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的故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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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北京后，感觉北京人在吃法上真的很简单，除了面食能做出不同风味来，家常菜实在不敢恭维，蔬菜成天都是红萝卜、大白菜和老芹菜，不管炒什么样的菜，总少不了黄瓜搀和在里头，做法也不大讲究，口味咸淡不一，不像我们徽菜，同样的菜做起来色味迥异，我们老家做菜特别讲究着色出味，自然少不了酱，都是自家做的酱，以蚕豆、黄豆酱最有味道，这些酱既可以用来泡制小菜，也可用于炒菜作料，非常鲜美地道。只是现在老家那里的自制酱基本消失了，完全被店面里的瓶装酱油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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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涮火锅用的菠菜、大白菜、豆芽、大葱都清洗好后，放在菜篮子里淋干，然后将羊肉剁开，俊姐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小袋子，里面有几种不同肉类的丸子。然后将电热锅打开，朝锅里放上清水，再放进不少大葱和姜片，等水沸腾后又加上花生油。俊姐拍拍手说，成了，火锅就是大杂烩，最简单的吃法，很容易做的。
大民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约好的朋友都在途中，每接到一个电话，大民总叫上一句：今儿个只喝二锅头，啥都别整。
朋友来了一大帮，看上去都属于心广体胖类有钱男人，个个手机响个不停，说话也都是东北口音，成了老乡聚会，东北人凑到一起，没有不热闹的，什么话到了他们的口里，都能整出新台词，一套一套的，生动又形象，透着幽默。
几个人一入座，大民让我将酒杯撤下，直接换上了碗。每碗倒满了二锅头，那酒气太冲，我闻着就恶心，肖老师也将头偏到一边去，咳嗽了几声。好在我是保姆身份，有客人在时，是不能入席的，在一旁听候大家的调遣，送姜拿蒜的，添加油水，来回帮手。大家正喝到兴头上，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正是那大高个保安，穿着便服，像是刚起床，眼睑有些浮肿，也不换鞋，直接就进了屋，叫道：老哥几个咋整起了二锅头，小弟在楼下就闻出味来了，呵呵。
大民说快入座，要不是酒瘾犯了，我估摸着不到日薄西山之时，你是不会爬出暖被窝的。保安嘿嘿一笑说，还是民哥明察秋毫，过去在部队给战友同志们放电影，只要片子里的冲锋号一响，我一准打起了呼噜，时常卡带子，有回，一位老首长非要几个小战士陪他老人家一起看老战争片《南征北战》，碰巧我当班，那里面的冲锋号是一茬接一茬的吹啊，可我始终没有打出呼噜来伴奏，知道啥原因吗？
几个人忙问：咋的啦？
亮亮忽然叫道：叔叔一定是嘴里嚼上了生辣椒！
嘿嘿，亮亮真牛啊，咋一下子就猜着了，还真就嚼上红辣椒了，那品种非同小可，是班长老家陕西寄来的，那个红劲呀，看着就想喝瓢凉水清嗓眼，班长用这老辣的玩意儿来刺激我，好比那邱少云同志在朝鲜战场上火烧眉毛一样，咬一口辣椒便岿然不动，不吭哧一声，哈哈，放一场电影，小弟差点没英勇献身了啊！大个头保安调侃完之后，一仰脖子，将一碗白酒倒进了肚子，又说：小弟来迟一步，先罚为敬！
男人酒桌上的话题万变不离其宗，绕来绕去总会停落到女人身上，好像女人成了酒精催发剂，能让他们千杯不倒，万语不厌，由抽象到具体，再由具体到眼前现成的，也不知怎么就将目光投到了肖老师和我的身上，一红一绿，一师一姆，好似森林里蹦出了两只野兔子来，猎手用枪指点着，评头论足起来。
肖老师是客人，首当其冲，几个男人一听说肖老师来自贵州，立马来了精神，说那是酒乡啊，酒乡来的妹子一定得喝上一杯，二锅头跟茅台那可是天壤之别，可再差劲那也是首都人民酿出的酒，苦也是甜的，不喝那是藐视首都人民辛勤汗水滴成的酒浆。又说哥几个平常喝茅台都喝腻味了，所以改进了味，喝上皇粮酿造出的二锅头，妹子不喝也不要紧，像妹子这样的美女，二锅头确实过于浓烈，就算舔一口，那也是给哥几个天大的面子了。
说得是酒气冲天，唾沫飞溅，肖老师红着脸，连连摇头说，自己从来没喝过酒，我以水代酒吧。
阿莲的故事 26（3）
大民说肖老师还是个学生，别勉强人家了，她可是咱家的贵客，适可而止，别给我扯远了。
这样一说，几个人也就消停了，睁大红眼睛道：还是俺们东北娘们爽快，端起杯来就嚷，老娘今天非把你喝趴下当王八使唤，哈哈哈——
俊姐听到这，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离开餐桌去打电话，并叫大民小点声。其实大民今天话不多，嗓门也不大，俊姐显然开始烦那几个人了。
那大高个保安也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小眼睛忽地瞄到我身上，嚷道，保姆阿姨忙到现在，也来整几杯？
一听说我来自安徽，几个酒鬼当时就乐了，说还是你民哥牛，找家教和保姆都讲究个酒字，有品位，非酒乡来的妹子不让进门。
由古井酒又扯出亳州中药材市场来，看来生意人的脑子不光装着酒，酒囊之外便是敛财之道了。俊姐一见，正好顺水推舟，让我坐到她的位置上，自己进了卧室休息。我也真的饿了，用勺子兜了点菜，就着馒头吃起来。
保安望着对面的一红一绿，打了个饱嗝说，哥几个瞧瞧，两个妹子的老家都产酒，皮肤也都这么白嫩，敢情是酒水能美容啊，我咋越喝脸上皱纹越厉害呢？
大家都笑开了，我和肖老师也抿嘴而乐。
其中一个又说，还别说，两个妹子还真有些相像，比我家那娘们苗条多了，你说俺们东北是咋回事呢？娘们跟着爷们长身体，打起仗来也是你死我活地削，好像也分不出啥公母来了？
俊姐在房里听到这儿，可能觉得太刺耳，就冒出一句，你们能说点别的吗？别老拿女人说事儿。
像是朝火锅浇上了冷水，立刻冷场了。亮亮吃完后要睡午觉，肖老师借口学校有事也退了场，桌边只剩下我一个女人。
我赶忙加速填饱肚子，以防他们再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几个男人继续喝着，已空出两个瓶子来，聊了些男人们关心的社会话题，都是牢骚满腹，由国内大事畅谈到国际风云，好似一下子都换成了政客的嘴脸，一脸忧国忧民的愁云密布。
海阔天空下，唯独保安插不上话，于是跟我套上了近乎，问来北京习惯了吗？都到过什么地方玩？有没有受人欺负什么的。见我表情木然，仅是摇晃着脑袋应付，保安反而来了劲，插话道：民哥，也该让莲子小阿姨到外头见识一下北国风光了，下回我领她登长城咋样？
大民吸着烟，眯缝着眼说：你小子别是想打莲子的主意吧？趁早断了念头，我怕你到时候受不了打击，留下心灵创伤，嘿嘿。
我立刻起身白了保安一眼说，你谁呀？我都不知道你姓什么，跟你上了长城，别把我卖出了关外。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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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都大笑起来，连卧室里的俊姐也被逗乐了，向外喊了声，莲子，他姓王名奎，想媳妇都快想疯了，嘻嘻！
嗨，冲你刚才这话，我王奎还非带不可了！保安见下不了台，端起酒来就敬大民，厚脸皮地说道：小弟把话放在这了，将来这妹子跟了我，可别怪我拐跑了你家保姆，把我当人贩子给逮进去啊。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针对男人的酒桌戏言，女人的唯一策略就是走开，失去异性听众，同性之间就算戏出花来，也不觉得新鲜了。
这场二锅头式的火锅，最终残留下3个空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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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27（1）
春天来临时，我的保姆生活按部就班地运转在家——学校——菜市三点一线上，墨守成规，跟过去学校的生活有些相似。这期间我领到了第一份工钱，给家里第一次寄了钱，也给弟弟们买了两本学习资料。让我奇怪的是，当我真正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回报家庭时，我没有当初自己想像的那样激动，就连日记里也只是随意，几笔就带过了那平淡的日子，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让我失去了刚来时的新鲜感，也同样失去了对陌生都市的那份矜持和戒备。
我与京城的融合速度让胖婶都有些吃惊，我已能巧舌如簧用地道的北京话跟菜贩子老乡还价，我已能挑出老乡馒头里的小木屑来；胖婶也同样为我的体格变化而吃惊，我长胖了十多斤。我的变化不光是胖婶看在眼里，包括我的雇主，一家人都能发现我的变化，每天的餐桌菜谱我说了算，买什么样的面食我说了算，亮亮需要哪些玩具我说了算，就连主人夫妇用的洗浴露牌子也是我说了算。
当我随着大个子保安去十三陵游玩时，我才认识到自己的变化之快，就好似城市里每天翻转不停的车轮，那就是城市节奏吗？我知道这变化的节奏，除了雇主夫妇繁忙的职业给保姆提供自主的机会外，也是我心底那份不安宁的心唆使所致，虽然是个保姆，我也想得到应有的支配权，也包括作为女人跟男人接近的权利。我那上大学的女同学交了男友不也正是这样的节奏吗？保安王奎之所以能将我带到十三陵，不也正是我迎合了这样的节奏吗？
别看保安王奎长得人高马大，酒一上脸也能呼出汹汹气势，可自从那次在饭桌上被我数落后，再在大门口见到我反而没以前自然了，过去照面，他总道声妹子调侃几句，现在却有意要避开，或是装作没看见。开始说好一道上十三陵的是警察大民，准备带上一家人上十三陵水库玩，我和保安也在此列。只是大民每天的计划都随着手机呼叫发生着变化，晚上一个电话过来，警察变卦了，说明天要加班，你们自己坐车去吧。俊姐一听就打了退堂鼓，亮亮也叫道明天约了同学玩。大民耸耸肩对我说只能下次了，下次直接上长城，十三陵就是几座坟头，破砖烂草的，没啥看头。
第二天，我仍按照往日的习惯，一早就去买菜，王奎正等着换班，见到我过来，这次也没躲进屋里，而是拦下我问民哥几点动身上十三陵。我摇头说他要加班，去不成了。王奎熬夜的眼睛红红的，听我一说，长叹了一口气说，为了上十三陵，他将白天班让给了同事，白白熬了一宿，又说对不起家里的老娘。听他提到母亲时的表情很黯淡，我便问了一句：上不上十三陵怎么跟你老娘扯上了？他眼睛盯了我一会儿，随后又避开，进了屋，不再说话。
买完菜回到家，大民已起了床，边刷牙边跟我说，王奎这几天听说要上十三陵，可来劲了，昨晚肯定是值夜班学了一回雷锋。我“嗯”了声，说刚碰到他，熬了一夜。大民忽地乐起来，说那小子这回牛皮吹大收拢不了了，他那老娘就等着摸一把未来儿媳妇的照片哩。我没大听明白，王奎也说对不起老娘，大民又提到媳妇，到底哪跟哪呀？
大民这才坦白了原由，原来上十三陵本是保安一手策划的，死皮赖脸地要警察成全他一回，算是用善意的谎言向老娘敬孝，带上我一同上十三陵，瞅个空当摄下我单独和王奎站在一块时的合影，寄回东北老家屯子里，让屯子里知道他王奎也给老娘物色了一个媳妇。
我一听就恼了，说这王奎真不要脸，这不是把人当傻瓜糊弄吗？
大民说他也觉得不妥，可自己也是个农村出来的男人，理解男人这片孝心，在农村二十好几的男人还没找到媳妇儿，走路都挺不起腰板来。别看他大民当年响应号召晚婚晚育，融入北京大龄青年的大火炉里煎熬成新潮一族，可每回探亲进了屯子，也一样夹着尾巴过路。直到有一天，他家大哥怀疑他这老疙瘩儿生理有问题时，大民才决定找个女人验明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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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莲的故事 27（2）
大民这一解释，倒让我笑了，我想到了春节时的相亲遭遇，那后生不也是被父母逼着硬着头皮进了我家的门槛吗？
我说，王奎为了孝心，编造善意谎言，做了一回值夜班的活雷锋，我也学习他的敬老孝心，当一次雷锋，不就一张照片吗？
见我变得大方起来，大民连连称我心眼好，成全他这个老乡了。俊姐在房间听到了我们说话，出来骂大民不老实，原来上十三陵是个套子，发现东北人耍起阴险来还挺毒辣，连她俊姐也被蒙了。大民说你一个正宗的首都姑娘还没人家保姆莲子觉悟高，寒碜。其实，我也不是白做雷锋，保安的谋划倒是给我提了醒，我决定将计就计，将合影也寄回老家一张，这样一来家里就不会再为我操心相亲一事了，恋爱自由嘛。
我跟俊姐说，等会儿我下去，姐姐给我和王奎拍张照片。大民一听很高兴，边嚼馒头边打电话，指名道姓叫王奎接电话。可能王奎已下班，大民就让值班保安给王奎送口信，让他赶紧过来。
大民自己先上单位加班了，走后没多久，王奎兴冲冲地敲门进了屋。俊姐望了他一眼，说看不出你这样的个头也有耍小心眼的时候，将来指不定有女孩子被你下黑手，不就照张照片吗？普通朋友也可以，莲子没那么小气，至于这样耍阴谋诡计吗？我在一旁也向他投去讥讽的眼神，让大个头很是窘迫，讪笑道，我也是有诚意带莲子上十三陵游玩的。
我听他这么一说，倒也萌发出上十三陵的念头来，我知道那里有个很出名的水库，还有皇陵，有山有水，是块风水宝地，呆在城市成天面对水泥建筑，我闷得慌。俊姐见到我没表示反对，就试探着问，莲子你出去散散心也不错，我给你放假，去吗？
王奎一听，又忙跟上一句说，那里可好玩了，我有个中学同学就在昌平政法大学上学，是个女孩子，我们可以在大学宿舍住一个晚上，离十三陵很近。
正是这句话吸引了我的好奇，一个没资格迈进大学门槛的人，若是有机会进大学宿舍住上一晚，也是一种体验。我点了点头。俊姐一见我同意了，也为王奎高兴，立刻让王奎回去收拾一下，并从房间里拿出“傻瓜”相机交给王奎，说胶卷昨天刚换上的，多拍几张。
王奎咧开大嘴，笑呵呵地走了，说等会儿在大门口等我。俊姐又将我领进卧室里，打开衣柜，让我找件合适的衣服穿上，说出去玩要精神点。里面的衣服很多，大都是职业装，我看到一件浅绿色的风衣，看上去很飘逸的感觉，就让俊姐拿出来试穿一下。穿上后，俊姐说，刚刚好，很合身，就送给你吧，我早就不穿了。
王奎早站在大门旁等着，穿着一套旧迷彩服，连背包也是军袋子，很是威风。见我过来，旁边的保安吹着口哨起哄。我红着脸过了岗哨，也没跟王奎说话，自己快步向前走，王奎骂了起哄的保安几句，悄悄跟在我后面。老实说，第一次单独跟个男的出门，我还是挺慌张的，好像两旁有很多人的眼光在扫视自己，其实根本没人会注意在城市街道上有个保姆和保安结伴游玩。
王奎在后面提醒我向右走，先坐公交车上地铁站。很快他就疾步赶上了我，我又故意放慢脚步，想保持点距离。王奎也没说话，头前领路，时不时回头望我一眼，是不是跟上了。一路无话，在公交车上，他像个护花使者，站在我身后，留出空隙，不让人挤到我，并从包里拿给我一瓶矿泉水。他像一个沉默的导游，领我上车又下车，进了地铁站，再次上了地铁。这是我第二回坐在地铁上，跟刚来时比较，我也扮成了悠闲一族，坐在车上，也翻看起报纸，不再东张西望了。
在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