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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福地 作者: 莱蒙特-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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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咱们再也见不到霍恩了,姑妈!我真倒霉呀!”

  可是她发现姑妈对这件事并不太感兴趣,便退了一步,又懊丧又责怪地问道:

  “姑妈您就不哭?”

  “又犯什么毛病了?”

  “卡玛小姐,为了今天的告别,有麦粥喝吗?”莫雷茨从前厅里推开了门,问道。

  “皮科洛,亲亲先生去!”她一面说一面带着狗向他跑来,可是莫雷茨没等她过来就走了。

  他仍在街上徘徊,迟迟下不了去见格罗斯吕克的决心,想着有没有更紧急的事要办;忽然他想到有一件事必须找格罗斯吕克处理,应该到他家去。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到银行家的事务所。

  “行长在吗?”他和斯塔赫·维尔切克打着招呼,问道。

  “在!这两天一直在派人请你呐!”

  “你和格林斯潘的事办完了吗?”

  “刚刚开始,凑齐一万五了……”

  “还没完哪?”他感到诧异地问道。

  “连一半也不到呢。”

  “可别把帐算错了,维尔切克,我祝你万事如意。”

  “你不是出过主意叫我硬硬扎扎地坚持下去吗?”

  “出过主意?我出过主意?也许是吧。不过一切都是有极限的。”他说着,心里却有几分不痛块;他的确给维尔切克出过主意,要他去挤格林斯潘的钱,因为他当时对梅拉还没有下定决心,可是现在维尔切克的话就真的叫他生气了。

  “那么,你就到博罗维耶茨基办公室里签个供煤合同吧。”

  “谢谢你……十分感谢。”维尔切克高兴地握着他的手。

  “不过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你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应当拿什么作交换?”

  “以后再定。我还有更大的事要和你商量,过半个钟头我要出去,你陪我出去一下,我和你谈谈。”

  莫雷茨慢慢脱了大衣,搓了搓手,望了望突然变得昏暗的街道,因为已经下雨,雨点滴滴嗒嗒地打在窗玻璃上。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都会好的!”他一面想一面走进银行家的办公室,银行家一见到他,立即站了起来。

  “你好,你好,亲爱的先生!”银行家大声吆喝道,一面吻着他,“我真为你的健康担心呐!这么长时间让好朋友得不到准信儿,不是有点不妥当吗,我们大伙都关心你呢!就连博罗维耶茨基也三番五次问起你呢!”

  莫雷茨对这种关注报以浅淡的一笑。

  “羊毛怎么样?哎,我可真是想你呢。”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论起我来,谁不这么说呀!昨天我还捐给夏令营二十五卢布呢。你瞧,都登报了。”

  于是他把报纸递了过来。

  “咱们的羊毛怎么样?”莫雷茨很不耐烦地问道。

  “你不知道,地价在猛涨,砖瓦价也直往上窜吗?”

  “知道,咱们不是也要作点地皮买卖吗!罗兹的行市动荡得厉害,你听到外面关于格罗斯曼的消息了吗?”他压低嗓门说。

  “警察……是啊……”

  莫雷茨笑了一下。

  “轻点……轻点……”他轻声说道,瞧了瞧四周,瞧了瞧事务所,想知道有人偷听没有,然后对着他的耳朵说:“昨天大概把他抓起来了。”

  “昨天晚上我一来就听说了,是把他抓起来了。”

  “罗兹真是个是非之地,他们一下子对什么都注意了,其实管人家闲事干吗!有人告格罗斯曼的密,可是对他也不能怎么样,因为他跟我一样清白。”

  莫雷茨心怀不满地冷笑了。

  “警察干涉私人的企业,这必要吗?”

  “你跟这个企业关系十分密切吗?”

  “整整三万的投资,他本来还能捞回一点!唉,没法子,要是倒霉,就工厂、人、货物都要倒霉;保险金又贵,还得交,交了也没用!人要倒霉,就是祸不单行……”

  “他出不了事的,格罗斯曼是个老实人。”

  “谁不这么说呀,我甚至可以为他担保。可是你有什么办法,罗兹的无赖层出不穷,他们都敢指天发誓,说见过他……我知道,他们什么坏话说不出来?咱们的羊毛怎么样了?”

  “我买了,又卖了,收的是现金。”

  “那好,我今天就需要大笔现金。”

  “谁不等着用大笔现金!”莫雷茨感到忧郁地说。

  “你能弄到手,谁比得上你精明强干。你手头有现钱吗?”

  “没有。”他回答得很慢,平心静气地,虽然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你四点钟以前一定给送来,我有期票,得付款。咱们挣得多吗?”银行家一面问,一面请他抽雪茄。

  “我挣得不少,可是你……”

  “哎,这是合股,是我的资本……”他急忙说。

  “我的资本,因为在我手里……”莫雷茨单刀直入地说,一面点着雪茄。

  银行家也许是没听清楚,也许不肯相信或不明白对方的话,他从莫雷茨手里夺过火柴,点燃了自己的雪茄,说道:

  “我们说定了,本金在外,要抽一成利息。”

  “我每年付你一成利息,可是不还钱。”莫雷茨平心静气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发高烧吧!”他叫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吧,钱,我投放在我的企业里了。”

  “钱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我跟你借的是长期贷款……”

  银行家往后退了一步,一时十分惊愕,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雷茨·韦尔特先生,请你马上把我的三万马克还给我!”

  “格罗斯吕克先生,钱我不还,我借了是要用的,它对我作大买卖很需要,我每年还百分之十,等我赚够了,一定都还。”莫雷茨冷冷地说,又恢复了平静。

  “你疯了,你病了,又旅行又办事,把你搞累了,你先休息休息吧!安东尼!拿杯水来,安东尼!拿苏打水来!安东尼!拿瓶香槟酒来!”他急急忙忙地下着命令,一次又一次地跑到站在门口的听差面前,“天气热得人头晕脑胀,我明白,说不定哪天我会中风……亲爱的莫雷茨先生,真的,你的脸色很苍白,你肯定患心绞痛吧,请个大夫来好吗?”

  莫雷茨见他大惊失色,轻蔑地笑了。

  “你先得镇定镇定,我这儿有香水,马上给你头上洒一点。”

  于是他蘸湿了手帕,要往莫雷茨的太阳穴上抹。

  “不麻烦你了,我现在挺好,清醒着呢!”

  “这可让我放心了。嗨!你真把我吓了一跳,弄得我怪不舒服的。可是你真滑稽呀,哈哈哈!跟我变了这么个戏法。我老老实实承认,我刚才还信以为真呢,哈哈哈,我喜欢你这样!哎,你还是把钱给我,出纳那儿等着用呢,真有意思,真有……”

  “我没钱。我已经告诉你了,我借钱是为了自己。”

  “岂有此理!这是强迫,是盗窃!是大白天明抢!”银行家叫着向他扑了过来。

  可是莫雷茨攥紧了手里的拐杖,冷冷瞥了他一眼。

  “布卢门费尔德先生,给警察局打个电话!”银行家冲事务所嚷了一声,“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啊!你是贼,我会让你烂死在监狱里,流放到西伯利亚去,给你戴上脚镣手铐!”

  “你用不着嚷,你侮辱我,我也要让你坐牢,不必用警察吓唬……哪儿有证据说你用莱比锡支票借给我的钱是你的,不是我的?”他冷冷地问道。

  银行家立即清醒过来了,他一屁股坐下,瞧了莫雷茨好半天,面带不可言状的愤怒但又无可奈何的痛苦的表情,眼泪也涌上眶子了。

  “去吧,安东尼,什么也不要了。等他进了监狱就好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嗓门都哑了。

  “你不必白费口舌地说这么些蠢话,我不爱听。还是正正经经地谈吧。”

  “我原来是多么信任你,象对亲生儿子一样,不光是儿子,是儿子加女儿。可是你对我耍无赖;上帝要惩罚你的,一个朋友,把三万马克交给你,你不能这样。”

  “你别犯糊涂。我跟你借三万马克,是没定期限的,我要作一笔大买卖。义务我会承担,到时候本利还清;钱,现在已经开销出去了。”

  “在柏林,我知道……在阿莫尔·萨尔……我知道……”

  他感到难受地嘟囔着。

  “咱们还是友好地谈一谈吧。”莫雷茨不耐烦了。

  “你是贼,不是朋友,还钱!”他因为感到十分痛苦,便叫了起来,扑到了办公桌半开的抽屉里的手枪上;可是他拉了拉抽屉,又关上了;把钥匙放在兜里后,开始在屋里乱跑,冲莫雷茨一面挥舞拳头,一面大声责骂。莫雷茨只管攥着手杖坐着,鄙夷地笑着,等银行家平静点后,便开始对他讲起自己的计划来:

  “我已经是而立之年……是动手大干的时候……我有一个绝妙的计划,可是没有钱。你看怎么办,办代理行能挣碗饭吃,可是自己不会有资本,所以一直靠借贷;一等结帐,我就会拉下好几千的亏空……现在我想出了办法。既然你借了钱给我,我就要告诉你钱的用处。博罗维耶茨基已经是穷途末路,他没有现金,靠借高利贷苟延残喘了,我要借给他钱……遇到机会就和他完全合作,然后当起家来,他会变成个挂名的厂长……我的计划妙不妙。他在厂里有四万现金,一年……最多两年,只要我把钱弄到手,他就赤手空拳了。这一切我都考虑过,因为信任你,才告诉你嘛!”莫雷茨心平气和地说着,同时摆出了一系列数字,无奇不有的阴谋、无赖和诈骗手段,以充实他的结论,他要把博罗维耶茨基置于死地。

  他说得滔滔不绝,一无遗漏,毫不隐讳。

  银行家渐渐消气了,他用一个指头缕着络腮胡子,鼻子不断地吸着气,好象要嗅出一块可以供他大嚼一番的臭肉似的;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嘴里傻呵呵地笑着,因为这个伤天害理的计划已经勾得他心花怒放,甚至使他忘了这个公司是要用他的钱来开办的。他完全赞同这个计划,有时也插上一两句话,提个无关紧要的主意;莫雷茨便立即闪电般地抓住这些主意,补充到自己的计划中去,又继续谋划着,他的说话声越来越低,跟格罗斯吕克也越来越推心置腹了。

  格罗斯吕克喝够了水后,打开了通风口,他看见工人正从仓库里把装满大包羊毛的送货车推出来,便冲他们嚷道:

  “在外面等一等。”

  “下雨了,羊毛要淋湿的。”

  “说等就等嘛,土包子!”

  他哗的一声关上通风口,不时抬头看看雨云密布的天空,立即飞快地写起什么东西来。

  莫雷茨沉默了一会儿,望了望一排在越下越大的雨中淋湿了的送货车,然后心平气和地说:

  “羊毛不会增加多少重量,我看那包皮是新的。”

  “你的心眼……真活!”银行家一面回答,一面下令用帆布把羊毛盖上。“我过去很熟悉你的父亲。”他又说道,还十分客气地递来了雪茄。

  “他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就是上当破产了。”

  “人要是不走运,手脚都发麻啊!”他感伤地说。

  “我的计划,你是怎么看的呢?”

  “令堂是我表姊,我支持你。”

  “她把剩下的东西全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上卖了,小部分作了抵押……”

  “你也象我表姊一样,她挺漂亮,大大方方,高贵着呢。我告诉你,你有头脑,我挺喜欢你……我就喜欢青年人有聪明才智,就喜欢帮助聪明人,你的忙我一定帮,你这个计划正合我的心意。”

  “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咱们合作吧!”

  “你给钱啦!”

  “当然。”

  “一大笔?”

  “全拿出来。”

  “好,为了合作的开始,咱们可以拥抱亲吻了。”

  “好极啦!拥抱一百次,也比一次损失三万来得好。”

  他们既广泛又逐点地讨论了以后的合作,制订了行动计划。

  “这是一件事;我还有一件要办:求婚。”

  “对象是谁?”

  “梅拉·格林斯潘。”

  “别急嘛,让他们先处理完格罗斯曼的事。”

  “现在正得抓紧,也许还能帮他们一把。”

  “我很喜欢你,莫雷茨,我很喜欢你;等我的梅丽长大了,就许配给你,她有十万陪嫁呢。”

  “太少了。”

  “也许十二万,再等一年吧!”

  “等不了。一年以后要二十万,我不能干等。”

  “亏不了你,星期天来吃午饭吧,还有几个华沙来的客人。完了我要和你谈谈我的一个小小的计划,说不定有一百万的进项呢。”

  他们又象莫逆之交一样地亲吻着,但是亲吻并没有妨碍银行家提醒韦尔特在这三万马克的借据上签字。

  “我很喜欢你,可疼你呐!”银行家满面红光地叫了起来,把借据藏在办公桌里。

  莫雷茨从事务所拉着维尔切克出去了,可是在他家的大门口,却站着一个贼头贼脑的人,挡住了维尔切克的去路。

  “请原谅,我明天来看你,现在我得和这位先生谈谈。”维尔切克解释说,冲莫雷茨点了点头,又对那人示了意,就穿过杰尔纳大街到车站去了。

  

  









第十二章

  “真是想什么就有什么呀!”莫雷茨在街上走时,想道。

  他要钱——衣兜里就有了三万马克。

  他用手高兴地按着油布钱包。

  他想吃掉博罗维耶茨基,对他的金钱和他的工作垂涎三尺——准能吃掉他。

  他想娶梅拉——能娶到她,娶到她是确信无疑的。

  此时此刻,他理解不了这些奇迹。

  第一个回合的大胜利使他感到十分得意,使他狂热地相信自己的力量。

  “只要有勇气去追求就行。”他一边想,一边对着太阳微微地笑了;太阳在城市上空露出了脸蛋,兴高采烈地照得刚刚淋了雨的人行道和屋顶闪闪发亮。

  “所以我不能亏待自己。”他凝望着珠宝店的橱窗,喃喃自语道。

  他走进一家商店。有一个镶着一块大宝石的戒指他很喜欢,可是一打听价钱,他就凉了,没有买就走了。

  他又走进一家服饰商店,在这里买了一双手套和一条领带。

  “订婚的时候,他们肯定会给我买戒指。”他一边想,一边就去办第二件事、即和梅拉的事。

  他从暗中为他的事在格林斯潘家周旋的媒婆那儿得知,梅拉跟维索茨基吹了,贝尔纳尔德·恩德尔曼写信去求婚,也遭到拒绝,好象这个人因此就改信了新教,准备跟一个“法国母猴儿”结婚。

  他还听说,有几家大公司的少爷也打过梅拉的主意,可都是一场空。

  “她有什么理由不要我呢?”

  他不由自主地在一家商店橱窗大玻璃前照了照,对自己的相貌笑了一下,因为觉得自己长得挺漂亮,他摸了一下漆黑的胡子,把眼镜往上扶了扶,一边走一边思量着他的好运。

  钱,他已经有了一笔,格罗斯吕克的贷款不少;一切疑虑都消除了,他看到的是自己的远大前程。

  梅拉是个十分俊秀的对象,他早就对她很倾心了。他固然有波兰人那种妄自尊大的习性,喜欢附庸风雅,有求必应,高谈阔论,可是这不用花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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