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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君臣 + 番外 by傀儡偶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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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起来,看我,声音却冷得让我发抖:“她因为他,疯了。” 
他的母亲又是怎么样的人? 
因为爱而疯。 
那一刻,必定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才能够让她发下那样怨毒的誓言。 
我懂得的,她选择了报复,而我选择了逃避。 
我压下心里的苦涩,抬头看他:“这是借口……” 
“呵呵呵……”他大声笑起来,“你想知道原因,不就是找一个可以开脱的借口么?可以让你原谅朕,原谅自己的借口?朕给你了,瑞雪,朕不需要找借口。” 
我别过头去,苦涩渐渐在胸膛发酵:“我不明白啊。这么多年都不明白。骗我,作弄我,利用我,伤害我的家人,看我因为这一切而痛苦,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可曾爱过我? 
可曾后悔过? 
可曾惋惜、心疼、哭泣…… 
“为什么……”他呢喃,突然失神一般,“为什么……”抬头,冲我一笑,妩媚艳丽妖冶的不像人间。 
“你不知道么?”他站起来,缓缓走下宝座。 
“你是君,我是臣?”我低头苦笑。答案是多年都听过的。 
“因为……”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苍白的手端起那壶酒,轻轻酌了一口,含在嘴里,“我爱你啊,瑞雪……”弯腰,轻抚上我的唇,低头吻了过来,顶开我的牙齿,那口带着他的温度气味的千秋醉顺着我的喉咙缓缓流进了我的胸膛。 
我爱你,瑞雪。 
爱你…… 
瑞雪。 
这水能喝么?你喂我喝…… 
这么瘦小也能来考武举…… 
我好想你,瑞雪。 
瑞雪,瑞雪,瑞雪…… 
我无力倒在他的怀里,胸口燃起一团火。 
幽暗的、热烈的,冰冷的、颤动的,绝望的、嘲弄的,压抑的、蔓延的……灼伤着我,也燃烧着我。 
那火,渐渐刺痛起来,越来越痛,越来越骚动,犹如一条毒蛇,抽取着我身体里的每一份力气,每一份毅力,每一份期盼和坚持。 
我缓缓闭起眼睛,泪水伴随着嘴边流出的血,浸湿了他的龙袍。 
爱我么? 
是啊…… 
真的? 
如果,赵晨曦不是皇帝,单瑞雪也不是臣。那该多好? 



心死泪干,无可挽回。 



八 
津泽二十一年冬 
宁塔古 



天气很冷,雪刚下完了厚厚一场。 
这个地方,荒凉的很,冷起来让人心寒。 
河里的水冻了有一丈多厚。只有取井水用。然而井上的绳索却冻结了。 
安然,阿轩都还在房内睡者。然而,府内的总管来催,说是大人小姐们要起来梳洗,让赶紧送水过去。 
不想吵醒他们,我自己起来先动手。 
提起桶,摇着冻僵的井架子放下去,却已经累得我开始咳嗽起来,越咳越大省,屋内两个人自然就醒了过来。 
“阿爹!你又在逞强了!”阿轩先出来,抢了我手里的东西去,连辩驳的时间都不给我。 
“是钱大人府里要水么?我和阿哥就可以了,您去吃早点。”安然也跑了出来,还穿着里衣,拿了手里的棉袄就给我披上,“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 
我皱起眉头,咳嗽了两声:“你们不要以为我快死了好不好?” 
“哎呀,我们哪敢哪?您自己这么折腾,不用我们以为了吧?”安然的嘴比较毒,笑嘻嘻的说话。 
“你……”我看他,他也顶回来,我笑了起来,“好好,我是不顶用了,我回屋里吃闲饭。” 
“这话不是我说的。”阿轩大声说,一刻的功夫已经灌了一缸水。“安然,快点过来帮忙。别老作弄你爹。” 
我笑着,又咳嗽了起来。 
“你看你看!”阿轩的声音已经开始不高兴的响起来,“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将军啊?武功给废了,身体也搞垮了,又被人发配到这天不着地的地方,你——” 
“好啦!你也少说两句,别以为比我早生出个头就当自己是大哥了!” 
我咳嗽着退回屋内。 
我受苦无所谓,却没有想到,孩子竟然也被牵连了进来。圣旨一下,单家所有男丁都被发配到这最惨烈最悲壮的地方来了。 
那是贫瘠无法形容的地方…… 
那是生不如死的地方。 
发配来的人,都按户分给这里的士兵官员。 
这些人,再不是当年的权贵显赫,宁塔古很迅速的就让你意识到,你在这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幸运的是钱大人比较善良一些,看在我体弱多病,又带着两个孩子的份上免去了我的劳役之苦,就负责教教府里的护卫,教教各家各户识字。 
我亲眼见过那些士兵以狩猎这些人为乐,为了得到一个女子而残杀她的丈夫,当中强奸孩子。我却无能为力。 
我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然而,为什么无法解惑? 
我习惯的抬头摸脸颊上的刺青。 
永远了么? 
就这样? 



“阿爹,我们走了!你记得给屯子里的娃子们上课。”阿轩在外面叫,我开窗看去,他两个人已经灌满了三口一人高的大缸,用牛车拉着,正往外走。 
“小心啊,路上。”我挥挥手,也不知道他们看见没有。 
收拾了两本给孩子们撕得残缺不全的百家姓,这是我能够在这里找到的唯一的书了,我匆匆穿好外衣,咳嗽着出了门。 
外面正开始刮冷风,嗖嗖刮着,刀割一样,让我痛得酸痛。 
这样冷的冬天,却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 
想必是坐在金碧辉煌的殿内,喝着最好的暖酒,躺在软塌上,笑看妃子们讨好嬉闹么? 
阳光,一定从屋檐上飞流下来,铺洒在那样空旷而寂静的宫殿间,掩盖了分外的丑恶和血腥。 
“有——芽糖——顶针——彩线的卖喽——” 
远远从风中听见悠长的吆喝声,卖得都是在这荒芜的地方稀奇贵重的东西。这里什么都缺,缺的厉害,所有的东西价格也高的离谱,往往是那些罪人们存了一年的钱,也不过能买到一盒火石又或者一包盐的情况。 
却不知道蓝铃怎么样呢? 
小福已经嫁人了,就留了她一个在府里。 
是否太冷清了呢? 
想孩子吧,可惜无法让她看看这两小子多能干。 
比楚轩还—— 
“将军?!”听见篮筐呼拉到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人的惊叫,我回过神来,看到七彩的泥丸珠子在我脚边遛遛滚动着,慢慢抬头,那个拿着扁担的卖货郎正看着我,他又叫了一声:“将军?单将军?” 
从记忆中搜索着这张苍老但熟悉的面孔,我慢慢露出了笑容。 
那是只有一面之缘却愿意相信我,把妻儿托付与我的人。 
“楚轩。”别来无恙啊。 
“将军!”他听到我叫他的名,眼睛中也有泪流出,猛地扑倒在我脚下,抓着我的手,狠狠哭了起来。 
原本那么坚毅的人呢。 



楚轩给我讲述了他颠沛流离的十几年。 
掉下悬崖后没死,被悬崖下的部落救了,顽强的活了下来。 
在大月和受到排挤,辗转流浪,一直无法安身,直到到达宁塔古…… 
“这算是自我流放了。” 
他这样说,才让人从他被风沙肆虐的过于苍老的脸上看到豪放的过去。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两个孩子的时候,却又老泪纵横。 
老了…… 
我静静的退出屋子,让他们父子联络感情。 
老了,便如同风中的树叶,脆弱的难以想象。 
老了,如同残烛夕阳,瞬间消灭光芒,也只是微弱的一点。 
谁知道漫长几十年的人生,竟然这么快的就从身体内流失,就好像流沙,消融消融,无能为力的偏偏是它的主人。 
我曾经怀着热烈的希望,离开了家乡的小山村;曾经怀着悲伤的愤怒去刺杀先帝的儿子;夹杂着恩情的去爱我的君主;热血沸腾的驰骋疆场。 
如今还剩下什么? 
一副被蛀空的身体? 
一颗麻木绝望的心? 
又或者是碌碌无为、仓皇无力的人生? 
到了今天回头,才发现自己竟然乍然一身,空洞乏味的让自己都在胆寒。 
一切都快了结了。 
一切都该了结了。 



马车,似乎千年以来都发出那种单调的声音,然而在雪上,却感觉被捂住了一样。我拿着书,心不在焉的靠在舒服的坐垫上,紧紧用狐裘包裹住自己,依然抵挡不了从心里散发的冰寒。 
我慢慢拉回自己的回忆,咳嗽了一下,坐了起来。孩子还在看着京城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攀福比贵的人们。一切都似乎没有变呢。 
本来,皇上让我回朝养老,我并不打算带孩子们一起回来的,然而楚轩不赞成,孩子们也不放心我。争辩再三,无奈带了孩子回来。 
回来也好,再看一次这地方,莫要再被这繁华外表欺骗,失足踏入阴谋的漩涡便再也脱身不了了。 
“阿爹,到啦!”到了家门口,安然等不急得跳下去,冲进大门,就听见他喊“娘,我回来啦!”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笑了起来,十年没见,蓝铃哪里认识他。 
“阿爹,您小心下车。”阿轩扶我,小心叮嘱。 
“我还下得来。”我拒绝了他的扶持,掀开帘子,跳下车,却晃荡了一下,阿轩连忙扶住我。“阿爹!” 
“好好……我是老了。”我松开他的手,缓缓走上台阶,将军府的牌匾已经不在,大门上朱红的印记掉了许多,斑驳的显得分外凄凉。曾经,这里也是趋炎附势的人们乐意来的地方呢,虽然不能算是门庭若市,却也是热闹的让人有些讨厌。 
现在清静了,反而觉得酸涩。 
“将军?!”我回神,蓝铃从门里跑了出来,已经是丰韵的妇人了,却依然没有变的丝毫衰老。 
“他……”她颤抖着抓住我,“你可好?楚轩他、他也活着?” 
我点头,笑了起来。还好,虽然是无用的人生,至少让这些人都能安好,我也并不算太无用。 
“我们进去说吧。”牵了她的手,缓缓拉她进去,见她脸上有泪,伸手擦去,她却突然冲过来抱住我。 
“怎么了?” 
她摇头,却只是哭。 
我叹息,扫视庭院,虽然没有杂草蔓延,却也是满目萧然。 
“这些年,苦了你了。” 
“苦了将军啊。”她说。 



“皇上这些年来,其实用你做人质。”进了房间,我才对她说,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这恐怕是最后一次做这样的决断了。 
“我也猜想到……” 
“你开始要下嫁给我,他便有了想法,利用你作为新的手段牵制我。你又算是月和国的人质,他这样便是一箭双雕了。”我见她要开口,摆摆手,“你听我说完,我这次无论求你什么,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深深吸一口气,“皇上这次要我回来,必定有严密的监视。很快,应该就有人宣我进宫去,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转到我的身上,你就乘机和两个孩子逃出去!这也是楚轩的想法。”我没有说的是,本来是四人一起走的。 
“将军!” 
“听我说!”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反对, 
                  “孩子都还学了一些功夫,你也有些根底,容易出去。我已经不行了,会成为你们的拖累。接下来的,就是单瑞雪和赵晨曦之间的事情了。你们如果不走,我永远也没有筹码和他站在一个位置上。” 
“我们怎么可以抛下你?” 
“我——”我刚刚开口,远远而清晰无比的传来一声“单瑞雪接圣谕——” 
好熟悉的一句话。我和她的脸色都苍白了。 
“楚轩在等着你们。你们汇合后可以去任何地方。”天地宽广,不必留连此地,“答应我。”我简短急速的要求。 
“将军。” 
“答应我。” 
她还在犹豫。 
“就算报恩,答应我好不好,蓝铃?”我哀求。 
“……我,答应你……”她开口,颤抖着说出来。 
虽然轻微,却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传圣谕的公公是年轻的人,骄傲的藐视一切的态度。 
“单瑞雪?” 
“是。” 
“皇上宣你进宫,走吧?” 
“公公请。” 
我回头看了蓝铃,两个孩子站在她的身后。 
心突然暖了起来。 
坐上马车,前后都有禁军跟随,我不禁哑然失笑。单瑞雪现在已经快死了,要得了这么多人看守么? 



记得,最后那个安逸的夜晚。 
我曾经在自家的院子里眺望那远处华丽的宫殿。 
以为,自己懂得了他的感觉。 
还以为,总有一天会回到那沉醉的时光。 
没有想过,那样的时光,如同我的生命,一去不再复返了。 
摸摸自己冰凉的胸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烟消云散的不留一丝痕迹。那颗心,冰凉麻木的,已经没有感觉。 
他曾经是否预料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当我站在宽阔的大殿广场上,抬头眯眼看那高得无法企及的身影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样的问题。 
又见面了,我的君。 



九 
都说酒入愁肠,三分则醉,七分伤心。 
都说杜鹃啼血,一声思念,九曲回肠。 
那么我和你的今天又算做什么呢? 
我从轿子上下来,踩在雪上,发出松软的嘎查声。雪地上有我的脚印。一步一步都是颤巍巍的前行。阳光西斜的,把我的影子在身前拉的老长。缓缓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形成淡漠的雾气,又瞬间消散。 
我站在那高台下,看着他。却看不清他的样貌。是我老眼昏花了么? 
抬脚,慢慢走上汉白玉的台阶,那么陡,那么长,那么久远的距离啊,身边是整块的腾龙,那眼睛用琉璃镶嵌,猩红的栩栩如生。 
我提起衣摆,曾经无数次的这么做过。然而,以前提起的是朝服,现在提起的是粗布……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西斜的太阳,虽然面貌依然和以前一样细腻,还是曾经的年轻和活泼,头发竟然也有了几缕白发。 
“瑞雪,你说我需要什么。”他用极其淡然地语气问我,依然看着夕阳。 
我静静走到他的身边,也去看那太阳,“天下?” 
“还有呢。” 
“权力?” 
“更多。” 
“财富?”天下,权力,财富,威望,人民的敬仰,周邦的臣服,国家的繁荣强盛…… 
“那些,我都得到了……”他说,“我得到了一切。然而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我知道,我失去了一切。” 
他转头看我,眼睛里幽深的目光让我心里突然一震。 
“我很想念你,瑞雪。”他的眼神幽深中灼热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向我走了一步,“我无法忘记你,怎么都忘不了,忘不了……” 
我退后一步,“陛下……” 
“为什么我忘不了你!”他突然狠狠抓住我的双臂,把我钳住,摇晃着,苦恼的问我,“瑞雪,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忘不了你?”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牵动了肺部,咳嗽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狠狠地问我。 
我捂住嘴,拼命的咳嗽着:“咳咳咳——!” 
“笑什么!!”他问我,我狼狈的抬头看他,无法回答,猛地咳嗽一声,一口腥甜涌了上来,喷在手中,沿着手指尖的缝隙一缕一缕的顺着手腕流在衣服上。 
“瑞雪?!”他的愤怒瞬间转化成惊恐,呆了下来,不知道如何是好,“瑞雪,你、你吐血了,怎么会……” 
他很慌乱无措,那眼睛竟然明亮的好像当年一样,好像一样……而已! 
我从他的双手间挣脱开来,踉跄着退后两步:“不好笑吗?”我捂着钻痛的胸口,问他。 
“瑞雪?” 
“杀了我全家,让十万大军随我流连边关,废我武功,毁了我的身体,放逐我十年,然后告诉我,你忘不了我啊。”我又笑了起来,笑着血也顺着嘴角流出。 
“你……”他看我,看我笑,笑着吐血,眉头皱紧了来,猛地上前两步,把我逼到白玉栏杆和他之间,“你觉得好笑吗?”他问,我还在不停的笑,他低头吻了我,让我的笑声顿时咽了下去,然而吐出的血,都流出了他的胸膛。 
“忘不了你,怎么也不行……”久久之后,他才放开我,我的血液在他的嘴角形成妖冶的诡异,“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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