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十八朝艳史演义-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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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万丈。那彩山极是华丽,彩岭直接禁阙春台,仰捧端门。梨园奏起和悦之音,乐
府进献婆娑之舞,真是有声有色。到了正月十四夜里,徽宗携着皇后嫔妃,暨文武
百官,同至五门看灯,命中使宣万姓齐来赏玩。百姓听得宣召,好似云趋雾涌,头
上都戴着玉梅、雪柳、斗鹅儿,直到鳌山脚下游观。徽宗更命杨戬、王仁、何霍六、
黄大尉四个,在宜德门上,撒下金钱,给百姓抢着取乐。当时教坊大使袁陶,便填
了一首词儿,名做《撒金钱》,道着当时撒抢金钱的一回盛事。词云:频瞻礼,喜
升平,又逢元宵佳致。鳌山高耸翠,对端门珠玑交制,似嫦娥降仙宫,乍临凡世。
恩露匀施,凭御栏圣颜垂视。撒金钱,乱抛坠,万姓推抢没理会。告官里,这失仪
且与免罪。
徽宗看着撒罢金钱,乐不可支。杨戬奏道:“太平无事,国泰民安,似这等放
灯撒钱,恐怕尧、舜、禹、汤的时候,也不及今日陛下。”徽宗笑道:“朕怎敢比
尧、舜、禹、汤呢?
不过趁此升平之日,与民同乐一回罢了。“王黼等齐声歌颂道:”陛下乃是万
世圣主,所以有此盛举。臣等愿祝圣寿无疆!“
徽宗愈乐,便步至各处观览。这一夜:灯火荧煌天不夜,笙歌嘈杂地长春。
到十五夜,乃是极盛的一夕,越发有趣了。徽宗命于内门直上赐万姓御酒,两
壁八厢,二十四个内前等子守着,唤着百姓们道:“每人来饮一杯!”光禄千人,
各把金卮,个个劝酒。
于是那些看灯的百姓,休问他富贵贫贱,老少尊卑,或男或女,都到端门下领
饮御酒一杯。百姓一一饮着,齐声赞美。人丛闹里,只见一个戴蝉扇冠儿,插禁苑
瑶花的美貌妇人,饮了御酒,把金杯藏在怀里而去。光禄寺人瞥见,喝住道:“这
金杯是御前宝玩,休得偷去!”当下便走过内前等子拿住那妇人,到端门下来。阁
门舍人便将那妇人偷金杯的事,奏与徽宗知道。徽宗听了,闪龙目瞧视那妇人:星
眸与秋水争光,素脸共春桃斗艳,好一个姿首,想道:这般个佳人,怎得会作出盗
贼之事呢?
必有缘故。便垂问道:“朕赐御酒,怎么把金杯也偷了去?”
那妇人奏对道:“臣妾岂敢偷窃金杯?缘因与夫婿同到鳌山脚下看灯,人闹里
忽与夫婿相失,却又蒙皇帝赐酒,妾不敢不饮;而今面带酒容,又不与夫婿同归,
为恐公婆责怪,想借皇帝金杯,归家与公婆为照,不想就误犯了窃贼的罪名。臣妾
谨制《鹧鸪天》词儿一首,上奏天听,赎臣妾一时误犯之罪。”词云:月满蓬壶灿
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贪观鹤舞仙歌举,不觉鸳鸯失却群。天渐晓,感皇恩,传
赐酒,脸生春。归家只恐公婆贵,也赐金杯作照凭。
徽宗听了道:“原来如此。”就命把金杯赐给那妇人。杨戬在旁奏道:“那妇
人这词儿,恐怕是她夫婿宿构了,教她来骗取陛下金杯的,须要当面命题,令她撰
词。她作得出,赐给她金盏;她作不出时,问她欺骗之罪。”徽宗道:“朕瞧她决
不是这等样人。但卿既如此奏议,她亦未必是无才的,朕即命她当驾作词,使卿心
服。”遂传旨那妇人再作一词。那妇人即请命题,徽宗命将金杯为题,《念奴娇》
为调。那妇人领旨,便口占一词。词云:桂魂澄辉,禁城内万盏花灯罗列。无限佳
人穿绣径,几多妖艳奇绝。凤烛交光,银灯相射,奏萧韶初歇。鸣稍响处,万民瞻
仰宫阑。妾自闺门给假,与夫携手共赏元宵,误到玉皇金殿砌,赐酒金杯满设。量
窄从来红凝粉面,尊见无凭说。假王金盏,免公婆贵罚臣妾。
徽宗听一句,赞一句,完了,谓杨戬道:“卿而今心服么?
杨戢奏对道:“臣今不敢卑视世间妇女了。真好才调!陛下赏她金杯外,臣请
再取宫花两朵赐她,以示嘉奖。”徽宗笑道:“当得如此。”命左右取宫花两朵并
金杯赐与那妇人,余人不许攀例。那妇人拜领金杯宫花,谢过龙恩,自向人丛里去
了。
徽宗遂凭栏遥观,只见公子王孙,佳人才士,鲜衣美服,一对对,一双双,手
儿厮把,肩儿厮挨,在鳌山脚下,鱼贯游赏,都带着满脸喜色,和气迎人。徽宗顾
左右道:“这些人都像神仙一般!”高俅、梁师成、李邦彦等齐对道:“他们都是
神仙,陛下就是神仙之主了!”徽宗大笑。君臣百姓,彻宵欢乐,直至星沉月落,
曙色满天,才各归去安息。有诗为记,诗云:太平时节喜无穷,万斛金莲照碧空。
最好游人归去后,满头花弄晚来风。
元宵已过,徽宗余兴犹高,又在艮岳大放花灯半月,与皇后嫔妃近臣,欢宴歌
舞,闹得几不知人间复有忧苦事。这艮岳原名万岁山,嗣改今名。地址在上清宝箓
宫东隅,周围十数里,六易寒暑,才建造成功。这所在,真是看不完的亭台宫室,
说不尽的绮丽纷华。徽宗且自作《艮岳记》一篇,记载它的景致,不必细述的。这
时徽宗已册立长子赵恒为太子,他性好节俭,见父皇这等欢娱奢侈,甚不谓然,却
又不好谏得,只隐隐存着个为君要去佞臣之心。这且慢提。童贯、蔡攸自收燕归来,
备极恩遇,他二人遂日益骄恣,差不多上凌天子,下压臣僚了。
王黼、梁师成等,乃共荐内侍谭稹才足任边,可代童贯之任。
徽宗即命童贯致仕,授谭稹为两河、燕山路宣抚使。谭稹奉旨,即前赴太原,
招集朔、应、蔚诸州降卒,编为朔宁军,威福自恣,且甚于童贯。于是又酿成宋、
金失和的变端。先是辽国天祚帝遁人夹山,复为金兵所逼,转奔讹莎勒,且向西夏
求援。
西夏主李乾顺,命统军李良辅率兵三万往援辽主;到了宜水,被金将斡鲁、娄
室等杀败,狼狈逃归。西夏吃这一败,不敢再发兵援辽了。天祚帝日见穷促。金将
斡离不复与降将耶律余睹,追赶天祚帝,相遇于石辇驿。那时金兵不过千人,辽军
却还有二万五千人,天祚帝以为彼寡我众,尽可一战,命副统军萧特烈指挥迎战,
自率妃嫔等登山遥观。耶律余睹不与萧特烈对阵,却率部众骤马上山来捉天祚帝。
天祚帝大惊,慌忙遁走。辽军亦便因此大溃。及天祚帝奔至四部族,萧太后自天德
趋至,不期而相会见。天祚帝大怒,即将萧太后杀死,追降耶律淳为庶人。独萧干
别奔卢龙镇,招集旧时奚人及渤海军,自立为奚国皇帝。天祚帝因命都统耶律马哥
往讨萧干。哪知斡鲁、斡离不等又统兵迫蹑前来。天祚帝已是惊弓之鸟,被金兵吓
伤了,未见金兵,早就胆落,急忙逃往应州。斡鲁、斡离不等,哪里肯罢休,仍往
前穷追,遂被赶上,将天祚帝子秦王定、许王宁、赵王习泥烈,及诸嫔妃公主并从
臣等,一概执住。惟天祚帝与季子梁王雅里、长女特里在前队,由太保特母哥护着
走脱。天祚帝至是见属从尽失,凄凄万状,事到头来不自由,只得遣人持兔纽金印
向金军乞降,自己要走云内。旋得使人回报,金许援往日石晋北迁故事,待遇辽主。
天祚帝又请愿为子弟,量赐土地,使安一身。斡离不不许,天祚帝乃奔西夏。萧干
自立为帝后,驱众出卢龙岭,攻陷景、蓟二府,前锋直逼燕城。郭药师麾兵出战,
大败萧干,一直追出卢龙岭外。萧干连夜遁去。
天祚帝满想到西夏安身,不料金人早与西夏通好,西夏拒绝辽主,不肯容纳。
天祚帝只得渡河东还,几经艰难险阻,卒被金将娄室追及,活捉而去。金主初废天
祚帝为海滨王,不久将他杀死,用万马践踏他的尸骨,惨不忍睹。至是辽国遂亡。
总计辽自建国称帝,共历八主,凡二百十年。
忽有金国平州留守张珏,原系辽国降臣,弃金举平州版图来归。王黼以为奇遇,
劝徽宗收纳。徽宗听从王黼奏议,不顾利害,就把张珏收容了。金主大怒,即遣斡
离不、阇母等督兵攻讨平州。阇母先率三千骑直趋平州城下,见城上守备严整,不
敢独力攻取,暂行退去。张珏即捏报大胜金兵。徽宗大喜,诏建平州为泰宁军,授
张珏为节度使,犒赏银三万两,绢三万匹。朝使将至平州,张珏大张旗鼓,出城三
十里迎接,藉以炫耀于众。不料斡离不等埋伏专待张珏,见他炫耀而出,晓得没有
什么戒备,遂乘虚直袭平州城池。张珏听报有变,急忙还救,被斡离不一阵,杀得
张珏大败,宵奔燕山。平州都统张忠嗣与张敦固,便开城出降。斡离不遂令张敦固
回城晓谕诸将士,并遣金使偕人。张敦固回到城中,诸将士及人民遂拥戴他为都统,
把金使杀死,闭门固守。斡离不大怒,遂督众围城,四面攻打,一面遣使向燕山府
索取张珏。当下王安中被斡离不催索不已,只得奏准徽宗,把张珏杀了,割了首级,
并执张珏二子,送与斡离不。燕山府降将,及常胜军,不免动了兔死狐悲的感想,
相率泣下,都生惧心。郭药师愤然道:“不受我等降顺就罢了;受了我等降顺,乃
又杀戮以与敌人,朝廷何其太无恩信呢?今日金国索张珏,便与张珏的首级,假使
明日再索我等首级,岂不把我等尽行要杀了吗?”于是郭药师与诸降将,潜蓄异图,
讹言百出。王安中大惧,急请解职,徽宗准奏,别简蔡靖往知燕山府事。会金主曼
病殂,弟吴乞买嗣位,易名做晟。谥阿骨打做武元皇帝,庙号太祖,改元做天会。
徽宗遣使往金吊贺,并求山后诸州。金主晟新承大统,不想与宋结怨,颇有允
意。恰巧粘没喝自云中驰还,便阻住金主,只许割让武、朔两州,且索赵良嗣所许
粮米二十万石。谭稹答道:“这个只凭赵良嗣一句话,怎好作准呢?”遂拒绝金国
请求。金主大怒,谓宋无礼,遂决意兴兵侵宋。这时,阇母已攻克平州,杀了张敦
固,移兵应蔚,大有及燕之势。徽宗才惧怕起来,以谭稹措置乖方,勒令致仕,仍
起用童贯领枢密院事,出为两河、燕山路宣抚使。金主亦命斜也为都元帅,坐镇京
师,调度军事。粘没喝为左副大帅,偕右监军谷神、右都监耶律余睹,自云中趋太
原;达赉为六部路都统,率南京路都统阇母、汉军都统刘彦宗,自平州入燕山:两
路分道南侵。童贯听得金兵大举而来,即藉赴阙奏议为名,引本部人马起程回京,
以避金兵锋芒。知太原府张孝纯劝阻道:“金国败盟,公不督责诸路力与周旋于疆
场之上,反先自引退,岂不使人心动摇,自取败亡吗?万一河东有失,河北还想保
全得住么?”童贯怒叱道:“我只受命来此宜抚,并非奉命来此守土呀!固守土地,
周旋疆场,这是守臣的责任,哪关我的去就呢?如说定要留住我,才能保守疆圉,
那么还要置守臣做什么?”不听张孝纯遮留,即日径自去了。张孝纯叹道:“朝廷
掌大兵权的乃像这等畏缩,国亡无日了!”乃严修战备以待金兵。不数日,金兵已
攻克朔、代二州,直逼太原。张孝纯遂誓众登城,悉力守御。
金兵屡攻不下,乃自行退去,这是河东一路。燕山一路,斡离不等人攻燕山府,
蔡靖忙命郭药师出战。郭药师虽然奉命上前,只因心无斗志,一阵便被斡离不杀败
下来,退还燕山。斡离不追至城下,郭药师便劫蔡靖出降。金兵遂人据燕京,燕山
州县相率降金。斡离不即用郭药师为向导,长驱南下,直逼大河。
宋军望风而逃,警报雪片般地飞上朝廷,一日数十惊。这正是:士气已隳难御
敌,中原从此付胡儿。
要知徽宗接到金兵长躯直人的警报,怎样措置,毕竟能抵御得住金兵否,下回
分解。
第六十一回 黜奸邪临朝除旧恶 昵声妓别院结新欢
且说徽宗得报金兵深入,急得手足无措,忙召一班佞臣商议。宇文虚中献议道
:“今日宜先降诏罪己;一面命太子监国,更革弊端。陛下则南幸暂避,御侮之事,
可责诸将帅。”徽宗深以为然,拟命太子监国。李纲以血书谏道:“自来名不正,
则言不顺,监国何以安内攘外,不如禅位。太子英明,定能挽回天意,收拾人心。”
徽宗本来有些倦勤了,趁此就下诏禅位,召太子桓入朝,被以黄袍。太子涕泣固辞,
徽宗不许。太子只好受禅,是为钦宗。尊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郑皇后为道君
太上皇后,退居龙德宫;以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蔡攸、吕敏为副;进李纲为兵部侍
郎,耿南为签书枢密院事,以外都照旧供职;立朱氏为皇后。时值宜和七年十二月。
次年元旦,改为靖康元年。
那时天下皆知蔡京等误国,只因朝臣大半是他所荐引,莫肯直谏。太学生陈东
率诸生联名上书道:“国事如此,乃由蔡京坏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
于西北,朱勔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辽金,创开边隙,使国势危如
累卵。此六贼名异罪同,伏愿陛下乾纲独断,擒此六贼,斩首市曹,传示四方,以
谢天下。”同时李纲亦有密疏请诛王黼。
钦宗固早知六贼的罪恶,只因嗣位不满一月,似难诛戮大臣。
恰巧王黼得悉有人参劾,已载妻孥遁去,诏下开封府尹聂昌密诛。昌即遣武士
迫至雍丘,杀黼于民家,取首级以献,托言为盗所杀。钦宗下诏把李彦赐死,并抄
没家产。朱勔放归田里。
勔本是个末吏,以花石取媚徽宗,流毒州郡逾二十年,积官至宁远军节度使。
初居苏州,公肆掊克,改建居宅,仿拟宫廷,服饰器用,私僭乘舆;又托言挽舟,
募兵数千人自卫,势焰熏天;东南的刺史郡守,多出其门下,时人号谓东南小朝廷。
徽宗末年,益加亲任,居朝犹如王侯,进见不避宫嫔,一门尽为显官,天下为之扼
腕,至是罢斥。凡由勔得官的,一律罢免,朝右为之一清。钦宗又诏中外臣庶,直
言得失,朝政颇有刷新气象。这都是为金兵逼近所致。忽然金兵因边境不靖,奉召
退去。一班醉生梦死的佞臣,如蔡攸、高俅等便请启跸南幸。徽宗道:“朕居宫中,
郁郁寡欢,且有台谏在帝前论朕失德,恶闻是言,还是南幸的安逸。兼之金兵虽退,
不久复来,此间终非安乐土,毕竟是南方太平。”又语蔡攸道:“朕被汝父所误,
如今谁不说朕的失德,都由蔡京等奉迎谄佞而来。”说着,愈形恼怒。蔡、高恐怕
等在旁边受埋怨,托辞退去。徽宗追咎蔡京,就下诏将李明妃废为庶人。那李明妃
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师师,与徽宗有一段艳史,待小子追寻出来,谅必看官们所乐闻
的。
那李师师本是东京名妓,当宣和年间,四海升平,徽宗常常带着高俅、杨戬,
易服出宫私行,观赏市廛风景,游幸酒楼娼门。一日,君臣们又向汴京城内,穿长
街、过短巷,一路只见歌台舞榭,酒市花楼,看不尽繁华景象。行行重行行,走入
金环巷,风范更别。但见门安春联,户列名花,帘儿底笑语喧呼,门儿里箫管盈耳,
徽宗顾而私喜。又前行六七步,见一座宅子,粉墙鸳瓦,朱户兽钚,飞帘映郁郁的
绿槐,绣户对森森的修竹。徽宗向杨、高二人问道:“这座宅是谁人的,直这般盖
造得十分清幽?”话声未绝,忽闻门内有人咳嗽,徽宗止步观看,只见翠帘高卷,
帘儿下有个佳人,便仔细打量,见她发弊乌云、钗簪金凤,眉横新月,目送秋波,
腰如迎风杨柳,貌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