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天下 作者:毓澜(新浪2012-06-04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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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带着浅浅的回忆,刘娥没有注意到,龚美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后震撼的样子。
慢慢的,那震撼又转变为思索,考虑,犹疑……
龚美突然觉得,那么美好的女子,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她,不是一点点差距那么简单,而是相差甚然。就算暂且不计自身条件,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婚礼都给不了她……
许久,刘娥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便看到龚美异常沉默的样子。这样的沉默,与以往那个开朗幽默的龚美简直判若两人。
抬轿子的轿夫已经抬着那顶有些简陋的轿子走了,这个本来就清净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刘娥知道龚美有心事,也约略猜到他可能是在自责,一直以来,他都对她很好很好,现在婚礼却是这个样子。可是,她不在乎,真的不太在乎。虽然她也希望自己的婚事能够办得热热闹闹,但绝对不会为了一时的虚荣而葬送掉自己的幸福。她最在乎的,是一个对的人,其次,才是做给别人看的风光。
她想安慰一下龚美,但又考虑这是他们成亲的日子,本应该是喜庆的,不能谈论这些不太愉快的事。若想说清楚,以后有的是时间。
想到这些,她微笑着,轻轻地拉起龚美的手:“……我们回家吧。”
都成亲了,再叫龚美哥哥,有些不合适了,叫相公,却又叫不出口。
龚美点点头,努力地挤出一抹笑容,有些勉强:“好。”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都把人娶回来了,哪有不让人进门的道理。
那个家虽然有些简陋,却毕竟是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现在他能给的,也只有这个了。
进了门,院子不大,却整洁干净,房内不多的物什也摆设的井井有条,足以证明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这是这个家里的正房,与旁边的偏房比起来,稍显宽敞。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小木桌上,摆着一些零食瓜果,床前的桌子上,燃着两根粗大的红烛,淡淡的光影明灭不定的摇晃着,在糊窗的白纸上留下颤巍巍的影子。
送刘娥来到屋内,道了句“你好好休息”,龚美便转身要离开。
娶她回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担心她会再出什么事。虽然他是真的想让她做自己的妻子,但那也应该在补偿她一个像样的婚礼之后。让她屈身留在自己身边,至少也得那样。
“你要去哪里?”刘娥却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今天的他,一直有些不对劲,让她有些担忧。
就算不是担忧,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出去,成亲的日子,他却独自出去,怎么说都不太好。
龚美慢慢回过头来,依旧有些勉强的,带着安抚的笑容:“陈员外定制的器物还没做完,我去铺子里。”
“嗯,那你早些回来。”刘娥微笑着说道,没有再阻止。
一来,龚美拿出一百两来娶她,一定欠人不少钱,是要趁早还的,还要挣钱补贴家用;二来,虽然她和龚美感情很好,可她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哥哥,实在不知道以一个妻子的身份该怎样面对他。
龚美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走得极慢,极为的不舍,但最终也没有回头,怕一旦回头,便再也踏不出步子。
说是早些回来,可是都过了辰时,还不见他回来,天早已黑透了。刘娥望着桌上她已经热过好几次的饭菜,心中有着微微的难过,他是在回避么,不愿意面对?
为什么要这样,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他为什么还要为她考虑那么多?
刘娥觉得龚美不回家不面对是为了她,那是有原因的。在她还没嫁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几次劝她离开庞家,并且承诺愿意收留她,那样关心那样在意,说明他娶她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的把她取回来,却又要躲避,除了为她好,刘娥再也不能为他的晚归找出任何理由。
初夏的晚上并不热,刘娥慢慢踱到院子里,看着流泻一地的月光,有些淡淡的惆怅。本来以为离开庞家,不用再面对那些所谓的亲人的刁难,日子会过得很好,可是,为什么和她之前想象的不一样呢,才第一天,便害的他有家不能回。她觉得自己不像妻子,更像是一个随时可以离开的客人。
他不回来,她也没有任何胃口。许久,刘娥回到房内,看到桌上的饭菜又凉了,也没有再去热。人都不回来,热了还有什么用。
本来这样的想法是应该掺杂着些赌气的,可是,她竟然找不出一个生气的理由。不是厌弃了她,不是喜欢上别人,而是为了她。他是为了她才不回来的,不敢面对是因为太在意,她还怎么去怨他呢。
走到内室,慢慢在床前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桌上燃烧的红烛,那是这个家里唯一可以证明他们成亲的东西。那抹刺目的鲜红,像一个无言的嘲讽,刺痛她眼睛的同时,也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她不想他这么难为自己,她也想去关心那些关心在意她的人,希望他们都能够快乐。可是,她给他带不来……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天色已经很晚了,刘娥渐渐感觉困意来袭,克制了很多次,最终还是没忍住,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昨晚一夜未眠,今个早上一大早又被叫起来,现在实在是困倦的厉害。
虽然入夏了,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穿着单薄,有些冷,刘娥睡得不是很踏实,眉头轻轻蹙在了一起。发间的红丝绦垂落下来,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与燃烧的蜡烛一样,红的刺目。
睡意朦胧中,刘娥突然感觉有什么厚重的东西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然后便不觉得那么冷了,很舒服的感觉,似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但有一个不太清晰的意识一直在提醒她,不能睡着,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刘娥费了很大的力气,强迫自己醒过来,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睛。
待她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眸中带着怜惜之色的龚美时,心中微微一暖,拿下他为自己披上的衣服,站起身来,笑道:“你回来了?”
目光扫过外面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再看看和衣坐在床边睡着的她,龚美的目光十分温柔:“娥儿,你一直在等我吗?”
这么晚了,院门不锁,房门不关,有多危险呢。龚美有些自责,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刘娥点点头,一直微笑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觉得,是有必要跟他说清楚,自己嫁给他根本就不觉得委屈,让他不要再回避了。
龚美稍一犹豫,然后说道:“铺子里太忙,我把所有的器皿都做完又回来的,可以多挣些钱。”
是要挣钱的,不假,他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过得好一些。但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便是这样也出于躲避。本来,他打算一晚上都不回来,留在铺子里过夜的,以前忙的时候也曾这样过,但因为放心不下她,还是回来了。
他没想到,她一直在等他,他不回来,她也执着的不肯先睡,甚至连饭菜都没有动一口。
他有些感动,他没有看错人,她不仅仅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也是可以同甘共苦的。
只是,他不忍心看她与自己一起受苦,她越是不介意,他越是不忍心,这一刻,真的,想要把最好最好的都给她。
刘娥不太相信他的话,但却没有揭穿,微微一笑:“以后不要忙到那么晚了,别累坏了身子。”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
然后,目光瞥向桌子,说道:“饿了吧,我去热一下饭菜。”
“娥儿,别……”龚美从后面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刘娥慢慢回过头来,收敛笑容,静静地望了他一阵子,突然走过去抱住他:“别躲我了,好吗,我想做你的妻子,不是客人,也不是负担。我不想只是要,而不能给……”
“娥儿,你不能……”龚美下意识地推开她,力气大的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差点将她推到在地。
“娥儿,我……”怔怔地望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刘娥站稳身子,慢慢抬起头来,清亮的黑眸中带了些伤感:“你不要我。”
“不……”龚美用力地摇摇头。沉默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轻轻说道:“娥儿,你知道娶你的那一百两银子是哪儿来的吗?”
刘娥有些怔然,他会提起这个,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是你娘给的,她当掉了她与你爹的定情信物。”龚美望着她,沉重地说道,“三天来,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能凑够一百两,是你娘不忍心看你受委屈,才当掉了她与你爹的定情信物,让我拿着去娶你……”
“娘……”刘娥喃喃道。
她突然想到了那块很漂亮的淡紫色的小玉佩,想到了这几天里她两晚失眠,便也两个晚上看见母亲房里的灯未熄,想到灯影里她踟蹰犹疑的身影,她甚至能够勾勒出在昏暗的烛光下,她爱抚的抚摸着那个她与父亲唯一的念想,以及艰难割舍的痛苦神情。当掉了父亲与她的定情信物,她一定很舍不得吧,记得小时候,她是连碰都不舍得让她们姐妹碰的。
龚美默默地望着她,艰难地开口:“娥儿,所以我想,等我挣够钱,把那块玉佩赎回来,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我们再……我不是不要你,我怕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不想你受委屈……你好好休息,我去旁边的偏房睡,若有什么事,就叫我。”
说完,转头望了一眼那淡淡燃烧的红烛,快步向门外走去。
刘娥轻轻闭上眼睛,眼泪轻轻滑落下来。她没有看龚美离开,之后听到房门轻轻闭合的声音,那么轻轻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她。她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即便一向从容自己,也竟然这么感性起来,为什么母亲和龚美都为她付出这么多,她却不能报答。
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下来,由原来的滚烫渐渐变得冰凉。刘娥睁开眼睛,走到桌上的铜镜前,看着镜里自己秀丽清雅的面容,那自发间垂下来的鲜红鲜红的红丝绦,以及桌上淡淡燃烧着的两根粗大的红烛。
没有新郎的洞房花烛夜,就连那代表着喜庆的花烛也流泪了,与她一起。
他说,要把母亲那块玉赎回来,再娶她一次,给她一个像样的婚礼,那样,才能洞房花烛。
虽然做到那些不容易,但刘娥却不再想要说服他,就遵从他的决定吧,或许,这样,让谁都安心了,没有什么不好。
第七章 卖艺
这样她住正房龚美住偏房,两人相互照应相互关心,却都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日子,一过便是一个多月。
夏天便真的来了,太阳光比以前强烈了,树阴也更加浓密了些,就连枝头草间的昆虫,也愈发活跃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没有庞岳的骚扰,没有舅妈的刁难,刘娥日子过得十分舒适。这其间,她没有回过庞家一次,怕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连庞岳娶县令千金的那天,她也没有回去。母亲倒是来看过她几次,很短暂的相处,几句发自真心的关怀,让她更加珍惜她们母女之间的情意。
刘娥有些难过,有些自责,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在母亲身边尽孝,便早早的离开了她。
而母亲的言语,总是那么温和,那么让她舒心,她说她在庞家过得很好。刘娥知道真实成分未必有多少,母亲只是不愿让她担忧罢了。
母亲那块玉还没有赎回来,那么名贵的东西,赎回来不容易。龚美很尽力,他总是觉得能把她娶回来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那钱让她母亲出是很不应该的。所以,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家里离铺子不算远,他甚至都来不及回家吃午饭。
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舍不得委屈刘娥,见她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便一下子扯了几块布料,让她做成了衣裳。
刘娥很感动,但更多的是心疼他,每天这样不知疲倦的劳作,她怕他的身体受不了。
劝过几次,让他不要那么拼命,他总是一边答应着,一边还是照样早出晚归,不知疲倦。
为了尽一分心意,刘娥便每天比他起的还早,为他做好早饭,晚上即便再晚,也等他回来一起用餐。中午的时候,她便做好了饭菜为他送过去,有时也在铺子里帮帮忙。
龚美的银器铺子在一条热闹的大街旁,每天街道上都会有络绎不绝的行人,售卖各种物品的小摊贩。闲暇时候,刘娥便倚在门口听听过往的行人以及旁边的小摊贩说一些她所不知道的新鲜事,有大事,也有小事,零零散散的拼杂在一起,足以满足她对未知事物的渴望。
这样劳累却充实的生活,让刘娥感觉十分幸福。看着龚美忙碌却依然快乐的样子,她觉得,就是一辈子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
虽然铺子里有些忙,她也喜欢那种热闹的地方,但是她与龚美毕竟成亲没多久,不宜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送过饭之后,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回去的。
不是不喜欢家里的清静,她喜欢这个新的安身之地,一个自由宁静的空间,不受外界干扰,只是也会对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感兴趣罢了。
这天,为龚美送过饭之后,刘娥突然想到了家里的盐快用完了,便打算买一些回去。出门的时候,龚美总是叮嘱她身上一定要带一些钱。
刘娥并不知道在哪里能够买到她想要的东西,以前这些东西都是龚美买回去的。不过,看看这个热闹非凡的大街,她也不觉得四处找一下是多么费力气的事情,乐得走上一走。
突然,一阵清脆的鼓声传入她的耳朵,刘娥有些好奇,循声走去。转了几个弯,声音越来越近,刘娥抬眸望去,但见一个小树做成的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鼓,那架子旁边聚满了围观人,鼓声便是从那里传出的。
也不着急买盐了,反正早些晚些回去都没有多大区别,她喜欢那悦耳的鼓声,便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很小的时候她曾跟庞府的一个下人学过几个月鼓,还不知学到什么水平,那下人便因为舅妈太过苛责不得已离开了庞家,自此她便再也没碰过鼓了。现在听起来,儿时的回忆又回来了,心中难免有些激动。
只听那悦耳动听的鼓声,刘娥猜不出是何人在敲,进去一看,却发现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边敲边介绍自己的鼓材质优良,希望大家能买。
围观的人似乎并不打算买鼓,凑过来听一下也是因为好奇,听过之后,很快散去了。
“娘子要买鼓么?”老人家抬头,看着唯一留下来的刘娥。“娘子”这声称呼是因为她梳起来的发髻,显然已经嫁人,虽然外表还是少女的模样。他的眉宇很是和善,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沧桑,看刘娥的目光中,带了些期待。
也是出来讨生计的,这么大年纪了,不容易,刘娥有些心痛,并没有立刻否决,向他问道:“可不可以让我试一下?”
“好,娘子请过来。”老人家放下鼓槌站起身来,把位置让给她。
刘娥慢慢坐了下来,轻轻拿起鼓槌,许多年不曾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敲出当年那个水平。
掌握好力道,刘娥轻轻落下鼓槌,接着便传来清脆的“砰”的一声。刘娥有些意外,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感觉竟然没有变,还是如以前一样。因为不确定,她又试探地敲了一下,依然是那清脆的声音。
刘娥有些激动了,那多年前的感觉又回来,让她顾不得多想,便握紧鼓槌轻轻敲了起来。
鼓面震动的声音传入耳膜,是那么抑扬顿挫,同时又悦耳,这是小鼓特有的声音,大鼓声音稍嫌低沉。刘娥轻轻闭起了眼睛,用心体会那种丢失多年的感觉。
再睁开眼睛,很意外的,刘娥发现旁边又围满了人,比她刚过来时还要多上几倍。有些人看她的目光中有些钦佩,有的甚至直接赞出口:“娘子的鼓声真好听。”
旁边顿时有些混乱,吵嚷争论声不断,不过话题不出对她的赞美。
看着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刘娥当然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喜欢自己的鼓技,恐怕大多数是因为这副长相吧,虽然她的鼓技是真的不错。她想,假如这鼓声是买鼓的老人家敲出来的,他们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