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魔-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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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爸来看我时,学校里那些杂种羞辱他,我他妈的选择了旁观!后来我爸拾荒时被当地的流氓地痞殴打致死,警方竟然说是起意外!就是因为凶手里有市领导的儿子,我爸就白白死了。我去认尸时还想总算解脱了,不用再为有这么一个父亲这么一个穷困的家庭而没面子了,但你知道吗?耿哥,在认尸前他们告诉我说,我妈也死了,而且死了整整半年!从我勤工俭学那时起就已经没有妈了!我他妈的真不是人,居然半年没回家,只要回去看看,只要……”
钱宇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泣不成声,杯中的茶洒了一身。可是我一动不动,因为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可以劝的,心里压抑太久的痛苦还是要他释放出来的好。其实我也想哭,却没个人倾诉。
钱宇哭了会,又继续讲下去。
“当我看见我爸的尸体时,差点认不出来这就是我爸,太惨了,胳膊被人砍断,只连着一层皮,脚也是,脸肿的老高,可还是能看出来他痛的利害,五官都挤一起了。只有父亲那条腰带,那条已经毛边的腰带还是原样,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是我用第一笔打工赚到的钱给他买的。当时我一下子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签了是什么的文件,然后领了父亲的遗物和三千块钱抚恤金后回了家,那个我曾发誓再也不回的家。家里很乱,我当时就想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然后突然意识到我没有妈了,也没有爸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拼命的哭,哭晕过去好几回,每次醒来都希望只是一个梦,爸妈都还在,不管这个家怎么穷怎么脏,只要有他们在就还是一个家。但我真的没有爸妈了,在同一天,而且不给我留任何的幻想。我打开父亲的遗物,找到贴有营养餐字样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片维生素,还有一小块发黑变质的火腿肉,边缘上有细小的牙印。这就是我爸的营养大餐,他节省下每一分钱供我读书,我却嫌他丑嫌他脏,嫌他没有文化不知道比尔盖茨,甚至别人羞辱他时我站在一旁不说话……耿哥,你说我还是人吗?”
钱宇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大哭着问,我拍拍他的肩,仍旧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心里却难受的很,父爱如山,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明白呢?
“后来我去找警察,要他们抓凶手,他们拿出一份文件给我看,上面有我的签名,还有手印,他们说我已经放弃了追究凶手的权利,承认这只是一起意外。我当时就怒了,这些骗子居然利用我伤心过度的时候骗我,我出去抢了把铁锤就冲进派出所,但结果给他们修理了,修理的很惨,不过没有关我,而是把我丢在大街上。我回家躺了两个多月才好过来,我想死,但我又不甘心,我要报仇!伤好了后我去学校,他们说我旷课节数太多,已经强制给我办了退学,结业证都没有。我向老师说明情况,向校长说明情况,向教育局说明情况,可他妈的没一个人听我说话,把我踢来踢去。就这么半年过去了,我明白想回学校是不可能了,可还要活下去,于是不得不拾荒度日,同时准备参加成人高考。耿哥,成人高考这个有多难你一定知道,我考了四回啊,每次都只差几分,直到我丧失参加成人高考的权力也没能考上,那时赚的钱全交教育局了,妈的,这变态的教育制度。我恨那些道貌岸然、虚伪做作、麻木不仁的老师,是他们把我逼向绝境,是他们把我的梦想一次又一次的砸个粉碎。后来我参加过服务行业,干过传销,卖过保险,开过信息公司,最后买了张假文凭混进报社。妈的,再后来我长大了,不再想着报仇,而是怎么像个人一样活下去。不过每次到学校采访我就想笑,这些白痴浪费大把时间在这干什么?文凭有个屁用,他们学的和工作根本是两回事,要文凭去买个就是了,还带网上查询功能,要知道大半高校还没这项功能,假的比真的更现代化,哈哈哈!”
钱宇一边笑一边泪流满面,当他发现梦想原来全都可以做假时,那种心情真的让人难以想像。他父母的死和曾经遭受的歧视,那些自以为是知识份子的势利眼,那种种折磨给他留下的伤疤,是整个社会逼着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没有错,他抗争过了,但失败了,因为他只想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我鼻子发酸,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妈的,我不也一样像条狗一样的在活?
被毒蛇咬死的人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刷牙时就听到楼下吵吵闹闹,不一会有人上楼,至少在五人以上。我有一种感觉,这些人是冲我来的,因为听到了楼下高老太刺耳的说话声。钱宇还在睡觉,这家伙昨晚喝的太多了,把我藏起来的药酒也喝了半瓶。
我匆忙漱口,洗了把脸,还没来得急擦干,敲门起便已响起。
“耿大记者已经醒了啊!”
门外站的是辖区民警小刘,小刘身后是高老太,高老太身后是楼上楼下赶来旁观猎奇的热心的邻居们。
“刚醒,有什么事吗?”
“嗯,是这样,有群众举报你嫖娼。当然我是不信的,不过你也知道程序,所以就过来看看。”
小刘一脸无奈,高老太咬牙切齿,神情狰狞。
高老太的模样吓了我一跳,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后悔不该招惹上这个瘟神。
“噢,那进来搜吧。”
我说着闪身让开路,小刘没动,高老太却一个健步窜进屋,正遇上穿着小内裤出来的钱宇,这让高老太吃了一惊。
“我听见有人说老耿嫖娼,难道嫖的是我?”
我拉着小刘进屋在沙发里坐下,好戏就要上演了,说到吵架,我还没见钱宇输过,高老太这回是自找没趣。
“钱大记者也在啊!”
“是啊,一直都在。要说老耿嫖我那是开玩笑。不过现在的情形,倒像是这位大妈嫖我……”
高老太眨眨眼睛,面部横肉抖动着,突然跳脚扑上去,破口大骂。
“你个小流氓,连我这么个老太太也调戏,我跟你拼啦!”
钱宇完全没有料到高老太如此凶猛,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慌忙躲闪高老太的进攻。我和小刘也傻了,都没想到有警察在场高老太也敢动手,等我们上前挡住高老太时,钱宇已经被踢了四五脚,连同我在拦挡过程中也被踢了几脚,高老太总算报了昨天一脚之恨。
警察小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把高老太带回派出所批评教育,连同高老的丈夫也跟着写保证书,不再给邻居添麻烦。本来我也应该跟着去,但赶着回报社编稿子,所以小刘只要我写了份材料,然后钱宇也签了字,他拿回去交差。热心的邻居们个个欢快的散去后,钱宇说我住的地方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我笑着回他一句:正适合修心养性。说完后心中突然有所感悟,这些年我似乎一直很平和,但事实上却是心浮气燥,所以才会一事无成。
或许这里真是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大概我潜意识里早已发觉了吧。
九点多回到报社,用了半小时整理出稿子,交了上去。这回基本不会删改,因为大半内容是用的唐风给我看的卷宗的对外公开部分,就是公安局应付媒体的官腔措词。拉拉酒吧后的案件一笔带过,只是说明本案被害人及其他案件的被害人都可能是同性恋者。钱宇在写他的社会新闻,无非是整理一下网上报料,然后打电话核实,再实地采访。现如今的市民参与新闻节目的热情非常高,所以钱宇从不愁没有新闻。这会他正在接电话,眉飞色舞,手指不停的转英雄牌钢笔,看样子是个大新闻。
今天是星期天,编辑部里只有几个人,主编庄不非在,丘虹也在,不时从主编室出来,意得志满,甚至乳头坚挺。张之芊还没回来,钱宇预计要下星期五才能回鱼东市,她奶奶去世了。我本来因为丘虹占了张之芊的位子而幸灾乐祸,但知道她奶奶去世后,却有些同情她。失去亲人的痛始终是令人悲伤的,对于我来说不管是谁都一样,因为我能体会他们心里的痛,感同身受。
主编室里有暧昧的响动,令人血液喷张,我点上支烟,深吸两口,一抬头看见张之芊画的禁烟图,犹豫了下,还是把烟掐灭。真不明白张之芊怎么想的,非要把禁烟图贴在我对面,似乎就是针对我一人。她为什么总是找我麻烦?莫非……我刚想到什么,钱宇突然兴奋的对我大喊。
“老耿!那行为艺术家今天就要表演那什么‘爱的回归’,刚打电话特邀你到现场观赏,还说只要我说32和飞,你就一定会去!”
“32?飞?什么时候开始?”
“你不会真要去吧?再有半小时就要开始了。”
“咱们走。”
路上钱宇一直问我32这个数和飞有什么特殊意义,我没回答他,因为总不能说在图书馆看到一本书里记录着月夜魔杀人统计吧?还有飞,真的有人能违背自然规律会飞吗?车过中心广场,我脑海中一闪,或许书中的记录就是那个行为艺术家写的,所有人都是他杀的,这个杰作的题目大概是‘残酷的性生活’吧?行为艺术家总有惊人之举。那我是否应该报警呢?我正在犹豫,手机突然响了,接听是警察王敬打来的,唐风要他二十四小时跟着我,名为监视,实为丢开包袱。我告诉王敬要去的地方,他正好在附近,于是约定在文化街见面。
前面就是阳光大道,我忽然忐忑不安,惧怕知道真相,又渴望知道真相。
车到旧城区文化街,小型广场上的喷泉旁已建起一个平台,远远看去有一人高,台上台下人影忙碌,都戴着口罩提着桶来回搬运,也不知都在干什么。我们一下车立即闻到粪便的臭气,令人做呕。走近了才发现那位行为艺术家竟然弄来大浴缸的粪便,招来蚊蝇无数,嗡嗡响仿佛走进了养蜂基地。我终于明白那些旁观的人为什么都远远的站着了。
今天艺术家穿的像模像样,很干净也很精神,我们握手时钱宇在一旁不停拍照,这让我有些不适,以往拍别人时可没有这种感觉,看来被人拍照也需要较好的心理素质。我拉着艺术家走到空气略好些的地方,强作镇定的问出心中的疑惑。
车到旧城区文化街,小型广场上的喷泉池旁已建起一个平台,远远看去有一人高,台上台下人影忙碌,都戴着口罩提着桶来回搬运,也不知都在干什么。我们一下车立即闻到粪便的臭气,令人做呕。走近了才发现那位行为艺术家竟然弄来大浴缸的粪便,招来蚊蝇无数,嗡嗡响仿佛走进了养蜂基地。我终于明白那些旁观的市民和小商贩们为什么都远远的站着了。而且我也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什么都不肯离去,两位年轻的女行为艺术家虽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颇有些闭月羞花的味道,再加上体态丰腴凹凸有致,远观近看皆宜,这样的美人裸体出恭,不引起哄动也难。
今天艺术家穿的像模像样,很干净也很精神,我们握手时钱宇在一旁不停拍照,这让我有些不适,以往拍别人时可没有这种感觉,看来被人拍照也需要较好的心理素质。我拉着艺术家走到空气略好些的地方,强作镇定的问出心中的疑惑。
“图书馆的那些书,上面的事都是你写的?”
“是的。”
“那么,你是月夜魔?”
“不,我从不杀人,我只是个旁观者。杀人是不对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那真相是什么?”
“已经没有时间,马上就要开始了,结束后我们再谈。对了,这个给你。还有,一直没告诉你我的真名,我叫纳兰无术。”
艺术家纳兰无术拔下根头发递给我,笑容诡异而庄重。我接过这根连着新鲜毛囊的头发,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纳兰无术是什么意思。正这时王敬赶到了,我随手把头发夹进记事本封皮里,和钱宇迎上前。
“这位是行为艺术家纳兰无术,满族人,这位是我们报社负责社会新闻的钱宇。今天是私人邀请的参观,所以……”
王敬打断我的话,直接和纳兰无术还有钱宇打招呼。我注意到纳兰无术嘴角撇过一丝莫测的笑意。
“我明白,不会妨碍你的,再说这两位我也都认识,打过交道。我来时可听说钱大记者让一老太太修理了,真的假的?”
“真是好事不出门,糗事传千里啊。不过这俗话说的好,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淑女还有失贞时,我一个小记者,偶尔点背挨一老太太的穿心脚几下也不足为奇,是吧,哈哈哈!”
钱宇接过话和王敬说的开心,看样他们真的早就认识,而且很熟悉,说不定钱宇在公安局的内线就是王敬也说不定。
我正想再问纳兰无术几个问题,喷泉处的水晶钟突然响了,表演时间到。纳兰无术一脸兴奋的扭头望向苍蝇飞舞的中心,那是他的舞台。
“好了,我走了,希望你能找出真相。”
纳兰无术的话使我心中涌起一丝不祥,他的话太过像遗言了。我还想说什么,纳兰无术摆摆手,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但看上去仍是那样的诡异。
“我走了。”
纳兰无术说着走向喷泉池前搭起的台子,四周记者们的闪光灯不停,把我和钱宇还有王敬也拍了进去。钱宇也在拍,只有我一个人在发呆,愣愣的望着蝇舞深处的那几个人,他们真的在脱衣服。围观的市民举着一片望远镜,口哨声此起彼伏,只一会台上的三个人就变成三具白晃晃的影子。在各种猥亵的目光中,纳兰无术与两位女行为艺术家在制成椅子状的马桶上坐下,身后便是已生蛆虫的三大浴缸粪汤。
这也是艺术吗?如果这都算艺术的话,那还有什么不是艺术?又或者纳兰无术的本意就是要表达这个观点?只要活着,任何事物都是艺术。但这与他宣称的主题相左。
爱的回归?真是莫名其妙。
纳兰无术端坐在嗡嗡作响的苍蝇群中,已经有十几分钟,他身体微晃,像酒醉的人一般。旁观的市民被欲火折磨的有些骚动,想要上前,却又受不了冲天的恶臭,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把望远镜插进眼眶,把脖子伸到近前。通过数码相机放大后的图象,我看到那两位女行为艺术家脸色紫涨,眉头紧皱,在极力忍耐。而纳兰无术却脸色绯红,唾液溢出嘴角,有苍蝇落在上面,爬来爬去,令人做呕。单看画面就已经让人受不了,真不知他们三个在里面是怎么想的。艺术果真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
“动啦!动啦!”
突然有人大喊,我寻声望去,只见纳兰无术摇摇晃晃的站起,似乎有些不稳,两位女行为艺术家也站起有些茫然。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正在努力调焦距,忽然看到纳兰无术向后跌倒,落进粪汤中了。我心中的不安更深一层,一个念头朦胧的浮现。
“艺术啊!从纳兰的身上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只要一艺术,神经一准是出了毛病。”
钱宇不知从哪弄来条毛巾蒙在脸上,感慨的说。
“艺术啊!从纳兰的身上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只要一艺术,神经一准是出了毛病。”
钱宇不知从哪弄来条毛巾蒙在脸上,感慨的说。
“不对,出事了!”
为印证我的话正确,台上的两位女行为艺术家发出了骇人的惨叫。王敬还在发呆,我已经冲进苍蝇群里。当我跑到近前时,两位女行为艺术家立即惊慌失措的抓住我的手,不故苍蝇有可能飞进嘴里,大口的喘息,指着浴缸里微微蠕动的纳兰无术尖叫不止。我的手臂有意无意的触碰她们的乳房,可是毫无快感,有的只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