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血妖子-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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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每次转身就会看到他皎洁的脸，温热的呼吸搔痒着我的脖颈和脸颊。
　　我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额头，轻轻将他的碎发拂向耳后，便失控地盯着他淡雅的唇发呆，脑中一遍又一遍浮起迤逦的画面，令人心惊肉跳，一阵阵强力抑制而显得微颤的喘息。
　　那个时候，我便拉紧薄被，满手的汗水。迷离地望着窗外那与我的心境截然相反的夜色。
　　那一段日子很幸福。
　　不同于故乡的回忆，满世界的冰雪。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温暖。
　　我们一起看烟雾朦胧的高山，夏花染红的碧水，彩蝶点缀的纤草。早晨，我们一起迎接第一缕阳光，我们一起聆听屋檐上飞燕的情话，路途中行人的笑语……
　　只是，无论我们之间的手指握得有多么紧，无论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近，为什么我的心还是有一些淡淡的落寂？
　　我们是恋人，可是除了第一次见面的亲吻以后，他就没有吻过我了。
　　难道是我多心？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发现他喜欢看着我发呆，而每次当我的视线碰到他的时候，他连忙躲避。微颤的雪睫下有些迷茫的眼神看得我的心一跌。
　　他那个样子，好陌生。
　　每次想到这一点时，我自己就暗自哂笑。什么时候我也变得像是一个小娘子了？
　　可是越来越怪。
　　他夜晚的呼吸不再均匀，常常在后半夜起身，隔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回来。
　　而他回来睡着的时候，我起身看他，月光里的他满头的虚汗让发丝显得微乱，两腮病态的红，嘴唇惨白干燥，气若游丝。
　　看他这样，我慌了。
　　我想他发烧了吧，于是用手背碰碰他的额头，可是竟然毫无温度。
　　我想温暖他，却又怕弄醒刚睡熟的他，于是轻轻地将他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时时颤抖的后背。
　　可是他还是醒了，眼睑上蒙上了淡淡的晦暗，他有些虚弱地对我笑笑，说，怎么了，我可不是孩子。
　　我将他搂紧了些，将我的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尽力将自己的全部温暖都给他。
　　我说，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只是略感风寒罢了，很快就会好，别担心。
　　听他那样说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是焦急，是不知所措，还是震撼，痛心？
　　因为我知道他这样子绝对不只是略感风寒，有天晚上，我跟踪了他。
　　那夜，感觉身后的他呼吸又开始不均匀，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在控制挣扎，身上的薄被向他的方向拉动，有些颤抖。
　　他小心翼翼地翻来覆去，月光下的琉璃绮户上，依稀可以看到他紧皱的眉，蜷缩的身体。
　　然后，他果然起身了。
　　当听他推开木门出去之后，我也起身跟在他的后面。
　　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若是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躲着我？
　　可是他没走多远，就一下子倒在地上，我想冲过去扶起他，却看到他紧闭着双眼自己摸索着墙根爬起来，柔顺的雪发披散在地上，如同夜晚中脆弱的萤光。
　　他紧靠着墙，潜意识地抱紧脑袋，口中痛苦地呻吟着同样的话。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他的指骨惨白，虚弱的汗粒滚滚滴落，然后，他颤抖地伸出手指从凌乱的外套中摸索出一个黑色的三角匣型瓶，倒出一粒，就往嘴里送……
　　我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背靠在木门后，脑中一片混沌和震惊。
　　那种形状，那种颜色的瓶子装的是什么药我会不知道？
　　那是专门用来遗忘东西的药品，服用者可以选择性失去某些记忆。这种药如果服多了，对神经也有麻木的作用。服用者会迅速淡忘那些曾铭记于心的事，此生再难重现。
　　这种药品时常是用来让有钱人家买的死士，无法自拔的失恋者，妓院里不服从的妓……
　　关于哥失忆的原因，我从来没有想到，竟是他自己。
　　而他想遗忘的人，不是别人，是我。
　　我异常慌乱回到榻上，跌跌撞撞地弄出了声音。可是他不会听到。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梦？一场噩梦。
　　对于现在的你，是不是应该说，你曾经喜欢过我？
　　还是在你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我？

　　第三十四章　幸福

　　光与暗缓慢而忧伤地在哥哥凌乱的亵衣上重合，流转。
　　纵使是此刻，他熟睡的背影，纤细的腰，依然美丽得像埋没在黑暗中的仙子，雪发凝聚着转瞬即逝的精魂。
　　我就睡在他的旁边，一揽手就可以抱住他，却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
　　我轻轻地将他转过来，托起他因为憔悴而白得像张纸的脸颊，每一次的心跳却似在瑟缩。
　　他的呼吸微弱，却很平稳。他的身体是冰凉的。
　　我略微怔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为他拉被子，手臂掠过他的头，想要理顺他背后的雪发，却突然发现自己离他很近，我的鼻尖触碰到他的脸颊。
　　一时忘情，我的脸一侧，下移，吻他。却在触碰到他的唇的一刹那，停住了。
　　一种苦涩的液体流过嘴角，我终于只是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睫毛。
　　他半眯着惺忪的双眸，迷茫。就像在看我，亦不像在看我。
　　仅在两湾眼波里，亦是漫长的鸿沟。
　　我笑了，轻轻地搂着他的脖子，笑得身体微微发颤。
　　月光的碎片落寂地四处漂泊。
　　我靠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说到酸涩，说到抽噎，说到嘶哑。
　　笑到不知道怎么笑。
　　哥，你不是想去采莲吗？我们明天就去……
　　哥，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你想要什么，我统统都给你……
　　哥，现在我不要你爱我了……
　　……哥，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是自私也好，求你，不要忘了我，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崩溃的……
　　……
　　窗外，夜很静。
　　唯有偶尔寂寥的蝉声划破光晕。
　　一只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我的泪，我僵了。
　　“你的眼泪依然这么美……”
　　月光再澄澈，再纯粹，也不及他雪瞳的十分之一。
　　他的笑容恍若漫漫翩跹的雪花，一点一点飘满我的心。
　　他轻轻吻了吻自己的手指，眉微颦。
　　“恩，苦的。”
　　我的心跳一下子狂涌，脑海里一阵晕眩。
　　从前的片段恍若一个个洁白的雪球被我拾起，然后泛滥。
　　小时候我吻他睫毛时他样子，还有在迷香楼见到他是他吻我睫毛的样子……
　　恍若幽蓝色蝴蝶一般轻盈，美丽的吻……
　　“哥，难道你没有失忆？……快说，我是谁？”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吞了一口唾沫。
　　很紧张。
　　他蹭过来揉揉我的头，歪着脑袋，蚕丝一般的发丝骚动着我的脖颈。
　　“呵呵，妖子傻了……”
　　“哥……”
　　“什么事？”
　　“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诶？现在还是半夜啊。”
　　“哥，我怕你一觉醒来，就又不记得我了……”说道这里，眼睛又有一些酸涩。
　　“妖子，你怎么了？”
　　他轻轻地搂着我的腰，将我揉进他的怀里，“傻瓜，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们是恋人，不是吗？”
　　什么？怎么全都记得？
　　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幸福之感如潮水般涌来，当时有一个想法，就算这样死去，也足够了。
　　眼泪却像是破了堤似的，哗啦啦地流。
　　哥哥无奈地不停帮我擦眼泪，然后干脆让我直接把他当成抱枕，眼泪什么的全蹭到他的前襟上。
　　他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我的背脊，声音若雪水滴落般温柔，空灵。
　　“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忘了我，好不好？”
　　“傻瓜，不要说晦气话。”
　　“回答我……”
　　“好，我不会忘的。呵呵，那妖子呢？”
　　我微微推开他，笑得跟花儿似的。
　　“哥，你再靠过来一些，我悄悄告诉你。”
　　他的睫毛弯弯，笑脸盈盈，不假思索地侧头向我靠过来，满脸孩子一般的期待。
　　“闭上眼睛……”
　　“恩。”
　　我微微吸气，然后搂紧他的脖子，侧头想要吻他的脸，却在意乱神迷的那一刻选择了他的唇。
　　熟悉的清香，熟悉的触感。
　　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从前是喜欢，如今是爱，还有痛苦以后的幸福。
　　在无尽的缠绵中，他的唇间露出声声笑意，然后被我的吻接连遮盖。
　　他柔顺的雪发在我的指间晃动着迷一样的光芒，我们互相分享着温暖。
　　纵使并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拥有着如同第一次的纯洁与羞涩。
　　仅仅是唇瓣相碰，也会引来一涌一涌的紧张和期待。
　　想要得到更多，却又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得到更多。仿佛害怕亵渎这份圣洁。
　　一个浅浅的吻往往能够代表最纯粹，最深沉的感情。这就是很多人向往它的原因。
　　刹那间，我们恍若回到那个冰雪的世界。
　　大孩子牵着小孩子的手，摇得高高的。
　　他们兴高采烈地在雪地里奔跑，留下一连串小巧的脚印和银铃般的笑。
　　小孩子说，我和哥哥留着一样的血，所以我们会永远也不会分开，对不对？
　　大孩子揉揉小孩子颈间雪白的兔绒，却只微笑不语。
　　小孩子丧气了，可是马上，他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又亮闪闪的，他说，那哥哥嫁给我吧，那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大孩子雪瞳睁得大大的，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孩子不满了，用他的小爪子折腾大孩子的衣角，快答应我！
　　大孩子的脸红了。
　　他抱紧小孩子，在小孩子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地点头。他的笑容如雪，稚嫩，却已经透露出青涩的风华绝代。
　　***
　　就目前来看，哥哥确实恢复记忆了。
　　关于他吃药失忆的原因，我只字未提。他愿意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
　　我偷看了他的药，黑色三角匣型的药瓶里还剩下七颗。也就是说，他服用了五颗。连半成都不到，难怪他会忽而失忆，忽而清醒。不管他以前怎样，至少现在我绝对不会再让他碰着玩样儿。
　　幸好，我对药品是有一定的研究的。所以我知道要减轻着种药效的方法，其实很简单。这药里有一种毒遇莲易散，所以喝莲子羹是一种效果不错的方法。
　　刚好，也快到采莲的季节了，哥哥也一直想去，唉，怎么这年头就这么幸运了？
　　一想到这些，就会傻笑得跟新婚娘子似的。
　　呸呸，就算是娘子，也是他吧，我可是相公……
　　夏秋之际，采莲节到了。
　　微波粼粼的湖面上，少男少女们跳上那两头尖尖的小小莲舟，篙儿一撑，荡舟湖面，穿行于田田荷叶，与游鱼共戏。
　　这般场景，让我想起了梁元帝的一首词：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鹢首徐回，兼怀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
　　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第三十五章　采莲

　　空气中缓缓流动的水汽混合着青莲的香，笼罩着这一片碧玉般的湖水。
　　船动湖光滟滟，波转荷衣田田。
　　那些少男少女们轻歌互答，曼妙的旋律由不同的嗓音演唱出来。引来一阵阵娇笑。
　　那边的少女，不就在唱吗！她扬扬头，笑靥缓缓盛开。
　　“千味红芙蓉，照灼绿水边；余花任郎摘，慎莫罢依莲。”
　　瞧，那边的少年色情的样子……
　　（作者大人：你你玷污了我精心描绘的场景！啊啊，你干什么！被Pia飞……）
　　他们虽在唱，也不忘自己手里的活。那些采莲女们时不时地用小巧的竹制小叉，从湖里叉上一个个饱满的莲蓬，往舱里“砰砰砰”地击拍，圆鼓鼓的青莲便准确地落在水舱里。
　　我坐在尖尖的船头上，挽起裤摆，将双脚侵入清凉的湖水中。手里拿着一片大大的荷叶，像是撑着一把伞般俏皮地晃动。任凭淡淡的暖阳顺着荷叶的边缘，悄悄地洒在我的脸上。
　　密密的莲缓缓向两边开去，船身一不小心碰到莲叶，就会溅起几滴水珠，弄湿我们的衣衫。
　　我悄悄地转过头去。
　　身后的人儿动作优雅脱俗，有些让我吃惊。毕竟他是第一次划船的，就看那几眼边划得这么好……
　　他手握翠绿的竹竿，一次次将竿头深入脉脉的水中，然后向后一撑，船便在他的掌控下穿梭。
　　粹白轻纱，淡蓝衣裳。欣长秀美，恍若嫡仙。
　　如蚕丝一般的雪发在风中飞舞，每一根发线舞动的轨迹都携带着温柔的光芒。他的表情淡若浮水，可是略一颔首，碰到我的视线时，他便淡淡轻笑，澄澈的雪瞳中涌动着醉人的光泽。
　　这样的人，就像是自那最清澈的水中生长出来的雪莲，纯净得不容亵渎。
　　这样的脸，怎样也看不够。
　　“怎么了？”
　　哥哥好笑地俯下身子，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减得只剩下一拳头那么宽！血一下子涌上我的脸，感觉自己的耳根特烫。就觉得自己很丢脸。
　　“干嘛忽然隔这么近！”我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
　　“呵呵，妖子也会害羞啊～”
　　我干脆扭过头，不理他。如果现在有一块布，我一定马上把自己的脸蒙住。
　　为了发泄心里的闷气，我故意胡乱地用双脚在水中瞎搅和，溅起一连片水珠，结果全狼狈地落在我的衣襟上。
　　背后的人轻咳了一声，明显在忍笑。
　　水面上，少年的倔强的柳眉微皱，翘起血一般的红唇。墨似的长发随风舞动，美丽得惊心动魄。
　　“妖子，我们划到那边去怎么样？”
　　“不好！”
　　“可是我们已经被困住了。”
　　恩？什么意思？
　　我往四周一扫，果然，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
　　那些采莲男女们或近或远地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低声窃窃私语。有的娇羞地用袖口挡住自己的脸，悄悄往我们这边瞟，有的人壮着胆子盯着我们的脸看，满脸的惊艳。
　　“姐姐，姐姐……那两个哥哥长得好美哦……恩恩，小小从来没有看过那么好看的人！”
　　那个叫小小的女孩子不停地拉着一个少女的裙子，笑得像是喝了蜜似的。她着一嚷，便又有更多的人往我们这边瞧。
　　我朝那位少女看过去，嘴上自然地扬起一抹笑意。
　　那少女一碰上我的视线，竟然一下子莫名其妙地将手中的莲子抛向水中，脸通红。害羞了啊。
　　少女看了我们很娇羞，而那些少年呢？他们的视线在我的身上飘来飘去，有的也是害羞。而有的就像马上就要扑过来把我们吃掉。
　　“阿三，你说那两位公子谁更好看？”
　　“恩……雪发的那个长得跟神仙似的，美啊。不过坐在船头的那个人一笑起来简直就一妖精，把人的魂都勾完了……”
　　“是啊，祸害啊，祸害……老子什么年头可以讨个那样的人做媳妇，这辈子也够了。”
　　“老王啊，他可是男的……原来你好的是这……哎哟，你打我干嘛！”
　　我略略颦眉，无视那些无聊的人。
　　而哥哥依然笑得媚媚的，好像别人不看他他不高兴似的。心里一阵不爽。
　　终于，我们的小船划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似乎在这里，心也跟着静了。
　　我们一起坐在船边，欣赏这里的景色。
　　两岸缓缓蔓延的绿荫将自己的身影荡漾在湖面上，那一片片薄薄的浮藻被船篙一点一点拂开，露出其中澄澈的水纹，又肥又大的鲤鱼在里面吐着泡泡。
　　一朵朵玲珑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