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警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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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来过?”所长声色俱厉。
“真的没来过。”老四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但其闪过的一个慌乱眼神被我捕捉到了。
我胸有成竹地走到老四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我可以肯定,老七已经来过你这里。如果你要心存侥幸的话,你知道要负什么法律责任的。这不是一般的案子,人命关天,而且你要知道,老七是逃不掉的,你肯定听说过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如果一旦他被我们抓住交代到了你这里的话,我到时来找你,可是要追究你窝藏和包庇罪,到时你可是要到班房里吃二两米饭了…”
犹如打蛇打到了七寸,老四支撑不住了,终于有气无力地交代:老七在杀人后跑到他家换了衣服,然后由老六送到一个地方去了,什么地方,他不清楚!
从老四身上打开了突破口,老六想瞒也瞒不住了,他供出了凶手的落脚点:桃溪村——离油榨村不足十里的一个小山村。
所长沉着地将参战人员兵分两路:一路抄小路步行到桃溪村,以免凶手亲属抄小路去通风报信;一路走大路直扑桃溪村。来个两面夹击!
吉普车在黑夜里狂奔,夜风呼呼地灌进车内。大家摩拳擦掌,虽说有些乡干部也配合派出所开展过一些行动,但从来没有去抓过什么杀人凶手,看得出大家都有些心情激动。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凶手是否还在桃溪村,要知道,发案到现在已经过去7、8个小时,凶手说不定离开了都难说,能否落网就在此一举了。
警车在通往桃溪村的山路上疾驰,周所长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我警惕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黑漆漆的。
突然,在雪亮的灯光映照下,一个神情呆滞的年轻人迎着车灯走来,他浑然不知警车的到来,只不过本能地尽量往路边靠……
这么晚了,还有人两手空空的在荒郊野岭干什么?况且这个人神色呆滞,形迹可疑。我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缉拿的凶手。我厉声喝问被带在车上的老六:“是他吗?”
老六有气没力地点点头。
周所长立即来了个紧急刹车,没等车停稳,我一跃跳下车,手持气枪冲向年轻人:“站住!举起手来!”
老七这才反应过来,抬脚想逃,一看有把长枪已对着他的胸口,抬起的脚步又停滞了。
所长也马上扑了过来。我俩合力将其双手牢牢扭住,接着戴上了手铐。
在车上,我从老七身上搜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数百元人民币。
据其交代,他已离开桃溪村三四里路,再往前走三四里,他就要经过山南村进入祥宁县境内,再在天亮前走到祥宁县城搭上汽车逃往广东。
好险!晚来一步,凶手就要脱网了。
“你见到车来了为什么不往路边树丛里躲?”我问出了存在我心中的一个大问号。
凶手懊悔不已:“这条路是通往油库的,平时晚上装油的车也多,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我笑了笑,运气!
其时已是11月17日凌晨2时50分,自接到报案到凶手落网只用了四小时!
3
派出所审讯室。“老七”耷拉着脑袋,脸如死灰。在铁的事实面前,他知道狡辩已是无济于事,所以倒也挺“爽快”,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他交代说:“昨天晚上大概七点钟左右,我吃过晚饭来到隔壁邻居家里玩,发现肖芸正在和村上三个人围在一起打麻将。”
肖芸就是死者。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有些手痒痒,便说了句:哪个下来,等我上。没有想到的是肖芸头都没抬,还说了一句:走开走开不要吵。我一听,立即产生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的什么事情?”我诧异地问,这可能就是这家伙行凶杀人的根本原因了。
“那说来话长了,那是1994年元月份吧,因为在河堤上修防护堤的事情,我跟肖芸的父亲肖建生的发生了矛盾,我俩开始吵了起来,吵到后来,我便操着卖肉用的大砍刀朝着肖建生的头部、胳膊就是连砍三刀!就在那个时候,距离肖建生两米远正在卖肉的肖芸,看到我在砍他父亲,就冲了过来,也操起手中的卖肉刀朝我肩膀上砍了一刀,我本能地痛得一回头,脸上也被砍了一刀。肖芸这两刀过来,救下了他父亲的命,但在我脸上却留下了一块疤痕。”
我仔细一看,果然脸上一块面积很大很恐怖的疤痕。
“派出所没有处理这件事吗?”周所长问。
“没有,派出所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们双方都没有报案,后来私了啦,谁都没有沾便宜,医药费各自负担。”
“法盲。”我摇摇头。如果早处理了这个事情,也许事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其实那件事以后,我们两家的仇算是结下了。说实在话,后来我就一直想报一刀之仇,你看我脸上的那块疤痕,一摸到它我就想起了我的仇恨,是它,让我已经在谈的女朋友都跟我吹了,是它,之后多少女人看到我就跑,我很孤独,很寂寞,心理上也一直在渴望有一天能够干掉肖芸。”
“你为什么就没有从自身找找原因呢。其实当时以故意伤害罪将你抓起来都可以,你已经砍了三刀过去,如果肖芸不冲过来砍你的话,你恐怕早就把人家肖建生砍死了。我告诉你,肖芸砍你可以说得上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你懂吗?”周所长呵斥。
“不懂。”肖大胖有些茫然。
“你懂,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叹口气,“说下去。”
“当我看到肖芸那种说话的口气,终于勾起了我几年的仇恨。我当即就起了杀掉他的念头,我立刻悄悄离开,回到家里抄起一把菜刀,因怕其不锋利,我还在家门口的磨刀石上磨了一会儿,当时我的母亲都看到了我在磨刀,还问我磨刀干吗,我骗她说无聊磨磨刀好玩,磨好刀之后,就冲进肖木根家里,也没有说什么,举刀就朝一心玩麻将的肖芸头上猛砍了过去!”老七语气平淡,居然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我记得好像就是砍了两刀,只听到肖芸一声惨叫,捂着头就朝外面跑出去。我手中的菜刀被肖木根拖了一下掉到地上去了。我岂能罢休,我挣脱了他们的拉扯,追出屋外,在村口池塘边追上了肖芸,我三下五除二将已经受伤的肖芸打落在池塘中,并跳进池塘中,按住肖芸头往水里压,直到肖芸咽气停止了动弹。我才将尸体拖至池塘边草丛中隐藏起来。”
难怪村民找尸体都找了好久。我不寒而栗,这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之后我赶紧逃回家里,拿了我母亲放在抽屉里的几百元钱,带上身份证,在我家老四、老六的帮助下,逃到了桃溪村。没有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离开桃溪?”我还是有些疑问,因为从报案到抓获他花了四个多小时,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逃窜!
“唉,我也不知道,这可能是命中注定要被你们抓,其实我逃到桃溪后,在村后的山上坐了半天,当时我的脑子都是懵的,也吓得要死,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也想了去投案自首,但最后还是想起了逃跑,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必死无疑,还不如逃到外面去,能多活一天算一天。没有想到还是…”
我盯着肖大胖脸上那块很明显的疤痕,还是有些费解:“就因为死者打麻将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走开,你就…”
“是的,我认为,这一天今天不来,明天终究要来。今天我把他杀了,算是省心了。”
我骇然地望着他,这就是一个动不动操刀弄斧的家伙吗,“难道就没有想到这样做会受法律的制裁吗?”
“我没管那么多,现在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我并不后悔…”
我眼睛盯着肖大胖半晌没有作声,觉得真是可笑又可怜。
由于肖的配合,笔录并没有用很长时间就做完了,在最后,我先叫肖大胖看一遍材料,然后在材料上签字,肖大胖拿过已记了好几页的材料,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颤巍巍地握起笔,用迷惑的眼光看着我,我指着材料纸上的位置:“写这里。”
“写什么?”
“写以上记录我已经看过,与我讲的一样。”
肖大胖便用出吃奶的力气在材料纸上歪七歪八地写下了这段话。我看了看,叫他按手印,他一一照办,一副很驯服的样子。
“喂,警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为什么不打我?”突然之间,肖大胖莫名其妙问。
我嗤笑了笑,“你希望我打你是吗?”
“不是,我开始做好了准备挨打,毕竟我犯的是一个很大的案子,我估计你们肯定恨死了我,而且我听说到了派出所一般都要脱一层皮。”
“乱讲。”我正色道,“如果把你丢到死者家属面前,我估计你是要脱层皮的。”
老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我走出审讯室,天已经放亮了。
4
上午,我们将肖大胖送至县局看守所办好了有关刑事拘留手续。然后与刑警队的法医、侦察员驱车到曲塘油榨村的案发现场,一来勘验尸体,二来搞旁证人的调查,并为调解死者安葬费一事又忙到晚上九点才返回。回来后,我草草地洗刷了一番就睡觉了,连轴转了一天一夜,还真有些累…
这件事之后,周所长到县局将配发给他的那支LS式手枪领了出来,他说那天晚上其实也怕凶手会狗急跳墙。我便把要配枪的想法也跟他说了,周所长就打了份报告要求配发枪支,但久久没有下文。
我便有些埋怨:“周所长,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连配枪都要讲究什么资历,为什么不是从工作出发呢?”
“鬼晓得。”周所长摇摇头,“像我们这个地方形势这么复杂,又是在国道旁边,车匪路霸又特别多,而且经常要上路设卡。天知道哪一天不会碰上亡命之徒,靠我们赤手空拳的确不行。”
我想起了前不久一次局里紧急通知我们上路设卡,新安市刚刚发生一起持枪杀死出租车司机案,据说凶手已经驾车逃跑,逃跑的路线有可能是115、326国道以及几条省道。其中115国道是一条重要路线!
听到通知,大家心里有些紧张,当时只有罗建华一支五四手枪,但紧张归紧张,我们还是拿着停车牌上路了。但拦停了不少车子检查,都没有发现要找的对象,直到半夜才听说那家伙从326国道逃窜,落入了兄弟县公安机关布下的网里。据说当时那歹徒想负隅顽抗,掏出手枪就要开枪,一个眼疾手快的民警抢先开枪,那一枪打得也准,一枪致命。至于具体细节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大家闻讯后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我却有些失落,要是到我们这边来就好了,那歹徒不就可以撞到我们的网里?这下可以立一大功了,但又一想,如果真的来了,靠一支枪,而且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说不定还会不明不白的就此光荣都难说呢。唉,作一个英雄还真不容易呀。
枪是民警的第二生命。我只好继续做着配枪的梦。
5
接踵而来的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案子。
那天上午,我们正在所里集中学习,不外乎是局里下发的一些通知以及其他文件,苍下村委会的治保主任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出事了。”
原来,田社村村民谢春英于早晨进入母亲房间,发现放在皮箱上的旅行包被翻动,藏于其中的600多元钱不翼而飞。正准备用这些钱购买嫁妆择日出嫁的谢春英急得大哭,以为是16岁的弟弟谢新根拿走了,便不问青红皂白地责骂小弟,谢新根再三辩解,谢春英就是不相信。谢新根一气之下,竟趁人不备喝下农药,待家人发现时已气绝身亡。突然的变故使谢春英家人悲痛万分,方知错怪了谢新根。便愈发痛恨那可恶的盗贼,遂委托治保主任来派出所报案。希望能把案破了,也好让死者瞑目。
“走,看看去。”周所长把治保主任一并叫上了车。
“这段时间怎么案子一个接一个的?”前一段时间,案子比较少,弄得大家都有些松懈了。肖大胖的案子刚结束,这下又来了这种事。为了600元钱去自杀,真是闻所未闻。
在车上,我心里有些打鼓。在各类违法犯罪活动中,一般的盗窃案是最常见的,也是最难破获的。盗窃案中又因被盗的是现金或物品而有所不同。盗窃现金案又属于盗窃案中的高难度案件。一是它几乎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二是人民币到处流通,从抓贼抓赃这个角度来讲也失去了意义,三是即使圈定了犯罪嫌疑人,如果他来一个“保持沉默”,那让你简直是无计可施,到后来还是将案件挂着悬着。盗窃物品案略有不同,假如被偷一彩电,即使过一年两年三年,只要这个物品不从地球消失,就还有“人赃俱获”的可能。这次被盗的正是现金,案件肯定不是那么好破的。
田社村离乡里不远,很快就到了。我们远远看到村口搭了一
个棚子,有两个女人正在哀嚎。按乡下的习俗,村庄上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不能进祠堂的。想必棚子里就摆着死者的尸体了。
见我们的到来,正在悲痛之中的谢春英犹如见到了救星,她带我们来到了她家。
案发现场并不凌乱,只有那个旅行包被翻动,里面有个小坤包口子被剪烂,那600元钱就放在里面。从家境来看,她家里很穷,这600元钱对于她家来讲就是一笔大数目了,何况要用来买点嫁妆?
这是一栋乡下的年代也比较久远的老房子,而且是土砖房,显得愈发破旧。房屋里家徒四壁,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从现场来看,前门和后厅的门都没有被撬的痕迹,据她介绍,他们一般出门都会将后门拴上,然后锁上大门。吃过早饭后,她和母亲出门到田里去干活,一回来就发现房间里的包被翻动,里面的钱不见了,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内贼”作案,而她家就是母亲、她、弟弟三人生活,母亲这边还在为她出嫁张罗,拿走她的钱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就怀疑是弟弟拿走了,哪里想到,谢新根如此想不开居然走上绝路!
“这两天你们出门可以肯定锁了门吗,尤其是后门记得拴了吗?”谭秋水问。
“可以肯定。”谢春英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如此看来,盗贼从房门进出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那么只有从窗户!我们前后房间都仔细看了看,那几间房间的窗户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而且窗棂之间的间距只有20公分,要想钻进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除非他有传说中的缩骨功。
在来到后厅的一扇窗户面前,我们都停住了脚步,这是这栋房子剩下的最后一扇窗户了,也是我们破案的最后希望了。
周所长一声不吭,他仔细地盯着那扇面积不到一平方米的窗户。从表面上看,窗棂之间的间距也不宽,但要比其他房间里的宽一点,可要钻进一个人好像也根本不可能。见状,我几乎要泄气了。
“你们看这里。”顺着周所长的手指,我们看到了窗户的边缘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划擦痕迹。而且很新鲜!这说明有人曾从这里爬出过。
峰回路转,大家很欣喜。
周所长果断地说:“可以肯定,盗贼是从这里进出,他应该年纪不大,个子很小,而且是本村的,可能经常到谢春英家玩,对她家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侦破方向定了,接下来就势如破竹,数小时后,案情真相大白:案犯竟是邻居家15岁的彭华平!
彭华平见到穿着警服的我们,吓得半死,很快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