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曲 by 樱巧-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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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风光果然分外出色，暮春时节，草长莺飞，我站在树下远眺，前方的洌湖不愧它雍地第一湖的称号，烟波浩淼，水天一色，湖中白鹭翱翔，飘扬的柳絮弥漫湖中，湖光山色相互辉映，令人心旷神怡。
我笑嘻嘻地对清鸿说道：“鸿弟，如此良辰美景，不如作首诗来听听。”
清鸿斜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小的只会舞剑，不会吟诗，坏了公子的游兴，真是该死。”
身后的小叶上前了一步，道：“公子若喜欢这些，不如到湖心的亭子里坐坐，此地常有文人雅士游玩，吟诗作赋是常有的事。”
我恩了一声，远远望去，果然看到湖心有个小亭，影影绰绰好像坐着几个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那咱们就过去坐坐。”
小叶又道：“既然出来游玩，不如坐船过去，公子不是喜欢这风光么，船行到湖中时更觉得景色怡人。”
泛舟洌湖上，两岸青山投影，凉风习习，我站在船头任衣衫飘起，果然别有一番逸趣。
到了亭子跟前，船停了下来，清鸿先跳了上去，然后把我拉了上来，小叶随后也轻轻跃了上来。亭名“观妙”，我点点头道：“这观妙之名，颇为雅致。”说着便走了进去，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清鸿不待我出言便坐到了对面，小叶却还站着，我朝他笑了一笑：“请坐，出门游玩图的是个自在，不必如此拘礼。”
小叶低头道：“小叶只是个下人，身份低微，当不得公子如此对待。”
我强按着他坐下，道：“你看清鸿不是坐的好好的？与人相交贵在适意，身份不身份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的手刚松开，小叶立刻站起：“公子既然把清鸿当作弟弟，那自然是小叶不能比的。”
清鸿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人家不领你的情，真是多事。”
我看了看小叶，他仍是神色自若地站着。
一个眉眼含笑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施了一礼道：“打扰了，在下崔天文，兄台风姿翩然，气度雍容，很像在下的一位故人，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我赶忙回了一礼道：“在下尹谦雅。”说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下，衣饰华贵，儒雅斯文，看来是位官家子弟。崔是雍地大姓，不知这是谁家的公子。小叶把带来的酒和杯子一起奉上，我亲自斟了两杯酒，递给崔天文一杯，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桂花酿，崔公子也尝尝？”
崔天文一饮而尽，看着我，怅然道：“现在我才信了，我那位故人从不喝桂花酿的。尹兄不必如此见外，喊我天文就是。”
我自斟自饮，悠然自得：“桂花酿有些甜腻，天文兄那位故人不喜欢也是应当的，男儿豪气，大都喜欢烈酒。”
崔天文叹道：“倒不是这个原因，他只是厌恶桂花酒的香味，除此之外任何酒他都可饮千杯。”
我笑道：“这倒奇了，小弟也是爱酒之人，若有机会，定要和他一同畅饮。”
崔天文的神色黯淡下来：“我那位故人，如今与我天人永隔。说来也巧，他的名讳中，也有个雅字。”
我心中一动，他说的这位故人，莫非是龙穆雅？他若能认识龙穆雅，又姓崔，身份就不难猜了。我不动声色，哦了一声道：“尊友既然故去，死者已矣，崔兄请节哀顺便，想来尊友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希望看到崔兄如此伤悲的。”
崔天文勉强一笑道：“不说这些了。今日见到尹兄，天文心中很是欢喜。天也不早了，兄弟有个极好的厨子，尹兄不如到兄弟府上吃个便饭？”
一提到吃，我有些心动，正在犹豫间，清鸿横了我一眼，起身道：“多谢崔公子盛情，只不过我哥这几日身体不好，须吃家中的药膳才行，不如等几日我哥身子大好了，再去公子府上拜访。”
崔天文看了看我们，忽然一笑，道：“想来是这位小兄弟不放心我，也怪兄弟没说清楚，被当作了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也是活该。家父官拜上将军，京城之人都知道兄弟家教极严，小兄弟大可放心。”
果然是崔老将军之子。不过，我一出门就遇见他，也未免太巧。我不禁警惕起来，笑道：“崔兄多想了，小弟的确体弱多病，今日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也该回家歇息了，改日再与崔兄一同游玩，拜领崔兄厨子的绝妙手艺。”说着便站起身来，命小叶收拾残酒。
崔天文起身负手，幽幽道：“说到底，尹兄还是不肯去。”
环顾四周，亭子中原本几个游客默不做声，全都静静的坐着，一阵轻风吹过，我突然觉得冷飕飕的，忙陪笑道：“崔兄说的哪里话来，其实小弟心里对崔兄是很仰慕的，不过小弟今日实在是身体不适，就此告辞。”说着就示意清鸿，向亭外走去。
只听崔天文忧伤的声音：“尹兄，今日您是走不了啦。”
我只觉得诡异，拉着清鸿急匆匆向外走，崔天文拍了拍手，那几个游客站起身来，拔剑拦住了我们。八个侍卫见状也齐齐拔出剑来，将我们三人护在中间。
我苦笑道：“崔兄何故苦苦相逼？”暗自揣测情形，他们七人，我们十一个人，人数上是我们占优势，可谁知道这几个侍卫功夫如何，崔家是龙穆晟一党，落在他们手中还不知会如何。说不得，今日只好硬拼了。
崔天文道：“雅殿下，虽然南华公子尹谦雅的身份严密到查无可查，但敝上还是已经知晓了。雅殿下，今日只好得罪了，天文必须听从上命，希望您还记得当日秉烛夜谈的情分，不要怪罪天文。”一挥手，那几个游客挥剑攻来。八个侍卫很快就被人家打的七零八落，小叶与清鸿勉强护在我身前，我也已经和一人交上手。我心中冷笑，看来他和龙穆雅很有交情，如此怎么不看在当日的情分上放过我？
崔天文扬声道：“今日来的都是好手，尹兄还是莫要强撑，随我回去吧。”
我不做声只是全力应付对手，清鸿劈手夺了一把剑递给我，赤手空拳对着他们实在吃力。我越打越惊，我一直以为自己功夫算是好的了，如今才知道惭愧。一个措手不及，我的剑被打落，对手一掌劈来，清鸿惊呼，却是来不及回救，我闪躲不成，小叶突然从一旁跃出，硬生生替我挨了一掌，倒在了地上，那边清鸿也被擒住。
崔天文叹道：“尹兄还是随我去吧，主子只是想留尹兄几日，尹兄何必如此气愤？”
我恨恨地丢下剑，束手就缚。
宫变
被蒙上双眼，不知押解到什么地方，崔天文把我松开，我看了一看，现在已经身处布置豪华舒适的密室中，大刺刺坐下，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崔天文道：“尹兄，你好好在此歇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说着轻轻地揉了揉我被勒出血印的手腕。
我头皮发麻，赶紧甩了甩手，怎么又是一个如同倾令寒一样爱自说自话的高手？
他起身离去。我将身子伏在椅上，清鸿他们并未和我关在一起，我定了定心神，开始梳理混乱的思绪。
今日游洌湖，是方元推荐，到观妙亭，是小叶提议。难道他俩已经背叛了小寒？方元倒还有可能被荣华富贵所收买，小叶却不应该。崔家是龙穆晟的有力拥戴，此时抓了我来，是给小寒迎头痛击，小叶毕竟倾心于小寒，怎会去害小寒呢？难道是有人骗了小叶让他把我引到亭子里去？再说，他桥上的舍身相救，虽然有可能是故意来获取我的信任，但也像是真心。小寒得知我们被抓，还不知会怎样，我叹了一口气，估计自己获救的机会不大，他们抓我来不知要让小寒答应什么条件，我再怎么说也不是真正的龙穆雅，小寒凭什么为我牺牲？就凭我们现在的情人关系吗？唉，不过是情人而已，又不是爱人。看来我是要自救了，不过此处看守甚严，我功夫又不够好，我怀念起少年时的武术教练来了。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门被打开，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那晚曾出现在我梦中的儒雅青年，想来是龙穆晟了。看来我此刻已经身置皇宫之中。
他走到我面前，讽刺道：“原来雅帝并未崩殂，不过是被倾大人藏了起来。怎么样，做禁脔的滋味好受么？”他点了点头：“想来是十分好受的，你与他早就眉来眼去，如今算是遂了心愿了。”
我看着他清冷的脸色，没敢多话。
他咬了咬牙，继续道：“众官都道倾大祭司忠君为国，他们可不知大祭司日日进宫不是为了禀报国事，而是与皇帝陛下共享鱼水之欢。哼，百年之后，史官定会为我记上一笔，说我如何谋朝篡位，是叛臣逆子，却没人知道我被推到这个位置，不过是有人不想日日偷情。龙穆雅，倾令寒，你们骗的我好苦！”
我窥了窥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他们两个的确可恨，不过我并不是龙穆雅。我姓尹，名叫尹谦雅。”心下暗道，你也算是聪明的了，可惜还没猜到倾令寒让你做皇帝只不过想让你做这个亡国之君。
他瞧了瞧我，冷厉的眼光似是要在我身上挖下一块肉来，冷笑道：“龙穆雅，我的好五弟，你真当我是傻子？当日他说你死后我就开始怀疑了，别人不知倾令寒宝贝你，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查了几个月，终于查到，原来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南华公子，就是我们大雍君主。”
我无语，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会相信我不是龙穆雅？
想了一想，我还是应了的好，于是问道：“三皇兄，不知今日你抓了穆雅到此有何意图？你皇位已经得了，还想做什么？”我觉得这皇帝也忒笨，就凭他哪能斗过小寒，抓我更是多此一举。
龙穆晟冷冷道：“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倾令寒辞官引退，和他的好情人一起游山玩水，一起去过神仙日子。”
我暗暗叫苦，这个条件似乎要求过高，勉强笑道：“三皇兄已经做了皇帝，还在意小寒手中的那点小权么。就算在乎，您说一声，他不也就交上去了。”小寒如今权倾朝野，若龙穆晟只想节制他的权力，在这郾国即将发兵的关键时刻，小寒还会隐忍，可龙穆晟如此容不下他，小寒定然会与他翻脸，我只能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期待小寒快来救我了。
龙穆晟扫了我一眼：“若能在朝堂上收回他的权柄，那自然很好，可如今我羽翼未丰，只好委屈你了，我的好弟弟。”
忽然有人慌慌张张闯了进来：“皇上，大事不好，文王已经攻了进来，说皇上囚雅帝篡帝位，禁军大乱，倒有大半信了文王。”
龙穆晟神色如常，道：“无妨，把这人带出去。”
就这样我被四个太监押解着，跟在龙穆晟身后走了出去。
小寒果然好本事，这一会儿就控制了大局，我嘴角浮出了微笑。龙穆晟回头看了看我道：“不用得意，一会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我被绑在龙穆晟的禁卫之中，静静地看着对面。小寒锦衣玉带，神色凛然，他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沉声道：“为何囚禁雅帝？”龙穆晟哼了一声，低声对我说道：“今日就来看看你的好情人如何救你出去。”
小寒继续道：“雅帝仍在，臣只好称呼您为敬王了，敬王还是快快放开雅帝，尽快伏罪的好。雅帝必会体恤兄弟之情，饶过敬王这次。”
龙穆晟冷笑道：“文王大人舌璨莲花，可惜本王再也不会相信你。这个皇帝做的闷人无比，还给五弟也行，只不过，你的好情人么”他停顿下来，手持匕首，轻轻在我脖颈上来回比划。
禁军顿时哗乱起来，谁能料到雅帝与文王居然有禁忌之情。
小寒扬声道：“敬王有何要求？切切不要执迷不悟，伤了雅帝。”
龙穆晟轻轻一笑，道：“本王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一直很喜欢寒卿的手，今日不如割了下来送给本王。”他仍把匕首放在我脖子上。
小寒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吩咐左右道：“拿把剑给我。”
我惊喊着阻止：“不要啊！”
小寒的眼神温柔而又决绝：“雅帝若去了，我才是生无可恋。如今不过一只手而已，又算得了什么。”说着便要往自己的左手刺下去。
我知道他话中的真正意思，龙穆雅已离开他了，他真的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如今活着，只为了完成他郾国帝王的统一大业。我闭上眼睛，心如刀绞。
龙穆晟突然道：“不必了！”小寒放下剑，静静地看着他。龙穆晟身子微微颤抖，道：“你答应的如此轻松，还真是情深意重了，可惜我又改主意了。”他环顾左右，点了点头道：“很好，来的人很多嘛。”转头对小寒说道：“朝中支持你的老臣子们来的倒也齐全，齐相、陈御使，左尚书，秦尚书，不错。寒卿，不如你把他们的手砍下来给我。”那些大臣们跪下齐声道：愿为雅帝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龙穆晟诡秘一笑：“寒卿，我要你亲自砍下去。”
小寒面露难色，我心中大喊：我知道你不能砍，我都明白的明白的！这些都是三朝元老，肱骨之臣，在大雍的势力是根深蒂固。你今日若为了情人砍下去，大臣们会怎么看你？以后郾国若征服大雍，你又依靠谁来统治这块土地？
龙穆晟匕首略一推进，我的脖子上渗出血丝，他厉声道：“你想让你的小情人死在此处吗？这次可是真的死了！”
小寒犹豫着，手中的剑仍然斩不下去。
龙穆晟手再推进半分，血，滴滴落了下来。
小寒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焦灼地盯着他：不用为难，我知道你不是不在乎我！小寒眼中满满的心疼和愤怒，但他语调依然平淡温和：“敬王一定要我如此，等到你手无筹码之时，不怕我杀了你？”
龙穆晟凄凉一笑：“杀了我？当我知道你欺骗我时，我就已经死了。”抚了抚我的脸庞：“真是天生的一付好面容，怪不得他会喜欢你。别怕，三哥从来就没想过要你死。”说着把我的束缚解开，将我推向小寒。我手脚麻木，踉跄跌倒，已有禁军将我扶起，小寒赶紧将我接过来，搂在身边，我靠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心安定下来，真好，我和小寒都没有受伤，看了看四周，我埋怨道：“这么多人呢，大臣们都在。”
小寒笑道：“都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再瞒了。”
我向四下看了看，大臣与军士们依然恭恭谨谨，并未露出异色，我放下心来，道：“敬王虽然大逆不道，但罪不至死，放过他好不好？”
小寒点了点头，道：“现在你是皇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依在小寒怀里，抬头看着龙穆晟，道：“三皇兄，以后我们还好好的做兄弟不成么？”我是真的不忍看他那凄惨的样子，何况他心疼小寒不让他砍下自己的手，我承他这个人情。
龙穆晟凄然道：“不必了，五弟，我今日只想让你知道，倾令寒纵然对你真心真意，可你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总有一日，他会为了权势对你负心。”说着一个反手把匕首插进心窝。
我急忙走过去，禁卫们纷纷让出路来，我跪在他身畔，他的眼睛还睁着，伸手去试他的鼻息，已然停止。小寒轻轻拉起我，道：“别难过了，他是咎由自取。”
我伸手将他眼皮盖上，心下恻然，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小寒。抓我到此并不是为了胁迫小寒交权，他只是想在小寒与我之间埋下深深的沟壑。我无言起身，心中暗道：你差点就成功了，可惜我真的不是龙穆雅，我也不爱倾令寒。
禁军们山呼万岁，老臣子们涕泣连连。我悄声对小寒说道：“你看着处理吧，我又不是皇帝。”
他点了点头。我又问：“清鸿小叶他们呢？”
他嗔怪地道：“管别人做什么，回去再说。”说着召来了一个青年男子，道：“柳尚书，今日之事就多劳烦你了。禁军你择情封赏，老大人们受了惊吓，也要送上几份厚礼。敬王嘛，就以王侯之礼下葬，至于敬王一家，仍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