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警界-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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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过头对郭鹏说:“郭所长,出来,我们商量一下,看怎么处理?”
说罢,头也不回离开了办公室。
“好啊,姓戈的,你有种,你不要哪一天撞到我的手上。”镇长气急败坏。
5
院子里,月光一泻入水。我乱成了一团麻,没有想到,到派出所不久就遇到这么一件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以前在派出所抓的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关系的乡下老表,可在县城,鱼龙混杂,一下子就碰到了这么件头痛的事情,我刚才这样做,对吗?
很明显,处理了他,必然带来一系列的后果。不处理?可违法必究执法必严不是一句空洞的言辞,应该是法律工作者尤其是身处打击犯罪最前沿的警察落实到实际行动中去的最根本的使命,也可以说它是一名警察的生命和灵魂。失去了这些,也就失去了执法的勇气呀。
我不能拿法律当儿戏,当联系感情平衡关系的筹码!
突然间,我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戈指导员吗?我是县政府办的肖主任。”口气里同样透出居高临下的傲慢。看来政府部门的官员都养成了这么一种态度,好像个个都是老子天下第一。
“?”我脑海里搜索着这个自称是县政府办的“肖主任”。
“哦,你好!”我半天都想不起来这位肖主任是什么样子,应该是素不相识,他打电话干嘛?莫非是…
“是这样,刚刚被你们抓的那个镇长是我的朋友,在处理上看能不能关照一下。”果不其然。电话里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说,该怎么办?”我想摸摸他的底。
“大家来日方长,我看就算了吧。”口气不容置疑。
“是这样的,肖主任,四个人赌博了,一个人不处理,不行呀,这明显是违反规定的,而且公安局法制科也过不了关呀,这样行不行,他就少罚一点…”
“你看着办吧。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镇长是县长的人。”说罢,那头的电话断了。
我感觉到自己一下子处在了一个漩涡的中心,一个赌博案触动了几个科级干部,甚至还牵到县长,怎么来平衡这些关系?
我问彭勇:“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彭勇摇头:“你是领导,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这小子。”我白了他一眼。
我问郭鹏,“你是老公安了,你说怎么办?”
郭鹏沉思了半天:“今天,你算是把那两个科级干部得罪了。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看来只能是硬着头皮了。”
“得罪了就得罪了,管他呢。他们又管不着我。”我满不在乎,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心里还是底气不足。
郭鹏摇摇头:“你不要想得那么天真,也许在隶属关系上,他们的确管不了你,管不了你的工作管不了你的提拔任用,但你怎么知道以后他们管不着你?你呀,想想看,今天他们是县政府办主任、一个镇的镇长,明天说不定就是副县长或者到我们这个温和镇来当书记,刚才那个镇长讲山不转水转就是这个意思,到那时说不定就直接管到你了。”
“还有,你应该这样想啊,今天表面上是处理了那个镇长,但你其实是得罪了一大片,因为这个镇长和县政府办主任他们都有自己的关系圈子,而且都是有一定实力的关系圈子,这件事之后,作为他们两个人来讲,都会认为你没有买帐,没有买面子。这个面子,对于他们来讲,是个很大的面子,或许一生一世都会记住,记住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指导员连他们的面子都不给。甚至更可怕的是,或许那个镇长,或许那个肖主任会将这件事跟县长讲,你想想看,这件事他们口里说出来,不把你说得一塌糊涂?”
“这么严重?”我吸了一口冷气。
“其实我已经有个初步的想法,就是那个镇长罚款1000元,另外三个人罚款2000元。这样不是照顾了他吗,就罚1000元,比人家少了1000元,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呀?”我急了。
“这东西呀很微妙,表面上是我们买了帐,给了他们面子,但事实上他们不会领你的情,反而会说你死板,一根筋,脑瓜子不得转,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要处理,可以说,如果这个事情不处理,他们两个人会很感谢你,会说你这个人很会办事,反过来,如果你硬要处理,哪怕是罚50元,他们都不会舒服,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被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指导员给处理了,人家能舒服吗?”
我语塞:“但我总不可能不处理呀。”
“是呀,问题的焦点就在这里,你不要小看罚款,这里面可有很深的学问了。所以李所长精明,给你这个自主权,可这个权利不好用。”
“他们应该去找局领导给我打个招呼不就行了。”我心乱如麻。
“这种事他们不可能像其他人那样,到处去找关系,闹得满城风雨,而对于那个镇长来说,晓得的人越少越好,那个县政府办主任肯定是他非常好的哥们。”
我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事已如此,没有办法,总不能其他人处理,就他一个人不处理,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有什么办法呢,吃了这碗饭,以后肯定还要碰上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能照顾那么多。”
“我不会拿法律跟人情做交易的。”我扭头对彭勇说,“你去宣布吧,就说是我说的,那个镇长罚款1000元,另外三个人罚款2000元。”
其实,我知道,不管怎样处理,这两个科级干部我算是结下了“梁子”。
突然之间,我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看来,县城这个地方的水还真深呀…
第39章弄“权”之道
1
碰上老相识,最烦的就是别人问我现在怎么样了,因为他们大都知道我是优秀大学生分下来的,是重点培养对象。所以常常要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要说大家好像忘记了我的来头,连我自己都有的时候忘记自己是谁了。我往往只有可怜般地挤出笑容,然后长叹一声:“就这样了,还优秀大学生,狗屁。”
层出不穷的案件,前仆后继的形形式式的当事人,已占据了我的绝大多数时间。整天与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打交道,时间一长,我觉得自己身上已有了与其他人无异的气息。我发现我变得和其他的弟兄们一样的粗俗,一样的疲沓,一样的大吃大喝,只是还不会喝酒,尚能时刻保持一副清醒的头脑。我越来越变得沉默了,说话也不多,并慢慢养成了训斥别人的怪脾气。对于警察这份工作,我已没有了多少激情和冲动。身边的一切好像都不如人愿,又好像全是在意料之中。热情早已经消失,换之为对这个职业的一种厚重的认识和对现实的一种无奈和冷漠。
我不禁怀恋起清纯的学生时代来,便寒酸和懊恼同时涌上心头,我自诩为事业型男人,可现状不能不让我后悔。与其这样窝在小小的新安县一天到晚干一些没油没盐的事情,那我当初豪情万丈地跑下来干吗?一想到这些,我就叹气。觉得从前的雄心壮志,从前的意气风发遥远的已像个一醉千年的梦了…
一天,在办公室里,大家利用空闲的时间把近一段时间所办理的治安案件的案卷整理了一番,之后,彭勇很认真地对我说:“你知道吗?现在有些人背后说温和派出所的戈指导员一本正经,很难说话呢。我好几次在外面听人家说过。”
“我知道,还不就是上次那个镇长的事引起的。他们在背后乱说我已经预料到了。”我心一紧,但嗤之以鼻。
“不仅仅这个,这些人里面还有我们公安局的中层干部呢。”
还有自己人?!我一下子没有反映过来,立刻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才恍然大悟。原来就在前不久,因为一个赌博案子和一个寻衅滋事案子,邻近一个派出所长和交警大队一个科长找过我,要我予以关照处理,我只是在可以关照的幅度内给与了考虑,但很明显,这两个人是不会很满意的。一个要我不予罚款,一个要我不予处罚,这怎么可能呢?
我有些烦了:“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执法办案,必然会得罪一批人,即使绞尽脑汁想办法照顾,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除非不干了。”
彭勇说:“何必呢?说不定你以后也会求到他们呢。”
我没有好气地说:“我就不求还不行呀,我才不会这么傻,如果哪个违法了犯罪了,自然有法律处理,我到时就说你自己去办,我办不了,我能力有限。”
彭勇摇了摇头:“人不求人一样大,但一个人总有求人的时候呀。唉,没有想到我这个同学竟是这样倔。”
我苦笑:“你还不如说我迂呢。”
“戈冰剑呀,我们是老同学,现在我以一个老同学的名义劝劝你,我觉得你不贪不占这是好事,但是如果你一身正气,每天板着个脸,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说到底,这里有个度的问题,怎么合理的把握好尺度,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技巧。你应该知道掌握的,就好像那几件事情,你完全可以机动灵活一点嘛。你为什么就硬要这么死板呢?”
我不作声了。
2
一直在旁边没有作声的郭鹏从位置上走下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戈冰剑,以前我是你的老领导,当过你的师傅,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现在我以一个老所长的身份,聊一点经验之谈,怎么样?”
“师傅发话,我愿意洗耳恭听。”我往他的茶杯里续上了水。
彭勇就不高兴了:“好好好,我人微言轻。”
我笑笑:“别这样想,姜终归是老的辣嘛。”
“其实,在派出所工作什么事情都好办,就是在处理这个关系上难办,我之所以为什么会下台,我后来想了很多,觉得固然跟那大气候的教育整顿有关,不小心撞到了枪口,但那问题应该还不至于到免职这一步。究其原因,就是没有在关系上处理好。我这个人品性怎么样,你们也清楚,也是不晓得转弯的,一根筋到底。在我当所长那么几年,案子办了不少,碰到过不少说情的人,接到过不少说情的电话,这没有办法,这是中国的特色。事情出了以后,我就在想是不是丁局长要我办什么事情而没有办好,想得我头都痛了,才想起估计是他当政委的时候,好几次他出面说话我没有过多的在意,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或者叫没有办得让他很高兴,那时一心想把所里的工作搞上去,在处理一些这样的关系上没有费很大的心思,态度就跟你今天一模一样,好像无所谓,其实呀,学问非常大,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呀。”
“在原来的所长手上,就开始将权力下放到警务区,反正到月底看完成罚没款任务如何,其它的一概不管,这下案子经办人的压力就大了起来,就拿现在你处的这个位置来说,多少有一定的案件处理权限,人家都要找到你这里来,那么你一定要谨慎地对待。大凡嫖赌逍遥的,县城就这么大,七拐八拐,是人是鬼总能找上一些关系。而且在县城出面说情的大多是领导、同事和朋友。作为经办人来讲,这下绝对不能小视他们。他们说的是情,体现的是钱。罚多了,是不给面子;少罚一点,够朋友;不罚了,是兄弟。”
“所以在这个上面最能够体现那出面的人面子价值多少,有些领导和同事或朋友的电话来了,你必须很好地琢磨这层关系,千万马虎不得。如果是领导的,那还要看是哪一级的领导,是县领导还是局领导,局领导是主要领导还是一般的局领导,你都得好生对待,有水平的领导说话都是很圆滑的,既要你依法办事,也不忘暗示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而作为下属的本事就体现在这里,如果你装聋作哑,想对待其他说情的电话一般那是大错特错了,因为这毫无疑问是要向领导交差的。如果毫无原则、义无反顾的按领导意思办了,真出了事还得自己担着,这里面你就得好好把握违法与犯罪的界限,千万别稀里糊涂地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当然本事最大的就是既按领导的意思把事办了自己也不承担多少责任,那就是一种境界了,可有几个人有这个修炼?毫无疑问,要好好掂量着办,当然不罚不处理是不可能的,领导的电话听久了,我们还是可以听得出意思,如果要不罚,领导也不会让我们为难,一般会直说,大多数领导会说哪个人找了他希望你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关照关照,我们就会看着办,该教养的可以改为拘留和罚款,该拘留的可以改为罚款,该罚款的在金额上肯定要比其它人少,其他当事人即使有意见,但顶多发发牢骚,最后只能怪自己没有关系。”
“好就好在,现在派出所办的多是治安案件,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感谢《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中所规定给我们的裁量权限。罚款罚久了,我们也可以琢磨出门道来。比如赌博罚款最高限额是三千元,如果赌得比较大,则往最高处宣布,这个权利就凭我们一张嘴。”
“这个权利一旦滥用,那不知要肥多少人呀。难怪有些人玩得比较溜,活得比较潇洒。他们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吃喝拿卡要甚至发财。”我很不服气。
“这个你不服还不行,人家有的人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彭勇插言。
郭鹏继续高谈阔论:“打个比方讲,抓获一伙赌博后宣布的是每个人罚三千,这时如果关系人打电话过来,你就要好好看关系如何,是领导,则减三分之二,交1000元就出去,当然不可能不罚,除非领导有明确指示,一般这种情况比较少,领导也知道,不罚是说不过去的,在交罚款的时候,还特意要交待:如果其他人问起来,你就说罚了2000元,那先行出去的赌徒绝对会点头如啄米般;关系一般的打电话过来,则减三分之一,罚2000元拉倒,少了1000元也算是给了面子,对赌徒对说情的人都给了台阶,对赌徒来说最起码也可以免受关在羁押室的苦楚,对出面的来讲,多少有个交代;那么没有关系的呢,则只好乖乖地让家人如数掏出赎身般的人民币,实在是家境困难的,那只好让他坐一段时间羁押室,然后听任他磨破嘴皮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像家里会因此家破人亡,你就可以考虑给他减至三分之一,还可以不忘训诫一番,说考虑你什么什么的…”
这就是诀窍?我啼笑皆非。
“你听我的没有错,大家谁不这样办?”郭鹏意犹未尽。
我虽不以为然,可仔细一思量,觉得还真不无道理呀。
3
没有过多久,我又碰上一件棘手的事情:某某局一个副局长在一个发廊里正要行那事的时候被当场逮住。
不过那时候我们进去得稍微早了一点,虽然男的女的已各自扯掉了象征文明的布,但那男的讲究情调,还处在酝酿阶段,还未正式干那原始的活。
后来将这个人带到派出所,得知是某某局的一个副局长,按道理,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认为这个副局长会央求我们悄悄处理拉倒算了,哪里晓得这家伙居然还很傲慢,和我们争辩按摩与嫖娼的区别。对于这种现象,我们碰到过很多,往往我们就拿出最高人民检察院的解释:“只要已经谈好价钱,已经着手实施卖淫嫖娼的行为,尽管未结束,一样可以认定。”弄得嫖客干瞪眼,哀叹:做没有做成,还落了个嫖客的名声。
哪里知道,这家伙据说和局长是战友,居然捅到局长那里去了,反而说我们他干扰正常的按摩。
我真的没有想到世道上还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