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4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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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蹲下身子,他下意识地搂住少女阿慧的头。老黑这次更加温情,这温情里面包含着勿庸置疑的同情。这时,老黑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老黑说,我这里有几万元,你先拿去用吧。
少女阿慧抬起来,目光又亮了,带着怀疑。她确实不相信,这不相信引起了她更大的悲痛,她哭得更凶了。
我说了我这有。老黑吼了起来。老黑的吼声很有气势。连老黑自己都吓了一跳。老黑想我是在救少女阿慧,而不是她父亲。老黑这样想的时候就掉眼泪了。老黑不是感动自己的行为,老黑流泪是觉得自己的感情得到了恰如其分的表达。
少女阿慧怔怔地看着他,目光柔情似水,那天使的目光将老黑的心一点一点地揉碎了。
当天下午老黑就到银行将资金全部转了出来。老黑留下了少许的生活费用。老黑将钱用破报纸很随意一包就放在了少女阿慧的旅行袋里。九万元,这是老黑倾其所有的全部血汗家产。老黑原想将少女阿慧亲自护驾到她老家里。老黑实在不放心让一个弱女子拿着这么多的钱招摇过市。少女阿慧刚开始答应了。但到了车站口,少女阿慧婉转地说,我们这样回去我父母会不会觉得很突然,我怕父亲接受不了,反而病情恶化。
老黑就没有坚持。老黑注意到少女阿慧其实一点儿也不惊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镇定。这种泰然自若的神情与她今天穿的吊带白丝裙显得极为协调,伞样的裙裾舒展自如,如一朵白莲,纯净、美好而感性,也让老黑感动。他目送少女阿慧很远很远。
老黑遣散了其他的员工。他没有工资对付他们。他一个人坐在旋转椅上,心急如焚等待着少女阿慧的归来。老黑觉得他们绝对有理由成为一对。通过这次生与死的考验,少女阿慧绝对非他莫属。
老黑越想越激动,老黑一激动就拨了少女阿慧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一位男士。老黑一惊,以为自己打错了,便又拨了一遍,仍是那位男士。老黑奇怪了,但老黑还是忍不住地问:我想找一下阿慧,请问您是哪位?
我他妈的也正在找她呢。对方很不礼貌地回答,接着又说,操,啥都没有了,她就留下了手机。
对方说着就挂断了。
老黑这一惊非同小可,但老黑马上又否定了。少女阿慧上车时的回眸一笑,那天使的目光能让整个世界都宁静下来。老黑觉得那目光不会骗我。老黑这样一想心里就宽慰了许多。以后的几天,老黑便到少女阿慧经常去的咖啡屋里小坐,等少女阿慧回来。
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老黑被思念搅得一塌糊涂。少女阿慧像一个美丽的气球,“啪”地一下,就不见了。老黑又生出一点点质疑来。老黑又拨了那个手机号码,老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老黑对那位男士说我们到咖啡馆里坐坐吧,我请客。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在那家咖啡屋里见面了。对方是开车来的,穿得很气派,连皮带夹都是“金利来”。他们在一起喝咖啡、聊天。在断断续续的谈话中,老黑这才知道对方将少女阿慧包了半年,而且更为可悲的是老黑就夹在他们的包围圈中,被夹成了干瘪泥鳅而老黑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少女阿慧轻而易举地拿走了那个男人的五十多万元的存折、汇票。老黑生出不小的震动,这震动让老黑觉得自己是只真正的可怜虫。怎么这样啊,怎么这样啊。她多么像天使呀。老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老黑突然想喝酒。
两个男人在附近找了一间酒吧,对方要了三位小姐,送了一位给老黑。老黑很烦闷,很烦闷的老黑就拼命地给自己灌酒。老黑现在只剩下身体了,钱和感情都被掏空了。老黑恨少女阿慧,少女阿慧都姑且这样,眼前的婊子肯定更不是东西了,老黑就揪着小姐的耳朵灌酒。老黑想天底下竟有我这样的傻子,还有少女阿慧这样的骗子(老黑想说婊子的但老黑还是不忍)。
老黑已喝得酩酊大醉了,但他还是抢着买了单。老黑发现口袋里现在只剩下一枚硬币了。他又一无所有了。
老黑连滚带爬地出了酒吧。老黑头脑异常清醒地想我只能走着回去了。夜风中带着很深的凉意,老黑一直想我只能走着回去了。
也许是无意吧,老黑竟然又跌跌撞撞回到了那张巨幅广告牌下。老黑刚想脱下皮鞋一把摔过去,但他发现广告牌上又增添了新内容。广告的正中央,也就是那张餐桌上,赫然立着一只高脚酒杯,这只高脚酒杯从容而高雅,像极了一只款式典雅的高跟鞋。
老黑跪在那只高跟鞋前号啕大哭。
很久,老黑才停止哭泣。他垂头丧气地往回家的路走去。走着走着,老黑恍惚中感觉到了什么,他猛一回头,发现陪酒小姐仍不失时机地跟着他,像黑暗中驱之不去的阴影。老黑从口袋里搜出最后一枚硬币。老黑将最后一枚硬币狠命地掷向了那个阴影。老黑的嘴唇颤了颤,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这个字惊天动地,似平地里的一声炸雷滚过。女人一阵小跑,高跟鞋在水泥地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回响。响声在寂静的夜空分外刺耳。
酒醒了一半,老黑这才发现,夜已经很黑了。
汪静玉,女,70年代中期出生。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在《青年文学》《作家》《北京文学》《时代文学》等杂志上发表作品,著有作品集《爱,是绿叶》《青春的馈赠》。现居武汉。
啸叫的风(三首)
王可田
玫 瑰
一
别相信玫瑰
那情人的眼睛
一种会说谎的花
却被世人赞颂
爱情的伤最深
别去触碰,每一次
不是引发海啸
就是一场铺天盖地的
雪崩
二
玫瑰,如此芬芳迷人
含苞的骨朵似酒涡
扩散一层层迷醉
色与味搭起通往天堂的
虚幻的梯子
在月光与晨露的抚弄下
每一阵娇嗔的摇摆
都会使多情的心无法抗拒
美得叮当作响
欲裂欲碎
玫瑰,你用香艳
编加一个美丽的谎言
以屡试不爽的身手
遮盖住一个个温软的陷阱
致使无数善良的人
走向深渊,而尖厉的刺
扎破的痴情的心胸
却显露无疑
玫瑰,为了你
多少人在刀丛中走陷
多少人被你迷惑
看不透世界的真相
玫瑰,别把你的血
放肆地泼溅到我身上
淹没我易碎的灵魂
2002.11.20
乘末班车回家的人
车颠簸着我的疲惫
面容任各色霓彩涂抹
呈现出怪异
街灯沿路投递淫荡的目光
酷似那些剥尽羞涩的娼妓
向苍白内心的人
撒出诱惑的网
我们不过是寄宿在城市里
一只只觅食的鸟
为了那些少得可怜的食物
无奈 心为形役
忽略了人类自身
拥有的丰富而神奇的灵魂
时尚是一把刷子
任意涂抹街道和人群
从皮肉到内心
而他们这一群盲从的羊
被一只无形的鞭子
赶下欲望的悬崖
不可自拔
繁华闹市区
晃动一张张形色各异的脸
谁也不会记住谁
时时翻新的城市里
他们是一撮无形的风
来去无踪
灯把我的疲惫摇晃成颓唐
爱人和家 蓦然
燃起胸中的火光
驱散严寒和心的阴霾
没有她们
犹如从体内抽走血与火焰
繁华的城市
顿时变成一堆
文明的废墟
2002.12.18
七 夕
银河边古老的传说
凝成葡萄藤上嘀嗒的露水
这是人世间第几个秋天了
今夜,那露水
又来润泽我们的心
一些绿地正渐渐沙化
一些根茎正悄悄腐烂
我们坚守的古老的忠贞,却健康
葱翠,在风尘弥漫的岁月里
熠熠生辉
别去理睬妖媚的霓虹
别管它多变的云和风
我们执手走过棘丛,走过
多风多雨的人生,夕阳无限好
在回忆里醉在回忆里醒
2003.1.4
王可田,男,1972年7月生,陕西省铜川市人,曾在《绿风》等刊发表作品,出版诗集一部,现居西安。
北平塬三首
陈 亮
北平塬·乡戏
裂开冻土的锣鼓让寒流绕道而去
村庄空了,狗猫不剩,仿佛一只只蝉蜕
连草垛上槐树杈上都站满了人
记忆的大场园被挤得有些脑袋疼
大戏唱了一天一宿,豆腐婆娘们的眼泪
让脚下的麦秸燃不着了,石头汉子们
随笑声扬起的眉毛快找不到眼睛了
连小偷们都忘记了第三只手掌
连麻雀的嘴角都飘出了茂腔味儿
那一年戏散的时候,父亲把那顶从
北大荒带回来的貂皮帽子给挤掉了
母亲把一只她陪嫁的耳环给挤没了
那一年,我被炭火样暗红的青春叫醒
不知哪来的胆气,竟不由得握住小香妹
带电的手,梦游般冲出泥石流的人群
仿佛自己就是戏里的那个胭脂男角儿
北平塬·声音
蚂蚁上树的声音。雨点儿慢慢涂绿草木的声音
小燕子不说话先笑的声音。土坷垃酥了骨头的声音
蜜蜂引花蕊间充电的声音。一大刀闪电劈开北平塬
秘密的声音。雷拉抽屉的声音,是季节翻身的声音
麦子黄熟的声音。弯镰开刃的声音。汗珠子腌疼了
肌肉的声音。种籽慌忙下地的声音。黄嘴角麻雀
翅膀硬了的声音。香妹在月亮湾洗澡的声音,是
鱼接吻的声音,少年窥视的声音,竹篮打水的声音
篝火烤炙野兔的声音。风运送棉花云垛的声音
座座果园失火的声音。老玉米露出财贝的声音。围村
小河淌成一条银项链的声音。星星跳进甜水的
声音。村庄酿酒的声音。都是爱情回心转意的声音
雪花踩上黑屋顶的声音。木质院门被冻红鼻子的落日
关闭的声音。炊烟有些心困的声音。一根细棉线
在心眼上穿行的声音。一豆灯火独挑大面积
夜的声音。娘头上的银针轰然砸地振聋发聩的声音
北平塬·麦秸垛
小时候,和伙伴们在场园里捉迷藏
我钻进一个麦秸垛,竟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迷糊着走回家
屁股上挨了爹结结实实的两鞋底
而嘴巴却倔强着没裂出一点声儿来
二十岁时,野野的心想出外闯闯
在麦秸垛根儿和草花妹妹告别
麦秸垛的香和草花妹妹的香
真让人难以挪开英雄的步子啊
——头发白了的时候,好不容易
才从迷宫的城市迷糊着转回来
爹却不见了,草花也不知哪里去啦
只有那个麦秸垛还在,又矮又黑的
看着我扑到它怀里大哭,仿佛
小时候被爹揍在屁股上的那两个
鞋底,直到今天才传出了,痛——
陈亮,1975年生。曾在《诗刊》《星星》《诗神》《诗潮》《山东文学》《散文天地》《青春诗歌》《散文诗刊》等国内三十余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诗近三百首(章),曾获诗刊征文奖。
音乐会(外二首)
阳 子
谁在倾听我们和睦相处的
一句话 谁
和假身的梨树一样
开出雪白的梨花
灯光分明一切
我对着它说 坐下吧
坐下 你就会
生根吐芽
萨克斯弯曲在手上
这破烂不堪的家伙
仅仅是一滴水
洞开欢呼的门
那个人走了
时间的帽子跃上天空
那么多歌唱者幻想的音乐会
像一座医院
孤独得只有空气的方向
白 色
忧郁的梨果上坐着
白色笛声 幻想是其中
轻轻渗出的部分
灰尘的乌鸦飘过
我触及手心以外
风雨的喧响
一只蛾子死了
宁静在它的内心
行走如灯
比沉默更深的
是一场白色音乐会
一棵树倒下
这阳光的小孩儿
已经枯朽
快 乐
我疑心快乐是一只腐烂的草鞋
类似闪烁在路边的摆设
轻盈,但不可触摸
它伤害我脆弱的眼瞳
随意压迫人们的神经
在一个人的想象中
蝴蝶死于花粉中毒
星座是宇宙的小虾米
把孩童的臆想折射过来
快乐的词在宁静上升时
成为旷阔,我与之交谈
悲伤得到启示
伤口像幸福的传播者
光是天空惟一能够活动的翅膀
谁仰望它谁就成为飞翔的灯盏
而人们遇到的却是音乐的飞翔
房间里飘出五颜六色的叫喊
想象中另一个人呼吸着
制造出玻璃器皿
并且在燃烧中掬一捧水
直到水仙的头颅开始发白
阳子,生于1974年7月。现居福建漳州,小学教师。1997年加入福建省作家协会。作品发表于《十月》《作家》《上海文学》《诗选刊》等,入选《中国最佳诗歌》等诗集。
北方在下雪(外二首)
刘 春
好像进入了动物世界:黄的草、蓝的天
羊白得一望无际。它们翻滚、奔跑
在一瞬间变成了惊躁的马匹,然后是赵忠祥的
画外音:在遥远的西伯利亚……
一只羊,因为黑,显得很小,“一丁点”
在马群中躲闪腾挪,像幽灵般
有名无实。它出现,被吞没,再出现
这细小的生灵,在寻找什么?它的心底
是否也在叫唤:啊雪,雪落下来了!
是的,雪落下来,铺天盖地
但不是南方,不在我们臃肿的生活之内
它轻盈,于是你古板;它白,于是
你看到时间的黑
我是如何想起这首诗的,它的雏形
是否源于内心的空荡。这个下午
气温沉闷得让气象部门吃惊
我呆坐在沙发上读一个陌生朋友
的来信,信的第一句是:“下雪了,北方”
回过神来已是黄昏,远方飘来
滕格尔的音乐。我披上外衣,走到阳台
一些云停在对面的山坡上
空洞的生活在夕阳下一览无余
蓝,或兰
需要一朵花在内心打开
蓝色的,可以把一条河染蓝
把一支歌染蓝。树木在移动中
将发现整座森林在变蓝
这时候天空是蓝色的。大地
也是,但更为纯粹
我看到一支笔在虚无中晃动
字迹是蓝色的
新年的第二天,蓝色的防风林
神秘的幻想者隐居其中
幻想让幻想者发蓝,音乐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