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干文清夏流年纪事-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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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医生柔和的微笑安抚了我,“没有,人参果娃娃好好的。”
她这么一说,我的精神放松了,哭着哭着就笑了,“叔,你给我们的宝宝找个好点的地方安放他,好不好?”
美手抚我被汗濡湿的头发,子辰叔叔亲我的脸,“坏宝,我会的,你别担心。”
沈医生绞了一把热毛巾,递给子辰叔叔,他接了,然后给我擦那满头满脸的虚虚大汗。
得了保证之后,我再也没力支持精神,兼之下身着实疼得厉害,好像什么空了、裂了、撕开了,我全身虚软,四肢发凉,又困又乏,子辰叔叔用热毛巾给我擦汗,实在感觉稍微舒服点儿,不禁双目一闭,半睡半醒地安然卧着。
沈医生人长得秀气,说话的声音也跟着秀气,“周先生,周太太体质偏阴,又是头胎流产,身体损伤大,您好好照顾她,别落下什么病根。她情绪激动哭泣对身体复原不好,尽量让她情绪平缓,最好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哭得出大汗。”
我冰凉的右手,被一双软热的手捂着,清朗微磁的声音似音乐般好听,“沈医生,多谢你,我记住了。”
接着,沈医生又叮嘱了几句,交代饮食等方面应该注意的事项,子辰叔叔一一应了,她才带着护士们走。
挂念我的人参果小宝宝,听见门关了,我又睁开眼,看着子辰叔叔,“叔。”
“小坏宝,乖点儿,好好睡觉,多休息,咱们早点好。”我叫他一声,他居然说一大串。
“叔,你不要待在这里。”
“怎么了?”子辰叔叔紧张地问,美手捂实我的手,生怕我甩开似的。
我想翻手安慰他,可是右手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想法只好作罢,我说:“你现在去把小宝宝要来,我怕晚了,小宝宝被处理不见了。你知道的,人参果落到地上会不见,小宝宝他只有人参果那么大,落地了也会不见……”
说到后面,我不禁喉头一哽,声音也走调了。
子辰叔叔连忙抱住我亲,俊雅极致的脸庞满是心疼,“乖,小坏宝乖,你不哭,我才把咱们的人参果娃娃接回来。”
“那你快去,带他过来给我看,我还没有看过他一眼,他就离开我了,我不甘心。”我努力瘪嘴不哭,下巴颏顶得高高的,怕说着流泪,子辰叔叔就不接小宝宝来了。
“你先睡觉,等你睡醒,我把咱们的人参果娃娃带给你看。”美手摸着我的头。
“嗯。”
门轻轻地关上了,子辰叔叔去带小宝宝给我看,我尽管困乏,但是下身那种丝丝缕缕抓人心肺的疼痛,令我无法入睡,所以,我阖了双目,听动静而已。
不一会,门开了,我惊喜地睁开眼,谁知,入眼的竟然是鼻青脸肿的周玉京和神情疲惫的老狐狸“伯伯”。
不知来意,我警惕地看着他们,唇瓣儿紧抿,不主动叫人,等他们说话,我才说话。
“小姑娘。”“伯伯”说话了。
我纠正他,“我有名字的,我叫夏楠楠,不叫小姑娘。”
“伯伯”没有和我争,我说什么,他就跟着叫我,“夏楠楠,是吧?”
“嗯。什么事?”
“伯伯“指着周玉京说:“玉京他做了对不住自己和周家的事,已经被他小叔叔给打了,我带他到你跟前来,让你瞧瞧,希望你看在他帮了你做事的份上,让他小叔叔别再追究他。”
我眼珠儿微动,目光落在周玉京身上。
周玉京换了一身衣服,说他鼻青脸肿,那是轻的,准确地说,他被揍成了猪头,除了眼角下方那颗泪痣,我晓得是他的标志之外,这么粗粗一看,倒还真不认得。
他不与我对视,狼狈地撇开脸,掏出一副墨镜架鼻梁上,一个劲地看向别的地方。
周玉京嘴毒点以外,没有对不起我过,反而是我弄伤他好几次。
我诚心诚意向他道歉,“对不起。”
“用不着说这个。”他粗声粗气答,“你帮我在小叔叔跟前吹个风,我就忒感激你了。”
“错的是我……”,我不觉住了口,说不下去了。
“楠楠,你是程老家的孩子。”“伯伯”细细地瞧我,带着探究,仿佛要印到脑子里分析似的,“由于程老的身体不好,我还没打电话去瑞士和他通个气,你哥哥他们更是不知道,你也安心养病吧。”
“谢谢伯伯的关心。”几句话的功夫,我又一脸的虚汗,抬起头,擦擦汗,我说:“伯伯,您有什么话,您直说吧,子辰就快回来了。您错开时间来找我,不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么。”
“伯伯”嘉许地点头,“是个机灵孩子,倒是可惜了……”他没接着往下说,换了个话头,“楠楠,你做事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想过,有些事做了,是没有回头机会的?”
“伯伯,我知道的。”我预料到“伯伯”要说什么话,泪花儿点点地涌动,胸口闷得,心也要跳出去。
“玉京什么都跟我交代了,我想我大概比子辰知道得要多那么一点点,你觉得子辰一旦知道那个一点点,他会不会恨你?”
“我不知道。”
“楠楠,别自己骗自己,你要真喜欢他,你应该明白他的个性。”
“嗯,伯伯,我不想他恨我。”
“好,果然是好孩子。”“伯伯”首次对我面露笑容,我却觉得全身冰冷,“你睡吧,好好养病,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继而,他对瞅着我发呆的周玉京说:“玉京,走吧。”
周玉京和“伯伯”走后,我的泪止不住地流,流到枕头里,浸湿一大片,那么样的哭着,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周身暖洋洋,手背的针头早已撤去,我一动,原来,我躺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子辰叔叔和我挤在一个病床里,他抱着我睡,温暖我冰冷的四肢。
“坏宝,醒了?”头顶上方传来子辰叔叔温润微磁的声音。
我转头看看周围,只见一片的漆黑,“晚上了?”
“是啊,你这个小猪睡得香,我叫都叫不醒。”子辰叔叔声音带笑的逗我。
我软手软脚,伏在他身上,感受这美好的体温,“叔,咱们时候出院?我想回咱们的家。”
他吻吻我的发顶,“还要几天,等你的消炎药水打完,咱们检查好,没事了,就可以出院了,很快的,别急。”
“叔,我要看咱们的人参果娃娃。”我念着腹中那块小小的肉,让我疼,让我心碎,让我流泪不止的小小肉。
子辰叔叔伸手开了病床头的小灯,霎时,暖黄的灯光照亮了病房。
他要翻身下床,我探手抚住他的脸,“叔,你怎么那么憔悴?”
子辰叔叔怜爱地敲我一记,“你这坏姑娘,也不念着我年纪老大,偏爱折腾我,我不憔悴才怪。我守在旁边,你睡觉哭着叫冷,害我大热天的,爬到床上,和你挤一块。幸好,你是个冰疙瘩,我抱着你,没中暑,要不然,你这会醒来,可瞧不见我。”
越听到后面,越夸张,我歪嘴嗤他,“哪里有那么严重,我不理你,快带小宝宝给我瞧。”
病床的床头柜,放着两个盒子,一个是上好木质的,另一个是铁质的,很早以前的那种正方形月饼盒,周围都斑驳了。
子辰叔叔将那个木质的盒子,捧到我面前。
暖黄的光将他俊雅的面容刷成暖暖的色泽,眉目色动,均是浓浓的父爱,他打开盒盖,勾着薄唇笑,“咱俩的人参果小娃娃,很漂亮。”
我探头一瞧,粉肉色的小娃娃,真的像人参果那么大,可爱的脑袋大大的,身子还没发育好,像小虾一样蜷缩着,他躺在洁白的凌布中,没有一点儿不干净,确实像子辰叔叔说的那样,很漂亮。
高兴的看了一会,我突然觉得深深的可惜,推开盒子,“叔,他要是长大就好了,我想看他长大的模样,有你的样子,也有我的样子,个儿还很高,小姑娘一见他,就被他给迷住了,就像你迷我一样的。”
美手微动,盒子被盖上了,子辰叔叔将盒子放回床头,抱住我的脑袋,美手频频在我眼下方抹,“傻孩子,哭什么哭呢,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把咱们的人参果小娃娃埋在庙里,捐一大笔善款,请老和尚师傅给他念经,下一次投胎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到你小肚子里,他没有离开过咱们,好不好?”
“好……叔……那个月饼盒子是干什么的……”,我吸吸鼻子,问他。
见我问到那个月饼盒子,子辰叔叔的眼笑得有些弯,他把盒子递给我,“你看看。”
我打开陈旧老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大叠或彩色或黑白的照片,还有几封信。
照片很多,黑白照片大多是主角两人或者三人,少数是一人,后面的彩色照片唯独剩了一个人,但拍摄不是很清晰,看上去像是偷拍。
逐一看去,我悚然,不免侧抬头问他,“你怎么有这些照片的?”
子辰叔叔坐到我旁边,半搂住我的身子,执一张主角是两人的黑白照片,回溯性地说:“夏明成师兄,人聪明,学习又厉害,是四中当时所有低年级同学的学习对象,我也是其中之一。这张照片是我考试全年级第一名,和应届毕业第一的夏师兄的合照。”
黑白照片上两个少年,年纪大的那个英气逼人,年纪小的那个俊雅无双,胸口均别着团徽,脸上朝气蓬勃,正是青春年少,恰同学少年时。
子辰叔叔继续拣了一张黑白单人照,笑着说:“那时,我特别崇拜夏师兄,知道他和他最好的朋友,同样很优秀的程志君师兄,一同考入国防科技大学,我也想进去,为国贡献。你瞧,这张是我高二寒假拍的,我穿军装的样子很精神吧?”
何止是精神,简直是和现在判若两人的英挺少年,难以想象他当时青春灿烂,志向高远。
美手点着彩色三人照,清朗的声儿,在我耳边萦绕,“你妈妈和你爸爸都很漂亮,你看看你,当时那么小点儿,我在纽约接到你爸爸的信,拆开信一看,心想这小丫头真胖,夏师兄怎么好意思在信上写,让我以后娶她……”
“他开玩笑的,他和你开玩笑的!”我听不下去了,截断他的话,放声大哭,握了拳头朝他捶,“你为什么不找我?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诶,小坏宝,别哭,我和你话当年呢,说着玩儿的,你当故事听啊。”子辰叔叔抱住我亲,拍着我的背,低声哄我。
我怎么能够当故事听……
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人默默看了我十九年,而后,终于来找我……
可是,却是迟了。
我曾恨自己没有早早与他相遇,假设过最美好的情况,在十岁来北京时,第一个遇见的,便是他,我用自己的小手牢牢抓住他,他养大我,我再嫁给他。
我禁不住热泪倾眶,“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早点来找我……”
“傻姑娘。”子辰叔叔笑着我,柔软的薄唇吸吮我的泪,眼中如有蜜滴,“叔叔那会能力不够,带着你,不仅饿死自己,也饿死你,还会让你跟着我吃苦,于是,我得等着有能力的时候,让小坏宝活得像个小公主,我才能出现啊。”
我依旧捶他,心里有恨,“我不信你一直活不好。”
他拿住我的手亲,“傻姑娘,你不晓得我有多忙,好歹是忙完了,有着闲心,仔细看你了,你那小样儿悄无声息就钻到我心里了,赶也赶不跑。我想,要是正儿八经在你面前出现,介绍自己,你把我当长辈不说,夏师兄非笑话我不可,好好的媳妇儿也要被我吓跑了。我可想了大半年的招儿怎么娶到我的小媳妇,你瞧,你这不是被我用镯子铐住……”
“啪——”,我恨得一巴掌扇中他的脸。
他愣神,我见着又哭了,绵软的双手极力推他,“我恨你,看见你,我就难受,滚,你滚,我不要再见你。”
尾声
飞机巨大轰鸣声响彻蓝天,我注视着飞机场外飞离跑道的飞机,心绪难以平静,僵持十来天,子辰叔叔终于是带着乐宜走了。
在他们走之前,周玉京、赵菁云、王思睿先后出国,仿佛约好一般。
我没有问子辰叔叔,他也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子辰叔叔将人参果小娃娃埋到一座寺庙里,如他所说,他捐了一大笔钱,让念经声终日为小宝宝超度。
他担心着我的身体,今天是不让我来的,可我念着他,躲开了护理阿姨,悄悄地送他,将他最后的背影刻在心底。
看蓝天很久,直到眼睛涩痛,我才揉揉眼睛,收回目光,转身向外走。
“楠楠?小楠?小楠——”
背后有人兴奋地叫我的小名,我诧异,不觉回头望。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扬着微笑,正向我疾步走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