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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004年第03期-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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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少爷他死了没死?他在干什么?姜老板是老是少?你们讲实话呀!”
  众人先是静了一会儿,接着雀声四起,乱哄哄像个菜场。结果不言而喻,一百个人竟有几百个回答。因为面对同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有几个不同的答案。吴少爷仰脸看着莫衷一是的众人,显得更惘然、更迷惑、更无助了。
  吴少爷像胆小的兔子似的,往外匆匆探了这一下头,又匆匆缩回了属于自己的洞穴。这时已经立夏,窗外青草和落花的芬芳夹杂着其他世俗的气息,在暖风中酿成醉人的酒香,一阵一阵地钻过窗户及一些大小不同的缝隙,呛得吴少爷和屎蛋二人熏然陶然。
  由于返潮的缘故,房间里到处水漉漉的,就像女人交欢以后的下体,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气味。吴少爷呆在窗前的时间更多了。窗外明亮的阳光让吴少爷感到舒畅,有时他能在一蓬蓬的青草尖上看见蒸腾的烈 焰。每每这时,他的心就会痉挛成—团,每收缩一次,就挤出许多飞翔的思绪。这些思绪绝大部分随风飘散,但也有一些会漫不经意地在那堆青冢旁游荡,仿佛孤独坏了的灵魂,瞧见一只蝴蝶,便以为世上所有的花都开了,从而得到—种虚幻的满足。吴少爷依旧保待一分清醒,这清醒犹如第三只眼,把令人不安的事实呈现在他面前:青冢旁这一向竞看不见那个秀气的男子了!吴少爷有些许的焦灼。
  “我一定要晓得他的故事,你再去帮我找。”
  他固执地要求早巳被他的无理折磨得厌烦的屎蛋,赖皮得像个三同岁小儿。
  “到哪里找?天上?地下?你倒是给我指条路哇!”
  屎蛋不买他的账。他的确已经寻找过那个男人多次,结果却如海里捞针、水中捞月,什么也没有。
  “他总不可能不存在吧?”
  吴少爷自己也疑虑参半。
  “怎么不,叮能、阴气重的人白天也能看见鬼!”
  屎蛋振振有词。吴少爷悄悄仲向一边,想人拿那把拐杖,但他的于仲到一半时就停住了。初夏的阳光中,灌木小闪现出一点(耀眼的门色,紧接着,白色扩为一片,原来正是那久违了的陌生男子。
  “他们影子,看见了吗?他不是鬼。”
  吴少爷冷冷地说。屎蛋嘬唇吹了声尖锐的口哨,男人竞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有影子可是没有骨头。”
  屎蛋说罢推开窗户跳厂下去,茸茸的青草把他淹没了。好—会儿屎蛋才青蛙一般从草丛中蹦起,把那已经翻身坐起却在那儿发愣的男人挽起,然后指手画脚地讲了一通什么,男人听着听着,脸色比原先更加苍白了,而儿苍白中透出青紫来,活似一块刚刮去青皮的冬瓜肉。
  “你说花花址我老婆?谁说的?谁说的?”
  列入挣着胙子喊,他的嗓音沙哑残破得像已经在空气中游荡了许久的锣声。吴少爷本能地抱起了胳膊,否则好股冷气只怕要穿胸而过了。
  “……噢,见鬼丫!……”
  男人突然恐惧徘抽身而逃,他踉踉跄跄的背影更像《勾魂》那出戏里被女鬼吓走的书生。记得戏台上书生逃跑时整个戏院的灯倏地灭了,只有舞台深处行一盏烛灯闪烁出微弱的光芒。书生逃命的背景像惊慌的兔子。而今阳光虽然灿烂,可也许是光芒白得锡箔似的,吴少爷的眼前反而模糊不清。满园的翠绿恍惚中浓重得接近夜色,义少爷有种置身荒漠的感觉。
  “他整个人都在打抖,跟筛糠似的。”
  屎蛋轻巧地爬进了屋内,他的布鞋上沾着红艳的黏土,仿佛血迹似的。吴少爷痛楚地用于蒙住了双眼,说他所看见的一切都带着血色。
  “奇怪,我怎么觉得都是绿的?”
  屎蛋的喃喃自语仅仅是表示奇怪而已,实际上他和吴少爷都没有因为红与绿的事情而产生什么惊讶。自从吴少爷热衷于雕花窗之后,他们对于世界的看法与感觉分歧越来越大,乃至他们竞闪为横在中间的鸿沟而恢复了常态。无动于衷、见怪不怪便是架在这鸿沟卜面的一座独木桥。
  “他为什么逃走?”
  吴少爷的目光仍在园子里浮荡,那些疑虑与焦灼从目光中剥离下来,仿佛旧墙上褪脱的白灰屑子,纷纷扬扬地洒下,且越积越厚,到未了,吴少爷看见雪野一般的银白。
  “你跟他说了什么?”
  吴少爷终于想起自己目睹男人逃走后 第一个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屎蛋仍像他的影子似的立在身后,不过这会儿他显得伤感而阴郁,宛如一株刚被人摘去花心的白菜。
  “说了什么?一下子真想不起来。哎,你看见那只麻雀吗?昨日这个时候它也在园子里啄食!……让我想想,哦,对了,我告诉他,说花花是个少见的靓妹,所以他老惦着她,他一听,脸就变了,好像受了惊吓一样。哎哎,你看你看,又来了一只麻雀,那只是公的,我真的认得准。”
  屎蛋的思维有时贫乏而跳跃,吴少爷以静制动仍把握不住他的要点。
  “不是惊吓,是伤心。”
  吴少爷相信自己的猜测。以他来看,男人大都很怪,有时愈是多情却愈是薄情,正如薄情的人在某种场合又很多情一样。那位男子对生前的花花可能曾经有过情如泉涌的时候,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泉水干涸了或另觅出口,花花悒郁而亡,陌生男子这才发觉世上最可爱的女人原就是黄土中埋着的花花,于是黯然神伤,常常独自到这儿来凭吊,试图唤起往日有过的热情。
  “花花这种女人最聪明。她死了以后,那个男人会觉得她比在世的任何女人都要好。是死亡成就了她,让她成了世上最好的女人。唉!”
  吴少爷在刹那间忽然觉得自己的爱情毫无色彩可言。他虽然曾有过那么多女人,可这些女人中竟没有一个因他而疯而亡的!
  吴少爷无形中对那男人有妒忌的心理。
  “不过我敢肯定他没有见过那样一双漂亮的手,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转念间吴少爷又觉得自己在那个月夜的离奇遭遇是足以傲人的资本,哪怕因此而残废,也说明他吴少爷原是个有本事的人,起码在女人方面很行。
  “没错,所以他现在还能走路,跑起来只比兔子慢一脚,你呢,只好坐在椅子上看他走路。”
  屎蛋说罢执着弹弓笑得死去活来。吴少爷的脸色由白到红、由红到紫变了两变,最后他也跟着笑起来。笑过之后,他的脸色稍许透出青色,眼神中有点儿肝肠寸断的痛楚。
  随着天气渐渐热起来,吴少爷对于园子,对于那堆青冢的热情却消退得近乎无了。虽然吴少爷这一向很少和屎蛋谈起那个仓皇逃走的陌生男子,但屎蛋仍然断定吴少爷热情减退的原因其实不在于天热而在于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被屎蛋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惊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雕花窗外的园子里了。吴少爷先前几日的眼神相当空洞,后来他突然说天热,园子里有股牛粪臭味。他犹豫片刻之后,摇动椅柄,木头轮子辚辚碾过楼板,他听见有阵微弱弱的呻吟从脚下传出。这时是早晨,初升的太阳把光芒抹得到处都是,它们甚至刁钻地挤过雕花窗的缝隙,将自己的身体延伸为窄窄亮亮的绸带或压缩成圆的尖的方的亮斑,舞动着震颤着,弄得吴少爷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躁热了。
  “今年的天气好古怪。”
  吴少爷想来想去。觉得一切的异常似乎都可归咎于气候反常。前几天有个牛犬山的游方和尚来他这儿,说他们庙里有株桃树现在还开着花。
  “古诗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现在都五月了,怎么还会有花开广和尚捻着佛珠奇怪地道。
  吴少爷记得自己当时没有发表评论,他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他只是单纯地喜欢女人。他觉得桃花隆冬腊月盛开都跟他没关系,但现在又似乎有关系了。
  这么想着时,屎蛋已经走过来,臂弯中 抱着一捧白的黄的菜花。
  “现在只有这种花了,你闻闻,有香,喏,插在这儿,你就嗅不到牛屎味了。”
  屎蛋体贴人微地把那棒菜花插到轮椅把子的洞洞里,震颤的花瓣在并不明亮的屋内划出—个个小小的光圈。
  “推我到西边去把那边的窗户打开。”
  说这疾时吴少爷的轮椅巳经停在西边的窗前了。窗户像一张裂开的嘴,红艳的色彩显示了一种嗳昧的欲望,吴少爷感到冰冷了几个月的小腹这会儿有些温热。
  “这边的街很脏。”
  吴少爷汁视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觉得弯曲湿漉的街道就像一根没有搓洗干净的猪肠,并且散发出一种嫌显膻臭但又诱人的气味。
  “少爷,街是脏了一些,可那些妹子挺伶俐。你看那个,着蓝衫衣的,身段要儿好有几好呢。”
  屎蛋说罢使劲咽了唾沫,当时他侧面而立,吴少爷发现刚光将他粗大的喉结涂抹得光辉灿烂,仿如一颗夜明珠。相比之下,屎蛋赞赏的女人要黯然多了。
  “一般而已,不过,嘿,你看你看,她的于!我的天哪!”
  吴少爷一边惊叫着,身体同时向后仰,眼白也翻出来了,就像要晕过去似的。屎蛋好奇地趴在窗沿上,仔细去看女人的于。女人其实正站在窗下和一个贼眉贼眼的男人说话。这男人住在街对过的老屋里,据说是个有名的孝子。他的老屋也有一扇大大的雕花窗,只是颜色炯黑。屎蛋猜这女人和这孝子肯定很熟,所以她说话叫左于背在腰后,右手轻轻地放在头顶,随意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风骚。女人的脸一直没转过来,但她的背影却美极,更美的是她的手,细长柔嫩,白哲的肌肤衬得深蓝色的缎子衣裳发小潭水一般的亮光。她的指引显然用风仙花染过,一股清淡的甜味拂开其他繁杂气息直扑吴少爷和屎蛋的的鼻尖。
  “是,是,是她哎!她的手,就是这个样子的。”
  吴少爷似喜似惊,似怨似嗔,似爱似恨的表情自有股深入人心的力量,屎蛋瞧着他那张惨白但绝对英俊的脸,身体冷不丁颤了一颤。
  “……是她拿刀砍断了那根绳子!去!快去把她叫过来!”
  吴少爷有些歇斯底里了,他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自那个月夜以后一直静止不动的下肢竞也抽了几抽。屎蛋错愕几秒,忽然他仰脸笑起来,橡子一般的喉结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着,上下滑动得十分迅速。
  “你还记着那场梦吗?”
  屎蛋说着收起笑脸,说他认识楼下的女人。她是刚从赣州府来的春阳采茶班的戏子梅影,与先前的石榴红一样,是有名的红角。
  “她以前一直在赣州府?”
  吴少爷不能相信这个事实,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双一模一样的手呢?
  “去,叫她上来问一问。”
  屎蛋应允着,同时探了头出去看。不知为引么,街上忽然间显得很冷清,并且浮着一层雾状的物体,仔细看了,才晓得日光太浓,隔壁又有人烧了湿柴,烟飘开厂,粘着金黄的阳光,万物都柔媚了许多。屎蛋的目光像糖水一样地嘀嗒着,可惜淋湿一条街也没找着那个可能是梅影的女人。
  “她走了。”
  屎蛋以为吴少爷会很失望,谁知吴少爷却像没听见一般,他正望着对面那肩陈旧的雕花窗出神呢。
  吴少爷起光根本没注意到对面那肩雕 花窗。他只是觉得对过某个地方特别黑,仔细看了,竞是扇窗。
  那窗户乌洞洞的活像一张吸—了一辈子水烟熏落了牙齿的嘴,似乎还敞着着腥臭的痰气呢。
  吴少爷的目光轻轻掠过去,蓦地,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原来对面的老房子矮,窗户的上半部又没有贴油纸,从吴少爷坐的角度看过去,恰巧将屋内的大半情景收入眼底。那间屋子显然光线不好,暗中带红,估计那边还有扇窗子蒙着红油纸。吴少爷凝视了几分钟以后,目光适应了那间屋子的昏朦。他看见了一张床,也是红漆,不过已经斑驳发黑,床上吊着蚊帐,月白底蓝色团花,簇新叫,蕴含着儿许牛硬。吴少爷猜那里头可能住着一位老人,因为床头摆了个破木盆,这大抵是痰盆或尿盆。
  要是个年轻女人该有多好哇!
  吴少爷正遗憾间,蚊帐里伸出一只褐黄色的胳膊来,她衰弱地垂落在床沿边,像截枯木似的晃动着,腕上的金手镯晃出一圈一圈刺目的涟漪。接着,吴少爷看见两双脚,一双中黑色的绣花鞋,在半截肥大的深蓝色裤管下欲露还隐。另外一双脚无疑是男人的,脚比较大,千层底布鞋的边白得吓人,那两双脚在床的侧角停留了许久,随后有半截男人的背影映人吴少爷的眼帘。男人弯下腰去掀蚊帐,尔后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刚才被他从床里拖出来的那个老女人痛苦地呕着。女人也渐渐移过来厂,她移到窗子正中的位置时,线条优美的侧脸漠然得像没右血肉的美女画像。吴少爷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秆来看去,竟发现她长得和自己的母亲有点儿接近。
  “那个老婆婆是黑布鞋的娘,黑布鞋就是刚才和手很好看的那个梅影哇事的男人,他的孝顺全县有名,他娘得病不会动都十几年了,他服侍得相当好。”
  屎蛋最令火少爷惊陀的地方在于他能够经常准确无误地道破他的心思,而且关注的东西与程度也往往利他有着惊人的相似。吴少爷这回却有些气愤屎蛋的快嘴以及言谈之小的白以为是,闪为这使他感到门已是个真正的废物。
  “你讲得不一定对。我看里面睡的不一定是孝子的娘,你看那个老太婆呕那么苦,黑布鞋怎么不过去捶背?”
  吴少爷其实并非有意和屎蛋唱反调,他只是凭感觉认定黑布鞋不像个孝子——就他目前所见所闻而言。
  “我去问一问。”
  屎蛋说完“咚咚咚”地跑了起来,他显然很高兴有这样一个机会离开吴少爷,他边跑边哼着小调。吴少爷第一次觉得屎蛋的足音很恐怖,响得就跟鼓似的。
  屎蛋这一去大半个晌午没回来,吴少爷稍微有些寂寞。在绕着房子打厂两个转,又用打通了节的小竹竿套着阳具朝低矮的木桶里撒一泡尿之后,吴少爷抄起了一本《绝妙好词》。这本书他以前酷爱渎,现在却没有什么兴致。即便他最喜欢的苏尔坡和乍后主,也无法留住他的心。翻了几页之后,吴少爷摇着轮椅把,仍回到了窗户前,对而的窗户全都关上了,虽说是半部还能透光进去,毕竟还是暗,吴少爷看得相当费劲。昏暗中感觉老女人已经安静下来了,帐子垂落的样子很像某墓上的招魂幡。绣花鞋和黑布鞋肯定已经走出了那叫房子并且顺手带上了门。吴少爷忽然间替床上躺着的人感到悲哀。这种悲哀从心房升腾起来时,雾气打湿了他的思绪,他好像看到日后的自己正枯木一般卧在病榻上接受时间的煎熬。
  她应该死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当这个念头黑蘑菇一般冒出来时,吴少爷吃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快到中午时,屎蛋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非常不好,惨白中遍布惊恐和疑惧。见了吴少爷,他好像要流泪似的。
  “……我在街上看见了他,那个天天来看花花的人,他死了!”
  屎蛋睁大的眼睛好像玻璃珠子做的,晶亮却空洞。吴少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看见了他的瓷像,被嵌在棺材板前头。没错,真的是他呀。我向别人打听了一下,才晓得他是被老婆吓死的。他老婆长得也蛮靓,可惜是个夜叉。他平素总爱跟狗在一起过日子,后来狗死了,他就经常到这里来看他的狗。对,他的狗叫花花。他老婆好像那阵子回娘家去了,前不久说要回来,他吓得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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