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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君臣 + 番外 by傀儡偶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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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手上的链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我挣脱开了,端起来仔细看,是金的,甚为柔软,稍微用力就可以扯断。我看着依然睡着的陛下,才知道他根本不忍心伤害我。说得再凶狠,也只是说而已。 
我下床,刚刚站起来,就被扯住,然后被他从身后抱着又倒在床上。 
“不准走……陪我……”他的声音有些缥缈,我听出些不对头。挣扎了一下,他的手就松开,我去看他,依然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摸他额头,滚烫的利害,吓了一跳。胡乱披了件衣服喊福公公传御医,见他不醒,也完全顾及不到屋子里暧昧的一幕了。 
“是发烧。”御医看完了病,吓得惨白着脸说话。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砍了他的脑袋。 
“多谢大人。”我松口气。 
福公公正在给皇上喂药,我在外面站着,等他出来,小声问他:“公公可知道皇上这病怎么来的?” 
福公公犹豫了一下,抬头叹气:“将军,不是奴才说您。皇上可是时刻惦记着您呢。那几天您结婚的时候,皇上几天睡不着觉,几乎不吃不喝,也不翻牌子找人伺候。整天站着看将军府那方向。怔怔的发呆……” 
如此吗? 
我没有想到。 
我沿着宫殿外围走过去,天空上没有些许云彩,淡墨描写一般的底蕴,让胸襟开阔起来。我转过宫墙,正站在大殿的台阶上,阳光猛地照耀下来,远处分布在各处的禁军侍卫,还有迎风的旌旗撩动着旷野。 
阳光摩挲着石板路面和柱子。我靠着白玉栏杆,看着西方。就是在这里么?他就是站在这里看我所在的方向么?阳光不会耀得他睁不开眼?风雨不会淋湿他的衣袍? 
摸着那白玉栏杆,上面似乎残留了他双手的温度。他可孤独?他可不甘?站在此处,无人相伴,有妻妾、有臣民、有敌人……却孤独的一无所有么? 
他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又何尝不是不安,又何尝不是担心? 
那夜,灿烂烟花下,我伤他多深?他又何其难受? 
那瞬间湮灭的烟花下他的面容,最是一片苍然。 
我好狠的心肠。 
紧紧抓住栏杆,我抑制不住的颤抖,颤抖还是颤抖。我好狠的心,好冷的血,我只想到蓝铃却没有想到过他。我以为他是君主,就不需要我去照顾,我错了,我错了错了…… 
双腿无力,跪了下去,头枕着那份栏杆,冰凉萧索。我闭上眼睛,酸涩冲击着眼睛鼻子。 
“皇上,”我念他,“皇上。”我唤他,“皇上……”我的君,我的主,我的爱人啊。 



回到他的寝宫,他依然未曾醒来。我坐在床边,握住他的双手,那手冰凉。我用手捂住,暖温。看见合并的两双手,我有瞬间的失神。可是,多年前就预见的,那手,可是我二人间的最真实的预示? 
“陛下……”我轻声唤他,在无人寂静的宫殿内。 
“陛下。”我轻轻放他的手到嘴边,细细吻着,闭眼轻问,“陛下,臣爱您,臣……爱您。” 
手颤动了一下,我惊喜,抬眼去看他,他已经醒来,缓缓微笑:“朕知道。那日看你在千人的队伍里,唯独你瑟瑟发抖却毫无惧意……朕就知道了……”他拉我到身前,勾住我的脖子,给了我一个极深长的亲吻。 
其实…… 
那时候我也知道了,眼前嘲笑着我的贵族少年,虽然华丽却一丝一毫的高傲也没有的时候……我也知道了…… 



时光匆匆流失,春日里发芽的凤凰树,转眼在初夏燃烧起最热烈的花朵,随风飘落如同火中的凤凰。接着长出一树碧绿的叶子,宫女妃子们在树下的花海扑过蝴蝶,手中的锦扇比那片花海要繁华。随着秋风飘落枯黄树叶,孩子们在宫墙外放过风筝,或许有一两只偶尔断线,就拼了命飞向无尽的天空,转眼消失在人们的眼中,只留下一片失望的哀叹。 
到了……瑞雪弥漫,大雪积压在树枝上的时候,只有张牙舞爪的枯树枝依然倔强的抓裂着苍天的灰暗,稍微点燃了活力。 
我记得那是第一场雪刚刚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在正厅里烤着火,将军府里一片喧闹,那是自公主嫁过来之后第一次如此的热闹。 
“将军!将军!”长成大姑娘的小福在后院喊我,我慌忙开门,看她。 
她擦着脸上的汗,咧着嘴,笑得眯起了眼睛,对着我这边大喊:“夫人生了,生了。双胞胎,都是男孩。母子平安。” 
炮竹在门外飞上了天。 
我在屋内,手忙脚乱的抱着两个孩子。一个哭闹,一个嬉笑。 
“让让呀,将军。”厨房的张大妈清理着房间,笑嘻嘻的,“这孩子真是活泼。将军好福气,老天爷都添几分福气呢。” 
我只抱着孩子,傻气的笑着,欣喜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以了,将军可以去看夫人了。”里屋的帘子拉开,我走了进去。蓝铃躺在床上,头发尽湿,看着孩子,也笑。 
我把孩子凑到她身边,笑道:“夫人辛苦了。” 
她看孩子,一脸的安详,虽然无力抱起他们,却已经露出欣慰的笑容:“孩子平安就好。” 
“呵呵呵……夫人说的是。你看着俩孩子有趣,一个一让我抱就哭闹,一个却似乎亲我亲得厉害,不让我抱就不高兴呢。” 
她笑我:“怎么会?都是刚刚出生而已。” 
“不是我胡说八道。烨殿下年初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睁开眼睛了呢。”我包好孩子,放在她的身边,“夫人,你看给孩子起的名字可好。这个……”我顶顶好不容易不再哭得那个孩子的鼻子,顿时他又放声大哭起来,蓝铃苦笑着打了我一下。 
“这个,就叫做,单忆楚。那个,单忆轩。可好?”我笑着捉住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不再嬉闹,垂眼,看那两个孩子:“将军,我过门才七个月多一点,就已经生了孩子,外面不知道会怎么说。” 
“无妨无方,夫人不要担心。”我安慰她,“孩子是早产的。” 
她颤动,抬头问我:“将军……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内疚的看我。 
我笑:“既然姓了单,就是我的亲生孩子。不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却起码不能让你们过的委屈。你不知道,听见他们出生的消息,我如何高兴,又如何担心。苦了的人,只是你。” 
“将军!”她握住我的手,在我怀里哭了起来,我安抚着。 
“哭什么?高兴的事情,你有什么要哭的?” 
“孩子……” 
“嗯?” 
她抬头,抱起那个爱哭的孩子,亲了亲,笑道:“名字起得不好。” 
“啊?”忆楚忆轩,不就是纪念楚轩吗?有什么不好? 
“这个孩子,叫单楚轩。这个孩子,叫单安然。求平平安安,自然洒脱,如同他们的爹爹一般。”她抱着爱哭的孩子,递给我。 
我怔怔的借住,看她抱起另外一个孩子,含泪笑看我。 
“单安然,单楚轩?” 
“嗯。”她点头。 
我笑。什么名字也好,都是我的儿子。 
“哇哇——!”怀里的小子顿时又开始哭起来,嗓门大的比小福还厉害,吓得我差点把他扔了出去。 
“臭小子!我是你爹!我抱你,你哭个屁呀!” 



六 
津泽七年夏,南部蛮族叛乱。 
近云贵地区三十六族联合,欲脱离我朝。 
从一品将军单瑞雪临危受命,率部平定南疆之乱。 



我牵了马,在大路和田间小道的分叉处停了停,拿出怀里的信。翻开来,是近墨的字迹。早晨收到这信,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已有七八年不曾联系,却突然送了信过来。如果不然,我竟然连他在何处都不知道。 
只记得皇上登基前几日,近墨隐退。 
走前似乎有话要说,却是犹豫几次,没有说出口,只是拍拍我肩膀,道:“伴君如伴虎。” 
那样担忧的神情,又是为何? 



信展开,只有寥寥数语。 
“单君,近墨于清凉村无鱼斋拜等。” 
问了乡人,又往山中走了半个时辰,才看到那个小村落。村落中安静,偶然有人经过,我却不知道那无鱼斋在何处。 
“小哥。”拦了一个牧童,“小哥可知道无鱼斋,那斋主姓平。” 
他眼睛闪了闪,崇拜的看我:“您是平先生的朋友?” 
“是。却不知道那无鱼斋——”我问。他把牛随意拴在树上,拉了我的手就走,高兴道:“我带您去,我带您去。”似乎十分骄傲。 
看来近墨在这里似乎极受敬重,让牧童都能把自己最重要的牛都抛在一边。 
“就是这里了。先生还在上课呢。”他带我到一处草屋前,小声说,比出“嘘”的意思,然后挥手就走了。我愣了一会儿,走进院子。 
草屋中传来琅琅读书声,有少年的声音、也有小小稚童的奶声。 
我站着,听着。笑了起来,当年在家乡,阿爹送我去私塾,我死都不肯去,逃学,上山去人家的果园里偷桃子,做些陷阱让路人失足跌落,装神弄鬼从庙里骗贡品。阿爹知道了,抓住了就拿扁担打,不打断腿不算数。 
却不知道近墨这先生当的会不会被学生拔了胡子去。 
“单君来了?”不知道何时书声已停,草帘给掀开,有人低头走了出来。 
“平先生。”我弯腰鞠躬。 
“单君多礼了。”他回敬我,抬头,依然是七八年前的模样,毫无变化,只是眼神又沉淀了几分。 
我看着他光滑的下巴,“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了?”他不解。 
“平先生的胡子,可是被调皮的学生拔了去做毛笔?” 
他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突然找你。”他让书童端了茶上来,我和他坐在凉亭里才开始说。 
“是。瑞雪愚笨,还请先生明示。” 
“愚笨……”他重复一次,笑道,“单君可以记得当年陛下说过的话,他说你虽然聪敏却不会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不适合在朝廷里呆着。” 
我点点头,苦笑:“可惜,事与愿违。”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你可记得当年你家灭门惨案?” 
我吃惊,抬头看他,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及过往的血案。“单瑞雪自然记得,单瑞雪就算死也无法忘记。” 
“你误会了,我不是指责你。”他摇头。停顿了一下又问:“你几时出征?” 
“后日便走了。” 
“这次去南粤皖南,你切要小心。处处都可能有事情发生。仔细观察,说不定可以找到你一直困惑或者有所怀疑的问题的答案。”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解,问他。 
“你若遇上就知道了。你若遇不上,就当我没说过。” 
他叹息一声,道:“事实如何,并不一定和你看到的一样。又不一定不同。不要逃避,也不要理所当然。我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先生请讲。” 
“不要怪我。” 
我皱起眉头,近墨今天的话实在是含糊不清。“先生——” 
“好了。”他打断我的话,“我今天没有准备和你叙旧。该说得说完了,我也要去给孩子们上课。你也走吧。” 
“这……”我实在不懂,就是这样的话,让我走这么远?还是其中有不方便明说的地方,不得不如此?我一惊,道:“先生可是受了什么威胁?” 
他摇头,道:“我不能多说,提醒单君一句‘功高震主’。望单君可以平安归来。保重了。”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松开来,进入草屋,不久又响起孩童的读书声。 
我不懂,却隐隐觉得必定是有什么大事情将要发生。他苦于不能说出,只能稍微提醒。叹息,出了门来,牵了马,一跃而上,飞驰出去。 



近墨站在窗口,看外面的人渐渐远去。皱起眉头。 
“近墨可是不放心哪?”身后有人笑问。 
近墨回头,然后依然去看窗外:“自然担心。然而陛下您却不担心。” 
“哼……我担心什么?担心他知道真相之后,回来杀了我么?”身后的人低低笑着,“我正等着呢。” 



灯光昏黄。 
蓝铃在整理我的衣物,她的头发已经梳成了少妇的发型,增添了几分娇媚。我端了一杯梅子茶给她,她抬头冲我笑了笑。 
“将军……” 
“嗯?” 
“你这一走,需要多久?” 
唔……我拿起零散乱放的书籍,开口:“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看情况而定。” 
“这么久……”她担心地说,“我随将军去吧。” 
“胡说什么呢。”我笑,“你若去了,孩子们怎么办?才半岁大,正是需要娘亲的时候啊。” 
“可是将军你——” 
“我习惯了。”我笑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所谓蛮族,也只是百姓而已,我不信如同外面传言的身高三丈开外,眼如圆时月,声赛铜钟。” 
蓝铃听着笑了起来:“那都是小儿的歌谣,自然不能信。” 
“我只担心你在京城里受人排挤。” 
“不会的……” 
我点头,看着她喝了梅子茶,拿了空碗出来。 
外面月色皎洁,繁星划亮天际,迤逦的散落满天,银辉光芒照耀得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望向皇宫,城墙上还有宫火点点。那人是否也正在眺望我处? 
不知何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词曲,缥缈的不似真切人间: 



数银河星,随风摇曳散。 
恍惚堕落人间,才知久远。 
暖玉熏香,何处温柔坊。 
只醉今夜俏美,忘却年岁。 
最醉。 
是玉碎、是梦寐、是倦意惰懒眉头唇角嫣然带笑千娇百媚…… 



我抿嘴笑了起来,虽然流俗,却正是吟唱的时候。 
繁华京城中再有单瑞雪出现,听这小曲,赏这月光,惦念远处人……不知道是何时? 



南地作战,困难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地形多变,树木茂密,其中多有瘴气沼泽,又或者几乎无路。开始两个月,连当地的导向都无法找到。士兵当中,多有得了痢疾热病而死去的。到这时,我军却竟然还未曾与蛮军交锋一次。 
我注意到当地人生活极苦,官吏往往不当他们为人,苛捐杂税极重,贪污亦是普遍的吓人。当地人种地,水稻种子并不好,刀耕火种,产量极低。无怪乎会造反起义。 
我让随军吏部刑部官员,到一处查一处,承办贪官污吏,上报朝廷,派遣当地人为官。又让士兵们推广良种,下田指导,把农具以及技术扩散下去。开始军队中很有人不满。 
然而第二年开春,一季水稻丰收之后,当地农民敌对情绪瞬间缓和下来。大家才明白我的用意。 
我军阵营中,增加了三千多名当地士兵,其中随军医生,导向就占了二百五十余人。皇上颁下诏来,只要蛮军投降,所有罪过既往不咎。 
津泽八年四月份左右,战争局面开始向有利于我军的方向倾斜。 



四月十五日左右,月正满。 
云贵三十六族中,十一族臣服。 
那日红旗军派出先锋队,跟随当地导向,探路,以利于布置战局。 
我与众将正在中军帐中探讨下一步往哪里走。 
猛听见外面吹角。吹得是红旗号角,说明是紧急求见红旗都尉,必定是下属部队出了状况。 
红旗都尉脸色一变,立即行礼走了出去。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他匆匆回来,单膝跪倒:“属下无能,请将军责罚!” 
账中本来就静,这一下连窃窃私语也听不到了。 
“请起。”我让他起来,“出了什么事情?” 
“属下派出侦查打探的先锋部队,在南岭山遭伏军袭击。措手不及,虽然奋力抵抗,三百七十九人中也只得十七人生还。” 
我皱起眉头,又问:“对方多少人?” 
“不知。据生还士兵说,不下一千人。不过……” 
“什么?” 
“我军虽受袭击,然而并没有败。”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敌方千余人连同主将全死。” 
账中顿时响起一片惊讶的声音。 
我也没有想到。站起来,去看垒沙,南岭山入口狭小,入内凶险,两侧山峰陡峭,往往夹击下来,必定让人措手不及。这里,也正是阻碍我军推进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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