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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浮生梦之黄泉篇-第14章

小说: 浮生梦之黄泉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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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元烈兀自扭动的身躯陡然静止,手指颤抖着,一点点摸上黄泉的脸庞五官……蓦地凄声尖叫,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是黄泉,这默不出声的抱他吻他的“恩公”竟然就是黄泉!难怪那一身水香如此熟悉……意识刹那崩溃,他脑海顿变空白,只知道拼命地挣扎、拼命地狂叫,拼命地想逃脱那双紧抱他的手臂。 



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逃离他所有不幸的源头。 



手指扳不开那铁箍也似的双臂,他就用嘴,狠狠地咬,腥咸的热液流进嘴里,他仍然用力地往下咬。 



黄泉却屹立依旧,只微蹙着细长的眉,眸子里除了哀伤,还是哀伤…… 



“死贱货!住手!住手啊!”水千山怒叫着从石后冲出,推开正瞧得目瞪口呆的群雄,奔到山岩下,满眼充血:“主人,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放开他?我早说过,他一定会害你的,他会害死你的啊——” 



猛地回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直盯那连排门户紧闭的石屋:“你们还缩在屋里干什么?还不出来帮主人退敌?快滚出来!” 



门应声而开,黑衣人三三两两走出,却目光闪烁游移,彼此犹豫对望,一点上前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你们还看什么?”水千山震怒,一挥手中短刀:“难道想等他们杀了主人,再来取你们的命?” 



“就算他们不来,迟早咱们弟兄也都会死在主人手里。”一个黑衣人突然开了口:“千山公子,你也看到了,主人根本就把那小子当宝,咱们曾经那样作践糟蹋他,主人岂会饶过咱们?不如乘机离开黄泉路。” 



余人纷纷点头,生死攸关,誓死效忠也不过是个苍白可笑的谎言。 



水千山瞠目结舌,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黄泉路忽起内讧,群雄幸灾乐祸地轰天大笑。黑衣人个个涨红了面,但还是飞快沿山路奔落,转眼已散了个干干净净。 



水千山脸色血红又转惨白,挡在山岩前,握紧短刀。 



黄泉却似丝毫未留意身周一切,直勾勾望着怀中一脸疯狂恨意,犹咬着他手臂死死不放的元烈,慢慢地,微微地,笑了。 



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亦同时跌落尘埃,花萎,玉碎。 



用最轻柔的力道掰开元烈牙关,轻飘飘跃下岩石,径直走向沈日暖,看到少年绷紧了神经却未退缩,仍昂首站立面前,黄泉又淡淡一笑。 



如果,如果那晚没有拦住他们,让元烈随这少年离去,是否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没有拦下元烈该多好…… 



早该明白,背父弃国满身罪孽的他,怎配拥有幸福?可他,却奢望着想抓住那一份已蜕变的爱,注定万劫不复。 



笑着将元烈递给沈日暖,笑着倒退回悬崖边,黄泉一掌斜劈,震落一大块山石。 



群雄情不自禁都悄悄退了两步。黄泉仍在笑,抽出衣带把石头牢牢捆在自己腰间,登上那方山岩。 



突然领悟到黄泉要做什么,水千山魂飞魄散地大叫起来,猛扑过去,却被黄泉宽袖一拂,远远跌了出去。 



“不要啊,黄泉————” 



凄喊着爬起,手来不及伸出,那纤细修长的身影已直挺挺地往后一仰,从众人眼前融入天地白雾之中。 



水千山撕心裂肺的哭叫穿破了崖顶的云,黄泉却已听不到,身子不停坠,只有风呼呼自两耳刮过,如刀割面。 



熟悉的感觉啊……没料到十六年后会再重温这血肉心魄都似飞散的痛。但应该再也不会有第三次了…… 



十六年前救他的人不会再在崖底,那潭湖水或许也会干涸,纵使一切都未改变,身上的大石已足以让他永沉潭底。 



也许,那本就是他的归宿。 



上苍却垂怜给多了他十六年的光阴,尝遍刺骨锥心的恨,还有那一丝短短的甜…… 



可惜,尚未细细品味,那丝缕甜蜜就要从指缝漏走了……闭起目,滚热的泪水自眼角飞洒空中——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办法亲口对你说一句:我其实,爱着你…… 







“黄泉,黄泉————” 



水千山惨厉狂叫还在崖顶盘旋,元烈痉挛的身体一下僵直,努力睁大模糊不清的双眼,抓紧了沈日暖的衣服:“发,发生什么事了?” 



“那妖人他,他……”被黄泉坠崖那份凄艳决绝所慑,沈日暖和群雄一时间都未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语不成文。水千山却转过脸,披头散发,眼角竟依稀渗着血丝,持刀向沈日暖臂弯里的元烈直扑过来—— 



“臭婊子,都是你!咬断了黄泉的舌头还不够,现在又逼他跳下悬崖。畜生!贱货!你跟东丹天极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我杀了你,杀了你!” 



荧蓝短刀疾划元烈脖颈,快则快矣,但心神混乱下全无章法可言,沈日暖抡起一脚,正中他胸口,水千山登时似断了线的纸鹞直飞出去,落地手脚乱扭,怎么也爬不起身,嘴里仍骂不绝口。 



沈日暖一击得手,低头看元烈是否有伤到,却见他面如白蜡,眼珠定定地没一丝转动,竟如痴呆一般,不由大惊,拍打他脸颊:“元烈,元烈?” 



他拍得再大力,元烈也不觉疼,头脑里轰轰狂鸣,尽是水千山切齿吼叫—— 



“……跳下悬崖……跳下悬崖……” 



黄泉,跳下悬崖?…… 



脑髓仿佛突然间被挖空,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有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气硬生生钻进头顶,像根冰针插过他头颅、插过他咽喉,一直插进心脏,还在继续往下刺,宛如要将他整个人刺穿…… 



“……黄……泉……” 



呓语般地喃喃吐出在心底积压了许久的两个字,全身的血和肉似乎也随这一声呢喃从身体里剥了出去。那根冰冷的针却还插在体内……痛!好痛!!比醉梦更厉害千万倍,把他五脏六腑都拖出狠狠踩、狠狠撕的巨痛!!! 



“啊啊啊啊~~~~~~~~~~~~~~~~” 



抱着头,元烈的尖叫几乎震聋了所有人的耳朵。身子扭了两扭,猛咳一口血,周身剧烈抽搐起来。 



什么怪症?沈日暖骇然,忙托着他奔进黄泉的石屋,放落榻上,贴掌牢牢按住他胸口,防他胡乱挣动,一边徐徐送上真气,总要先让元烈安定下来才好带他下山就医。 



外面群雄面面相觑,众人乘兴而来,正想放手大干一场,孰料黄泉居然投崖自尽,顿觉意味索然,也没了逗留兴趣,三三两两结伴下山。有人经过水千山身边,只觉杀这无名小卒未免有失自己大侠风范,踢他几脚就走了。 



一时崖顶已恢复平静,仅余水千山的咒骂和石屋内间或飘出元烈几声喘息嘶叫,短促凄厉。 







山脚下,一路频频回头的黑衣人终于松了口气,人人脸上方绽开一半笑容,骤然僵硬—— 



前方小径上,一人背向屹立,黑袍、佩剑。 



只是简简单单站着,肃杀凌厉的剑气已如波层层逼近众人,强大的气势像堵无形高墙隔断众人去路。蓦然回首,全神戒备的黑衣人齐齐一震后退,立掌于胸,如临大敌。 



黑袍人却笑了,唇红齿白,亲切异常,眼睛亦微微眯起,这时众人才发现这英俊的男子眼角已略有皱纹,不再年轻。但那一笑,却神采四溢,俨然一风度翩翩的俏郎君。 



“你们要去哪里?”黑袍男子笑问,不等众人回答,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黄泉路正遭围歼,你们不在山上杀敌护主,却私自逃离,恩?”笑容不减,眼里却升起冰寒杀气。 



“锵啷”,剑出鞘,直指众人:“卖主求生,该杀!” 



杀字甫脱口,剑气如虹贯日,血光乍现,已劈倒站得最前的两名黑衣人。 



惊叫声中,黑衣人四散奔逃。 



“敢弃他不顾者,谁也休想活命!” 



黑袍男子冷笑,剑过处,血染长天。 







石屋里,元烈叫声慢慢低了下去。 



放开手掌,沈日暖擦了擦元烈满头冷汗,见他嘴唇干涩得都有血丝裂出,一阵难受,低声道:“要不要喝点水?”下榻走去桌边倒水。 



元烈喘着气,醉梦的毒性暂时被压制,可锥心的痛越来越剧烈。双手在四周摸索着,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是在黄泉的榻上,这张湘妃榻上,他和黄泉度过多少狂热靡丽的销魂时刻?他永远都记得,那个美丽邪魅的男子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他,像怎么也要不够似地冲进他最深的地方,把所有的热情都尽数释放在他体内,然后看着气喘无力的他,轻轻笑,好美…… 



“唔呜……”头涨得似要碎裂,元烈拼命抓着头发,在被上,褥上碾磨。 



也是在这张榻上,那个突来的“恩公”默默无声地抱着他度过多少个日夜,总是静静地,在他以为光阴已胶凝的时候,会有冰凉的水珠落在他面上,一滴、一滴…… 



他现在知道,那应该是黄泉的眼泪。 



是为他在哭吗?不是不爱他,只把他当报复的工具,可以恣意玩弄、随手折断他的腿骨,任他被关进刑室受尽非人凌辱,一个多月都对他不闻不问的吗? 



为什么还要为他流泪? 



“啊,啊嗬……黄泉啊……呃……”用力敲打着快爆炸的脑袋,元烈咬着被子呜咽,泪迅速濡湿一片。 



“元烈?!”沈日暖又惊又急,端茶近前:“先喝点水。” 



手搭上元烈背心,就被猛地拍开。 



“不要碰我!”元烈缩进墙壁,抓起被褥枕头乱丢。沈日暖左躲右闪,极是狼狈,不知道这些时日元烈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竟对他也充满敌意。 



丢光了手边所及,元烈抖着手不甘心地继续摸,突然,停了下来。 



缓缓从靠墙的角落里捧起两个小小的物什,指尖颤栗着抚过。 



是他送给黄泉的那对泥偶。以为早被扔掉了,原来还在……一直都在黄泉的榻上…… 



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黄泉,黄泉…… 



……“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好的?” 



清晨旭日里,男子似乎不屑一顾地转过脸,叫他失望地低下头,可很快,他发顶被轻轻摸了一下,抬眼,就见一个动人微笑。 



“我喜欢大一些的……” 



那个笑,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黄泉……黄……泉啊……” 



泪水噎住了一切,元烈紧握泥偶,下了榻,磕磕绊绊地冲出石屋。沈日暖着实一愣,忙跟出去,却见元烈一瘸一拐地拖着右腿往前走。 



前方是悬崖…… 



“喂,你小心啊,别再向前走了!”沈日暖边喊边冲过去,元烈的眼睛好象有点瞧不清东西,得尽快拉开他。 



是悬崖啊……黄泉坠落的地方……元烈反而走得更快,眼泪不住掉。 



……“你可知道这下面有什么?是个很大很深的潭子,水里还有许多尖石碎砾。阳光根本照不到水底,一片漆黑……”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逼他从悬崖绝壁跳下去么?……”黄泉讥笑里含着无穷酸涩。 



“怎么可能?我宁可自己跳下去,也不想看到你在我面前受一点点伤。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啊……黄泉……”一直、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喜欢你的,可我,却逼你又一次跳下了悬崖…… 



我其实,真的不配说爱你。 



泪还在落,唇角却勾起笑,没有犹豫地往前走。 



“元烈!!!” 



沈日暖脸色大变,一顿足朝前飞纵,脚刚离地,陡然腿上一紧。 



“你想救那个贱货?我不会让你如意的,啊哈哈……”原本匍匐脚边的水千山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尽全力抱住沈日暖的腿,狂笑道:“我绝不放手的,要不是爬不动,我早过去杀了他,要他给黄泉偿命!”一低头连牙齿也用上了,狠命咬落。 



这个疯子,简直比黄泉还不可理喻!沈日暖狠劈一掌,水千山一条胳膊立即骨断,他尖叫一声,仍死不松手。沈日暖怒吼着,再一拳,终于将他打晕过去。扭头,不禁心胆俱丧。 



元烈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一只脚正静静跨出。 



“不要再走——啊啊——————” 



沈日暖拖长的大吼中,那一脚也踏空。蹒跚的身影无声无息,从他眼前消失。 





第十二章 





整个世界都颠覆盘旋,山风似刀,凌迟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几乎将他的心肺肝肠都从胸膛吹了出去,空荡得支离破碎的感觉。猛地“啪”的一声巨响,身体撞到如要四分五裂,头像被千斤重锤狠狠砸过,白蒙蒙的眼前却奇迹般地亮了起来,一片深绿,但随即陷入软软冰凉的黑暗中—— 



真的是有一个很深的水潭啊。 



元烈轻轻笑着,慢慢往下沉。好柔的水…… 



不谙水性,他从来见到大江湖泊便尽量退避三舍,可这潭水却温柔得叫他甘心溺死其中。像黄泉在抱着他……前后、左右、上下都是黄泉淡淡的水香…… 



他和黄泉,在同一个地方…… 



睁眼想寻找那纤长的身影,入目只有无边无垠的黑,窒息如恶兽攫住他脖子越掐越紧。 



意识分崩离析的刹那间,腰上突然一紧,长长水草般的东西缠了上来,一股大力将他直拖向上—— 



“豁喇” 



身体飞出潭面跌落岸边草地时,灼亮的阳光一下刺痛了元烈双眼。一人儒巾随风,宛如天神逆光而立,微笑着收起卷在元烈腰间的缎带:“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接一个地跳?” 



接下去的话元烈已经听不清楚,只闭起眼再张开,惊讶万分——他久遭醉梦侵蚀的双目居然能看清东西了?!难道是刚刚掉落水面时那巨大冲力刺激了脑部经络,竟震散了他脑中淤积的毒素? 



但没有再多想,挣扎着站起身,面对那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一个接一个的?他,他人呢?你有没有救,救他?” 



“既然救你,又怎会不救他?”男子依旧带笑,眼光历经沧桑却仍温和宜人。元烈心中激动实是难以言状,想要说两句感激话语,竟痉挛着出不了声。狂喜之余,全身反而没了力气,瘫坐地上,捂着嘴呜呜痛哭起来—— 



黄泉,黄泉,还好你没事…… 



男子静静地任他哭了良久,才拉起他:“我带你去见他。”一瞥元烈面色,清扬的眉微微皱起:“怎地中了这么深的醉梦?” 



他声音极低,仿佛自言自语,元烈又情绪澎湃,也没留意他说什么,只手忙脚乱稍稍绞干衣衫,踉跄着跟男子走向依崖而建的两间小屋。推开门,男子停了脚步:“他撞到潭底碎石,受了些伤,你别太大声吵到他。”摇摇头,走开一边。 



黄泉!元烈愕然望着床上全身裹在薄被里的人,唯有冷丽苍白的面容露在外面,可为什么那散落枕上的竟是一头银发? 



颤抖着抓起一缕,不是眼花,黄泉真的未老先白了满头青丝…… 



紧紧握着掌心银丝,元烈跪在床边,极力压抑几欲破喉冲出的号啕,双肩抖得像残冬碎叶。 



“……想不到时隔十六年,你又跳了下来,还抱着石头,怕死不成么?”男子悄然走近床侧,轻声喟叹。凝望黄泉,神情说不出是惋惜还是无奈:“我当年从潭中救起你,又教你武艺,是要你好好活下去,你却如此轻贱自己性命?枉费我一番苦心,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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