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花落 作者:江湖郎中(晋江2012-4-5完结)-第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而且，每张照片下角都有许宁爸爸的题字或感言。上幼儿园的一张许宁咧着嘴哭的，上写道：宁哭，欲待哄之，妻相阻，慰曰，天将大任于斯人也。作罢，甚痛我心。
苏妍笑了，这个爸爸真逗，对女儿如此呵护倍至。
看一张小学毕业照：爱女小有所成，名列前茅，不负我望；
初三毕业时在夏天的海边，许宁身着泳衣，亭亭玉立：吾家有女初长成；
最后是张许宁今年在开学典礼上的舞蹈表演：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盈盈如皎月，赏心从此莫相违？
苏妍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像这样爱女深切的父亲能有几人呢？想起自己的父亲，苏妍心里一酸，迷瞪着两眼，望着相册，一张一张地又翻看了一遍。越看越是悲哀起来，照片上的许宁一颦一笑看得她模糊了双眼，那一行行贴熨的字弯曲着钻进了她的心，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摩挲着，目光停在一张许宁与他的合影上，两人依偎着，面前放着燃着蜡烛的蛋糕，许宁带着生日小帽，侧过脸吻着他，他回吻着，两人努力看着镜头，做出胜利的手势。底下字这样写道：她已经15岁了，我却在老去。苏妍曲起两只手指，自上而下的划过，照片上留下两道浅浅的印痕，方才惊觉，赶紧擦抹，却怎么也下不去了。匆匆合上它，心兀自突突地跳。
许宁也有很多相册，苏妍都看过，这本相册做得如此精致，却从未听许宁提到过，他干嘛把女儿的相册锁在抽屉里，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真是让人不堪甚解。
就剩下最后那个黑皮本了，苏妍索性一股作气，打开一看，大失所望，那不是日记，更像是流水帐，记录着许多人名，相对应的是职位，部长、局长一大堆，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数字，看来看去，更像是钱数，每一片都如此，少说也有个几十页，苏妍突然觉得，这个黑本子远比其他的东西都重要，隐隐地懂得有些生意人与官场中的某些交易，顿时，对这个本子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大失所望的放回抽屉里，将抽屉锁好。除了许宁那本相册还有点意思，总体而言，没什么收获。她有点懊悔，何必多此一举。
许宁依旧睡得香甜，苏妍又替她擦了擦汗，脑门的温度基本恢复了正常。正在此时，门锁有响动，有人回来了。苏妍的心不禁嘭嘭快速地跳起来，暗自庆幸，自己的偷窥行为及早结束，可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红了，毕竟做过了亏心事。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站在门厅里换鞋。苏妍叫了声：“叔叔。”她想着他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了些。而他却一点不知晓。他回过头来，客气地点着头：“哦，苏妍来了。”
苏妍告诉他许宁病了，他外套也不脱，急匆匆赶到房间里，摸着女儿的头唤着：“宁宁，宁宁——”，许宁微微睁开眼，看了片刻，认清是他，静静地叫了一声：“爸爸。”他紧盯着她，把头蹭过去，试了试温度，问了问苏妍都吃过什么药，仔细地看了看药包，苏妍心里微感不快，好象她会给许宁吃错药似的，扭身向客厅走去。
好半天，他蹑手蹑脚地走出许宁的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瞥见餐桌上面目模糊的方便面，知她还没有吃饭，不容质疑地说：“穿上外衣，我们去外面吃。”苏妍不好意思地说：“不了，许宁一个人在家。”他说：“已经睡了，在家吃饭会吵到她，我们快去快回。”不容苏妍再说什么，两个人很快穿好衣服出去了。
本来想在附近找一家小饭馆随便吃点算了，但有几家他认为还可以去的，都因过年而关了门。只好带着她，去找另一家酒楼。他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车里淡淡的散发着苏妍熟悉的香水味。
他不太讲话，只是重复地问了几句：“想吃什么？苏妍。”
她也重复地回答：“我不知道，随便吧。”
菜上的很快，他招呼苏妍吃，还特意给苏妍夹了一箸，苏妍笑了，他开始不明白她笑什么，随即想起那天吃饭的言论也笑了，自我解释地说：“你照顾我们许宁，我来照顾你。”说完后，俩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仍然吃的很少，然后望着她默默吃饭的样子，楚楚可怜，总是低着头。她感觉他的凝视，迅速瞟了他一眼，脸孔微微发热，餐桌上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餐厅的客人很少，冷冷清清，不远处的服务生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不时地瞟着这边，从年龄上看两人象是父女，却又生疏、客气，看上去不太搭调。苏妍看出自己与他惹人无端猜疑，也微感不适，想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张口。
他坐那里，谁知道他此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冒然张口，必会失去分寸，一个17岁的小女孩，应该讲点什么他才会感兴趣呢？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这更令苏妍除了低头吃饭，实在不能做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闪过无数个话题，却都被饭堵咽了回去。很快，她吃不下去什么了，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在餐桌上空相遇，苏妍一个念头闪过，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刻，他会不会和她提起那个下着雨的夜晚，可是没有，他丝毫没有此意，玩着手里的车钥匙，钥匙棒在他几个手指间有节奏地翻滚着，见她吃完，征询着问：“再来别的吗？”苏妍摇了摇头：“不了，已经吃的太多了。”
他没有走的意思，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苏妍的杯子斟满，苏妍说了声谢谢，他笑着，眼里泛起一层温柔凝视着她，忽然说：“苏妍，你应该再活泼点，再开心一点。”苏妍楞了楞，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有点不甘心地说：“我好象不是你说的那样。”他淡然一笑，许宁式的微笑。不，应该说，许宁象极了他。
时间过得真快，他已经在结帐了。
从温暖如春的酒楼出来，外面起风了，迎面袭来，割破似的痛，地上枯叶和破塑料袋在脚下打着转，风夹杂着土，苏妍迷了眼，用手揉着，眼里有泪流出来，发着抖缩起脖子。他挡在她身旁，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了靠，他又挨进了些，羽绒衣碰到她的脸。沁凉凉，一阵淡淡的香。一阵风刺溜的卷过来，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缩着头。象只寻巢的小鸟，羽毛都收起来。他有点意外，随即又很自然将她搂过来，用外套拢住她，拥着她跑回车里。一阵风里的开心，一丝带着他体温的暖意，她羞愧也渴求。
车里冷得像个冰窖，苏妍拼命向手心里哈着气，他打开暖气，热着车，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车里静得苏妍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她侧目看去，这个充满高贵气质的男人，微皱着双眉看着车外满街飞扬的垃圾。
苏妍蜷缩着身子，他从车后抻过一件外衣盖在她的身上，这是温暖的延续吗？苏妍偷偷瞟着他，一丝笑漾在嘴角，他在专心开车。她忽然想叫他一声“爸爸”，哪怕就一声也好，那他会如何呢？一定吓一跳，所以她终究忍住了，这样也未免太轻贱了自己，只是一点温暖而已，她不能抛出自己的所有。
一回来，却看见许宁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拥着小毛毯看电视，只开了展角灯，在夜色里照出巴掌大的亮来，如同舞台剧里的一道光束，只落在主角的身上，更加显得孤零、清冷。见他们两人进来，目光错了错，又回到电视，电视声嘁嘁喳喳，听不太真切。
苏妍跑过去：“你好点了吗？怎么出来了？”许宁宛然一笑；“好多了，睡得我浑身疼，想出来透透气。”她看他父亲一眼叫了声“爸爸。”
他附下身，搓了搓手，放在女儿的脑门上，许宁偏了偏头。他站起身：“还有点热，不过好多了，浑身疼是因为发烧的原故，进屋去吧，这里冷。”
许宁盯着电视，嘴上说：“不，我要呆在这里。”
苏妍想起什么问：“你饿不饿？”
他也赶紧问：“是啊，你饿不饿？”
许宁不答，反问道：“你们已经吃过了？”苏妍有点不知如何作答。倒是他说：“对，我带苏妍到外面刚刚吃过，不过，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
许宁依旧盯着电视说：“我不要吃外面的东西。”
他又说：“那你想吃什么？”许宁忽然扯过身上的毯子，盖住了头，不理会他。苏妍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10点了，她有些无措地看着这对父女，既而脱下外衣，拿起桌上的杯子有些讨好地说：“我给你倒杯热水吧？”许宁闷在毯子里说了声：不要。
他笑着拉开毯子，对她说：“不如这样，我给你煮热汤面，再放个鸡蛋，吃完了，出身汗，包准就好了。”
许宁的脸上终于带出了笑，楚楚的说：“我要两个鸡蛋。”
他爽快的答应着：“好。没问题。”他愉快地拍了拍她的脸，起了身，方才脱了外套直奔厨房。苏妍默默地为自己倒了杯水，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此时该做点什么。
许宁忽然说：“苏妍，也给我倒杯水好吗？”苏妍赶忙又倒了一杯，小心翼翼端过去，许宁起身接过来，两人的目光方才遇上，苏妍嘱咐着：“小心，别烫着。”
许宁抿过一口说：“他请你吃的什么？”苏妍说了几样菜，许宁只是点点头，又问：“孟老师来过电话了？”苏妍方想起傍晚的事，只好说：“来过了，你睡着，所以就……”赶紧仔细地说了一遍，生怕了漏了一个字。半晌，许宁只是“哦”了一声，并没再说什么。苏妍忽觉得一阵气涌，两人眼前的空气也仿佛隔了别的意思，她看了看表，想起身告辞，又觉得太过于明显。这时许宁又说：“你妈妈刚才来过电话了，问我的病好些了没有。还说今天留下你照顾我呢，你妈妈真好。”说完，一笑，从毯子里伸出手拉住苏妍：“生了病才知道有妈妈在真好。”苏妍也拉住了她的手：“瞧你，你爸爸不是对你挺好的嘛。”两人相视一笑，苏妍摸了摸许宁的头，两个人看起电视来，那点隔在空气里的东西，一笑也就没了。
“宁宁起来，面好了。”他端出热气腾腾的汤面，冒着葱香味，身上系着围裙，拢着袖子，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原来男人也可以有居家的可爱，苏妍痴望着，满屋的暖雾挥不去的浓烈着。
许宁搅动着面，脸上泛着光，闻一闻，满眼笑意的吃起来。他坐下来，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把面吃光。“真香，”许宁将最后一口汤也喝尽，放下碗，忽然娇滴滴地说：“天天生病就好了。”他笑她孩子气，收起碗筷说：“快回去躺着，别再着凉了。”许宁跟着他：“不嘛，我要你陪着我看电视。”他百依百顺的：“好，好，好，听你的，你先去躺下。”许宁依言又躺回沙发。苏妍替她盖好毛毯。
兴许是吃了热面，不等广告演完，许宁又阖上了眼，不见了声响。苏妍也没了精神，他轻声说：“你也累了，去睡吧。”苏妍看了看许宁，他指了指房门：“我抱她过去。”苏妍点点头，关上电视，进了小屋，刚一开灯，就听客厅传来许宁含混不清的声音：“不，我不要回屋，我要你陪我。”他安哄着：“好了，回屋睡觉了，你需要好好休息。”许宁不相让：“我要和你睡嘛，我要和你睡。”苏妍赶过来，只见许宁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撒起娇来。他一把抱起她就往小屋里送。许宁乱蹬着腿，毯子也掉在地上，苏妍赶紧拣起来，跟过去。许宁一把抓住门框，横在那里，他耐着性子哄着：“好了，你都多大了，不要闹了。”不料，许宁哭了，由17岁忽然变成了7岁，嘤嘤的，眼泪都掉出来：“不，我偏要你陪我，我偏要，我生病了，你不能欺负我的。”他吃力地和她挣着，见她哭了，为难地僵在那里，谁也不让谁，她死抓住门框不撒手。苏妍托着毛毯站在那里，尴尬着，不想看，偏也得看。
他终于有些生气了，话也硬起来：“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拧，放手。”他一使劲，许宁松了手，哭声大了：“我讨厌你，讨厌你。”他把她扔到床上，她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往外跑，他一把揪住，她再次抓住门框，他怕她脚冷，又抱了起来：“地上多凉啊，你看你。”他瞥见苏妍忽然说：“苏妍还在呢，你不要闹了，该笑话你了。”许宁赖在他怀里又紧紧搂住他脖子，摇着头喊：“我不在乎，不在乎。”
苏妍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的叔叔，我自己睡好了，已经很晚了。”她眼里划过一丝淡漠，是给他看的。他叹了口气，抱着许宁进了书房。许宁抽答答的止了哭，揉搓着他衣服，又闭上了眼。苏妍替他开了灯，里间的卧室映入她眼底。平日里她很少到这屋来，这才看清他的卧室宽大而素净，藏蓝色的窗帘，雪白色的纱幔，藏蓝色的床铺，雪白的床单，周边铺着花色的地毯是唯一的点缀，就连床头灯也是一股雪白色的磨沙拧成的水柱。他将许宁放到床上，接过苏妍手里的毯子，歉然地说了声“谢谢”。
许宁哼唧着：“爸爸，我冷，盖上点。”他赶紧从衣柜里取出厚厚的棉被，压在她的身上。苏妍退了出去，忽听许宁“咯咯”地笑了几声，他说她淘气。
苏妍关上自己的房门，气闷的躺在床上，黑暗中，她听见有人抽泣，轻微的，不易觉察的抽泣，摸一摸，原来，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打湿了脸，她也不去擦，任凭它们流着，暗暗下了决心，明天一定回家去。
不知到什么时候了，苏妍费力地打开灯，强挣着两眼向卫生间摸索过去，开了门，忽然发觉客厅的脚灯还亮着，走过去，却发觉电视也开着，画面叠换着，象是演着哑剧，走近些，她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里，两人都有些诧异。
“您怎么——”她看了看书房的门，紧闭着，想是许宁睡着。一眼瞥到案几上的空酒瓶，他在喝酒，看无声的电视，苏妍一脸的茫然。他带着倦乏自顾解释着：“没事，我看会电视，你去睡吧。”苏妍站了站，只觉得他冷冷淡淡的，也不好再问什么，上完了厕所，再出来时，电视没了影，脚灯也灭了，他睡在沙发里。
壹贰 年会
迷迷糊糊中的一点暖气轻扫着苏妍的脸，痒痒的，挣开眼，看到许宁穿着秋衣秋裤，一脸明媚的笑看着她，苏妍责备地说：“怎么又在外边晾着，快进来。”掀开被窝，许宁笑嘻嘻地钻进去。苏妍摸了摸她的头，暖暖的，一点也不烫了。许宁无所谓地说：“没事了，我好得不得了，倒是你，小懒猫，都快10点了还睡。”苏妍不自然地笑了笑。
昨晚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闪过，仿佛都是幻觉，眼前的冬日，窗户上和煦而温暖的光，挤在身边暖暖的许宁才是最真实的。许宁见苏妍发楞，以为她没睡醒，突然伸出手咯吱她起来，苏妍告饶。屋外有个声音响起来：“宁宁，你们起来没有，吃早点。”许宁高兴的答应着，附在苏妍耳边说：“生病真好，可以吃到爸爸做的早点。”苏妍勉强笑笑。许宁催促着她快起，自己一跳一跳地蹦了出去。望着许宁，苏妍突然觉得失去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某样东西。
早餐很丰盛，煎蛋、面包、巧克力酱，还有牛奶和热咖啡。三个人围着餐桌，许宁精神看上去不错，嘴上吃个不停，也说个不停，好象特别高兴。苏妍尽量配合着，她不想让许宁停下来，餐桌上两个女孩一个格外轻松、快活，如早餐桌上的阳光，暖暖的，照耀着每一个人；一个安静如水，如黑色的咖啡，苦涩中回味有点香甜。
许延青时而看看女儿，时而看看苏妍，话依旧不多，但是很有兴味地回应着女儿每一句话。在苏妍看来，他的眼神可以醉死所有清醒的人。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