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 作者:忐忑辗转(晋江金牌封推vip2014-05-04完结)-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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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谢福儿跟着御驾前伺候,立在皇帝身后,瞧见皇帝脊背一震,估计是在惊讶太后怎么转了性子,会提点自己。
谢福儿上前跪下:“妾进宫年数太短,后宫太多夫人比妾年资长,不敢专美。”
☆、第82章
陈太后对昭仪的谦虚表示满意;装模作样地喊她起身:“六郎几年来眼皮下就这么几个可心人儿;郦氏命途多舛,再难胜侍圣责任;萧嫔虽得了天子开恩免去死罪;但遣去皇寺冷殿礼佛,余生一身罪孽,惹得余下几名承过雨露的夫人如同雨后惊蝉……也是该多给六郎拔些人起来了,至少遇到事情;总有个人能辅助皇后给皇上照理后宫啊。”又瞟了一眼谢福儿淤肿渐褪的左手:“……昭仪经这事也受累;手总算是保住了;可还是留了个嗜睡贪觉的后遗症……天可怜见,就当是个补偿也好。”还朝谢福儿眨巴两下眼睛;以示修好。
皇帝望着母后;又瞥一眼谢福儿。
陈太后什么时候能关心过后宫女人的升降,前些日子还对谢福儿满身防备,要不是赵王回来,只怕还是当做仇敌,这会儿却垂爱加提拔起来。
三人当天的会面小聚是在永乐宫的一处偏殿。
空气悬荡着花茶香,气氛和谐,谢福儿用胸前挂着的薄荷叶香囊袋,时不时嗅一下,挡住说来就来的睡意,撑着催人入眠的午后时光。
殿内伺候的宫人谁不知道昭仪是皇帝如今的心头宠,难得陈太后主动提出要拉她一把,皇帝肯定是答应都来不及。
一个个扯直了袖子,已经是准备下跪恭贺,就看是晋个德还是淑了。
隔了会儿,皇帝开了口,打破一室人的等待:“眼下忙季,过些日子还得去近郊勘视皇陵,准备事情多,这事再说。”
金口玉言一出,气氛凝固了须臾。
这不是客气,这是赤/裸裸的拒绝。
众人见谢昭仪顿了一顿,语气淡淡:“太后关心了。皇上既然都说了,那就再说吧。”
等太后回去,宫人们只见皇帝脸色彻底垮下来,谢昭仪脸色阴得也不逊色。
皇帝刚开口说了一句:“谢福儿,你跟母后背后做了什么事别当朕——”谢昭仪听都没听,直接甩开帘子,进了隔壁内室。
皇帝扬起金丝靴踢踢踏踏进去:“谢福儿你好大胆子——”
吵起来了。宫人们一呼笼地拢上去。
天子与嫔妃吵架拌嘴的事,难得一见,遇着迁就的皇帝和任性的妃嫔,算有一场好戏。
宫人既新奇又有畏惧,更多的还是兴奋,正要巴过去,被赵宫人和胥不骄二人甩手斥下去。
两人虽然打发了人,却不敢怠慢,趴在帘外拢袖竖耳朵,随时好扑火。
谢福儿见皇帝跟拢过来,坐在一面绣榻上:“我当然不够胆子,我只是个昭仪,能够有什么胆子。”
皇帝的语气丢进了冰里:“亏你还知道自己只是个昭仪?你也不过仗着朕对你有几分耐心罢了。你当朕不知道你跟太后近来手足无间,无所不谈?太后是什么目的,你是知道的,你到底是对赵王有偏见,还是根本就袒护着那个人。”
往日的调笑撩弄,没了。谢福儿知道,他这是真的愠了。
这一回是黄泥巴掉了裤裆里。
这阵子,她跟太后亲近,今天太后又提出晋妃,依皇帝的疑心病,绝对会断定昭仪维护太子,不喜赵王,站在太后那一边。
皇帝看见她的眼睛,心中闷气直转,心虚了?要是真没做过,她这性子哪会不解释?只怕还得调过头来反驳自己几句。别的事被说中了没关系,最后一句使不得!麟奴跟她私会驿馆那事还是个结,沉在心里虽没提,但不表示已经解开了,就看哪天摊上事。
皇帝腾腾走到书案边,蹭的抓起一叠没系金丝线的折子,摔到她腿上:“你当他真那么安分守己?你看了朕那么多折子,也不差这一封了!你自己表哥亲手禀来的!”
谢福儿打开看,加急的夹单密禀,一字一句,确实是谢表哥的字迹。
表哥什么时候成了皇帝的阴差,谢福儿来不及问了。
奏折上言明,太子在击匪期间曾秘密跟双胞胎亲王的属地家臣联系过。
借由扬州太守的口风试探问过,太子只解释,生怕剿匪不力,提前做好准备,方便到时搬兵,两王虽犯了事儿,还软禁在京中,但属地精兵良将不少,大可调用,为国效忠。
储君在外地私通亲王属地的臣子,怎么都由不得人瞎想,看用剿匪的临时突发大事来掩饰,确实不好说什么,毕竟也没实际证据。
太子的蠢蠢欲动,引得皇帝愈发想要快些提拔亲子。
以至于竟然完全顾不上自己解释……谢福儿坐得矮,皇帝站得高,明黄金黄御袍因为主人的不快和愤懑,在眼前轻微地一晃一摇,叫她心思也跟着飘起来。
某些事上,他任性,可是在正事上,他绝对不是个昏聩之君。
可这次,他问都不问就猜忌太后跟她染,笃定了她跟太后已经结了同盟。
这只能说明他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如今在他眼里,膝下的赵王才是最重要的。
十三岁的天之骄子赵王是皇帝的希望,由不得被别人的荼毒和设计。
太子派人提醒她赵王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一旦登位,怕她得不到什么好处。
所谓的“得不到什么好处”,太子还算说得好听,谢福儿却不能不明白,新帝母子迫害旧帝妃嫔宫人的事还算少吗?光本朝就有好几名。
她当时虽然心里潮涌,但赵王若要即储,也不会多真多嘴一个字。
但现在,皇帝这种严防死守、不能叫别人动自己儿子半点心思的反应,打破了她的淡定,让她真的畏惧起来。
他们始终才是一家人。
谢福儿站了起来,走近了几步。
皇帝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见她白兮脸蛋透出不自然的红晕,好像是忍过头的激动,语气压了几分,退回坐在简榻上,双手覆在膝头,是谢福儿从来没有看过的庄肃:“朕甚至能满足你的兴致,让你在御书房晃悠,可有些事情,你知道朕是完全不可能让你碰。太后有他的谋算,你却只用安心享受朕对你的好就行了,”顿了一顿,吐出心中话:“哪个女子没有私心?赵王又不是你亲生的,朕体谅你。但你不要跟与朕唱反调,更不要站在与朕对立面的人身边,这是朕对你唯一的要求。”
只用安心享受朕对你的好?高祖宠戚姬怜如意,在生时把江山赠予这娘儿两都不打哽,却能猜到死后两人会遭什么下场吗?
他嗝屁了自己可怎么办!
她秀眉一蹙,压得眉心挤出一团怪异的酡淤。
那是婴儿欲哭之前憋出来的红痕,皇帝生了怜惜,举起手,轻轻一环,想要把她抱住:“晋妃一事,你也别气,这次朕只是做给太后看,今后自会给你亲自安排……”
不触犯他儿子的利益和他的目的,谢福儿相信他会安排。她福身一鞠,不易察觉退出圈抱,行了个跪安礼:“圣上的话,福儿都听进去了。福儿困,差不多要吃药了,怕失礼御前,先回远条宫了。”还没等应,倏的一转,扇起一小股裙风。
皇帝愠恼,将她一捉:“谢福儿,你始终还是不信任朕……就再没别的话了?”
谢福儿嗓子卡了两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命,你要江山,无非就是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踩我的三轮车。
这叫听进去了?皇帝咻的站起来,喊了一声,举了一半的手抓了个空。
哪里喊得住人,早就脚下生了风火轮走得不见影儿。
皇帝愠愠坐下,这是他自己的错,没调好她,放纵得没边没际,就不能怪别人。
得拧拧她性子。
*
皇帝接连十多日没去远条宫的事传尽后宫。
僧多粥少的后宫,天子一月去一次宫夫人处,已经算是莫大的宠幸,可哪个宫人又不知道,圣上就连谢昭仪伤势最重时,也是歇宿远条宫的,一天不去,就是大事。
蒋氏领着娇娥前往永乐宫时,手足都在发颤,娇娥打趣:“风水轮流转,人总没有一辈子得意的。”
皇帝彼时刚下朝,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时,蒋氏绾着五色散髻,低低悬在美人削肩上,倒插一把凤头钗,平平稳稳坐在对面云纹圈椅内。
今天来的由头是,关于那天陈太后提出的晋升昭仪的事。
她是中宫,后宫夫人的动迁自己要动凤印,不能不过问。
皇帝听完蒋氏的话,有些好笑:“连朕与母后两人私下闲谈的话皇后都知道,怎么不知道朕当场就给了回音?这事已完,暂不提。”
蒋氏凝了一凝,应:“皇上考虑的也周全,昭仪若是再晋,就是淑德位,超过了贤妃。贤妃年资长,还为皇上生了赵王,也不过四妃末的位置,昭仪进宫还不足一年,又没子息,这么一下就超过了贤妃,不大适合,在嫔位磨炼个几年也好。”
皇帝因为这事跟远条宫那人闹了矛盾,现在还没消停,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听了这话不爽快,朱笔一矮一折,竟生生磕在了卷上,晕出一大滩墨迹,干脆借题发挥,“哼”一声,揉作一团甩开。
蒋氏知道皇帝不得跟自己明面发脾气,轻挪步过去,掀起香风,拾起案卷放上去,望住案后的人。
美妇从捡卷,到上前,没有生育过的身段宛如十七少女,一摇一摆,叫人挪不开眼。
原先最瞧不起郦氏的狐媚作致,如今却更胜一筹,髻再不绾高的,衣裳再不穿宽大的。
皇帝心情极差之中苦中作乐,见她装扮,笑了:“国母该是德才贤雅,以色示人应该是后宫夫人的事。”
蒋氏既然豁出去了,就不怕被讽刺,秋水瞳仁盈盈而动:“皇上当年进宫摄政时对宜娘体贴照料,派宫人暗中探视,不也是为了宜娘的色么。”
皇帝闭上眼睛,没说话。
蒋氏欣喜起来,哪有磨不成针的铁杵?一次失败,两次三次还不行吗?只要他曾经对自己是有情意的,什么都好说,这么一想,更是生了勇气,声音就像化在水里:“六郎,宜娘不求别的,只求个孩儿。”有了子嗣,哪愁得不来男人眷顾,贤妃要是没赵王,怎么会变成这样还能得到皇帝关怀。
皇帝仍然半阖着眼,呼吸却变浓重起来。
☆、第83章
蒋氏见皇帝闭眼吐气,分明是心里有鬼;心里窃喜;逼近一步:“六郎避宜娘还要避到什么时候?”
皇帝一听这话又勾起心头不爽;更被她逼得浑身竖汗毛;猛然一睁眼:“格老子的哪个避你?谁又是为你的色!朕闭着眼是懒得朝你丢白眼!”
蒋氏是水晶心琉璃肝的人儿,受不得这种惊吓;一听这话,抖索起来:“圣上这是怎么个意思?”
皇帝生来恶趣之一,就是看皇后一张晶莹雪脸扭曲成炭木,这会儿爽快了,露出流氓嘴脸:“皇后说几个意思就是几个意思。皇后骂朕的那些话中;有一句讲对了;朕就是图谋你夫婿江山,当年朕摄政时叫人去照料你,慰问你,全凭你是孝昭帝未亡人的身份,这样说皇后还不明白?”
蒋氏脸色跟着心灰了一大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阍人传报:“赵王参见。”
贤妃近几日脱发越来越厉害,药石无灵,最重美貌的人从此顶着这个面貌,心情一落千丈,心病引起身恙,又犯了缠绵多年的妇科病,一下子统统爆发,下不了床。
赵王日日过椒风宫侍奉之后,会来永乐宫给皇帝汇报贤妃病况,显示自己的孝道忱心。
这天来永乐宫也是跟往常一样,禀报生母病况。
赵王来时,帝后好戏正是j□j。他喝开下人,弯身在廊下殿门外听了半天好戏才叫人通传进殿。
一进去,赵王拜过天子和中宫,眼神扫过眼色通红的蒋氏身上:“不知道母后也在。要是父皇与母后还有要事,儿臣就先退下,稍后再来。”
蒋氏绣帕捻过眼睫,坐如盛开洁莲,无一不妥,心里却毛躁不堪,误解了皇帝的意思本就如坐针毡,尴尬痛悔,又不想叫这个乳臭小儿看见自己的颓废相,起身先告辞了。
赵王见她背影,隐隐哂笑。
想当年这女人百般不愿续嫁,成日在寝宫以泪洗面都快逆流成河,父皇要不是为了借她孝昭帝遗孀身份坐实了帝位,生怕她一个不留神想不开寻了短见,哪儿会派人过去暗中盯梢,还时不时亲自过往一趟?
可怜可悲,美人欺人,也容易自欺,只当两代帝王都是她囊中之物。
“说说你母妃情形。”皇帝打断儿子快活,开口。
“今日病情尚稳,父皇无须牵挂。”赵王拱手,语气迟疑,“就是服了药汤后,母妃感叹了两句。”
皇帝手一抬:“说。”
赵王眼眶一红:“母妃自惭再不便伺候父皇,病榻上辗转反侧,觉得辜负了郦氏敬孝皇家的心思,又记挂自己进宫数年养在西十六宫的两位姐妹,说两人资质愚笨,没有得过圣宠,以后少了自己的照料,可怎么是好。”
自打皇帝登基,郦仕开抱着多投注不吃亏的心情,跟其他外戚一样,又送进宫里去几个女子,都是贤妃堂表家的姊妹。
无奈郦大司马忘了自家妹子有多善妒多跋扈。
郦贤妃嘴上是同意了哥哥的做法,哪能由其他女人坐到自己头上,郦家的也不行,岂能被人抢了风头?硬是将那两个表姐表妹打压了几年,到现在只是宝林的位阶,甚至连天子的龙颜都没见过。
一个又一个,全都不省心,一个女人就是一笔麻烦,又不是臣高主弱的年头需要用臣家的女儿不断平衡后宫,皇帝何必连绵不断地给自己寻闹心找不痛快,挥挥手:“陪朕去上林苑走走,不日朕要巡皇陵,顺便说说你在京监国的事。”
赵王一听大喜,再不提给皇帝塞女人的事,伴驾出了殿室。
天气晴好,正是春末夏初,太阳不温不火,皇帝想走路活络筋骨,赵王也就顺心意,叫御辇在一边跟着,除永乐宫这边的内侍,又令自己随行来的宫人两边鱼贯随行。
进了上林苑时,太阳又高了些,宫娥上前给皇帝与赵王递上沾了水的湿帕揩汗。
皇帝不经意一瞟眼,脸生,不是永乐宫这边的人,那宫娥被天子一注视,却打了个寒战,明明是大太阳,白着一张粉俏脸,香汗滚出,帕子送到天子手上,定住了,不敢抽,也不敢松,一双嫩酥手顿在半空,畏畏缩缩的样子,遭人怜惜。
这不叫人注意都不行了。胥不骄在左近,叱责:“是哪个底下当差的家伙?第一天伺候?”
赵王连忙说:“父皇息怒,是儿臣身边的人,冒犯了父皇。”
皇帝走了些路心情开怀,并不责难,摆摆手:“刚进宫,不知者不罪,情有可原。”
赵王笑道:“父皇,这侍女可不是儿子属地的人,本就是宫里的人,儿子刚进宫那几天,找内侍省的人调些宫人用,这个小侍女就是内侍省送来元泰殿的其中一名,儿子见她乖巧懂事,便把她留在身边使唤……父皇应该是认识的。”
皇帝给赵王面子,顺势望了宫娥几眼,还是觉着脸生,摇头:“谁?不认得。”宫女太多,没有一万也得八千。
宫娥骨碌一下跪倒在地,雨打梨花,腮润颊湿:“罪婢苏氏,与皇上有过三面之缘,却不慎冒犯天颜,亏圣上宽宏,昭仪温厚,全不计较,只将罪婢调去远条宫外的大门打杂伺候,又有幸碰上赵王,才得以新生,重获报效皇家的机会。”
皇帝一听昭仪二字,脸盲症木了,就是那个被谢福儿为应付皇后,送上龙榻的宫娥。
念着念着,皇帝又莫名有些不大痛快,赵王见皇帝脸色不虞,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