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妃 作者:忐忑辗转(晋江金牌封推vip2014-05-04完结)-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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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看着皇帝映在地上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落寞可怜。
皇帝又怎样,自己的亲妈都不爱,热脸贴冷屁股,人家还是不愿,一心满满的都是大儿子和孙子呢。
还没感叹完,前面这人突然回头,朝堂内的陈太后,跪了下来,一头栽下去。
谢福儿惊住了,过去扯皇帝袍子:“皇上这是干嘛,快起来。”
皇帝压着声音:“快帮朕瞧瞧,母后看到没。”
“嗯,正伸长脖子往外头瞄呢。”谢福儿打探了一下。
皇帝立马转了一副悲怆神色,声音在天井里回荡,竟还汲出些哭音:“儿子自认这几年来,不比兄长做得差,罄尽全力为百姓江山谋福祉,只为了百年以后祖宗们不会怪儿子,母后还要儿子怎么样?母后今天要是不跟朕回去,儿子就一直跪下去——”
谢福儿只当自己演戏还行,原来皇帝才是黑马。不当皇帝也能当影帝了,这架势,整个一悲情天王。
陈太后见皇帝这么一套下来,也显然震动了,走到门槛处,却还是止步,良久没讲话,半晌才说:“原来你也怕祖宗怪罪啊,还当你不怕呢!哀家也怕啊,你能用政绩叫祖宗不怪罪,哀家一个女人怎么抵罪?祖宗到时得要责怪哀家放纵皇位传到你手里,才致使正统嫡孙成了叛国之徒啊……皇上爱跪便跪,哀家头痛,先进去了。”
担心高长宽,到底还是陈太后的一块心病。
她已经不气皇帝了,这是在自责,没护好高长宽,对长子和孙子有愧疚,宁可在佛堂,为高长宽祈福,为皇帝赎罪。
佛堂大门轰隆一声闭上,皇帝背影岿然不动。
谢福儿看皇帝苍凉的影子看得发憷,低低问:“皇上…真打算一直跪下去吗?”
皇帝掸掸袍子起身:“跪什么跪,人都走了。”反握住贵妃小手离开了佛堂。
下阶前,谢福儿看见皇帝还是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门。
谢福儿陪着皇帝走了一段路。
走到快上林苑,谢福儿又逗又弄的,皇帝没个声气,完全不给面子。
她捂住肚子:“嗳哟——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
这才唤醒了皇帝。
皇帝知道她是装的,却还是将她一搂,扶着她腰。
她在他怀里又逗趣了几句,他心情好了些,却还是没讲话,很久之后才摸着她肚子,勾着她粉嫩下巴:“儿子多了,宠爱实在不好分,就算一个妈生的儿子,都一长一短到这个地步,不是一个妈生的儿子,更加不可想象。有福的就如同我大哥,死了还被太后惦记,没福的就成了我这样的,一辈子不被亲娘瞧在眼里,就算当了皇帝又怎么样。”
皇帝说这话其实是立了个决心,从今后不愿意生太多,更只要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当然,这用意,许多年后,谢福儿才知道。
当时自然不知道,谢福儿转移话题,努努嘴打岔:“满口都是儿子儿子,万一生不出皇子呢。”
皇帝疑窦憧憧:“朕怎么可能生不出儿子?”胸上挨了一记猫儿爪子似的小粉拳,这才哈哈一笑,揪住她细生生的腕子,放在嘴下亲了一口。
一亲就有些不安分了,动作愈发亲密。赵宫人使了个眼色,跟几名宫人退走了大半……不远处小湖隔岸那边,苏娃看得无声地流泪,不知道是恨还是妒:“我也怀子,她也怀子,凭什么我就得被送到山高水远的地方从此再见不到皇帝?”
品藻顺口劝:“等皇子大了有了功勋,入了皇上的眼,就是才人的翻身日。”
苏娃不听劝好,一听更是哭得梨花带雨,要不是怕惊动对面的帝妃,险些掐断枝条:“人走茶凉!我虽没读过书却也懂这道理。我不愿走,就不愿意走了!”世人都迷信,皇家更重视天命所归,生产时本来准备动手脚拣个好时辰,再用胎盘一事,叫这孩子生来就有真龙天子命。
她这母亲命贱,但却能打造个贵气的孩子,可要是被送出去,希望便没了。
品藻见苏娃到现在还抱着野心,暗下摇头,自作孽不可活,心中一动,宫外贵人交代的事一直发愁没法子,眼下倒是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考虑一下,建议:“才人不如去远条宫求求贵妃,说不定有转机。”
苏娃笑得凄哀:“你糊涂了啊,她怎么可能会帮我?指不定就是她蛊惑皇上这样对待我。她巴不得我和我的孩子死呢,这几个月要不是我处处经心,说不准我早就跟赵婕妤陶采女一样的下场!我才不去她的宫殿。”
品藻叹口气:“正因为贵妃是关键人物,才人才只能从她那儿下手啊。”
苏娃一怔,倒也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大不了在谢福儿面前承认错误,被她羞辱责打发泄心头恨,只要能不走,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好。
苏娃静下来,擦干泪。
品藻见才人似乎同意了,忙说:“奴婢先陪才人回甲馆画堂梳洗一下,再陪您去远条宫。”
苏娃打起精神,嗯了一声。
对岸两人闹了半天,胥不骄过来了,见二人在嬉玩,不方便打扰,好不容易见两人松开了一些,赶紧见缝插针上前,给皇帝禀:“谢侍中在建始殿,有要事找皇上禀报。”
皇帝唔了一声,将谢福儿交到赵宫人手上,先过去了。
谢福儿倒也没多想,只听见表哥的名字,记起前些日子叫他办的事儿,只知道老贾与苏娃因财失义了,老贾后来又出了一趟宫,说是找过赵王……
正想着,赵宫人已经把她扶上舆车,回了远条宫。
*
刚下车,侍女来报:“苏才人刚来了,在前厅候着。”
哟,这苏娃最谨慎的人,打从有喜到现在快生了,几乎不出门,生怕被害了,更别说来远条宫请安,那还不怕有积怨的贵妃对她施毒手么。
都快生了,却跑来了。
谢福儿和赵宫人都知道她什么用意。
刚进前厅,一个球形人体挥泪过来:“贵妃——”
因为身子委实跪不下,却又拼命想要跪,以至于折成了一个可笑的形状。
谢福儿坐下:“扶才人坐下吧。”
苏娃也生怕将皇子跪出了毛病,一听谢福儿松口,赶紧在对面坐下了,喘了几口气,又站起来,脸憋得通红:“想必贵妃也知道了皇上对卑妾母子的安排,只求贵妃开金口,帮忙劝——”
赵宫人笑道:“才人说笑,您也说是皇上的安排,贵妃能够怎么劝。”
苏娃声音愈弱:“贵妃如今管着后宫,又是皇上心上红人,一句抵别人十句。卑妾身份再低微,携皇子出京去往封地,也是不成体统。说是皇子年幼,需要母亲近身看管,其实不就成了打入冷宫么,跟送去皇家佛寺的人有什么区别,卑妾倒不要紧,就怕皇上被人说,况且皇子无错,更怕被人埋汰——”
谢福儿嘴一撇:“这些大道理你该跟皇上去分析。”
苏娃撑在品藻的手臂里跪下去,洒着清泪打开天窗:“卑妾有叛主之嫌,往日私下也有过对不住贵妃的事,贵妃日夜恨着卑妾也是自然。妾今儿磕头磕到您气消,妾若能得一次贵妃的恩典,从今以后,一步不出甲馆画堂,终身不见帝王面,贵妃的事,卑妾有求必应,只求我皇儿能在京城祖地长大就行。”说着咚咚磕地。
日夜恨着她?谢福儿一怔,还真不知道对她这么虐恋情深。
还有日子要过,恨来恨去的不累么,皇宫里女人多,从当美人起,老早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之后虽然有介意,但还真没到日夜都恨那么缠绵悱恻的地步。
见苏娃都快把脑袋磕爆了,谢福儿肚子也跟着抽了两次筋:“你起来吧。”
苏娃晕乎乎起身,因为体型庞大,用力过猛,坐了半天还像陀螺似的,没稳住。
谢福儿见她脸色红得不自然,大口喘气,样子吓死人,正要开口叫她先回去,品藻已经哭着说:“贵妃,苏才人怀胎这几月老有这毛病,稍微激动一下就头晕目眩,阳亢似的,严重时还晕过几次,休息休息,再喝点儿水估计会好些……”
苏娃孕期发胖厉害,得了妊娠高血压也不奇怪。
在自己这儿中风了,竖着进横着出,后宫人不知道又要怎么猜。
谢福儿见她口干舌燥,面无人色,完全直不起身子,强行拖她出去,万一脑溢血一冲,瘫在门口不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挥挥手:“过门即是客。别的话先不说了。”打算叫她赶紧喝了水没理由扯,再下逐客令。
赵宫人领着品藻下去备茶。
苏娃坐了会儿,恢复了些力气,这次来已经做好被谢福儿刁难的充足准备。
旧事就不提了,立新规时当众冒犯她的事也不说,就单凭这七八个月养胎时的作态,谢福儿不恨自己?她不信。
没料贵妃非但不责难,反而和气友好,现在……还赐茶?
谢福儿笔直坐在对面圈椅内,气态悠然,一双眸雪亮晶莹,一眼就能看透牛鬼蛇神似的,还含着浅浅笑意。
苏娃心里咚咚跳,怀疑。
两个贵人的贴身婢女各自端茶上来,放在各自主人案边。
苏娃回过神,正要再求情,谢福儿懒得听她说,打断:“来,喝茶。”
苏娃一听“喝茶”,脑门一清,有些警醒,小心翼翼地观察谢福儿举动。
谢福儿在陈太后那儿磨了半天嘴皮,一回来又被苏娃缠着没歇过气,早就口渴了,掀开杯盖,见苏娃没动,主动说:“才人怎么还不动?”
苏娃对于谢福儿的劝茶,并不觉得是正常行为,瞪大眼,端着杯的手发颤。
谢福儿隔着白雾吹了下,刚呡一小口,还没下喉咙,见苏娃疑惑地盯着自己,阖上杯盖,这苏氏,被害妄想症真的是越来越严重,对她好不放心,对她坏才是常理,生怕自己整治她呢!
也罢,何必被她害得留个小气吧啦的名声。
谢福儿将自己杯子往前一递,倒也爽快:“来,你那碗茶,本宫喜欢,要不跟你换?别嫌弃本宫喝过一口就好。”
苏娃吁了一口气,快手快脚地端过来,又匆匆将自己的茶推过去。
赵宫人显然也猜出苏氏的心思,偏过头去忍不住啐了一句:“真小家子气。”
两人交换了茶杯,双双喝下。
谢福儿见苏娃脸色好了,血槽满了,马上笑道:“品藻,瞧样子,你家才人大半好了,还不扶她回去赶紧歇着。”
苏娃知道没戏了,恹恹由品藻搀着离了远条宫。
谢福儿折腾一整天,早就乏了,打发了苏娃,回了寝殿卧榻上倚着小寐。
这一睡,睡到了傍晚。
耳边吵嚷渐大,谢福儿只当是做梦。
这几月睡眠不好,几乎没做过梦了,这回还是有音效的,不能醒早了。
谢福儿咂咂嘴,侧了一下大腹便便的身子,沉沉中,声音越来越大,眼睛猛地一睁,才知道不是梦,竟是赵宫人在帐子边叫醒自己。
谢福儿揉揉眼睛,呢哝着:“怎么了……”
赵宫人惊惶:“贵妃,苏氏酉时时分在床上疼得打滚,只当是要生了,接生妇还没赶到……母子都没了!”
谢福儿只当做梦,耳边一嗡:“没了?”
赵宫人说:“初步查了,只说看样子像中了毒……如今甲馆画堂的人都进了敬法殿正被廷尉严讯,太医署在查毒源。”
两人都想到什么,双双一滞。
赵宫人先回过神来,捂住嘴,叫起来:“不会是那——”
话没说完,殿外闯进一群太医,领头羊是皇帝。
皇帝黑脸谢福儿见多了,可今天跌进泥巴里的扭曲成一团的脸,又是难得一见。
皇帝过来蹲在榻下,也顾不得宫人臣子们人大把在场,从手摸到脚,再从脚摸到手,几乎叫谢福儿哭笑不得,还没说,只见他回头:“老游,快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
第109章
一年里中了两次中毒;谢福儿觉得自己要是穿回去;头件事绝对要买乐透。
……
宫中各部门大事当前时;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苏才人母子殒命不到一个时辰;查出了毒源。
苏娃是从远条宫回甲馆画堂后不对劲儿的,。
宫人说;才人先是手足乏力。
大伙儿只当是她出外一趟,累了;并没在意,倒是才人害怕耽误了腹中胎儿,骂骂咧咧嫌下人不经心,叫品藻扶自己去寝室睡。
酉时;才人开始流汗;说肚子不适,叫内侍去唤太医。
酉时刚过,才人疼得打滚,还吐了两次,再等内侍跑腿回来,才人已在床上挺着青筋纵横的肚子断了气。
这样一说,可能是在远条宫内出的意外。
皇帝听了汇报,组了队就往远条宫跑。
一队是廷尉官员,一队是太医。
一进门,廷尉去宫殿外的小厨房翻出了杯子,用太医提出的死者呕吐物一比对,□□不离十,就是远条宫的茶有问题。
皇帝听宫人说贵妃是跟才人一起饮的茶,带着太医就进来检查。
谢福儿明白了,端给自己的那杯有毒,苏娃的是没毒的。
苏娃叽叽咕咕地怕她害自己,她干脆跟苏娃调换了杯子,于是苏娃成了她的替死鬼。
谢福儿恍了半天,望向赵宫人,赵宫人身子一抖,跪下来:“是奴婢失职了,险些害了贵妃!”
谢福儿不觉得赵宫人会害自己,相处了多时的人,秉性怎样她知道。
几个时辰前是品藻随赵宫人一起去旁边厨房烹茶的。
皇帝显然也寻到了凶手,不然早就将赵宫人拖下去了,只甩袖斥骂:“亏你还是多年老人,有人要害贵妃,居然浑浑噩噩!”
那边骂着,谢福儿这边早像刺猬似的,通体插满了银针,被两个大块头医妇摁在床上,直挺挺地不能动弹:“我没喝那杯,呡了一小口,沾了沾唇罢了。”
皇帝焦心,喝的是毒,可不是五粮液。
还真是个招毒的体质,上次也就罢了,只是外感毒源,这回进了肚。
一杯下去,不到两个时辰,活活毒翻两条命,她居然不当一回事。
游御医取出银针端看,诊脉后,问了贵妃几句,终于一头热汗:“暂没什么,贵妃现在也并无不适反应,但不好说……如今是没什么,可能是体质好,抵过去了,也可能是……”
“什么。”皇帝梗着脖子。
喝得剂量少,还没到毒发时辰,游御医不敢明说,只耷着头:“……这些日子微臣会贴身瞧着贵妃,万一有什么动静,马上救治。”
谢福儿抬眼皮看皇帝,只当他又要发脾气。
皇帝听了老御医的话,胸口被擂了一拳头,垂下头,半天没吱声。
谢福儿顾不得理皇帝的心情,喊住游御医。
游御医知道贵妃要问什么,对着皇帝说:“脉象稳妥,皇嗣一切安好。”
皇帝嗯了一声,只握住帐子里的人的手。
谢福儿说:“都没事,有什么好操心的。”
皇帝没讲话。
谢福儿这才意识,怎么能不操心,甲馆画堂那刚死了人。
不管他对那母亲如何,孩子却还是他的孩子,怎么能有好心情。
她喉咙一动:“苏才人母子死得冤,您得快些早出凶嫌——”
话没说完,皇帝拉起帐子,把她抱在手里。
门口的内官外臣轻微哗然,鸟兽散。
她的手贴在他修长而健朗的后背上。进屋时他脱了大氅,殿内暖和,他只穿着件单袍。
她能感觉到手心热烘不堪,泛着潮气。
“到这会儿还要试探我吗。”皇帝汗流浃背,惊了驾。凶手本来是要害她的,她也放进了嘴里,还喝了,要是最后没有调换杯子,现在在床上挺尸的,就是她了。
他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手就收得愈紧扎。
她暗示过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