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新五代史-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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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化元年,升宋州为宣武军,以友谅为节度使。友谅进瑞麦一茎三穗,太祖怒曰:“今年宋州大水,何用此为!”乃罢友谅,居京师。太祖卧病,全昱来视疾,与太祖相持恸哭;太祖为释友谅,使与东归。贞明二年,全昱以疾薨。徙衡王友谅嗣封广王。
友能为宋、滑二州留后、陈州刺史,所至为不法,奸人多依倚之。而陈俗好淫祠左道,其学佛者,自立一法,号曰“上乘”,昼夜伏聚,男女杂乱。妖人母乙、董乙聚众称天子,建置官属,友能初纵之,乙等攻劫州县,末帝发兵击灭之。自康王友孜谋反伏诛,末帝始疏斥宗室,宗室皆反仄。贞明四年,友能以陈州兵反,犯京师,至陈留,兵败,还走陈州,后数月降,末帝赦之,降为房陵侯。
友诲为陕州节度使,欲以州兵为乱,末帝召还京师,与友谅、友能皆被幽囚。梁亡,庄宗入汴,皆见杀。
○兄朗王存 存子友宁 友伦
朗王存,初与太祖俱从黄巢攻广州,存战死。存子友宁、友伦。
友宁字安仁,幼聪敏,喜愠不形于色。太祖以为军校,善用弓剑。迁衙内制胜都指挥使、龚州刺史。太祖围凤翔,遣友宁东备宣武。王师范袭梁,围齐州,友宁引兵击之,夺马千匹,斩首数千级。太祖奉昭宗还京师,拜友宁建武军节度使,赐号“迎銮毅勇功臣”。太祖复遣攻师范,围博昌,屠之,清河为之不流。战于石楼,兵败,友宁堕马见杀。
友伦幼亦明敏,通《论语》、小学,晓音律。存已死,太祖以友伦为元从马军指挥使,表右威武将军。燕人攻魏内黄,友伦以前锋夜渡河,夺马千匹。李罕之以潞州降梁,晋人攻潞,友伦以兵入潞州,取罕之以归。累迁检校司空,领藤州刺史。太祖围凤翔,晋人袭梁,友伦以兵三万至{樊石}山,晋人乃却,友伦西会太祖于凤翔。昭宗还长安,拜友伦宁远军节度使。太祖东归,留友伦宿卫,伺察昭宗所为。友伦击鞠坠马死,太祖大怒,以兵七万至河中。昭宗涕泣,不知所为,将奔太原,不果。宰相崔胤遣人止太祖,太祖以为友伦胤等杀之,奏请诛胤等,昭宗未从,乃遣友谅至京师,以兵围开化坊,杀胤及京兆尹郑元规、皇城使王建勋、飞龙使陈班、阁门使王建袭、客省使王建乂、前左仆射张浚。
太祖即位,已封宗室,中书上议,故皇兄存,皇侄建武军节度使友宁、宁远军节度使友伦,皆当封。于是追封存朗王、友宁安王、友伦密王。
○子郴王友裕
郴王友裕,字端夫,幼善骑射,从太祖征伐,能以宽厚得士卒心。太祖与晋围黄鄴于西华,鄴卒荷槊登城骂敌,晋王使胡骑连射不能中。太祖顾友裕,一发中之,军中皆大欢呼,晋王喜,遣友裕良弓百矢。太祖镇宣武,以为衙内都指挥使。景福元年,太祖攻郓,友裕以先锋次斗门,郓兵夜击之,友裕败走。太祖从后来,不知友裕之败也,前军遇敌多死。太祖至村落间,始与友裕相得。是时,硃宣在濮州,太祖乃遣友裕先以二百骑前,太祖后至,与友裕相失。太祖卒与敌遇,败而走。敌兵追之甚急,前至大沟,几不免,赖沟中有积薪,马乃得过,梁将李У人勒呤嗳恕!
冬,友裕取濮州,遂围时溥于徐州。硃瑾以兵二万救溥,友裕败瑾于石佛山,瑾走。都虞候硃友恭谗之太祖,以为瑾可追而友裕不追。太祖大怒,夺其兵属庞师古,以友裕属吏,使者误致书于友裕,友裕惶恐,不知所为,赖张皇后教之,得免。权知许州。许州近蔡,苦于大寇,居民残破,友裕招抚流散,增户三万余。
迁诸军都指挥使,与平兗、郓,还领许州。崔洪奔淮南,友裕引兵定蔡州,市不易肆。太祖兼镇护国军,以友裕为留后。迁忠武军节度使。太祖攻凤翔,未下,去攻邠州。友裕破灵台、良原,下陇州,杨崇本以邠州降。后崇本复叛,太祖遣友裕攻之,屯于永寿。友裕以疾卒。
○子博王友文
博王友文,字德明,本姓康名勤。幼美风姿,好学,善谈论,颇能为诗,太祖养以为子。太祖领四镇,以友文为度支盐铁制置使。太祖用兵四方,友文征赋聚敛以供军实。太祖即位,以故所领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征赋,置建昌宫总之,以友文为使,封博王。太祖幸西都,友文留守东京。
○子庶人友珪
庶人友珪者,太祖初镇宣武,略地宋、亳间,与逆旅妇人野合而生也。长而辩黠多智。博王友文多材艺,太祖爱之,而年又长,太祖即位,嫡嗣未立,心尝独属友文。太祖自张皇后崩,无继室,诸子在镇,皆邀其妇入侍。友文妻王氏有色,尤宠之。太祖病久,王氏与友珪妻张氏,常专房侍疾。太祖病少间,谓王氏曰:“吾知终不起,汝之东都,召友文来,吾与之决。”盖心欲以后事属之。乃谓敬翔曰:“友珪可与一郡,趣使之任。”乃以友珪为莱州刺史。
太祖素刚暴,既病,而喜怒难测,是时左降者,必有后命,友珪大惧。其妻张氏曰:“官家以传国宝与王氏,使如东都召友文,君今受祸矣!”夫妇相对而泣。左右劝友珪曰:“事急计生,何不早自为图?”友珪乃易衣服,微行入左龙虎军,见统军韩勍计事,勍以牙兵五百随友珪,杂控鹤卫士而入。夜三鼓,斩关入万春门,至寝中,侍疾者皆走。太祖惶骇起呼曰:“我疑此贼久矣,恨不早杀之,逆贼忍杀父乎!”友珪亲吏冯廷谔以剑犯太祖,太祖旋柱而走,剑击柱者三,太祖惫,仆于床,廷谔以剑中之,洞其腹,肠胃皆流。友珪以裀褥裹之寝中,秘丧四日。乃出府库,大赍群臣及诸军。遣受旨丁昭浦矫诏驰至东都,杀友文。又下诏曰:“朕艰难创业,逾三十年。托于人上,忽焉六载,中外协力,期于小康。岂意友文阴畜异图,将行大逆。昨二日夜,甲士突入大内,赖友珪忠孝,领兵剿戮,保全朕躬。然而疾恙震惊,弥所危殆。友珪克平凶逆,厥功靡伦,宜委权主军国。”然后发丧。乾化二年六月既望,友珪于柩前即皇帝位,拜韩勍忠武军节度使,以末帝为汴州留后,河中硃友谦为中书令。友谦不受命。而怀州龙骧军三千,劫其将刘重霸,据怀州,自言讨贼。三年正月,友珪祀天于洛阳南郊,改元曰凤历。
太祖外孙袁象先与驸马都尉赵岩等,谋与末帝讨贼。二月,象先以禁兵入宫,友珪与妻张氏趋北垣楼下,将逾城以走,不果,使冯廷谔进刃其妻及己,廷谔亦自杀。末帝即位,复友文官爵,废友珪为庶人。
○子康王友孜
康王友孜,目重瞳子,尝窃自负,以为当为天子。贞明元年,末帝德妃薨,将葬,友孜使刺客夜入寝中。末帝方寐,梦人害己,既寤,闻榻上宝剑枪然有声,跃起,抽剑曰:“将有变邪!”乃索寝中,得刺客,手杀之,遂诛友孜。明日,谓赵岩、张汉杰曰:“几与卿辈不相见。”由此遂疏弱宗室,而信任赵、张,以至于败亡。
呜呼,《春秋》之法,是非与夺之际,难矣哉!或问:“梁太祖以臣弑君,友珪以子弑父,一也。与弑即位,逾年改元,《春秋》之法,皆以君书,而友珪不得列于本纪,何也?且父子之恶均,而夺其子,是与其父也,岂《春秋》之旨哉?”予应之曰:“梁事著矣!其父之恶,不待与夺其子而后彰,然末帝之志,不可以不伸也。《春秋》之法,君弑而贼不讨者,国之臣子任其责。予于友珪之事,所以伸讨贼者之志也。”
********唐家人传第二
○太祖刘太妃 贞简皇后曹氏
太祖正室刘氏,代北人也;其次妃曹氏,太原人也。太祖封晋王,刘氏封秦国夫人。自太祖起兵代北,刘氏常从征伐。为人明敏多智略,颇习兵机,常教其侍妾骑射,以佐太祖。太祖东追黄巢,还军过梁,馆于封禅寺。梁王邀太祖入城,置酒上源驿,夜半以兵攻之。太祖左右有先脱归者,以难告夫人,夫人神色不动,立斩告者,阴召大将谋保军以还。迟明,太祖还,与夫人相向恸哭,因欲举兵击梁。夫人曰:“公本为国讨贼,今梁事未暴,而遽反兵相攻,天下闻之,莫分曲直。不若敛军还镇,自诉于朝。”太祖从之。
其后,太祖击刘仁恭,败归。梁遣氏叔琮、康怀英等连岁攻晋,围太原,晋兵屡败,太祖忧窘,不知所为。大将李存信等劝太祖亡入北边,收兵以图再举,太祖然之。入以语夫人,夫人问谁为此谋者,曰:“存信也。”夫人骂曰:“存信,代北牧羊兒耳,安足与计成败邪!且公尝笑王行瑜弃邠州走,卒为人擒,今乃自为此乎?昔公亡在达靼,几不能自脱,赖天下多故,乃得南归。今屡败之兵,散亡无几,一失其守,谁肯从公?北边其可至乎?”太祖大悟而止。已而亡兵稍稍复集。
夫人无子,性贤,不妒忌,常为太祖言:“曹氏相,当生贵子,宜善待之。”而曹氏亦自谦退,因相得甚欢。
曹氏封晋国夫人,后生子,是谓庄宗,太祖奇之,曹氏由是专宠。太祖性暴,怒多杀人,左右无敢言者,惟曹氏从容谏譬,往往见听。及庄宗立,事曹氏尤谨,其救赵破燕取魏博,与梁战河上十余岁,岁尝驰省其母至三四,人皆称其孝。庄宗即位,册尊曹氏为皇太后,而以嫡母刘氏为皇太妃。太妃往谢太后,太后有惭色。太妃曰:“愿吾兒享国无穷,使吾获没于地以从先君,幸矣,复何言哉!”
庄宗灭梁入汴,使人迎太后归洛,居长寿宫,而太妃独留晋阳。同光三年五月,太妃薨。七月,太后薨,谥曰贞简,葬于坤陵。而太妃无谥,葬魏县。太妃与太后甚相爱,其送太后于洛也,涕泣而别,归而相思慕,遂至不起。太后闻之,欲驰至晋阳视疾,及其卒也,又欲自往葬之,庄宗泣谏,群臣交章请留,乃止。而太后自太妃卒,悲哀不饮食,逾月亦崩。
○庄宗敬皇后刘氏
庄宗神闵敬皇后刘氏,魏州成安人也。庄宗正室曰卫国夫人韩氏,其次燕国夫人伊氏,其次后也,初封魏国夫人。后父刘叟,黄须,善医卜,自号刘山人。后生五六岁,晋王攻魏,掠成安,裨将袁建丰得后,纳之晋宫,贞简太后教以吹笙歌舞。既笄,甚有色,庄宗见而悦之。庄宗已为晋王,太后幸其宫,置酒为寿,自起歌舞,太后欢甚,命刘氏吹笙佐酒,酒罢去,留刘氏以赐庄宗。先时,庄宗攻梁军于夹城,得符道昭妻侯氏,宠专诸宫,宫中谓之“夹寨夫人”。庄宗出兵四方,常以侯氏从军。其后,刘氏生子继岌,庄宗以为类己,爱之,由是刘氏宠益专,自下魏博、战河上十余年,独以刘氏从。刘氏多智,善迎意承旨,其他嫔御莫得进见。
其父闻刘氏已贵,诣魏宫上谒。庄宗召袁建丰问之,建丰曰:“臣始得刘氏于成安北坞,时有黄须丈人护之。”乃出刘叟示建丰,建丰曰:“是也。”然刘氏方与诸夫人争宠,以门望相高,因大怒曰:“妾去乡时,略可记忆,妾父不幸死于乱兵,妾时环尸恸哭而去。此田舍翁安得至此!”因命笞刘叟于宫门。
庄宗已即皇帝位,欲立刘氏为皇后,而韩夫人正室也,伊夫人位次在刘氏上,以故难其事而未发。宰相豆卢革、枢密使郭崇韬希旨,上章言刘氏当立,庄宗大悦。同光二年四月已卯,皇帝御文明殿,遣使册刘氏为皇后。皇后受册,乘重翟车,卤簿、鼓吹,见于太庙。韩夫人等皆不平之,乃封韩氏为淑妃,伊氏为德妃。
庄宗自灭梁,志意骄怠,宦官、伶人乱政,后特用事于中。自以出于贱微,逾次得立,以为佛力。又好聚敛,分遣人为商贾,至于市肆之间,薪刍果茹,皆称中宫所卖。四方贡献,必分为二,一以上天子,一以入中宫,宫中货贿山积。惟写佛书,馈赂僧尼,而庄宗由此亦佞佛。有胡僧自于阗来,庄宗率皇后及诸子迎拜之。僧游五台山,遣中使供顿,所至倾动城邑。又有僧诚惠,自言能降龙。尝过镇州,王镕不为之礼,诚惠怒曰:“吾有毒龙五百,当遣一龙揭片石,常山之人,皆鱼鳖也。”会明年滹沱河大水,坏镇州关城,人皆以为神。庄宗及后率诸子、诸妃拜之,诚惠端坐不起,由是士无贵贱皆拜之,独郭崇韬不拜也。
是时,皇太后及皇后交通籓镇,太后称“诰令”,皇后称“教命”,两宫使者旁午于道。许州节度使温韬以后佞佛,因请以私第为佛寺,为后荐福。庄宗数幸郭崇韬、元行钦等私第,常与后俱。其後幸张全义第,酒酣,命后拜全义为养父。全义日遣姬妾出入中宫,问遗不绝。
庄宗有爱姬,甚有色而生子,后心患之。庄宗燕居宫中,元行钦侍侧,庄宗问曰:“尔新丧妇,其复娶乎?吾助尔聘。”后指爱姬请曰:“帝怜行钦,何不赐之?”庄宗不得已,阳诺之。后趣行钦拜谢,行钦再拜,起顾爱姬,肩舆已出宫矣。庄宗不乐,称疾不食者累日。
同光三年秋大水,两河之民,流徙道路,京师赋调不充,六军之士,往往殍踣,乃预借明年夏、秋租税,百姓愁苦,号泣于路,庄宗方与后荒于畋游。十二月己卯腊,畋于白沙,后率皇子、后宫毕从,历伊阙,宿龛涧,癸未乃还。是时大雪,军士寒冻,金枪卫兵万骑,所至责民供给,坏什器,彻庐舍而焚之,县吏畏惧,亡窜山谷。
明年三月,客星犯天库,有星流于天棓。占星者言:“御前当有急兵,宜散积聚以禳之。”宰相请出库物以给军,庄宗许之,后不肯,曰:“吾夫妇得天下,虽因武功,盖亦有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宰相论于延英,后于屏间耳属之,因取妆奁及皇幼子满喜置帝前曰:“诸侯所贡,给赐已尽,宫中所有惟此耳,请鬻以给军!”宰相惶恐而退。及赵在礼作乱,出兵讨魏,始出物以赍军,军士负而诟曰:“吾妻子已饥死,得此何为!”
庄宗东幸汴州,从驾兵二万五千,及至万胜,不得进而还,军士离散,所亡太半。至罂子谷,道路隘狭,庄宗见从官执兵仗者,皆以好言劳之曰:“适报魏王平蜀,得蜀金银五十万,当悉给尔等。”对曰:“陛下与之太晚,得者亦不感恩。”庄宗泣下,因顾内库使张容哥索袍带以赐之,容哥对曰:“尽矣。”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至此,皆由尔辈!”因抽刀逐之,左右救之而免。容哥曰:“皇后惜物,不以给军,而归罪于我。事若不测,吾身万段矣!”乃投水而死。
郭从谦反,庄宗中流矢,伤甚,卧绛霄殿廓下,渴欲得饮,后令宦官进飧酪,不自省视。庄宗崩,后与李存渥等焚嘉庆殿,拥百骑出师子门。后于马上以囊盛金器宝带,欲于太原造寺为尼。在道与存渥奸,及至太原,乃削发为尼。明宗入立,遣人赐后死。晋天福五年,追谥曰神闵敬皇后。
自唐末丧乱,后妃之制不备,至庄宗时,后宫之数尤多,有昭容、昭仪、昭媛、出使、御正、侍真、懿才、咸一、瑶芳、懿德、宣一等,其余名号,不可胜纪。庄宗遇弑,后宫散走,硃守殷入宫,选得三十余人。虢国夫人夏氏以尝幸于庄宗,守殷不敢留。明宗立,悉放庄宗时宫人还其家,独夏氏无所归,乃以河阳节度使夏鲁奇同姓也,因以归之,后嫁契丹突欲李赞华。赞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