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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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遗体告别仪式之后,再火化。火化后和他的父亲合葬一处。
在铁军母亲和南德市有关领导进行这次谈话之前,广屏市人大的邢副主任已经打电话给南德的市委书记,请他对铁军母亲赴南德奔丧一事给予关照。他告诉南德的书记,铁军母亲也是一位老同志的遗孀,刚刚送走了丈夫,现在又送儿子,确实非常不幸的,所以希望尽量满足她的意愿。这个电话很起作用,铁军母亲的上述要求,参加谈话的市委秘书长代表市委书记,当即应允。
只是出来后私底下建议公安局的头头,对安心那边要注意方法,注意做好工作,不要激化矛盾。毕竟,她现在与死者并未办理过离婚的手续。
所以老潘跟安心讲这些情况时口气非常婉转,关于铁军母亲对她的看法,和那些激烈的言辞,都没有透露给她。他只简要地介绍通报了铁军的遗体将怎么运回广屏,到广屏以后将怎么组织追悼和安葬之类的治丧方案,还通报了广屏市委宣传部的有关同志已经赶到南德负责具体操办工作等情况。他对安心说,这些后事都由组织上按规定处理,你就放心吧,家属方面铁军他妈妈也就代表了。他妈妈对你有些误解,你需要给她时间慢慢冷静,现在索性不要同她见面,以免刺激她的情绪。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以后生活肯定孤苦伶河也够惨的,你做晚辈的应该同情理解懂道理顾大局。你现在以养伤和调整心情为主,另外还要照顾孩子。说到孩子,潘队长言语简单,不多展开。关于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铁军死前与安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实他从与铁军母亲谈过话的局领导嘴里已经知道个大概了,但他跟安心只字不提,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安心和铁军的母亲同样不幸,现在都应该避免刺痛她们敏感脆弱的神经。
安心听完潘队长的话,那些话既是通报情况,也是一番规劝。她态度配合地点了头,表示铁军怎么安葬一听组织上的安排,二看铁军母亲的愿望,她本人不提额外的意见。
老潘脸色慈祥,说:好。
第二天早上安心出了医院,她不想在医院住了,不想再花队里的那点医疗费了。公安局本来就很穷,每年的医药费都是按人头包干下发的,她再没完没了地在医院养下去别的同志就别看病了。缉毒大队在市局招待所里为她租了一间房,让她和她父母和她的孩子老少四日临时住住。吊脚楼那间宿舍肯定暂时不能去住了,就是门窗都修好了也不能去住了,因为毛杰知道那地方,要杀她的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爸爸妈妈本来是想带她和孩子一起回清绵去的,但这案子还没完,还有些情况需要找她核实取证,刑警队方面希望她最好留一留。而且她想,过几天还要要广屏安葬铁军呢,所以她目前还不能跟父母走。她让爸爸妈妈先回去,她也要搬出市局招待所。她打听了,在这招待所租一间房一天得交三十块钱,她这么花队里一向桔据的公安经费心里不安,大家也都看着。
爸爸妈妈刚来了两天就让安心捧着走,走的那天活队长钱队长都跑来挽留,说这点钱算什么,花得起花得起。爸爸妈妈还是走了,走的时候她妈妈把一尊在清绵有名的圆通寺里开过光的玉石观音挂在了安心的脖子上。说这观音是专门为她求来的,请长老念过经的。安心知道她妈妈一向不信佛的,家里从来不摆佛龛佛像木鱼香炉之类,现在居然给她带来这个。大概做母亲的想保佑女儿已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清绵的圆通寺据说很灵的,清绵人都很信。母亲为女儿去求佛不知算是随了俗还是弃了俗。她给安。
心戴了那颗玉观音,然后抱着遍体鳞伤还一瘸一拐的女儿流泪。
安心的爸爸则把一千元钱悄悄地交给了潘队长,说队长麻烦你转给她吧,让她买点好的吃,我们给她她不要。
这才几天的功夫,安心都瘦得脱了形,脸上都没一点血色了,她确实应该营养营养。
她爸爸是个中医,知道年轻女孩子这个时候身心交瘁不赶快调整的话最容易做下病来。
她爸爸妈妈走了,还带走了她的孩子。在她住院这几天,孩子一直是队里一位老大姐帮她带着的。还好这孩子像是突然懂了事,据说一点没闹,一点没让人家烦。那老大姐跟安心这么一说安心就直想掉眼泪,她觉得真是难为孩子了,这孩子现在还不到一岁呢。
送走父母,安心当天就回到队里,队里派人和她一起把铺盖脸盆什么的从宿舍里取出,带到队部办公室。她打算就住在队部的办公室里,这是老潘同意的,钱队长也没意见,还找人帮她把队部办公室里面那间不到五平米的小库房腾了腾,东西重新妈了码,用木板支了一张窄窄的小床,好让安心临时凑合能在这里休息睡觉。
安心回到队里什么话都没说,几乎一夜之间她变得沉默寡言了。在他们帮她架床板时她只是用心地摩拳端详着她母亲送给她的那尊玉观音,摩挲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说了句:“我晚上睡在这儿就等于值班了,公私兼顾。”老钱看看她那双失了神的眼睛,笑着说:“哪能让你天天值班啊,该谁值班还是谁值,你就好好休息。”钱队长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让人拉了一条线,把队里的报案电话在安心的床头加装了一部分机。刚刚装好还没五分钟,那电话机就响了,老钱接起来,字正腔圆他说道:“喂,缉毒大队!”
电话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老钱便皱着眉把听筒递给安心,说:“你私人的电话怎么打到这个机子上来了。”
这是缉毒大队向社会公布的报案电话,按规定是不能随便占用的,所以钱队长挂了点脸色,要不是安心丧事在身,他可能还要不客气地批评几句呢。
安心接了电话,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很清楚,就像是从隔壁打来的一样。
不仅清楚,而且还挺耳熟,但安心一下子没想起是谁。
那男的说:“喂,你老公的后事办好了么?”
安心拿着电话,愣愣地发不出声。
那人也沉默了一下,接着又问了一句:“我家可是死了两个人,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条命啊?”
那人的口气很平静,说家常话似的。但安心全身明显地打起抖来,连老钱都看得出来的。大概安心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什么竟也出奇的平静。
“好,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还你这条命!”:老钱,还有另一个帮安心装电话的同志,都看出有点不对劲了,他们眨巴着眼睛看安心。接下来他们不约而同地,听到安心说了电话挂断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好,我一个人去,咱们不见不散户安心挂了电话,老钱问:”你这是跟谁呀,不见不散?“
十九
就在安心送走父母,搬出招待所,回到缉毒大队的这天下午,她接到了毛杰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的电话。她猜到铁军带着孩子跑到南德来的那天下午,缉毒大队接到的那个找她的电话,也一定是毛杰打的。
一听到毛杰这两个字,钱队长就愣了,以为自己听错,帮她装电话的那个同志也愣了,外屋还有几个人也都停下了谈话,挤到小仓库的门口看她。
安心没再说话,她推开那几个挤在门口的人,病着腿走到外屋,手哆咦着从身上往外拿钥匙,钥匙拿出来插了半天才插进办公桌抽屉的锁眼儿里……抽屉终于拉开了,但用力过猛,哗啦一下拉到了地上。安心一只手还吊着绷带,她用另一只手,从翻在地上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枪来。
老钱赶紧从里屋出来,抓住安心的手,把枪夺过去,他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这是?”老钱也许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那电话真是毛杰打的。
安心红着眼,上前去抢者钱夺走的那把枪,但抢不过他。老钱把她重重地推开,有点恼火地问:“你刚才说谁?是毛杰打的电话,啊?”
安心被老钱推了这一下,身体踉踉跄跄地向一边摔去,要不是桌子挡着,她差点摔在地上。她扶着桌子重重地喘气,回身看老钱,咬着牙说:“他约我见面,他问我敢不敢!”
老钱正要说什么,突然抬眼,视线越过安心,投向队部办公室的门口。安心也抬起头来,他们都看到潘队长像座小山一样出现在那儿,把屋里的光线都遮得一暗。
潘队长用毫无表情的声音问道:“你敢吗?”
安心的眼睛一眨不眨,她一眨都不眨地盯着播队长那张背着光的脸。她说:“敢!”
老潘不动声色,又问:“他约你在哪儿?”
安心说:“在瑞欣百货商场的门口。”
老钱插上来,不知是提醒安心还是提醒老潘,说:“这小子前几天在你宿舍那儿没得上手,现在又想调你去瑞欣百货,那地方人杂路口多,四通八达,是个打黑枪的好地方,打了就走咱们连个脚印都追不上。你要去就等于是给他当靶子啦!”
安心说:“他敢去我就敢去,他有枪我也有枪!”
钱队长张了嘴又要说什么,老潘打断了他们:“他约你什么时候去?”
安心说:“现在!”
潘队长走到屋子当中,站住,稍一停顿,说:“好,我跟你一起去!”
钱队长站在老潘身后,得愣地问了句:“就你们两个?还需要带谁去?”
潘队长转回身,他的回答很轻,但却答得斩钉截铁,没一点犹豫:“全体!”
老钱似是领会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然后四下看一眼都还发着愣的缉毒警们,突然大吼了一声:“全体!”
屋里的人这才如梦方醒地一齐往门口挤去,者潘走到电话机前,极其简短地给局里的头头打电话,电话还没打完,缉毒大队的院子里已经马达轰鸣,老钱带着人驾着车子出发了。车子一辆接一辆快速地开出缉毒大队的院门,车队扬起的征尘遮天蔽日,气势非凡。
老潘桂掉电话,站起来,看了安心一眼,心平气和地说道:“走吧。”
缉毒大队距瑞欣百货商场并不算太近。安心坐着老潘的车子,车子开得不徐不疾。
他们一路默然无话,穿过一个街口又一个街口,渐渐接近了瑞欣商场的正门。老活没有让安心在正门下车,甚至没有把车子开到商场门前的停车场去,而是停在了附近的一条小街上,从这条小街的街口,可以看到商场门前熙熙攘攘的情形。
这时,安心发现,包括他们停车的这条马路在内,瑞欣百货的四周,和附近她目光所及的所有路口,都像是平地里冒出来似的,突然布满了武警部队的士兵。士兵们身穿黄绿相杂的斑点迷彩服,手执冲锋枪,压着眉毛的钢盔下,个个面目严肃,在军官们简短快捷的口令声中,迅速封锁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安心还看到,缉毒大队的民警们也散在各条街口,在武警部队的协助下,开始仔细盘查过往路人,尤其是从瑞欣商场方向来的青年男子,一律端详仔细了才予放行。
潘队长就在车里,用手持电话联络几个分队的头头,问他们发现了什么情况。街上的老百姓有不少站在远处看热闹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这样如临大敌。安心想下车,老潘不让。他问:你上哪里去?安心答不出。老潘说:用不着你,你就在车上坐着!
安心就只好坐着。她看到远处的一个街口,一群武警扣住了一辆公共汽车,大概和车上的什么人发生了争执,好像还动了手,不过很快就平息了,虚惊一场,没有发生乱子。
各分队从不同方向陆陆续续报来的情况,都是没有发现目标。目标是已经溜了还是根本没来还是就藏在附近的某幢房子里,不得而知。
就在这时,一辆小卧车悄无声息地开过来了,安心知道那是局里领导的座驾,老潘马上下车过去,钻进那小卧车里请示汇报去了,三分钟后出来,用手持电话让老钱通知各分队撤回。安心看到,武警部队显然也接到了类似的通知,纷纷上了卡车和吉普车,走得比缉毒大队的人还快。街头出现的紧张局面不过半小时的长短,马上一切如常,恢复了平静。
潘队长也上了车,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回队里。和来时一样,一路上他和安心谁都没说什么。
晚上老潘没在队里吃饭,据说是被局里的电话叫走了。第二天一早,他晚来了一会儿,来的时候还带来一位局政治处的干部。这干部四十多岁,安心光是脸熟,叫不出名字,听潘队长称呼他为方主任。这位方主任,还有老潘老钱,。三个人一起进了会议室。
五分钟之后,让人把安心也叫过去了。
安心一进会议室就觉得有几分异样,三个领导并排坐在会议桌的左面,她进去以后就坐在右面。这个坐法给人的感觉太正现了,像大学里考学位时的答辩会似的,再加上领导们的面孔都严肃着,尽管那位方主任在她进屋之后便露出些亲切的笑容,但那也是主题严肃的一种笑容,一点都不轻松。
安心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心里知道他们找她一定是要和她谈某个重要的事情。那位方主任先开了口,见她的左手还打着绷带,先是关切地问了问她的伤情。当然紧接着,也关心了她的心情,对她爱人的不幸遇难表示了哀痛,话说得既正统又亲切。短暂的慰问之后,话题就转入了正轨。
“今天,我代表局领导、局政治处,也就是代表组织吧,来和你谈一谈。首先,我们对你大专毕业来南德市局缉毒大队实习这一年多的表现,感到还是满意的。你一个年轻女同志,选择到我们这个边境城市来锻炼,说明确实是树立了为公安献身,为人民服务的崇高理想,而且通过一年多的实践,思想上、业务上、意志品质上,都有提高,都有提高。今天我们找你谈,还是因为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你是发挥了很大作用的,对于摧毁这个贩毒据点,摧毁这个团伙,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要不然罪犯也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地报复你。所以,局党委昨天研究了一下,决定给你记个人二等功一次。记功的决定和证书、证章,马上就会发下来,等发的时候再正式宣布。现在我们是提前向你表示祝贺了,啊,表示祝贺!”
方主任说到记功,老潘和老钱也都冲地点头,脸上现出笑意,做出同贺的响应。下面的话依然由那位方主任继续说下去,安心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今天找她,这架式、这表倩、这气氛,绝不仅仅是通知并祝贺这桩喜讯。
果然,方主任话锋一转,接着说:“还有一件事,今天我们也要和你商量,考虑到这个案子,目前线索不多,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