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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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圣徒和怀抱幼儿耶稣的圣母玛利亚的油画。迈克尔洗了脸,然后离开了房问。彼得·克莱门扎正在楼下等他。
“啊!迈克尔,你看起来好多了。”克莱门扎说,“美美地吃一顿会恢复你的力量的,然后,我们再谈论事情。”他领着迈克尔进了厨房,那儿有一张长木桌。他们坐了下来,一位老妇人身着黑色服装,神秘地出现在炉旁,为他们倒了两杯咖啡,然后同样神秘地拿出了一大盘鸡蛋和腊肠放在桌子上,从烘箱里拿出烤得黄黄的一大块圆面包,便消失在厨房那边的房间里。她并不接受迈克尔的谢意。正在那时,一个男子进了房问。他比克莱门扎年长,但他俩看起来非常相象,此时迈克尔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唐·多梅尼克·克莱门扎,彼得·克莱门扎的哥哥。唐·多梅尼克的穿着与众不同。他穿的黑色天鹅绒裤子塞进了坚实的棕色靴子里。他穿了一件褶边袖子、白色丝织衬衣和一件黑色长背心,头上戴着一顶短沿帽,右手拿着一条执鞭,顺手扔进了角落里。迈克尔站起来迎接他。唐·多梅尼克·克莱门扎友好地拥抱了他。
他们一起坐在桌旁。唐·多梅尼克具有一种天生的威严和统帅的神态。这使迈克尔想起了他自己的父亲。他也有那种同样老式的显贵,虽然他体现出兄长对反复无常的弟弟的一种宽容的慈爱,彼得·克莱门扎对他的兄长仍然有些惧怕。这些使迈克尔感到既惊讶又有趣。彼得·克莱门扎是他父亲回到美国后最信赖和最离不了的得力干将。
唐·多梅尼克虽然眼睛里闪着光芒,但依然严肃地说:你的父亲,唐·科莱昂,把你交托给我来照看,对我来说是一种最大的荣耀。现在,你能解释我的好奇心了。我这儿的饭桶弟弟,他在美国的成功,正如他自称的那样了不起吗?我从不相信我的弟弟能杀死一头猪,他的职务已经升得那么高吗?唐·科莱昂真的把他当作他的得力人物?他说他指挥过一百多人。我怎么能相信所有这些呢?他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喜爱地轻轻拍着他弟弟的肩膀。
“全部是事实。”迈克尔说,“我父亲总说如果不是你的弟弟,他还在卖橄榄油呢。”
他们都大笑起来。彼得·克莱门扎说:“我也会在监狱中度过我生命中大部分时间,他教会了我如何使用头脑,而不是只知道用枪。”
唐·多梅厄克叹息着:“我仅仅是一个穷乡村的农民,邻居们到我这儿来要求保护,的确是这样的。在特拉帕尼这儿,他们说我是位要员。他们称我‘不忠实的人’,因为我不按照唐·克罗斯的旨意办事。也许这并不明智,也许教父会找到和唐·克罗斯相处更融洽的方法。但是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我可能不忠实,但仅仅是对那些没有廉耻的人。唐·克罗斯把情报卖给政府,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可耻行径,不管那有多么巧妙的理由。老办法仍然是最好的,迈克尔,在今后的几天里,你将会明白这些。”
“我相信我会的,”迈克尔有礼貌地说,“我一定谢谢你现在给我的帮助。”
“我有事要做。”唐·多梅厄克说,“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派人去找我。”他捡起执鞭出了门。
彼得·克莱门扎说:“迈克尔,你父亲出于他的友谊和对吉里亚诺父亲的尊敬,同意帮助图里·吉里亚诺出国。但你的安全第一。这儿仍然有你父亲的敌人。还有一周的时间,吉里亚诺将与你约会。但是如果他不出现的话,你必须独自回美国去。这些是他的命令。我们有专机在非洲等候,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你只要给个话。”
迈克尔说道:“皮西奥塔说,他不久带吉里亚诺来见我。”
克莱门扎吼叫道:“你见过皮西奥塔?见鬼,他们正竭尽全力为了吉里亚诺寻找他。他怎么从山里出去的?”
迈克尔耸耸肩。“他有司法部长亲自签署的特别通行证,这也使我担忧。”
彼得·克莱门扎摇了摇头。
迈克尔继续说道:“带我到这儿来的那家伙,安东里尼,你认识他吗,彼得?”
“认识。”彼得·克莱门扎说,“他在纽约为我们工作,一两件毫不足道的工作,但吉里亚诺的父亲很正直,一手好瓦匠活。他们俩从美国回来真蠢。但很多西西里人都像他们一样。他们忘不了在西西里的破烂小屋。这次我带过来两个人帮忙。他们20年没回来过。因此我们在靠近埃里斯这座美丽镇子的乡野里散步。迈克,我们来到田野里喝酒,周围全是他们的羊群,我们大家都要撒尿。我们在那儿撒尿,撒完尿后,看这两个家伙朝空中蹦了大约十英尺高,大喊:‘西西里万岁!’你们要干什么?西西里人就是这样,到死也改变不了。”
迈克尔说:“是的,但是安东里尼怎么样呢?”
克莱门扎耸耸肩,“他是你父亲的堂弟。过去五年里他一直是吉里亚诺的得力助手之一。但是在此之前他与唐·克罗斯走得近,谁知道?他是个危险人物。”
迈克尔说:“安东里尼即将带吉里亚诺的未婚妻到这儿来。她有孕在身,我们必须送她去美国。然后,她给吉里亚诺发回密码信件,说明该路线奏效。吉里亚诺然后就到我们这儿。我敢保证我们会做到的。行吗?”
克莱门扎嚷道:“我从没听说吉里亚诺有个妞。肯定我们能做到。”
他们走到一个大花园。迈克尔可以看见在大门口的保镖,在海滩上至少六名武装人员来来回回地踱步。一艘大型摩托艇停泊在短短的船坞旁。在花园里,一群人显然在等待着与彼得·克莱门扎的会见。大约20人左右,全部是典型的西西里人,身穿上灰色的服装,头戴有边沿的帽子,正如唐·多梅尼克所说的那些穷人。
在花园的一角柠檬树下,有一张椭圆形的木桌子,周围围着几把做工粗糙的木椅子,克莱门扎和迈克尔坐在其中的两把椅子上。然后克莱门扎召唤那群人,其中一人走过来坐了下来,克莱门扎询问有关此人个人生活的一些问题。结过婚吗?有孩子吗?为唐·多梅尼克工作了多长时间?在特拉帕尼的亲戚是谁?是否考虑过去美国发财?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必然是肯定的答复。
一个穿黑色服装的老女人,拿出来一大罐掺和着鲜柠檬的葡萄酒,然后端出摆放着很多玻璃杯的托盘。克莱门扎给他接见的每一个人一杯酒和一支烟。当他分配完毕,最后一杯酒下肚后,这群人离开了花园,克莱门扎对迈克尔说:“你感觉到有人不合你意吗?”
迈克尔耸耸肩说:“对我来说,他们看起来都一样,他们都想去美国。”
克莱门扎说:“我们需要带一些新人员回家,我们失去了很多人,或许还会失去一些。每隔五年左右,我回到这儿来,都要带12个小伙子和我一起回去。我亲自训练他们,首先,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活——收款、抢劫、警卫等,我考验他们的忠诚。当我感到时机成熟、机会来了,我就给他们一次机遇,训练他们的素质。但是,对此我非常小心。一旦他们达到那种程度,他们明白只要他们保持忠诚不变,他们今后的生活会过得很好。这儿的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为科莱昂家族招募人员。这个省的每一个人都想见我。但是,我的哥哥对他们有所挑选,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够见到我。”
迈克尔环顾着鲜花盛开,散放出柠檬树芳香的美丽的花园,从古代废墟里挖出来的众神的古老雕像,其它较晚一些圣徒的雕像和环绕着别墅的玫瑰色围墙,这是一个检验12名凶煞恶魔的可爱场所。
傍晚,一辆小型菲亚特出现在别墅门口,保镖们挥手放行。安东里尼开着车,在他旁边坐着一位有着乌黑发亮长发的姑娘,长着一副俊美、椭圆形的面孔,犹如画家笔下的圣母。她下车时,迈克尔发觉她有了身孕,虽然她穿着西西里妇女穿的那种端庄、宽松的连衣裙,不是黑色的,而是由玫瑰色和白色组成的一种俗里俗气的花纹,然而她的面孔如此美貌,以至于衣着显得并不重要。
迈克尔·科莱昂吃惊地发现赫克托·阿道尼斯矮小的身材离开了车子后座。阿道尼斯作了介绍,姑娘名叫贾斯蒂娜。她毫无年轻人的腼腆;仅仅17岁的年纪,面孔却有着年长妇女的那种坚毅,好像已尝试过生活中和她们同样的悲剧。她仔细地看着迈克尔,然后点头对他的介绍表示感谢。她好像正在研究他,以便发现在他的脸上有任何背信弃义的迹象。
一个老妇人把她带到她的房间,安东里尼将她的行李搬出汽车,行李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手提箱,迈克尔把它搬进了自己的房问。
那天夜晚,除了安东里尼留在菲亚特车里,他们都在一起用餐。赫克托·阿道尼斯留下不走了。在餐桌上,他们制定了把贾斯蒂娜带到美国的计划。唐·多梅尼克说开往突尼斯的船已准备就绪,能随时出发,因他们不清楚吉里亚诺何时到达。他一来,他们将立即行动。“谁知道随他而来的将会是什么不幸呢?”唐·多梅尼克微笑着说。
彼得·克莱门扎说,他将陪伴贾斯蒂娜去突尼斯,确保她登上专机,带着使她能够顺利地进入美国的特殊文件,然后他再返回别墅。
贾斯蒂娜到达美国后,她将发回密码信件,这样解救吉里亚诺的最后行动将会开始。
吃饭的时候,贾斯蒂娜沉默寡言,唐·多梅尼克问她一整天的旅途劳累后,今夜能否启程。
她回答问题时,迈克尔可以看到她对吉里亚诺肯定具有吸引力,她有着一双同样明亮的黑眼睛,坚定的颔部和最坚强的西西里女人所特有的一张嘴,说起话来一样的专横。
“旅行比干活容易,也不像东躲西藏那么危险,”她说,“我在深山里睡过觉,也在田野陪伴过羊群睡过觉。因此,我为什么不能在轮船上和飞机上睡觉呢。肯定不会那么冷吧?”她带着年轻人十分骄傲的口吻说这番话。然而,她拿起酒杯时,双手颤抖着,“我只担心图里是否能够逃脱,他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来?”
赫克托·阿道尼斯温柔地说:“贾斯蒂娜,他不愿由于他的存在而使你危险。对他来说旅行更加困难,要采取更多的防范措施。”
彼得·克莱门扎说:“黎明前,船带你到非洲。贾斯蒂娜,或许你最好休息一下。”
贾斯蒂娜说:“不,我不累,我非常兴奋,睡不着觉。我再喝一杯酒好吗?”
唐·多梅尼克为她斟了满满一杯酒。“喝吧,这对你的孩子有好处,也能帮你多睡会觉。吉里亚诺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吗?”
贾斯蒂娜对着他们苦笑了一下。“我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阿斯帕纽·皮西奥塔是他信任的唯一的人,并不是他认为我会背叛他,而是由于他认为我是他的薄弱点。他们通过他的这一薄弱点,对他设圈套。这是他阅读那些冒险故事得出的经验,在故事中,对女人的爱导致了英雄的毁灭。他认为他对我的爱是他最可怕的弱点,他当然不会告诉我他的计划。”
迈克尔十分好奇地发现有关吉里亚诺更多的事情,他可能会成为吉里亚诺这种人,如果他父亲呆在西西里,索尼也可能成为这种人。“你怎么遇见图里的?”他问贾斯蒂娜。
她大笑起来。“我11岁时就爱上他了,”她说,“差不多是七年前,图里成为亡命徒的第一年,但那时,他已经在西西里,我们的小村庄出了名。我和弟弟同父亲一起在地里劳动,爸爸给我一叠里拉带给母亲。弟弟和我手里有这么多钱,非常兴奋,傻乎乎地炫耀这笔钱,两个武装警察在路上看到我们,抢走了钱,而且在我们哭的时候嘲笑我们。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害怕回家,也害怕回到父亲那儿去。后来,这位年轻人从灌木丛中走出来,他比西西里大部分男人都高,有着相当厚实的肩膀,看起来像我们在二战中见到过的美国士兵。他端着一挺机枪,然而,他有着一双温柔的褐色眼睛,非常英俊。他问我们:孩子们,这样一个美好的天气,你们为什么哭啊?小姑娘你在糟踏你美丽的容貌,谁还想娶你啊?他哈哈大笑,你可以发现,由于某种原因,我们的样子使他发笑。我们告诉他所发生的事情,他再次哈哈大笑,说我们必须始终当心武装警察,这是我们在年幼时一个很好的教训,接着,他给了弟弟一大叠子里拉要我们带回家给母亲,也给了我一张送给父亲的字条,我依然记住字条上的每一句话:‘不要责备你的两个美丽的孩子,他们将是你晚年的欢乐和安慰。这笔给他们的钱远远超出他们丢失的。请明白这一点,从今天起你和你的孩子们在吉里亚诺的保护之下。’我想那个名字是如此地奇妙,他是用大写字母写的。几个月来,我在梦中经常看到那个名字,就是那些字母,拼成了‘吉里亚诺’。但是,使我爱上他的是他在做好事当中所得到的欢乐。他的确乐意帮助其他人。这从未改变过。我总是看到同样的快乐,好像他从给予中得到的多于他们从索取中所得到的,这就是为什么西西里人爱戴他的原因。”
赫克托·阿道尼斯轻轻地说:“直到波特拉…德拉…吉内斯特拉事件为止。”
贾斯蒂娜低下了她的双眼,愤愤不平地说:“他们仍然爱戴他。”
边克尔迅速地插了一句话:“你是如何又一次见到他的?”
贾斯蒂娜说:“我哥哥是他的朋友,可能我父亲是他队伍的成员,但我不知道,只有我的家庭和图里手下的一些头目们知道我们结婚了。图里让每个人发誓保守秘密,唯恐当局逮捕我。”
饭桌上的每个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贾斯蒂娜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包,从包里,她拿出一份印着浓重印章的奶油色硬壳纸文件,把它交给迈克尔,但是赫克托·阿道尼斯接过来读了文件内容,然后对她微笑着说:“明天你就在美国了。我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图里的父母吗?”
贾斯蒂娜羞红了脸。“他们总以为我未婚先孕,”她说,“为此,他们不太关心我,你可以告诉他们。”
迈克尔说:“你见过或读过图里藏起来的那本证据吗?”
贾斯蒂娜摇了摇了头。“没有,”她说,“图里从未对我提过此事。”
唐·多梅尼克的脸变得冷漠起来,但他看起来还是十分好奇。他听说过关于那本证据的事,迈克尔想,但并不赞成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呢?西西里的人们肯定不知道。只有罗马政府成员、唐·克罗斯和吉里亚诺的家人以及他圈内的亡命徒知道。
赫克托·阿道尼斯说:“唐·多梅尼克,在贾斯蒂娜安全到达美国的消息传来之前,我可以要求当你的客人吗,我会设法让吉里亚诺得到这一消息,最多再过一个夜晚。”
唐·多梅尼克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给我的无尚荣耀,我亲爱的教授。你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但是,现在我们大家都该休息了。我的年轻的太太必须为她的长途旅行睡一会觉。我年纪太大了,不能熬这么晚。快点。”他像一只富有感情的大鸟,做出了一种催促他们上路的手势。他亲自拉着赫克托·阿道尼斯的手臂带他到了一间卧室,大声喝斥着女佣人们要好好照顾其他的客人。
当迈克尔第二天早晨起来时,贾斯蒂娜已经走了。
贾斯蒂娜安全到达美国的快件发来之前,赫克托·阿道尼斯不得不寄宿了两个夜晚。信中的某些地方用了密码,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