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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狼烟深处-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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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喝!”时小兰突然将酸角汁递过来,手指夹着吸管,伸到庭车常的嘴边,瞳孔里流转着真诚。
  庭车常显然很不习惯如此帖近的距离,飞快地转了个身。那吸管却紧紧追上来,“开胃的,很好喝的!”
  “好好好,我自己来”,已经无路可逃,庭车常索性接过杯子和吸管,吸了一口,缓一口气,三下五除二便吸光了。
  “牙都掉了”,庭车常抬起头,裂着嘴苦笑道。
  时小兰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应声。
  楼下的车流汇成一条条光带在久未散去的雾气下七彩斑澜的都市之间穿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加快了脚步,如同DV机浏览屏里快速倒带的影像。
  “国庆假不出去玩么”,忽然间,习惯于缄默的庭车常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现在不说话,以后就会变成哑巴。
  俏丽的睫毛像稚鸟在扑扑翅膀,仿佛承载了莫大的压力,始终没能飞起来,最后悻悻回答,“哪也不去……你呢?”
  “不知道……”庭车常悲哀地发现,他正慢慢地丧失与人交流的能力。
  “哦!”时小兰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语气词总是与众不同,当别人说“噢”的时候,她却用“哦”。她又捻起耳边的发丝,绕在两指间,一边想一边说道,“昨天我去买手袋,正好赶上促销,中了两张去昆明的机票……你……去过西双版纳吗?”
  庭车常想了半天,“是吗?”
  “是啊”,时小兰像说错了什么似的,小心应道。
  庭车常灌一些啤酒,清醒了许多,“没去过。那是个好地方,听说家家都养大象”。说这番鬼话时,破天荒地没眨右眼。
  时小兰一愣,嘟哝道:“你骗人,云南人哄外地人呢时候才会这种说嘛,我一直在云南上学。才没有那么多大象……”
  “啊,是吗?”庭车常故意恍然大悟,夸张地张着嘴,巴眨一下右眼,学着她的口吻,故意瓮声道,“才——没——有——那——么——多——大——象”。
  时小兰脸一红,索性不说话,又垂下睫毛。
  庭车常觉得眼前这人儿愈发可爱,顿时色心大发,迷着眼地盯住她说道,“要不我去给你做保镖?”
  时小兰格格一笑,露出那颗虎牙,“要!”
  “……”庭车常却后悔了,将目光移开,目视终日混沌不清的深暗天穹,仿佛在寻找某种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时小兰突然扬起手,指着天空,“月亮在那里!”
  “有吗?”庭车常大谔。
  “那!”时小兰站起来,手伸得老长,奋力垫起脚尖,坚信自己够得着似的,“雾后面!认准那个位置,仔细看,看久一点,不要分心,就在那,真的!庭车常,你看啊!”
  庭车常受到了感染,竟也不知不觉地垫起了脚尖,循着纤纤秀手的方向望去,屏住呼吸。拨开层层涌来的雾气,赫然发现,一轮皓月当空悬起,宛如少女清澈晶莹的眸子。此时此境,他已经忽略了一个即将来临的事实——数日之后,在东京再也见不到如此清澈的月光。
  (三)
  市国家安全局。
  肖杨收到14集团军参谋长林兰少将的归队命令后,两天来一直将自己锁在临时宿舍里,没有动静。夜里10时,门开了,人们突然看见,那个阳光帅气的昆明小伙子不见了,仿佛一夜之间,那间屋子里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肖参谋,没事吧?”人们已经换了称呼,因为8。28专案侦搜队结束了使命,已经撤消了,不再有一级警司肖杨,只有专业技术上尉肖杨。
  “没事,出去找点小酒”,肖杨从众人的视线下走过。
  “肖参谋,等等”,突然跑来一个警员,看着他的腰带,欲言又止。
  “不好意思”,肖杨取下腰带上的警用左轮手枪、手挎,连同警官证,一起塞给警员。
  “谢谢,”警员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早点回来,明天要赶飞机!”
  肖杨头也不回,步出依旧灯火通明的广州市国家安全局大门。
  钻进一辆出租车,黑漆漆的车内闪着仪盘发出的蓝色光线,坐定后透窗远眺,重重浓雾下的整个城市仿佛骤然间从天空与地面之间蒸发掉一般,陡留下眩目的霓虹,毫无存在的理由,乱七八糟地堆积在视野里。
  “去哪?”
  “K9吧。”
  “在哪?”
  “你找吧,是一家酒吧,多转几圈也无妨。”
  “好好好!”
  司机显然很乐意为这样的乘客服务,一边拨通114咨询台,一边启动引擎向前开去。
  穿行于万籁俱静的桥底遂道上,苍白的灯光划过暗黄的壁灯。良久,光线渐渐多了,从各个方向聚拢而来,煞是刺眼。肖杨环视陌生而单调的景象,乏了,闭上眼,脑海里掠过秦琴的身影,只觉得恍然之间已阔别数年,倏忽感到一点液体滴到脸上,暖暖地粘着,烘着,沉沉睡去。
  肖杨摸出手机,拨通妻子的电话,“喂?”
  “你什么时候回来?”秦琴软弱无力的声音从电话里挪到耳里,生生刺痛了他的心。
  “你生病了吗!”肖杨一下子全醒过来,挺直身子。
  “心慌慌的……”从这声音中,仿佛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孤苦伶仃地倦缩在厚重而冰冷的被子里,良久才接上话,说明原因,“我想你了。”
  肖杨松了一口气,“我也想你了。”
  “你才不会想我,以前你消失七天就会多一个女人。“
  “……乖,你是我老婆,国家法律保护的咯!”肖杨无奈地干笑一声。
  “才不,你都快一个月没回来了,广州又不是军营,花花世界的,你一定有女人了。”
  肖杨只好使出惯用的伎俩,故意惊道:“你怎么知道!”
  “……。三更半夜还开着手机,一定在等人……你说去广州只呆两天就回来的,后来又找了一大堆借口,一天一个花样……。呜,你真有女人了,我恨你!”
  “亲亲小乖乖,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不想了,我马上忘记她!”
  “呜……真的有了……。我恨你!都结婚这么久了你还那么花心,我再也不理你了!”
  “对对对,再也不理了,你永远不理我,我就可以忘记你啦。”
  “什么?”
  “啊?你不是让我忘记你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
  “刚才啊,我说我有女人了,可是你让我忘记她,我现在不就只有你一个女人吗?”
  “坏蛋,大坏蛋!我恨你!诅咒你!咬死你!”
  “亲亲我的小乖乖,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电话那头的人儿撒闹了很久才平静下来,关切地问道:“工作还顺利吗?”
  “屁。”
  “为什么啊?”
  “乖,这不是你该问的。”
  “哦……那我不问了……”
  “我明天就回去。”
  “万岁!哎,你在车上?”
  肖杨敷衍道:“我去……去找庭车常拿东西,今天加班晚了,明早还要赶飞机,怕来不及,只能现在去。”
  “心情不好吗?不要去喝酒了……这么晚的,你和谁在一起”,秦琴很快识破了他的谎言。
  “……那我少喝点”,肖杨不禁感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你不是说去庭车常那拿东西的吗?真的是喝酒呀!”
  肖杨沮丧地降低谎言浓度,“……哦,是庭车常顺便要请我喝酒。”
  “吹牛!”
  “呵呵,莫烦了,我去找庭车常喝酒,是我不爽。我现在很不爽,像个傻子一样在广州跑了一个月,不知道在跑什么,也跑不出什么名堂,老子又受挫折了,现在就想一头撞死。”
  “你要是一头撞死了,那我怎么办?”
  “改嫁,趁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大,赶紧嫁个有钱人,然后把我的儿子生出来,让人家戴绿帽子,我做鬼也值了。”
  “不要喝酒了好不好?国庆不是放假吗?你叫庭车常来昆明,我们找老同学再多喝几个通宵,我不会说你的。”
  “烦了咯,不说了,等回去你再咬我好了,洗洗睡了咯,乖。”
  肖杨哄了半天,电话的另一头才老不情愿地放下电话。
  (四)
  K9吧里,或许是因为少了那位技术精湛的调酒师,生意冷清了许多,曾佳佳有些神情恍惚,正把玩着一只盛烈酒用的杯子。
  肖杨坐下后,曾佳佳突然看着他说:“你说活生生的一个人儿,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谁啊?怎么没的?”肖杨知道她说的是加拿大籍调酒师莱伯特——他于不久前被一粒来历不明的7。62mm子弹射杀在香港的海边山林里。
  曾佳佳叹了一口气道:“公安局说他跟人家贩卖军火,被黑吃黑……香港的报纸也登了。这不,这边的道上突然对我客气起来,搞得好像我是军火贩子头目似的……可我怎么看也觉得他不像呐,他家人前几天来中国办后事,他爸居然是个英国的世袭子爵(注:加拿大曾经是英国的殖民地,现在仍是象征意义上的英联邦的成员国之一),名门出身呢,怎么会……他犯不着卖军火呐。你不是国安的吗?告诉我,他真是买军火的?”
  “不知道,卖军火又不归我管,我是捉特务的”,肖杨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调侃起来。
  曾佳佳放下杯子,右肘轻搭他的左肩,左手惮惮他的头发,觑一眼,“噢,那你捉到几个特务了?”
  “毛都没一个”,肖杨泄气道。
  曾佳佳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帖身小酒壶,底色烤蓝、镶着三朵别致的梅花,向杯中倾入少许,自饮起来,似乎怀有心事。
  肖杨拿起手机一阵狂拨,突然骂道:“姓庭的不拿手机还好找,一拿手机就直接打不通。算了,我找申明出来陪酒。”
  “申明?”曾佳佳咽下最后一口,收起酒壶,绯红的双颊愈发娇艳。她想了想,说道,“是不是比停车场还瘦,但是上身的肌肉精壮得吓人的?前不久也来过几次,停车场叫他作申老二。”
  “是他,陆战队里一个副营长。以前跟停车场一样都是街上混的。”
  “我见他叫停车场作庭老三,那他们该有个老大才对。”
  “那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随便叫的,并没有什么老大。”
  闲聊间,肖杨注意到一个人——此人三十四、五的年纪,留着再普通不过的胡须,虚抱着一个长相很一般的酒女,坐在最热闹的角落里,却仿佛对身外的一切视而不见。
  曾佳佳也循着肖杨的视线望去,若有所思道,“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人,样子很陌生,但我记得那眼神——很特别的眼神,我一定在哪见过。”
  “常来吗?”肖杨突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遂探究下去。
  “这个月每周六都来,平时倒没怎么留意,他也很少说话。对了”,曾佳佳想起了什么,点点头道,“他是来听孟庭苇的。”
  “孟庭苇?”
  “有个小妹妹经常在每周六到这来唱歌,只唱孟庭苇的。”
  “今天就是周六”,肖杨看看手表。
  “再过一会儿,玛莎拉蒂就该来了。”
  “庭车常?”肖杨想起,一个多月前,庭车常第一次出现时也是开着一辆玛莎拉蒂。
  “‘孟庭苇’——她都是开着玛莎拉蒂来的”,曾佳佳纠正道,忽然一愣,“停车场真有玛莎拉蒂?我以为他吹牛呢。”
  “借的。”
  “哦。”
  两人都未能将“孟庭苇”和庭车常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庭车常本人也从未意识到:那个每周六都站在遥远点唱台上用歌声抚慰他内心寂寞的女孩就是时小兰。
  “这不,来了”,曾佳佳拍拍肖杨。
  一个女孩出现在视野里,正觅一角落走去,不惊不扰。
  良久,歌声响起……
  (五)
  划破暗夜的光
  渐渐散落成你的模样
  微笑成一朵花
  舞出美丽的烟花走过海角天涯
  温热的心始终牵挂
  当白雪覆盖大地
  再冷也不会遗忘
  不需想念
  你就住在我心上
  抬头望点点照亮黑暗的星光
  下起雨了
  我也不会感觉到心慌
  那是爱
  化作雨水洗净了忧伤
  不需想念
  你就住在我心上
  抬头望
  点点照亮黑暗的星光
  下起雨了
  我也不会感觉到心慌
  ……
  (六)
  肖杨目视远处的点唱台,那女孩刚说完谢谢,白色汽雾层层涌起,朦胧而轻盈。他忽然说道:“上大学时,姓庭的老在宿舍里放那些老掉牙的歌,每次我就想打他。”
  “停车场很喜欢听孟庭苇。”
  “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不是。这妞每到这唱孟庭苇,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听着听着还发呆……”
  “电脑里的原唱听多了我真的会打人,不过突然换了个人这么个唱法,我刚才也听得发呆了”,肖杨由衷赞道,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哎,去请那妞过来坐坐撒。”
  “好哇,还是你爽快,说泡就泡”,曾佳佳突然兴奋起来,似乎天生就是拉皮条的,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向点唱台。
  半支烟的功夫。
  “你好”,一个因简单而美丽的女孩站在肖杨面前,她显得有些局促。
  肖杨不知道曾佳佳是用什么理由把她弄来的,遂先作自我介绍,“请坐,我叫肖杨。”
  “我叫时小兰,佳佳姐说你有事情要问我”,女孩坐下。肖杨发现,她身后不远处多了几个男人,看似在喝酒聊天,却频频将目光投向这边。
  曾佳佳诡异一笑道,“不打扰你了,警官同志”,转到吧台里继续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肖杨一听“警官”二字,恍然大悟,危襟正坐,严肃而不失和蔼地说道:“我只是随便问点情况”,说罢下意识地去捞警官证,却一手摸空,这才想起他现在已经不是“广州市国家安全局警官”。
  时小兰递上几张名片,甚至还夹着身份证,有些不安,“你们上次不是已经找过我了吗?”
  吧台里的曾佳佳一愣,不解地看着肖杨。
  肖杨硬着头皮看名片——“广州依依酒店企业集团董事长”、“仰光时氏兄弟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泰国玉石首饰行业国际交流协会副会长”(注:缅甸、泰国是世界玉石生产大国)。
  肖杨心里开始发毛,一边暗自诅咒曾佳佳,一边讪笑道,“别拘束,不是公事。我只是顺路过来玩玩,刚好撞见你,随便聊聊。”
  “原来是这样啊”,时小兰轻松了许多,露出一颗可爱虎牙,“耶,我怎么没见过你呢?你也是吴主任那个部门的吗?”
  肖杨飞快地思索:这小妞何许是东南亚归国华侨,否则不会与广州国安方面有来往;广州局里对外称某某主任的不多,会不会正好就是吴品?
  “你喝什么?”时小兰见肖杨没有反应,反倒大方起来。
  “啊,不客气。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果汁行吗?”
  “好啊,我要柠檬汁吧,最近有点迷糊,提提精神”,肖杨镇静下来,“一个人来呀?不闷?”
  “学校宿舍里的人都出去度假了,我刚才还和朋友在一起的,后来他有事先走了。哦!你的口音……你是昆明人吗?”
  “一猜就中,真厉害”,肖杨伸出大拇指,一边暗自盘思着如何找借口脱身。
  “我在云南上卫校的时候经常到昆明,哦!他也是云南人,在昆明上的大学。”
  “他……是谁?”
  “名字有点怪,叫庭——车——常”,时小兰咬字很清楚,稚气未脱,有些腼腆,让人很难将她和那些头衔联系到一起。
  肖杨顿时明白了:眼前的这女孩正是庭车常开过的那辆玛莎拉蒂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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