已。在那一时刻,她不是莱拉,他也不是威尔,她不是女孩,他也不是男孩,他们是在那个巨大的死亡深谷里惟一的两个人类。他们紧紧抱在一起,鬼魂们围在周围,悄声安慰着,祝福着鹰身女妖。站在最近的是威尔的父亲和李·斯科尔斯比,他们也多想抱一抱她啊。泰利斯和萨尔马奇亚跟鹰身女妖说着话,赞扬她,称她为他们所有人的救星,慷慨无私的救星,愿上帝保佑她的善良。
  莱拉一能动弹就颤抖地伸出胳臂抱住女妖的脖子,吻了又吻她那被划破的脸,她说不出话来,所有的话语,所有的信心,所有的虚荣都从她身上被震了出去。
  他们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恐惧一开始消退就又再次出发。威尔用他那只完好的手紧紧抓住莱拉的手,向前慢慢爬行,每走一步都仔细检查后才把重心移过去。那过程是如此缓慢和累人,以至于他们自己以为会累死,但是他们不能休息,他们不能停下来,身下有那个可怕的深谷谁能休息得了呢?
  又辛劳了一个小时以后,他对她说道:“往前看,我想有出路了……”的确如此:斜坡越来越平缓,甚至能够稍微从边缘处往上和往外爬出一点,而且前面,在那悬崖壁上不是有一个凹槽吗?那会是一条出路吗?
  莱拉望着威尔明亮坚强的眼睛,笑了。
  他们继续往前爬,越来越上,每一步都越来越远离深渊,爬着爬着,他们发现地面越来越坚实,抓手的地方越来越牢靠,踏脚的地方越来越不容易翻滚和扭伤脚踝。
  “我们现在一定已爬了相当一段距离了,”威尔说,“我可以试一试刀子看会找到什么。”
  “还没有,”鹰身女妖说,“还要往前走,这个地方不好切开,上面有更好的地方。”
  他们静静地继续往前,手、脚、重心、移动、试探、手、脚……他们的手指磨破了,膝盖和臀部因为用力而颤抖,脑袋因为筋疲力尽而疼痛和晕眩。他们爬完最后几英尺,来到悬崖脚下,那里有一条狭窄的隘路伸入不远处的阴影中。
  莱拉用生疼的眼睛看着威尔拿出刀子开始在空中搜索、触摸、退回、搜索、再次触摸。
  “啊。”他说道。
  “你发现了开阔的空间?”
  “我想是的……”
  “威尔,”他父亲的鬼魂说,“停一会儿,听我说。”
  威尔放下刀子,转过身来。在这之前聚精会神地攀爬时,他的心里一直没能想到父亲,但是知道他在身边就已经让人很欣慰。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就要永远分手了。
  “你们出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威尔说,“你们就这样消失了吗?”
  “还没呢,我和斯科尔斯比先生有个想法,我们中有些人将在这儿待一会儿,我们将需要你让我们进入阿斯里尔勋爵的世界,因为他也许需要我们的帮助。另外,”他阴沉地望着莱拉继续说道,“你们将需要自己到那里去。如果你们想找回你们的精灵的话。”
  “但是,佩里先生,”莱拉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精灵已经进入我父亲的世界呢?”
  “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萨满教的道士,懂得如何预见未来事物,问一下你的真理仪——它会证实我所说的话。你得记住精灵的去处,”他说道,声音严肃而有力,“你认识的叫做查尔斯。拉特罗姆爵士的那个人会定期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他不能在我的世界里永久居住,在各个世界之间旅行了三百多年的天使之塔的哲学家协会的学者们发现他们也得面对这个事实,结果他们的世界就渐渐弱小败落了。
  “然后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最初是一个士兵,是一名海军军官,后来我当了探险家,和其他人一样强壮和健康,然后我意外地走出了我自己的世界,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在那个世界里做了很多事情,学会了很多东西,但是在我到达那个世界十年后得了致命的病。
  “所有一切也都是这个理儿:你们的精灵只能在它们出生的世界里才能很好地生活,在其他地方它最终会生病而死亡。我们可以旅行,如果有通道进入其他世界的话,但是我们只能在我们自己的世界里生活,阿斯里尔勋爵伟大的事业最终也会因为这同样的原因而失败:我们得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建立天堂共和国,因为对于我们而言没有别的地方。
  “威尔,我的孩子,你和莱拉现在可以出去短暂地休息一会,你们需要休息,你们应该休息,但是之后你们必须同我和斯科尔斯比先生回到黑暗中做最后一次旅行。”
  威尔和莱拉对视了一下。然后他切了一个窗户,眼前的一切是他们见到的最美好的事情。
  夜晚的空气充满了他们的肺,新鲜、洁净和凉爽,他们的眼睛被满天闪烁的星星所吸引,下面的某个地方有水波在闪耀,到处是成片的树林,像城堡一样高,点缀在宽阔的大草原上。
  威尔把出口尽量弄大,草拨到左右两边,使口子大到能同时容纳六七个人并排走过,走出死人的世界。
  前面的鬼魂们因为希望而颤抖,他们兴奋的情绪像涟漪一样传回到身后长长的队伍中。随着他们见过好几个世纪的星星映人饥饿可怜的眼睛,年轻的孩子们和年迈的父母们都欣喜和惊奇地抬头望着头顶和前方。
  第一个离开死人的世界的鬼魂是罗杰,他朝前迈了一步,转身回头看着莱拉,当他发现自己化入夜晚、星空、空气……他惊奇地笑着,然后不见了,留下一缕细微而生动的幸福感,让威尔想起香槟杯中的泡泡。
  其他鬼魂跟在他身后,威尔和莱拉筋疲力尽地倒在沾满露珠的青草上,他们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祝福这美妙世界的甜美、夜晚的空气和星星。 




《黑质三步曲 3 琥珀望远镜》作者:菲利普·普尔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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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平台
 
  我的灵魂滑入大树枝:
  像只鸟儿坐在那儿歌唱
  然后梳理着银色的羽翼……
  ——安德鲁·马维尔'Andrew Marvell (16211678),英国著名诗人'

  当穆尔法一开始为玛丽搭建平台,他们就干得又快又好。她喜欢看他们干活,因为他们会讨论而不争吵,合作而不互相妨碍,因为他们劈削和拼接木头的手艺是如此优雅而富有成效。
  两天内,观察台就设计、建造并安装上了,牢固、宽敞而舒适。当她爬上去后,就一方面而言,她感到非常欢欣,这主要是指她身体所感受的一切:在浓密的树冠下,树叶间透着深蓝色的天空,微风使皮肤保持凉爽,淡淡的花香随时给她带来欢欣,树叶簌簌、百鸟歌唱,浪击海岸传来遥远的呢喃;她所有的感官都被催眠和滋润了。如果能够停止思考的话,那她会完全沉醉在幸福之中。
  但是思考问题是她上平台的主要目的。
  当她透过望远镜看见斯拉夫,也就是阴影粒子,在持续不断地朝外漂浮时,她仿佛感觉幸福、生命和希望正跟它们一道飘走。她根本找不出任何原因。
  穆尔法说过,三百年前,树木就开始衰败了。假如阴影粒子同样经过所有的世界,那么很可能同样的事情也正发生在她的宇宙,以及每一个其他的宇宙。三百年前,皇家协会成立了:那是她的世界里的第一个真正的协会;当时的牛顿正在做着有关光学和引力的探索。
  三百年前,在莱拉的世界里,有人发明了真理仪。
  与此同时,在她来此的途中经过的那个奇怪的世界,那把奇妙的刀子被人发明了。
  她躺倒在木板上,感觉观察台随着巨树在海风中的摆动非常轻微和缓慢地摇荡着,她把望远镜举到眼前看着那无数细小的火花飘过树叶,飘过绽放的花朵,穿过巨大的树枝,汇成一种仿佛有意识的缓慢审慎的流动,迎风飘浮。
  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呢?是它引起了尘埃流,还是尘埃流导致它的出现?或者它们都是另外一个不同的原因导致的结果?或者它们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
  漂浮具有催眠作用。陷入恍惚,让她的心同漂浮的粒子一起飘走会是多么容易啊……
  她还没弄明白自己在干什么,身体就被催眠了。事情真的就这么发生了,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离开了自己的肉身,她恐慌了。
  她在观察台上方一点,在离地面几英尺的树枝间。尘埃风发生了某种变化:它不再是那种缓慢的漂浮,而是像洪水泛滥时的河流一样飞驰,是它加快了速度,还是因为她已离开自己的身体而使时间的运动不一样了呢?不管是哪种原因,她都意识到最可怕的危险,因为洪水正威胁着要把她完全扫散架,并且是巨大无边的。她伸出双臂想抓住任何坚固的东西——但是她没有手臂,没有什么东西相连。她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远,在她下面睡得如此之沉。她试图叫喊,把自己唤醒:没有声音。那个身体继续沉睡着,那个观察着的自己则被完全带出树冠,进入宽阔的天空。
  不管她怎么挣扎,她也无能为力,把她带出来的那股力量既平稳又如冲向拦河坝的水一样有力:那些尘埃粒子正潺潺流过,仿佛它们也正泄向某个看不见的边缘。
  她被带离了自己的身体。
  她朝那个肉身的自己抛去一条精神层面的生命线,试图回忆在它里面的感觉:所有那些活着的感觉。朋友阿塔尔那软软的鼻尖轻拂她脖子的感觉、熏肉和鸡蛋的味道、爬上一块岩石时肌肉胜利的紧绷、手指头在电脑键盘上美妙的跳跃、烤咖啡豆的芳香,和冬夜里床铺的温暖。
  渐渐地她停止了移动,那条生命线系牢了,她悬挂在空中,感觉那潮流的重量和力量冲击着她。
  这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点又一点(随着她强化了那些感官记忆,增加着其他的感觉:在加利福尼亚品尝加冰的玛格丽塔酒、坐在里斯本的一个餐厅外的一棵柠檬树下,刮去自己车前窗上的霜,)她感觉到尘埃风在减缓,压力在减小。
  然而这只是刮到她身上的:在周围,上面,下面,那巨大的洪水仍然像先前一样飞快地流淌,不知为什么,她的周围有一小块静止的地方,在那儿,粒子们正在抵御着这种流动。
  它们是有意识的!它们感觉到了她的焦虑,并对此作出了回应,它们开始将她带回她那遭遗弃的身体,当她近到能再次看见它,如此沉重、如此温暖、如此安全时,一个无声的抽泣震撼了她的心。
  然后她回到身体里,醒了过来。
  她颤巍巍地深呼了一口气,把手和脚贴在观察台那粗糙的木板上,一分钟前还几乎怕得发疯,现在却因为与身体、地球和重要的万物成为一体而充满深沉和舒缓的狂喜。
  她终于坐起来,试图理清一下思路,她的手找到了那个望远镜,她把它举到一只眼前,用一只手支持着另一只颤抖的手。那是毫无疑问的了:那缓慢的漫天漂浮已经成了洪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听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感觉到,如果没有望远镜,也没有东西可以看到,但是即使当她把望远镜从眼前拿开时,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急速无声的洪流,与之一道的还有她在因为脱离肉身的恐惧中所忽略的一件事情: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深沉、无助的遗憾。
  阴影粒子们知道在发生什么事,它们非常悲伤。
  她自己也部分是影子物质,她的一部分臣属于正在穿越宇宙的这个潮汐,穆尔法也一样,每一个世界的人类,每一种有意识的生物也一样,不论他们身在何处。
  除非她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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