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道而驰 作者:鲁鸣-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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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山在电话里没露马脚。然而,他脸上的表情使桑妮明白了刚才米山的妻子谈到了她。看到米山放下电话,桑妮突然心里冒出要和他的两个妻子挑战的心理,似乎要证明自己的魅力不亚于她们。她吻住米山,一下子冲动起来,解米山的衣裤。
面对桑妮的主动,米山的本能和快感占了上风,他没有阻止桑妮火热的进攻。一个温馨丰腴的肉体已展现在他面前。芳香向他袭来,沁人心脾,湿润了他的感官。桑妮的眼神、微笑和姿势,都透露出让米山无法拒绝的暖暖情意,如转瞬即逝的流星,在美艳中闪烁。米山如饥似渴捕捉着快乐,如同山野里追逐红蝴蝶的孩子。桑妮的床上功夫和她的画一样出色。快感来得很快,直达米山的心脏。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按住她的双肩,快乐至极,进入了欲死欲仙的境地。
人在社会伦理和私生活上的两面性,可以决定人的走向一错再错。米山从桑妮开始,在男女性生活上,走出了很远,在很大程度上毁了他的艺术生涯。在这本书里,我不想过多地描述米山和其他女人的亲密来往,况且对不少人来说,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我挑选桑妮来写,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虔诚地相信上帝,影响了米山。
桑妮并不出生在新墨西哥州,而是在华盛顿首都。她父亲是新墨西哥出生的西班牙后裔,能说一口地道的西班牙语,大学毕业后被美国政府招为外交官员,派遣到秘鲁工作。母亲是秘鲁的印第安人。两人堕入情网,结婚。父亲把她带到美国,定居首都华盛顿。桑妮母亲到美国后又读研究生,毕业后在乔治城大学拉美系教授秘鲁文化和印第安人文化。
桑妮有个哥哥马克,比她大9岁。马克青少年时期吸毒、看色情图片杂志、偷偷地把女孩子带回家鬼混。马克为了慎防父母发现其不良行为,把色情图片杂志藏在小桑妮的卧室里,把女孩子带回家时叫小桑妮在客厅守住。若父母回来或有人来,小桑妮就立刻敲哥哥卧室的门。
不幸的是,可怜的小桑妮发现了那些色情图片杂志,从四五岁起就浏览它们。哥哥和女孩子性交时发出的快乐叫喊声刺激着她年幼的心灵。女孩子和哥哥性交完毕后从卧室里出来后的兴奋快乐,使得年幼的桑妮觉得那一定是很开心的事。她对这一切好奇极了,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小,她就模仿图片里的裸体女人的动作,抚摸自己。随着年龄增长,小桑妮的自慰变成了频繁的手淫。
父母都工作,又经常出差,不像邻居的母亲们通常在家照顾孩子。哥哥与桑妮年龄相差太大,再加上学坏,他和她没什么可谈的。小桑妮非常孤独,手淫便成了她和自己发生关系的一种手段。在似懂非懂的快感里,她竭力想满足自己的欲望,有时到达了疯狂甚至摧残自己的地步。
11岁时,有一次她把哥哥学打拳用的沙墩弄倒在地上,抱住它双腿挟紧来回地摩擦下身,被母亲碰上。母亲为此和她谈了很久,和她一起祷告,请求上帝的饶恕。从此,母亲非常注意观察她。
桑妮父母都是天主教徒。她星期天随父母去教会做礼拜,唱圣歌,读圣经。家里吃饭前、睡觉前和起床后都要祷告。桑妮不断地向上帝祈求,让他来帮助自己克制内心冲动,改掉手淫。她积极地参加教会里的各种活动以减少自己独处的机会,加入少年合唱团到各教会去演唱,暑假里参加教会组织的少女露营两个月,甚至到南美去传教。中学时代,她在管教很严厉的天主教会女子学校寄宿读书。在大家的眼里,她是恬静聪明的姑娘,一个灵性进步的教会里的姐妹。
然而,只有桑妮自己知道,她的性欲像火山一样在身体里燃烧,她渴望上帝能拯救她的念头如此强烈。每当性欲如海潮般涌来,她就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声地叫喊:“魔鬼,你滚出我的身体!天父,请用你大爱的力量来战胜我吧!……”如果身边有人,她就拼命地默默祷告。
人要改掉一个习惯很难。桑妮每次自慰都让她回忆起小时候过多的手淫,让她陷入自责和罪恶感之中。教会里从不讨论性欲的问题。桑妮向神父忏悔,但并不解决问题,反而每次见到神父,她都觉得神父在暗暗注视着她的身体,好像自己被剥落了衣裳,让她羞辱难堪。她只有在每次的祷告中和上帝对话,求他减少自己的性欲。
桑妮故意选择了父亲的出生地新墨西哥州去上大学,以逃避都市的诱惑,也想在新墨西哥纯朴的民俗里找到灵肉的安宁和艺术的造就。她把心思都用在学习和学校的查经班,学习圣经,过教徒的团契生活。她画画明显有天赋,在大学里有了很大长进。她受西班牙画家如毕加索和达利的影响很大,题材和风格既浪漫又超脱,画里很有气势。很多人不理解像她这样一个学艺术的女孩子怎么会对查经班那么热衷。
每次在大自然里目睹各种景色,都更加坚定桑妮的信仰:上帝是这个有序多姿的世界的造物主。每次画画来了灵感,她自己都不理解这灵感过程。她发现自己画得最好的画里面都有神性,即超自然超个体的无法言说的感觉和想像。她认为,超出人智的艺术作品得自神助,而得到圣灵所助的作品有永恒的价值。
她学人体结构那门课时,完全被人体结构的美妙不可言而震撼住了。为了这种震撼,她和学医的同学讨论过很多次。没有一个人能够从任何角度来解释人体结构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所有的人都在牵强附会地企图自圆其说。在桑妮看来,人体结构本身就充满了神性。人们的自圆其说,就是要别人相信其言说的合理性,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仰,如进化论。
大学四年级,桑妮认识了一个阿根廷留学生,堕入情网。对方也是位天主教徒。桑妮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欲,不和对方发生性关系,只限于亲吻拥抱。但是,随着两人感情越来越深,爱抚变得不可避免。
对方家庭是阿根廷大富商。小伙子毕业后要回阿根廷继承家产,最终接替父亲职位掌管公司。他向任何女孩求婚之前,必须得到家庭的同意。可是当时阿根廷军事政变,正在动乱,所有飞往阿根廷的航班暂停了,他一时没法带桑妮回去见他父母和家人。桑妮也犹豫是不是要最终嫁给对方,因为阿根廷是个非常不安定的国家,已军事政变好几次了,而要想把对方留在美国显然是不可能的。就在两人打算最后一次约会结束恋爱关系的那天晚上,双方再也按捺不住冲动,强烈的性欲像岩浆一样奔腾而出。仿佛是为了弥补从谈恋爱开始一直没有做爱,那天晚上小伙子坚硬无比,结果整个一夜两人缠绵在一起。
这个头一开,两人不但没有分手,反而更加难舍难分。桑妮再也不能忍受没有性生活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不知是因为桑妮天生在性方面如鱼得水,还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她在做爱上表现出超人的能力,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得心应手。小伙子每次和她缱绻后,都流连忘返。
每次做爱后,桑妮都会祷告一番,企求上帝的宽恕和带领。在非信徒看来,这是一种莫大的虚伪。可是,桑妮的确虔诚,是极认真的。有一次,她特意和小伙子跑到加州一个教会去寻找心理上的辅导。其结果是失望的,除了当时心里得到安慰之外,并不解决性爱的要求。对于教会来说,要过性生活就必须先结婚。但实际上,有些教徒在婚前有性生活,只是他们绝大多数不会像桑妮那样把它当作一件事拿出来和神父讨论。最令人惊愕的是,不少神父本人就是性犯罪者,勾引少女、男童和妇女。桑妮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神父不结婚而没有正常性生活的缘故。
经过反复祷告后,桑妮离开了天主教会,成了基督新教的信徒。她去的那个新教教会,是个知识分子和艺术家较多的教会,气氛很宽容,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这里讨论。教会里什么人都有,包括同性恋者。他们的口号是:“上帝爱所有的人,人都是上帝按照其形象创造的,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人和上帝接近”。
阿根廷小伙子离开美国前夕,她决定要个孩子,做单身母亲。她怀孕了。桑妮把这个孩子视作上帝的礼物。
米山对基督教并不很陌生。安玛父母生前是很虔诚的信徒。安玛不去教会,但她骨子里有很多基督教思想。比方,安玛很反对米山曾谈人定胜天的想法。对安玛来说,“天”就意味上帝或他的意志。人怎么可能胜过上帝呢?人再努力,也绝不可能改变自私的本性,要受自己(如种族、基因、父母、家庭环境等等)和社会国家群体的限制。安玛父亲的追悼会上,米山很受感动。他非常喜欢会上大家所唱的圣歌、在场信徒们的安祥和对上帝的赞美。
他脚被咬伤后的那个星期天,桑妮邀请米山和她一块去教会参加做礼拜。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反正他哪里也去不了。
米山陶醉教堂里让人平静放松的气氛和信徒们互相关爱的温馨。他喜欢崇拜仪式,崇拜本身让他肃然起敬,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神奇力量。圣歌唱起的时候,米山内心涌起不能控制的感动。唱到第二首圣歌时,他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滚动下来。桑妮递送一块纸巾给他。他一边擦,泪水一边止不住地流下来。他不理解自己的这种感动,它来自何处?音乐的力量再大,自己也不至于泪水滚滚。
崇拜结束后,桑妮说:“圣灵一定感动了你。看你泪流满面成那样。”
难道真的是圣灵感动吗?米山愿意这样相信,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任何能使他哭泣的理由。
桑妮解释说,“艺术里存在着神性,音乐奇妙的力量是一种神性。上帝是神,他在音乐中用圣灵来打动我们。所以,很多优秀的音乐大师都是虔诚的信徒。我们生活在罪中,生活在压力和与世奋争中。我们需要一种无条件的爱来温暖我们的心。当我们敬拜上帝时,他无条件的爱即圣灵就来温暖我们,借助于音乐和圣歌,使我们的心灵、罪和压力得到释放。”
米山问:“你说的罪是什么意思?”
“除了具体的罪恶,圣经里说的罪是指原罪,即人自私的本性。这种罪与生俱来,所以叫原罪。每个人都生在罪中。人类的诞生本身就是罪,是夏娃和亚当不听从上帝、偷吃了禁果的结局。所以圣经说,世人都犯了罪。由于人的原罪,人不可能自救。唯有爱能改变人。上帝就是爱,无条件的白白给的爱。因而不管你是谁,犯了什么罪过,上帝都会宽容你,爱你。”
米山想起安玛也给他解释过原罪的意思。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罪孽深重,不但有两个妻子,还和你……”他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成为基督徒的,否则对基督徒和教会是一种污辱,他自己也会生活在内疚的罪恶感之中。
不管米山多么潇洒,他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婚姻和婚外性行为有所介意,有某种内疚的罪恶感。他神经里有随时唤醒他这种潜意识的末梢。这也许能解释在美妙富有启示的音乐中,他为什么似乎无缘无故地被感动得流下眼泪。那些圣歌只不过是一个开关,打开了他潜意识封闭的器皿。
对米山来说,夏娃和亚当的故事是一个神话。不过,自从去了新墨西哥之后,他相信了上帝,这让大家颇为惊诧。他言谈之中经常挂着“上帝”两个字。他接受了桑妮关于艺术存在神性的观点,只是他不想做一个教徒。他说,他太留恋世上的东西。为了敬拜上帝,人必须停止敬拜这个世界,否则不可能做一个真正的教徒。
他认为自己是相信和接受上帝的信徒,但没法做一个教徒。为了自圆其说,他区别了信徒和教徒。前者只是相信上帝,把信仰当作其一种精神世界和理想,但不加入教会,不一定什么都按教义办事。后者不只是相信上帝,而且加入教会组织,坚持上教堂崇拜、读圣经、祷告和参加教会其他活动,努力按圣经说的去做人。
我问米山:“桑妮是一个基督徒,她和你之间所发生的事已违背圣经的教导。对她来说,这不是一种罪吗?”
米山跟我讲了桑妮的故事。他说,“你是心理医生,难道你不知道人大多是双重人格的吗?”他认为基督徒多半是双重人格。
我告诉他,双重人格在临床心理学又称自我单一性障碍,指在不同时间对同样的人或事体验着两种不同的心理活动并表现出不同的个体特征,使人感到有两个“我”存在。例如,我家附近的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把心爱的已怀孕的未婚妻杀死了。他非常爱她,为什么又杀死了她?是因为他有双重人格。这个精神分裂者有幻觉,变成另一个“我”,在那幻觉中他很可能不爱她了,或者幻听到未婚妻和别人好了,离他而去。
我向米山解释,“对不同的对象产生不同的心理或个性特征,这不是双重人格,因为每个人的心理反应都自然地因对象的不同而发生不同的变化,比如:跟老师说话时的心理状态,就自然地跟同学说话时很不一样,这不是双重人格。人在教会里的心理状态和行为,肯定和在教会之外的心理状态和行为不一样。况且,人有面具会演戏,在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面具。”
米山不同意我对双重人格的界定。他认为,不管是不是针对同一对象或事物,只要人表现出两种不同的心理或个性特征而使人感到有两个人存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人就是双重人格。以他的看法,人人都可能有双重人格,桑妮更是如此。
我不想为此和米山争辩。我并不指望一个人的思想观念和其行为总是一致。尼采在弗洛伊德之前就指出,每个行为的原因必在意识中的看法是心理学中最基本的伪钞制造。人在行动时,常受激情和兴趣的支配,而不是受理性的支配。他说:“思想是一回事,行为又是一回事,行为的观念又是一回事。因果之轮并不回转于它们之中。”作为心理医生,我的任务之一是帮助人从潜意识的冲动或需要里,找到这种不一致性。米山说,“如果你仅仅听我讲桑妮的故事,可能会认为桑妮只是一个在性生活上很放荡的女孩,很难把她和一个教徒的形象连结起来。”
“我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判断。我可以把桑妮作为出色的画家、母亲、性欲旺盛需要性生活并且床上功夫特好的女人和虔诚的基督徒,放在同一个框架里。这不是什么双重人格,而是一个人性格的不同方面和层次。我相信,除了打着宗教幌子的异端之外,宗教信仰是一种原始情绪,是人向上向善的欲望,是对宇宙的礼赞和敬畏,是宁静圆满的祈求,是对人生终极意义的关怀,其来龙去脉超出人的智慧和想像。”
米山揶揄道:“美国这个国家既自由又保守,本身就是典型的双重人格。你说,这个国家的人能不双重人格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法律和宗教信仰是约束美国大众的两个金箍棒,也是美国这个国家高高飞翔的一对翅膀。仅从法制上了解美国的成功是远远不够的,必须了解它的宗教信仰。我跟安玛、京典和北瑞以及我岳父母都谈过这个想法,他们非常同意我的观点。
桑妮的故事,让我再次产生了对基督教的兴趣。我想起了李之白与我谈到上帝时我向他请教的很多问题。
李之白告诉我,每过新年,白宫请著名人士到那里为美国的昌盛祷告。我知道,在美国上法庭作证,当政府官员,不管是不是基督徒,都要手按圣经宣誓自己诚实和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