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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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及离婚的原因,要接受人们或真或假的叹息,她要在不断的诉说里,再一次次去重历悲伤。
“走罢,只有离开,才有出路!”落雁下了决心。
走为上策!但走向何方?她想到了姐姐。她要离开麓溪,而罗得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找得到的选择。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麓溪外,就是罗得城有她的亲人。
婚变前,落雁一万个不愿意背井离乡,她只需要一锅温水,即使那锅狭窄,水也不深,但有她的父亲母亲,有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男人,有她喜爱的山山水水。那山的绿和水的活,那空气的清润,都让她深深眷恋。
婚变后,青山秀水成了她愁肠百结的伤心地。花不是花,雾不是雾,夜半来,天明去,她对未来看不清也看不到。
农夫在她生活中像一阵风。风来了,她凉爽;风走了,她郁闷。风来风去后,那种凉爽和郁闷她都不想再体会了。
秋落雁在下定离开麓溪的决心后,她找到了父亲:“爸,我想去找姐姐。”
“去吧,去你姐姐家住上一段时间,散散心。”秋之峰看着女儿在离婚后急剧消瘦,心疼不已。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女儿。
“爸,我想辞职。”落雁所说的走,和父亲所想的散心完全是两码事。
“辞职?”秋之峰吃了一惊,但他毕竟是一镇之长,历练风雨和人情,很快便镇定下来:“为啥?”
“过不下去了……”落雁语音哽咽,只寥寥几字,便道尽无限心酸和忧苦。
秋之峰心底长叹一声,无语。
乐爱美却镇定不了。她正在厨房切菜,听到落雁要走,她差点切到手指。她的眼泪淌了下来:“走吧!走吧!都走了,省得看着窝心。”
“落雁,快别提走了,看把你妈惹哭了,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你妈自从罗得城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容阿姨停下手中的活计,有点责怪地看着落雁,她转而安慰起乐爱美:“乐姐,还有我这个老婆子,我这把老骨头会在这老屋里陪你一辈子。”
乐爱美哭过后,落雁仍然要走。
人生中,有些事一直不曾想过,绳结紧绕,但在某个时刻被某种原因一激发,很快就会决定,或瞬间松开,顿成结果,且坚定不移。也许,这就是命运。
在想了一夜后,秋之峰同意了女儿的决定:“你去吧,如果在罗得城也过不下去了,就回来,我们重新给你安排一切。”秋之峰对女儿心中有愧,只要女儿能开心,就由着她了。
秋之峰决定了,乐爱美也就不再反对。这个家,夫唱妇随是一惯的传统。
“小鸟要飞,只有风雨才能锻炼出强壮的翅膀。”容阿姨想起一句谚语,此时很得意地用了出来。
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是落雁绝望之后的生机。
第二部分第23节:落雁的旅途是一个人
她的辞职手续办得很快。小镇居民除了对秋镇长的豁达和通情达理进行赞美外,还对落雁的选择表示了遗憾:“找到一份好工作不容易!可有了这么一份好工作还要丢掉,多可惜!”
落雁在小镇拥有的一切令人羡慕,为什么要丢掉而去走一条陌生之路?“离了再找一个,男人都是一样的,不就是过日子嘛!”他们以饮食男女的眼光规范着落雁失婚的忧伤。
可落雁偏偏不愿在饮食男女的眼光里去再续婚姻,她对所有的惋惜和规劝充耳不闻,只快速办好手续。当她离开麓溪时,她只带了身份证、换洗衣服及洗漱用品,其余全都留在麓溪她那间婚房里。
那间婚房曾花了她无数精力,原以为是一辈子的生活基地……可现在,所有的一切,包括落雁心中的美好憧憬和对人生的设计都转瞬成空。现在的落雁不再相信永恒,也不再去一厢情愿地设计将来的生活之路。人生,是人设计不了的。俗语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而不测和旦夕全属人的主观之外。
落雁把她的行李塞进一个中型的蓝色旅行包,这是她背井离乡的全部家当。临别前,她回眸自己的婚房,分外伤感:“不知何时才能再用上它?抑或永远都不会再用上它了!”
婚房里昔日精心雕琢的心意仍在,可如今要人走楼空。
乐爱美说保留原样吧,就像沉鱼的房间一样,容阿姨每天会来开窗打扫。偌大的家,如今只剩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免有些冷清,把它们按原样保留,睹物见人,尚有一番思念的热闹。
房间里,凡是挂在墙上、放在桌上的落雁和农夫的合影,在离婚当天就被取下来了。落雁把那合影,全部从中间剪开:既然不再是夫妻,何必徒留那纸上的笑脸让人空悲切?
乐爱美和容阿姨要送落雁去车站,被落雁婉然拒绝。对路,她不陌生,她怕的是临别前母亲的眼泪和唠叨。
一个人离去,有着一个人的安静。一个人走,比许多人相送着走要好,省去了许多泪水和伤心。落雁只在家门口和父亲母亲容阿姨告了别。
父母无言,只有容阿姨千叮嘱万叮嘱:“姑娘,不想在外面待了,或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落雁点点头,一个人拎着旅行包离开了家门。她沿着靠河的街道走着,迎面吹来习习的微风,像羽毛轻拂在脸上。落雁享受着这习以为常了二十多年的秀丽风景,慢慢走到麓溪火车站。
候车大厅里人不多,多是乡下人的脸色和打扮。离列车进站还有二十分钟,落雁在一个靠墙角的凳子上坐下来。她悄悄用眼睛睃巡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才放下心来。她不愿意看到熟悉的面孔。
乡下人坐车都急。离列车进站还有十分钟,就有三分之二的人站起身,“呼拉”一下挤成一个密麻麻乱七八糟的队。到了火车预定进站的时间,广播里响起一个软软的麓溪普通话,说火车晚点二十分钟。大伙儿听了,还是那样密匝匝地挤着,谁也不动一下,怕退出这个队就上不了车一样。落雁没去排那个队,她坐在凳子上不动。
火车徐徐进站后,旅客一窝蜂挤了进去。落雁最后一个进站,最后一个登上火车。她觉得自己不是背井离乡,而是去商场买东西。当火车启动时,她望着渐渐远去的麓溪,十分平静,一滴惜别的泪水也没有。
落雁的旅途是一个人的。她是中铺,就一直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看完一本杂志,然后,睡觉,睡不着时,就干躺着。她不想找人说话,就没人跟她说话。
第二天,列车徐徐驶进罗得站时,落雁才从铺位上下来。罗得站很大,干净气派。落雁随着人流走出车站,一眼就看到了来接站的姐姐,姐姐身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一定是姐夫。落雁只在姐姐寄回来的照片里见过齐达达。
齐达达接过落雁的行李。落雁对在自己的前夫农夫和姐姐之间曾经发生的故事一无所知,沉鱼却明白事情的起承转合,但沉鱼将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里,只将双臂张开,把妹妹拥进怀里。
“你一上火车,妈的电话就到了。你先在罗得城玩一段时间,工作的事,你姐夫会想办法。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沉鱼对发生在妹妹身上的变故不提一字,只尽姐姐之情义。
“姐,这是妈叫我带给你的。妈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戴在身上。”落雁待沉鱼松开手臂,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翡翠玉佛:“妈专程去五台山请来了这尊开过光的玉佛。妈千叮嘱万叮嘱要我一到罗得,就把护身符给你戴上,要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戴在身上。”落雁反复强调着护身符的重要,并亲手戴在姐姐脖子上。
第二部分第24节:她眼中的故乡变了
那块翡翠玉佛纯度很高,由一块良玉的最好部分雕成,玉佛像圆润饱满,很慈悲。
沉鱼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自从她喝下那几碗黄莲汤后,那苦味到现在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她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涌起那个想吃青草的欲望了。
落雁住在姐姐家。落雁见姐姐的幸福婚姻,不免触物生情:“我们是孪生姐妹,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却不同生活不同命。我的婚姻原以为是玉,没想到是块玻璃,一碰就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但谁又提早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世上哪又有后悔药吃?”
落雁心情恶劣,沉鱼只能安慰以转换妹妹的忧伤:“只是真正属于你的缘分还没到,到了时,你会过得比我好。”沉鱼举了一些在第二次或第三次婚姻里找到幸福的事例。
落雁的心情果然轻松了不少,但这是暂时的,当沉鱼的安慰在落雁心里淡去后,忧伤又会浮上她的心。
沉鱼从来不提妹妹的失婚,但落雁却时时诉苦。但落雁现在的苦,比刚离婚时的苦淡了不少,现在的落雁,至少能从容提起往事,不像刚离婚时,一触及就像有一把尖刀刺进心脏。
那个叫农夫的男人,在两姐妹心中都钉上了一颗钉子。不同的是,一颗钉在明处,一颗钉在暗处。钉在明处的钉子,看不到钉在暗处的钉子,钉在暗处的钉子,却看得到钉在明处的钉子。但沉鱼是永远不会把那暗处的钉子拔出来给妹妹看的。
落雁就这样进入了罗得城的生活。
姐夫齐达达帮她在罗得电视台找了一份临时工作。罗得城给人的机会,远远超过麓溪小镇,这让落雁有一种跳出井底看到了蓝天之感。
但无论是在麓溪镇还是在罗得城,落雁都觉得自己只是一只青蛙。她觉得人都只是一只青蛙。只是麓溪的青蛙是井底之蛙,罗得城的青蛙是地面之蛙。井底之蛙固守着井底,能拥有一份固定工作,即使收入刚够温饱,也极少有人辞职。而地面之蛙看到了蓝天和白云,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豪气,要奋斗一番了。
落雁进了罗得电视台一个叫《娱乐七彩光》的栏目,栏目监制是齐达达的朋友。先有三个月试用期,试用期满后,如继续留用,需和电视台签上一份正式的劳动合同。
开始,落雁在栏目组里只打打杂。齐达达教她学编辑机,让她参加罗得广播学院的记者编辑培训班。她学会使用编辑机后,就跟其他编辑编起了片子,再后来,就跟其他记者往外跑。在跑了一段时间后,落雁顺利地度过了试用期,也顺利地留了下来,并自己做记者独自往外跑了。做娱乐记者需要的是勤快和八卦,善于和人打交道,还有年轻,对明星有兴趣。像落雁这样一个聪明、漂亮、能说会道的年轻姑娘,很快便在罗得城的娱记圈里混熟了。
在熟悉了环境后,落雁喜欢上了这份工作。这份工作带点风花雪月,带点妩媚和浮华,还带点像麻雀嘴巴一样“吱吱喳喳”的八卦。影视圈里的娱乐明星、娱乐事件……俊男靓女、偶像派实力派……像多棱镜和万花筒一样在落雁眼前闪动,让落雁的生活也多姿多彩娱乐了起来。对明星的视角,娱记和追星族并不一样,正处于青春期的追星族既盲目又好奇,但娱记却需要平视甚至审视的目光。二十多岁的落雁包含着与她同龄的人更多的内容,她的失婚及背井离乡都像催生素一样催她成熟,因此,她对明星、名导的采访,对娱乐事件的分析,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在工作上毫不逊色。
进入罗得城一年后,落雁便完全游进了罗得城的生活,也完全抛开了再回麓溪工作的心意,失婚之痛也在新生活里慢慢淡化。
在罗得城生活了一年后,落雁回了一趟麓溪。当她再回麓溪时,她却发现,她眼中的故乡变了。
现在的落雁,是以地面之蛙的眼光去看她的故乡。她看到马路原是如此狭窄,街道原是如此肮脏,房屋原是如此破旧,小镇中心那个原来很值得自豪的公园,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简陋的小园子。就是和旧同学一起聊天,也话不投机半句多。其实,麓溪的街道还是原来的,同学也是原来的,只是落雁自己变了。此时的她,觉得小镇的美丽是供旅游的,游客只能站在小镇的边缘去欣赏,如果把自己融进它的生活和习俗,肯定不能习惯。群山环拥的麓溪小镇,纵使有无比秀丽的风景,却仍然只是一个封闭的小镇。
站在麓溪的大街上,落雁恍然觉得自己的从前,像一只生活在慢慢加热的水里的青蛙,如果不是失婚将她击出小镇,直到老死,她仍然会稀里糊涂地心满意足。
但当她在罗得城生活了一年多后,就变成了一只被直接投进沸水里的青蛙,反弹得如此之快,让她再也走不回来。
这次回家,落雁只住了一个星期,说工作忙不能久留。
麓溪小镇在落雁心中已变成了一块粗糙的布。
如果说麓溪是一块家织的粗布,罗得就是一块华美艳丽七彩缤纷的绸缎。家织的粗布穿在身上舒服,但看上去像大山里的嫂子;华美的绸缎穿在身上舒服看上去也舒服,却有几分如烈焰红唇般的浓艳。
落雁是喜欢烈焰红唇、葡萄美酒的姑娘。在她刚离开麓溪时,即使只是麓溪河畔的一朵红艳的美人蕉,都让她记忆犹新,但现在,那美人蕉隔了许多烟雾,她需要花一些精力和时间才能看清楚。
当然,农夫和美人蕉一样,也变成了一个烟雾中的影子。
第三部分第25节:有样学样、鸟枪换炮
那间在秋之峰家还在被容阿姨日日拂尘的落雁的新房,在母亲眼里,仍然是一幅心爱的名画,但在落雁心里,却是一本旧年的日历。
不知乐爱美和容阿姨在知道落雁的心情后,是心酸还是心苦。
心情变换后,落雁的外表也随之改变,不是她五官的变化,而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发生了变化。
落雁进了像罗得电视台这样俊男美女引领时尚的地方后,也就有样学样,鸟枪换炮。人说,三分姿色七分装扮,姿色不变但装扮却有无穷的变幻。落雁用脂粉、口红和都市流行前线的衣着,把自己变成了罗得城追赶潮流的女子。她从麓溪带出来的衣服,早被塞进了箱子底层,不再见阳光。
但买靓衫要钱,凭落雁的收入,还达不到享受名牌的程度,只能偶尔在名牌换季打折时买几件。不过,没关系,在现代的罗得城,遍街都流淌着糜艳,也流淌着仿制的糜艳。凡在帝国广场、皇朝商厦里能见到的无论是国际名牌还是土产名牌的款式,在市民化的流行前线很快就会有卖,款式一模一样。穿在身上,谁能分辨真假?特别是夏季时装,更好混水摸鱼。像罗得这样的海岛城市,夏季长,衣服一天一换,服装的款式学到位了,谁还在乎那牌子的真假和质地?
罗得电视台附近就是皇朝商厦,皇朝商厦旁的地铁站里,有条长长的商业街,就是流行前线,里面一个小店挨着一个小店,服装、化妆品、小饰品、皮具及鞋子,琳琅满目……里面掺杂着很多假名牌,见不得阳光,但光顾的年轻人很多,落雁便是其中一个。皇朝商厦里每一季的新潮流,在这里差不多都能找到。在它熙熙攘攘的喧闹里,弥漫着滚滚红尘的气氛。
当落雁在经济上略有节余后,便搬出了姐姐沉鱼的家。她在外面租了一套小居室房子。不是沉鱼赶她,而是落雁觉得不方便。即使是两姐妹,长期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第三部分第26节:“小丑人”
沉鱼十月怀胎,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齐柔菲。
柔菲降临人世后,沉鱼的心理安稳了许多,没再浮现过嗜草的欲望,没再在暗夜的梦里做着触摸阴阳界的梦,也没再梦见罗得大学碧湖边柔和飞的影子。
母亲乐爱美托落雁带给她的那块翡翠玉佛护身符,一直戴在沉鱼的脖子上,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