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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鬼怪公寓(第八至第九个故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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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老太太当然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更不知道他会为了什么往哪里去,不过她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满世界找,只要一点手段就能让绿荫公寓吸引他过来。 
所以她才会连解释都没有就踢温家兄弟到灞桥等,那里是她为他引导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们守在里就能把那年轻人从尸体里驱赶出来。不巧的是,他们竟为此和蜚语蛇扯上了关系,又引出了一个没有亲见只有耳闻的纯体蜚语女王。后来温乐沣不在,焦头烂额的温乐源无暇它顾,阴老太太做为引导人又不能离开,绿荫公寓拥有奇怪的力量,若行尸被引入内部的话,变成像林哲那种僵尸就更麻烦了。 
如果只是这两次也没什么,居然连第十四天和最后关头的二十一天都没有接到,什么缘故?他们敢发誓他们真的只在咖啡馆坐了十分钟暖暖身体,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们应该守的地方,怎么还是没有见到?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不幸,若连第三次也是奇迹,那第四次算什么? 
阴老太太这回似乎也有点束手无策。因为她在向他们摊牌的时候说过,姓徐的老头情况非常危险,似乎就是为了还没见最后一面的小儿子才一直提着那口气。她不知道这口气能支撑他多久,不过照经验看来,应该不会太久。 
房间里渐渐变得温暖,温乐源不再窝在电暖气旁边,开始在房间里大肆伸展他被冻得僵硬的四肢:“我倒觉得挺奇怪的,姨婆为什么一定要让那老头活着?他死了不是更方便把他儿子接回来?那人虽然变成了行尸,不过现在应该还能认得他老爹才对,如果让他老爹把他弄出来的话我们就方便多了……” 
温乐沣没有答话。 
“乐沣?” 
温乐沣叹气。 
“你咋啦?乐沣?” 
“我想到一个问题……”温乐沣痛苦地捂着额头说,“他对什么东西很执着,所以才能变成行尸。不过你还记得吧?如果他保持着行尸这个状态发现他执着的东西已经没了,他会怎么样?” 
他们曾见过一个女性的行尸,她看着自己被人虐待致死的女儿的墓碑,以及墓碑上放的那个凶手的两只眼睛,整个人——尸体,包括灵魂—— 一点一点地化作灰烬。 
“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什么地方干什么,但谁能确定他执着的东西和他父亲没有关系?万一他父亲在这时候死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温乐源频频点头:“嗯嗯嗯!你说得有道理!” 
“如果真为了他父亲还好说,只要徐老还活着就没问题。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为徐老变成行尸的,他要是为了别的东西呢?比如说钱?仇家?情人?行尸的寿命也有限,期限之前如果还找不到怎么办?万一他被警察抓起来怎么说?现在天冷,他倒是不会腐烂,可那身尸斑骗不了人啊!万一造成混乱把他逼得发狂谁挡得住他?” 
行尸没有罪恶感,干什么都毫无顾忌。他们自己的魂魄化作灰烬是他们自己的事,可如果他们为自己的目标开始发疯杀人,那结果谁来承担?尸体吗? 
“那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他执着的东西?” 
“连尸体都找不到还找什么……” 
徐老家的人,没有一个知道他小儿子的目的可能是什么,在临死前的他的心里,还有比老父亲病危更重要的事吗? 
温乐源的脸愁苦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拍手道:“对了,我们要不要去他最后停尸的那间医院和当时停车的地方?看一看那里的气场,说不定还能追踪他大概的方向。”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温乐沣立刻表示同意。 
行尸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脚步每踏在地面上都有一声很重的“碰”一声。他觉得自己似乎不太清醒,甚至想不起来到底要去什么地方。所幸他并非一直这么糊涂,偶尔忽然清醒一下,然后慢慢又变得昏昏地,进入下一个循环。 
虽然是这么糟糕的状态,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也许是被他差点打死的那个,也许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他僵硬的身体和手脚不容许他转头,现在他只要考虑要去的地方就行。然后,他就可以从那个女人手里,把被她抢走的东西要回来…… 
对了……是什么东西呢? 
很重要的…… 
是很重要的吧?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只会引起恐慌,可他很急,所以他总是选择比较偏僻的路走,尽量不和普通人类打照面。 
当然这样也不能完全防止那些好奇的眼光,时不时就有小孩子跟在他的身后叫:“神经病!神经病!妈妈!这里有个神经病!……” 
大多数时候他不想理会,但总有人挑战他的耐性。 
当他想穿越某个小巷的时候,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人莫名其妙地堵在中央,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无法转身,就请他们让一下,他们就是不让。他说我有急事,请你们让我走吧。 
青年们嘻嘻笑:“神经病也有事吗?找弹弓砸你家玻璃?”说着,就伸手去拽那个挡住了他大半个脸的女式围巾。 
他想自己以前的脾气没有那么坏,但是此时的怒火火却登时窜了起来,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硬是把他提到了离地半尺多高的地方。 
被他掐住脖子的人翻着白眼,另外几个惨叫得声嘶力竭。是看到了他带着尸斑的青色手臂?抑或是其他的原因?他的脑浆早已不能使用,混乱的思维让他无所适从,只有一个声音在体内拼命嘶吼,像要吞噬他一样。 
他要杀了他! 
要掐断他的脖子! 
剥了他的皮! 
剔了他的肉! 
嚼碎他全身的骨头! 
把他的天灵盖敲成碎片! 
把他的脑浆全部吸出来—— 
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搭在他的肩膀上。活人温暖的鼓动从那只手传到他的身上,他混乱的思维忽然清明起来,当发现自己正在干什么时,他惊慌地收回了手。 
那青年的身体碰一声掉在地上,听起来和他落地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我在干什么…… 
被吓得屎尿齐流的青年们丢下同伙逃走了,行尸站在原地,被自己所做的事震得动弹不得。 
他身后的人好像很常见这种情况,又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感到身后的人似乎想走,他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是非常暗哑难听的声音——“啊……” 
身后的人静了一下,又向他走来。 
不过这回对方不是只停留在背后,而是转到了他的身前,把他脖子上被青年们拉开一半的围巾围好,挡住他和手臂同样颜色的脸。 
在对方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直看着,不是因为想看,而是有点吃惊。 
他以为那么严密地跟踪着自己的人应该是个男的,怎么会变成女人了?而且看不出她的年纪,也许二十多岁也许五十多岁,头发还梳成两个垂在胸前的小辫子,衣服相当古朴……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为什么会认定对方一定是男性? 
身后没有气息也没有感觉,连咳嗽也没有,他凭什么认定的? 
对了,是那天早晨被他打伤的人的缘故!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回头看过,果然还是弄错了…… 
…… 
不,还是不对。 
那名女性的手慢慢离开他的身体,清晰的思维又从他的脑中被缓缓抽离。 
不对! 
快点想! 
快啊! 
为什么会是男性? 
那天早上被他打伤的人真的是个男性吗? 
女性? 
谁? 
认定错误! 
认定? 
为什么? 
我在想什么? 
我…… 
为什么,在这里? 
我…… 
为什么,要离开家? 
和鳏居的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是他挣扎了十几年才摆脱的恶梦。 
母亲去世的时候,哥哥和两个姐姐已经快十岁了。当时他还是个婴儿,所以早已想不起来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只从兄姐那里听说母亲很漂亮,很温柔,很爱逗他们玩。据说那时候的父亲也很和蔼,即使最严厉的也只是为了被他们打破的碗大骂他们一顿,然后晚上偷偷塞给他们一人一颗糖。 
母亲的葬礼过后,父亲就变了。他严厉得可怕,几乎不近人情,只要他们犯一点错误他就会高高地扬起巴掌或笤帚,把他们的小脊背和小屁股打得又红又肿。 
父亲要求他们每一件事都必须做到最好,错误是挨打的理由,做得好但不是最好还是挨打的理由。第一名就是第一名,并列第一照样逃不过一顿毒打。 
父亲要求他们努力努力再努力,他们就学习学习再学习。他们没有朋友,没有能向之诉苦的人,他们变得越来越淡漠,即使是兄弟姊妹之间都异常沉默寡言。 
每当看见父亲那双粗糙而青筋暴露的强壮的手,每当看见房门背后似乎在随时待命的笤帚,他的心中就像岩浆一样沸腾着强烈的恨意。他想他总有一天要长大,他要长得比父亲更高更强壮!到那个时候,他会像他踹自己一样用力地踹他,抓住父亲衰老的手臂恶狠狠地把他推出门外,扔无数笤帚砸在他身上,把他从这个遮风避雨的家里赶出去! 
几年后,两个姐姐考上大学,离开了家。 
又过了一年,哥哥考上大专,也离开了。 
家里只剩下他和父亲两个人,父亲的脾气变得比以前更加暴躁,对他比哥哥姐姐更严格,就算他走路时没有挺胸抬头也会招致拳打脚踢。他觉得自己是一架机器,一架随着父亲的心意粗暴地制造出来的机器,他甚至已经无法分辨这世上是否有“自己”这个人,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脑子的木偶。 
家里比以前更冰更冷,烧得再热的炉子也温暖不了他的心。 
那名女性转身要离开,他伸出僵直的手指,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衣带。 
思维,又慢慢清晰起来。 
“别走……” 
她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有点为难似地微微笑了。 
“有人让我来协助你,但你这么抓住我的话,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的确,当他清醒的时候,他对目的地的感应就慢慢变淡了,可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感应就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就像他和父亲。 
父亲强壮的手紧紧地拉着孩子们奔跑,然而他的目的地却只属于他自己。他看不见自己的目标,看到自己的路也不能走,只有跟着父亲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前行却不知道自己正在往哪里去。 
雏鹰终会一飞冲天,他直到狠狠地甩脱父亲的手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梦想。尽管他为此付出了看不见灌木遮蔽下危险沼泽的代价,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为什么要这样走。 
十五岁的生日,是他第一次反抗父亲。 
他不想考大学,他想上职业高中或者中专,这样就可以早一点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家。 
当然,奢望着一门四状元的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他巨大的怒吼声像要掀翻房顶一般震耳欲聋,手里的笤帚有节奏地按照一定的轨迹挥舞着,随着他说话时的极短停顿用力抽在他身上。 
他看着父亲,忽然觉得很奇怪。以前他要看见父亲的脸就总要仰起头才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已经不需要再仰头看他了,从微微的仰视,到平视,而现在,是俯视。 
父亲不知何时已变得比他还矮,曾经充满肌肉的粗壮手臂变得松弛无力,笤帚打在身上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疼痛难耐。他已有很久不再用巴掌和拳头,如果不依靠手中的武器,他还能有什么武器伤害他? 
父亲已经老了,他失去了能够制约他的力量,青春不再。而他长大了,拥有和年轻时的父亲一样强壮的手臂和高大的身材。 
“你给我摆这表情什么意思!翅膀硬了是吧!能把你老子说话当放屁了是吧!” 
啪! 
眼前一片金星乱冒,脸上火辣辣地疼。 
迅速肿起来的脸妨碍了他的视线,不过并不妨碍他看见父亲又挥上来的手。 
那只手的动作在他的眼睛里无比地缓慢,他发现自己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梦想,记得那时想象着像父亲揍他一样狠揍父亲时那种激动得发抖的感觉。 
他一把抓住父亲的双手手腕举到头顶,用力将他推到墙上去。那个矮小的老人惊慌地挣扎着,却无法挣脱那双铁钳。 
他心里藏了很多话想,非常想一股脑地倒出来强迫他听。 
你看你这样做不对。 
你看我们我们不是不听话也不是不努力。 
我们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们不调皮不捣蛋不闯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们也很想尊重你爱戴你和你握手和你谈心告诉你我们想要什么听听你对我们的希望。 
为什么你永远都不会好好听我们说?我们理解你你却何时理解过我们,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们姐弟四人想离开家想得要死是为什么?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多年被压抑塑造的沉默性格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我已经长大了。” 
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再像对待小孩一样那么对我。 
他以为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会带着巨大的喜悦与快意,就像儿时想象过的那样。 
但是没有。 
看着那个干瘦的老人,感受着手心里好像一撇就会断的骨头,他忽然发现,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老人,竟是如此陌生。 
他是父亲吗? 
那个年轻的、强壮的、有力的男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紧紧地拉着孩子们坚定地向他自己的目标冲去的男人已经不存在了吗? 
这个老人是谁? 
面前的父亲……是谁? 
隐隐地,他觉得有些心酸。 
“我一定要想一些事情……必须想清楚……如果你能帮我……的话……” 
她笑了一下。 
“那我就把我的手借给你吧。” 
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僵直冷硬的指头。 
偶尔他也需要有人像这样给他一点支持,告诉他充满荆棘的小路该怎样面对。而不是像父亲那样将他粗暴地打骂到宽广的大路上,连一点多余的尝试都不给他。 
温乐沣和温乐源原本以为那个抢救徐老最小的儿子的是乡间哪个破医院,跟阴老太太仔细打听后才知道,原来它居然就在本市内,而且是一家在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大医院。 
“这么有名的医院咋会把人治死呢?”温乐源百思不得其解地叨叨。 
温乐沣斜了他一眼:“他是车祸不是生病。医院又不是神院,让你不死你就不死,没了头也不死……” 
“别说这种恐怖的话!”温乐源一边呵斥一边摸脖子,好像他的头已经掉下来了似的。 
“……”你又不是没见过更恐怖的阵仗…… 
这兄弟二人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过朝九晚五的生活,对星期几的概念模糊得很,直到进了门诊部大楼,发现里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和在大家手里刺眼地飘来飞去的诊断单的时候,这才发现今天大概、似乎、好像、可能……是星期一。 
“好多的人哪!乐沣,我们不如明天再来!”温乐源当机立断地往外冲,温乐沣反手拉住他的领子。 
“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你老这么怕苦怕累,我们的工作怎么办?” 
温乐源嬉皮笑脸地扭动身体,动作相当妖娆:“我们的工作有钱地,那老太婆的工作是白干活还要搭进去钱地,这是代价问题,你别混为一谈啦啦啦啦……” 
温乐沣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一个倒霉的家伙 “有幸”看到了温乐源的动作,冲到角落里抱着痰盂狂吐起来。 
虽然温乐源废话很多,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更何况他们现在真正要调查的不是活人的地方,而是死人的。 
这个医院很大……不,应该说是巨大,稍一不小心恐怕就得在这里迷路。因此医院对各个科室的标记、说明和指向都很清楚,只有太平间这一个地方,就好像要努力把它从大家的视线中抹去一样,温家兄弟仰得脖子都酸了也没从平面示意图上找到它的位置,最后还是在导诊护士的指引下,从一堆比手掌还大的科室名称中找到了那三个和苍蝇差不多大小的字。 
然后,他们凭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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