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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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明天就行刑啦?”“是啊!该灾啊,倒楣啊!明天又轮到哥哥的班,唉——唏!”蔡大呆子心里急坏了,明天正好是他当班刽子手。卢员外对他们弟兄是恩重如山,怎么忍心去杀卢员外啊?但是不杀又不行,所以直接在这块叹气。蔡二爷忽然一想:“大哥!不要急啊,员外死不了。”“咦?此话怎讲?”“告诉你,梁山上有个军师,这个军师厉害啦!你可记得上一次李固叫我们办卢员外的监毙,他在梁山上头就心血来潮了,掐掐指头就算到了,不是派那个戴宗跑得来找我们的吗?这一次要杀卢员外,军师肯定也要心血来潮,肯定也要派人来。告诉你,我们要报卢员外的恩,就在明天。”“你兄弟此话怎么讲?”“明天他们把卢员外推到法场,不是要等到红旗举起来,炮响了,你刽子手才开刀吗?”“对啊。”“明天炮响了之后,你不要拎起刀来马上就砍,你的动作要慢一点。”“要慢干什么?”“这个慢哪,就是延挨时间。军师虽然心血来潮,能算得到,派梁山的大王到法场上来救卢员外,还有一段路程要跑哩。所以你要慢,故意慢,想办法慢,越慢越好。你要慢慢地等,等梁山的大王到法场上来救卢员外。你懂不懂啊?”“哎!哥哥知道了。”“这个你千万不能忘记啊!”“忘不了!”蔡二爷关照过哥哥之后,随即出门,到街上去买东西了。买什么东西?买世上最好吃的珍馐百味,最上品的东西,价钱越贵越好。好在狗头李固给了他二千两银子,他就拿这个钱来恭维卢员外。蔡二爷买好东西,送到牢里,也没有把明天上法场的事告诉卢员外,只叫他吃。何以呢?你这一刻告诉他,恩公从这一刻就要烦神了,一直烦到明天临开刀为止,这又何必呢?不必叫他烦了。今天把这些好东西买来给他吃,万一明天梁山人不来救他,他死掉了,也不至于成为一个饿死鬼。所以蔡二爷旁的话不啰嗦,只劝卢员外多吃些。卢俊义到哪块晓得他的用心呢?卢俊义吃过了就睡了。
蔡二爷在城里为卢俊义奔忙,在城外有个人也忙坏了。哪一个?拼命三郎石秀。石老三忙的什么事呢?他晓得这一案案情重大,既然把卢俊义抓回了头,肯定明天就要上法场。既然是上法场,官府一定会防备梁山人来劫法场。因为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不久前,宋江、戴宗在江州被押赴法场,梁山人不是大闹江州劫法场的吗?官府把这件事当作前车之鉴,下令四城门吊桥高扯,加强戒备。果真这样,我只有一个人,靠我硬斩硬剁的功夫,没得飞檐走壁的本领,想进城就难了。所以石老三这一刻在路上,连走带蹿,行走如飞。到了城门口一望,还好,城门还没有关,吊桥平坠。石老三就大摇大摆进了东门。这一刻多晚了?其时已近黄昏时分,家家户户都上灯了。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看见旁边有一家小酒店,酒店楼上下宾客满座。奇怪了,这家小酒店怎么有这么多的客人啊?石老三就站在门口朝里头望,店小二正在里头前后来回照应。一看,有个客人站在店门口:“哎!爷家,你老人家大概是吃饭的吧?”石秀点点头,没有开口。“爷家,小店平时客人不多,今儿生意特好。这样子吧,你老人家先在这张桌子上挂挂角,等有了空座位,我再请你老人家过去。”石老三还是点点头,没有开口。为什么不说话?石秀是个细心人,他早就想过了:我是个外地人,我这个口音不对头啊!今天这个地方有这许多人,不必问,都是本地人,都是等看卢员外上法场的。我如开口说话,露出外地口音,说不定这个小二就生疑了:啊咦喂,这个角儿不是本地人嘛.会不会是梁山上来的呀?那就糟了!所以他就来个闷声大发财,只吃不开口。他这个外地人不敢说话,那些本地人一个个都在高谈阔论。就在这张桌子上有一老一少,他们一边吃酒,一边正在这块谈着:“哎,老爹啊!”“噢,小伙啊。”“听说公事上去啦?”“唔,龙廷剑恐怕就要到了,明天就上法场了。”“老爹,明儿这个法场,我心里想看得很哩,我就欢喜看热闹。哎!不忍心啊,不瞒你说,我受过卢员外的大恩的。”“哎,小伙啊,我哪块没有受过卢员外的恩吗?我啊,要不是卢员外,骨头早就打鼓了。我跟你是一个想法,不去唦,不送送卢员外心里又不安;去唦,实在是不忍心。”“老爹哎,我倒有个办法。我们最好先买一些纸馃锭,到法场上去烧化烧化,磕几个头,祷告两句,表表心意。这样子,我们明儿就可以不到法场了。”“好!小伙啊,到底你年纪轻,聪明得多哩。唔,就这个办法。我们吃过了就去。”“好的。”石老三一听:来唦,大名城我初次来,法场在什么地方我还不晓得,又不能问人,我何不就跟着这二位,先到法场去看一看。哎,用得。石老三就在这块等这二位。
没有到一刻儿工夫,只听见大街上鼓声大震。咚咚咚咚……“啊……!”酒店里的人一听,一起朝外涌了。“老爹哎!听见啊,龙廷剑到了。”“唔,是龙廷剑到了。”“我们速些来望望看。”“望望看。”有的人就趴在窗子面前朝底下望,有的人就跑到店门口去望。石老三在窗子面前朝下一望:来了有二百兵丁。在队伍当中,有一座黄亭,八抬八绰,细吹细打,香烟缥缈;就在黄亭的架子上,供着一口龙廷剑。左右有两杆红旗护着,风吹飘荡。剑鞘上有四个字:“如朕亲临”。这话怎么讲呢?就等于是皇帝老亲自来了。所以这口龙廷剑有这个狠处,有先斩后奏之权。就在龙廷剑后头,有个中军官,年在四十岁左右,身材魁伟。头戴金顶大帽,身穿金丝大红袍,胯下是一匹黄沙马,左手带着偏缰,右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根红毛籐鞭杆。这个中军官身份虽不大,因为是护剑官,剑是“如朕亲临”,他也就等于是护驾的官员,今天这位护剑官,是见官大三级。
龙廷剑刚过去,石老三就注意找了,找哪个?找刚才跟他同桌的那一老一少。哪晓得眼睛眨了下子,两个人没得了。慢慢地找,仔细地望。噢!这二位已经到了对过小香蜡铺子里头,正在那块掏钱买纸钱馃锭哩。唔,赶快追上去。石老三把正帐一算,小帐一付,出了店门,就跟在这二位的后头跑。这二位在前头,一边走着,一边谈着:“哎,老爹啊。”“哎。”“看见龙廷剑啦?”“看见了。”“明天午正三刻,恩公卢俊义就要断颈刀头了。唉!我想来想去,不恨旁人。”“啊!恨哪个?”“我就恨梁山的狗强盗!”咦喂!石老三在后头一听,可要死啊!我就是梁山的,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唔,倒要听听看哩。“小伙啊,你怎么又恨起梁山来的呀?”“你想想看,卢员外本来在家里头安居乐业,千百万银子的大财主,有名的员外郎,日子过得好好的,不晓得什么玩艺,梁山的强盗要把他骗上梁山,还跟他结拜金兰,这话就不谈了。拜过之后嘛,你就把他留在梁山上咧,偏偏把他又放回家。卢员外如果不回来也就罢了,你看,回来了下子,家里那对狗男女密告卢员外私通梁山,蓄谋造反,险些儿把卢员外定成死罪。后来多亏黄振声黄大老爷开活他的性命,充军到沙门岛。你梁山的人不要管咧,他三年罪满回来,他还是他卢俊义,还是做他的员外郎。梁山偏偏要派人来劫他。你劫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多派两个人来唦,稍微离远些再动手唦。他只派了一个人来,来的这个小伙又一点个见识没得,拣了枯树林那个地方动手,离城几里路,这就能玩了吗??唉!我听说啊,来救卢员外的那个小伙跟小孩子差不多,武艺虽不丑,但过于瘦弱矮小,结果斗不过官兵,官兵又把员外抓住了。这一来害得卢员外明天就要挨刀断头。你说,这个能不怪梁山的大王吗?唉!卢员外死得也太可怜了”“哎,小伙啊,你现在怪梁山的大王也没得用,你就把唾沫说干了,他们也听不见。”“老爹,我倒有个好主意。”“什么好主意?”“我们城里关外,受过卢员外恩的人,多了没得,千把人总有吧!我们今儿先约下子,碰下子头,明儿一起到法场上去,等到午正三刻炮一响,我们就哗……一起冲上去,一起动手,把卢员外救出城,送上梁山。回头我们再家来,再做我们的老百姓。”“小伙啊!你把个下巴颏子先托住。”“做什么?”“不是旁的,我怕你把下巴颏子说了掉下来。”“噢,我这个章程不能用啊?”“你啊,说话直接不要喝茶。你也不想想,城里头有多少官兵,还有武将,我们这些人手无寸铁,又没得真功夫,这就能玩了吗?”“哈哈,老爹,当真这样子玩呢吗?我嘛,是说的气愤话哎!是说了玩的哎!”“说了玩的呀?小伙啊,这些玩话跟我说不要紧,跟旁人千万不能说。你可晓得黄大老爷在此地做官,人都说他明如镜,清如水,这是什么道理啊?就因为他晓得民情。好说:黄大人坐在衙门里头,他又不出来,怎么晓得的呢?听说他来的时候,就从都城带了几十个京油子来,这几十个京油子没得旁的职务,就蹲在衙门里头,有饭吃,有钱用,他们每天早上出来,穿着老百姓的装束,就夹在老百姓当中,或者到茶坊洒肆玩玩,街头巷尾看看,专门打听哪一个是好人,哪一个是坏人。所以黄大老爷对全城的情形一清二楚。哎!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让京油子昕到了,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咦喂,咦喂!老爹啊,你这话把我提醒了,不要吵,让我来望望看,后头有人没有人。”这个小伙掉过脸来一望。“咦,老爹哎!”“哎!”“我们后头好象有个人跟着哩!”“啊!你的眼睛比我尖,天黑了,你代我看真了,到底有人没有人。”“好象有哩。”“不能好象哎,最好仔细望望看。”好。仔细望望看唦——呃,咳咳,咳!哪一个啊?”这个小伙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他是玩的个金钟罩:“哪一个啊?”石老三在后头走着,不晓得他是玩的金钟罩,以为真被他看见了。既看见了嘛,当然要答应一声了:“咱——!”“啊咦喂!老爹啊,没得命了!后头是有人哩!”“听见的呀,说话的口音不对嘛?”“哎,哎,好象是二八京腔。”“噢,如何?我说的吧,有京油子吧,二八京腔,一点不错。”“老爹啊,刚才我说的话,会不会都被他听见了?”“当然啦。所以我叫你嘴里不要瞎说,你是说了玩的,他就当作真的。他就跟在我们后头走,把你府上的门籍子一望:噢!原来就住在这个地方。要死下来啦!他居然想冒充梁山的大王,想来劫法场。明儿把你抓起来,推到法场,跟卢员外一起午正三刻开刀!”“啊咦喂!老爹啊,这一来怎么好呢?啊啊啊啊……”“不要紧,不要紧哎。小伙哎,你不要哭唦!我仃来想办法。”“老爹啊,我倒有一个办法哩。”“嗯?”“我们速些个跑,把他甩掉了。“好!脚底下带快些个。”乖乖!这一老一少脚底下就跟搨了油一个样子,的笃的笃的笃的笃……在前头直奔。
他们再快死了,想把石老三甩掉,恐怕办不到。两个人跑了一段路下来:“啊唷喂!啊唷围!”“我的妈妈——老爹啊,乖乖!气就差跑了憋住了。”“小伙啊,我就差跑了厥过去。”“老爹啊,这一来好了,恐怕把他甩掉了。”“唔,差不多了。望望看唦。”“噢。——还在后头哩!”“真的呀?”“你看唦!”“啊!”“老爹啊!跑了一阵子,还是没有甩得掉,怎么好呢?”“这个……不要紧啊,小伙哎,有个办法哩,我,我,我们去跟他绕八卦阵!”“好好!把他带了去绕八卦阵!”
什么叫八卦阵?在大名城西门城脚根这个地方,有一大片空地,这片空地上全是挖的一些坑,坑里头全是灰粪。古时与我们现在不同,我们现在城里的房子,大多有抽水马桶,水一放,就把粪便冲掉了。过去不是的,妇女们都是在家里上马桶。马桶里的太小便朝哪块倒呢?都是乡里人挑个粪桶担子来收。然后用灰粪船把它驳走。好天好日的还好办,到了下雨下雪,乡里人上街就不方便了,如果再河水封冻,就更没得办法了。这时候马桶没得地方倒,上头又不能加窝摺,怎么办?城里头有一批游手好闲的人,就动脑筋了,几个人凑起来,就弄个灰粪行开了玩玩,专门收灰收粪。灰粪行摆在哪一块呢,收下来的灰粪总得有地方倒啊?城里大街上不能玩,最后就找到西门城脚根这个空地上,挖了许多坑来聚集灰粪。有了这个灰粪行,乡里人就来投行了,花钱买下灰粪,而后再弄船装了走。所以这个地方啊,本乡本地的人白天都不大敢走,生怕掉到灰粪坑里,到了晚上,就更没得人来了。所以当地人就代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八卦阵”。这一老一少心里有话:我们本乡本地的人走起来都不大方便,不要说这个外乡人了,把他带到八卦阵里头七绕八绕,一阵瘟绕,把他绕了甩掉了,不是就行了吗?两个人想定了主意。“走啊!老爹哎!”“好,速些走!”石老三心里有话:噢,想把我带到八卦阵里头去。八卦阵是什么地方啊?跟着他们去看看。走着走着,穿过了一条巷子,又走了没有多远。咦?石老三忽然闻到一阵一阵的臭味。这是什么地方啊?再借着星斗映光朝地下一看:啊!要死,个囚壤的!把我带到灰粪坑这个地方来了。乖乖!不止一个哪!好象满地都是的。噢!这就叫八卦阵。你们大概想让我跌倒灰粪坑里头,你们就滑掉了。你们麻术得大哩,也没有打听下子,我拼命三郎是什么人?我不是京油子啊。我就紧跟着你们后头跑,你们到哪块,我到哪块,就离这么一截子远,要掉下灰粪坑,你们在前头,你们先掉下去。
两个人走了一截子下来,少年人问了:“可、可、可在后头啦?”“在后头哪!”“老爹啊,甩不掉他,这怎么好呢?”“不要紧啊,小伙哎,我们脚底下稍微带快些。”“好,带快些跑。”带快些跑嘛,不要紧哎,你望着脚底下跑唦!哪晓得他又不放心后头的京油子,过一刻儿工夫要回头望望,过一刻儿工夫要回头看看,就这么一望一看啊,前头这个少年人望出事情来了,脚底下一跳一滑,“不好!”得儿……噗通!前头正好是个水粪坑,掉下去了。掉下去之后,这个小伙“不吃不吃”(谐“噗哧噗哧”)八口半下了肚了。浑身湿滴滴的。“啊唷喂!老爹哎!你望望看,这一来怎么好呢?——我就不懂啊,来啊!你是个什么角儿啊?你老钉着我们后头跑,是什么事啊?”石老三看见这个小伙子掉到水粪坑里头了,抢步上前:“哎!实对二位讲,兄弟我二年前落难来到此地,住在客栈里头,害了一场大病,后来多亏卢员外赒济我的银子,把我的病瞧好了。我现在还混得不错,一心想来感谢卢员外。哪知道我进了城一打听啊,卢员外出了事情了。我同你们一样啊,明天不忍心到法场去目送卢员外,准备今天晚上先到法场去祭奠祭奠卢员外。我又认不得法场在哪块,听二位哥说要到法场,所以我就跟在你们后头来了。”“啊咦喂!老爹啊,全是吃的你的苦啊!你就跟烧起来一个样子,说什么大名城到处有京油子,把我这一吓,你望望看,掉到粪坑里头了。”“小伙啊,你才不讲理哪!我怎么晓得他跟我们一样的呢?早晓得是这样子嘛,我们就一起走咧!哎!不谈了,上来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