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闹东京都-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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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掠过,已阻不及刀刃铡落。
“五弟!!”卢方登时睚眦崩裂,发出一声撕心狂吼。
下一刻,却未见鲜血溅喷。
众人定睛看去,那刀锋竟已贴在白玉堂颈上皮肉,却是凝定空中未有铡落。
再看仔细,只见一只手,牢牢钳抓厚刃刀身。
红衣人影,不知何时,已站到铡旁。亦不知是何时,出手止住铡刀下势。
“展大人……”落铡的王朝愕然看着展昭。
最不可能枉法纵犯的人,此刻居然阻挡行刑。
他不解。
堂上众人皆是不解。
便是连展昭自己,亦一样不解。
但有时,人并不如所想那般了解自己。
身随意动,意随心动。
往往在刹那之间,反心而行。
“展昭!!你阻挡行刑,可知罪犯欺君?!”庞太师眼见就能替庞奇报仇,却不料展昭横加阻止,顿时勃然大怒。
匆忙赶至的三鼠险些失去兄弟,这下可不能再有闪失。徐庆举起大锤,喝道:“五弟!我们来救你了!”韩彰亮出钢爪,卢方金环大刀横空,冲杀过来。
“有人劫法场!!”堂上衙役见有人劫法场,立即拔刀举棍阻挡他们。王朝马汉等人连忙护在包拯身前。
场面可谓混乱至极。
如滚粥一般的喧嚣堂上,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等待铡落的人,和止住铡落的人。
“好吵……阎王殿怎也这么吵……”
“……还远着哪……”
“耶?猫儿,你怎么也来了?喂,白爷风流一世,可不要跟个臭男人殉情啊!”
“……”
“刀下留人!!”
喧闹之中,夹杂了一句叫唤,只可惜堂内实在过于混乱,无人听到。
幸那包拯站高望远,看到后来之人,连忙一拍惊堂木,喝道:“尔等住手!!”
威慑之声骤响,瞬时镇住众人。三鼠亦定住手中兵器,衙役纷纷退开,连那庞太师也住了声。
只见王丞相捧了一卷圣旨走进堂来,喝道:“包拯接旨!”
包拯等人连忙跪迎:“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丞相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实,钦差庞奇草菅人命,白玉堂为亲杀人,其情可悯,特令赦其死罪。钦此,谢恩!”
众人齐声高呼:“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包拯接过圣旨,心中瞬似放下一座巨石。三鼠闻皇上免了白玉堂死罪,更是大喜过望,忙过去将铡刀掀起,把白玉堂扶了起来。
展昭顿觉虚脱,仿佛让他跑了百里路程,然后又要他爬上泰山顶峰,再让他从悬崖上面跳下来一般……
徐庆看了展昭那张煞白脸色,见他不计前嫌在紧要关头出手救了自家五弟,再加上之前不惜受创暗中相助,对这本来讨厌得要死的猫儿倒生了几分敬重,蒲扇大的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展昭,够意思!”
“咳咳——”若比平时,再多拍几下也没关系。可展昭现下伤重,撑着站直已是勉强,哪里还经得住徐庆不知轻重的手劲,痛得他连声咳嗽,胸口创处更是如撕烈痛。
但他情愿受这样的痛,亦比适才那种说不出来的心裂之痛要好上百倍。
庞太师可不愿意了,他走上前去问那王丞相:“王丞相,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如此一来,岂非让我奇儿死得不明不白!!”
“太师莫急。此案本只有展护卫一人替白玉堂作证,但今晨却多了十数人证。”
“啊?!”
“河湟蕃主遣使觐见皇上,闲聊当中提及此案,那特使身边随带的五十侍卫,其中十数名侍卫恰巧就是当日陪同庞奇前去清剿天书教众的兵士。有他们作证,足证当日庞奇确实是滥杀无辜。而白玉堂,亦是因为亲人被杀,一时激愤将庞奇杀死。”
“特使?!”
“不错,特使对此案非常关切,特意亲自将士兵人证带到堂来。”王丞相说罢,让身退开,但见一名身着亮黑貂袍的少年带领十数名蕃衣士兵进入大堂。
众人一见不禁有愕,但凡外族来访特使无不是精明干练的强腕之人,但眼前这一少年,骤一看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竟可担此重任,实教人啧啧称奇。
白玉堂看到他,亦是一阵愣忡。
倒是那少年特使神色冷然,只是挥挥手,招来一名随行汉官,对他吩咐了几句。那汉官便对众人说道:“特使此来是为了澄清案情真相,并将看到案发经过的士兵带到堂来。请包大人继续审理此案!”
“多谢特使!”包拯拱手,随即喝道:“升堂!!”
有十数番兵一一作供,将案发当日之情细说究竟。王立等几名随行官员见真相败露,亦只得招出隐瞒之实情。
果如展昭所言,庞奇为求立功,骤闻有天书教教众藏身赤岭山下,立即调遣手下二百蕃兵,但几翻搜捕仅见到张柔一家三口。庞奇为求建功,未细求证之下杀死三人,连稚童亦不放过。而后白玉堂赶至,为亲报仇,怒而杀之。
案情既清,众人画押承供,包拯一拍惊堂木。
“堂下听判!!”
森严虎目看向堂下所跪众官,“王立、章离、何钦、秦韦昆、宁庶,你五人隐瞒事实真相,至令他人蒙受不白之冤,法所难容!更者,尔等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啊!摘去他五人顶戴官帽,脱去其身上官袍!!”
“是!!”衙役上前,将那五人摘帽脱袍。
“今革去尔等官职!再判杖刑五十,尔等可是心服?!”
王立等人早已吓摊地上,哪里还敢辩驳。
包拯转目看向白玉堂,再拍惊堂木。
“白玉堂!!”
“草民在。”
“庞奇纵然有罪,亦需交至官府查办,不得私下行刑!更况,庞奇乃是钦差大臣,身份特殊,你持武犯戒,杀死钦差,已是死罪!但姑念你杀死庞奇,乃为妹报仇,其情可悯。”
卢方等人站立一旁,本以为有皇上赦免,白玉堂应已无事,但听得包拯如此说法,却不是如此简单。
少年特使看座一旁,侧首听着身边译官将包拯所言句句传义,亦渐渐皱了眉头。
“白玉堂,今免你死罪,改判刑囚十年,你可心服?!”
“慢着!!”卢方一听判词,立时站了出来,“包大人,你不是说我五弟为亲报仇而杀人,此罪可悯,何以又要判他十年刑囚?!”
“此言差已。”包拯缓缓摇头,“律法不容私情,若每人皆以报仇为名随意杀戮,不行大律,只求一己畅快,岂非天下大乱?如此,要朝廷律法何用?”
“但是……”
“大哥,不必说了。”白玉堂朝包拯叩首,昂头言道,“草民心服!”
庞太师虽恨不能将白玉堂杀死,但包拯判决却是不偏不倚,纵然心有不甘,亦只得愤愤而回。
王丞相见事情办妥,亦抱了圣旨要回宫向皇上覆命。少年特使看了白玉堂一眼,眼神中略过不舍,但终是忍耐下来,随王丞相一同回宫去了。
“十年?!老五出牢的时候只怕跟大哥一样老了!!”徐庆最没耐性,终是忍不住大叫起来,他伸手一把拉起白玉堂,“老五我们走!!管他什么老什子开封府闭封府!我徐庆就是不买官府的账!!看他们能把咱们怎么样?!”
韩彰也冲了过来:“对!老五,咱们走!!什么包青天,不过是骗人的鬼把戏!!江湖逍遥,总比蹲在牢里的好!!”
“不可造次!”展昭听得他们口没遮拦,句句都是欺辱包拯之言,不禁心中有恼,又见他们拉了白玉堂要走,连忙抢上一步挡住二人。
徐庆见他来阻,登时大怒喝道:“展小猫!我还以为你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到头来,你不过还是官府的一条走狗!!”
“徐庆,此处乃是开封府大堂,岂容你蔑视法纪?!”
韩彰闻言,突然笑了:“猫儿,刚才阻了铡刀的人是谁?若论蔑视法纪,我看你是当仁不让……”
“你——”
“够了。”白玉堂轻喝一声,猛力甩开徐庆,“还敢说人家的不是。也不看看你们自己,夜闯劫牢就够死三次不止,若非包大人海涵不予计较,你们早就保不住颈上脑袋了!!”
韩彰愕道:“老五,你是怎么了?说话怎跟那臭猫一个味儿?!”
徐庆更是按耐不住:“老五?!你这什么意思?!我们救的是你啊!!”
白玉堂冷冷地看了徐庆一眼,竟露出不屑冷笑。
“哼,我也没求你们来救我。”
韩彰听了一把揣住白玉堂衣领:“老五!你这是人话吗?!我们日夜兼程赶来京城,一听到你被囚问斩,连命都不顾劫牢劫法场!你居然还说这种话?!你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
“兄弟?害我险些背上越狱重罪,这样的兄弟,不要便罢。”
卢方一直隐忍,闻言亦难再耐:“五弟!别太过分了!”
“大哥,若你还认我这个五弟,就听玉堂一言,义举也该看情况而行,若是他人不需要而强加其身,那不是好意,而是麻烦。”
“你——”
“白玉堂!你得了失心疯吗?!今日当兄弟的就要把你给打醒!!”徐庆说着,抡起拳头就往白玉堂脸上狠砸。
白玉堂眼中青气一现,侧首躲开来拳,反手一番,擒住徐庆手臂,右手急错肘位,只听“咔咯——”一声骨离闷响,他竟生生错开徐庆右臂关节。
“你、你……”
关节错位,徐庆痛得满头是汗。
韩彰见他竟不顾兄弟情义狠下毒手,更是勃然大怒:“白玉堂!你太狠了!!他是你三哥啊!!”
白玉堂不仅未有半分悔意,反而态度冰冷:“白爷今日心情不好,你不要惹我!!”
“够了,二弟!”
卢方拉住韩彰,转头看向白玉堂,“五弟,平日任性大哥都能容你,但今日你实在太过分了。我要你收回适才之言,向三弟赔礼道歉!否则我卢方就不再认你这个兄弟!!”
“言出难回,覆水难收。”
白玉堂侧走半步,劈手抽出马汉腰间佩刀,雪袍一扬,芒骤光裂,但见一片布帛飘然落地。
“今日割袍,断你我恩义。日后五义名下,再无我白玉堂!!”
“好。好。好。”
卢方瞪着那片断帛,三个“好”字如铁掷地,铿砸有声。
“二弟。三弟。我们走。”
白玉堂凝立在大堂之上,目视愤而离去的三位兄长,脸上神色决绝,便连旁边衙役看了,亦不禁觉得此人实在忘恩负义。
唯独展昭不发一言,慢慢移步,走到白玉堂身侧。
伸手,很用力地掰开那合拢得死紧的五指,将那把柄上已捏出指痕的佩刀取了过来。
10
一场风雨似已停歇。
东京城内又恢复昔日宁静,自西城门一闹,几乎全城都知晓开封府四品护卫展昭已从西塞归来,城内宵小贼盗一时不敢造次,纷纷偃旗息鼓,开封府倒是难得过上了一段较为空闲的日子。
又闻江湖有传,陷空岛五鼠拆伙,锦毛鼠白玉堂因杀死钦差受判囚刑十年,现关禁在开封府大牢之内。有不少好事之徒想去一探久经,只是谁又能在御猫展昭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来去自如?
傍晚时分,展昭一身暗红官袍未褪,提了一食盒往大牢而去。
守门牢卒在这近半月的时间里每日都在同一时刻见他前来,早是习以为常,连忙替他开了牢门。
展昭缓缓走过牢道,在靠阳的一间牢房外停下脚步。
里面的人,还是一身素白,但已非跋扈雪绸,却是囚衣裹体。
他似乎没有察觉门外来人,只静静地,凝视着自小小窗户间透入的夕阳光辉,等待着最后一丝温暖的离去。
那双曾经跋扈如日的眼眸,此刻却似凝滞了的水潭,不动,无波。
心中悸痛,展昭出声唤道:“白兄。”
白玉堂的肩膊像突然被谁拍了一下地弹了弹,侧过头来时,已是一张灿烂如昔的笑颜:“臭猫!你还真是鬼祟!”
开头的几天,他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笑着调侃自己像猫儿一般鬼祟无声。而现在,他还是在笑,还是以刺语调侃自己。可展昭却知道,这笑,已很牵强。
他是何等自在人物,但开封府大牢,却囚禁了这颗傲然不群的心。如同被生生折去了翅膀飞鸟,无力啸天,只有在地上仰观群伴,郁郁苟活……
若不能傲笑江湖,仗剑纵横,白玉堂,还是白玉堂吗?
“今日可有给我带酒?”
见展昭进来,白玉堂倒是比较在乎他手上的食盒。
展昭振作精神,将食盒放下打开,摆出各样饭食,三菜一汤倒算丰富。
“公孙先生吩咐了,你体内寒毒尚未全解,虽夜里已无发冷,但还不能饮酒,以免伤身。”
白玉堂见无酒可饮,顿是不悦地撅了撅嘴:“猫儿,你也好不了多少,公孙先生不是叫你卧床半月吗?我怎老见你往牢里跑啊?”
展昭略是一窘,但很快以微笑掩过:“展某身体尚好,不劳白兄费心。饭菜快凉了,还是先用饭吧。”
“你怎管得比我老娘还严……谁嫁了给你啊,准要被叨念着烦死!”
白玉堂虽是嘴不饶人,倒也乖乖捧了饭碗,夹了菜淆,慢慢吃起来。
展昭静坐一旁,淡淡看着他。
“董毡今日来过。”
他的话,让白玉堂的筷子僵了僵。
“你还是不愿见他吗?”
白玉堂放下空了的饭碗,擦了擦嘴,呵呵笑道:“那个小子啊,让他见了就怕不肯回去了。一国特使赖在开封府大牢,岂不是要让包大人头疼?”
清锐的视线,直直凝视着他,仿佛能窥穿他心中所想。
“他托我与你说,明日他就要启程返回西塞,希望你好自保重身体,万事小心。”
“喔……”白玉堂微微颔首,脸颊隐入阴影中。
“他还说,他送你的那坛酒叫‘浮石台’,日后若有机会,必再带此酒与你相会。”
“嗯。”
如此二人又自沉默。
锐利双目未有偏移,被他这么盯着,白玉堂竟生了不自在:“喂!喂!看什么看啊!又不是大姑娘,有啥好看的?!”
“白兄过谦了。”
展昭眉间划过一丝谑意,白玉堂一回神,已听出他话中侃调,摆明就是笑他比姑娘家漂亮!!登时怒喝一声,伸手挥出三拳。
“来得好。”展昭轻赞,侧身避开当胸第一拳,反手格拨第二拳,第三拳眼见不及抵挡,就见他如灵猫窜瓦,半身凌空脚踢墙壁,整个人翻过白玉堂落他身后。
“好你个头!”白玉堂头亦不回,脚下盘踢后方,右手反取后人咽喉所在。
“我的头当然好。”
展昭不慌不忙,随手攀住白玉堂手臂,顺势借劲而起,避开脚踢,指出弹他背心要穴。
二人便是如此你一言我一语,互不退让,在牢里大打出手。
牢内掌风呼呼,已是尘土飞扬。
到了最后,白玉堂抓了放在床边的碟子饭碗,当作暗器打了过去。展昭倒是利索,右手捻来,交放左手,叠叠整齐,竟未摔破半片瓷器。
白玉堂都丢完了,就见展昭左手上如店小二般捧了一层高高碗碟,登时捂了肚子暴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展昭似有不觉,看了看那个笑倒床上猛捶床板的白老鼠,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层碗碟,不禁亦露出了好笑神色。
“哈哈……受、受不了啊……哈哈!!哈哈……笑、笑死、我了……哈哈……”
他笑得越是过分,几乎都快要岔气了,展昭亦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将碗碟放回食盒。
好一阵子,白玉堂才缓过气来,但见明眸之中缀了些朦胧泪水,半启唇瓣喘着略乱的气息,展昭只觉心中“砰咚!”一声,然后心跳速度难抑加快。
“猫儿,你听我说……”
老鼠爪子扒了过来,搭在肩膀,笑后脱力整个人像无骨般趴到展昭身上。展昭向来待人恭敬守礼,旁人亦碍于他南侠身份,未敢有胆大之人敢如此贴近。这下真教他不知所搓,对粘在身上的这只白老鼠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儒雅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