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天下 作者:毓澜(新浪2012-06-04完结)-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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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眸光微微一闪，道：“这么看来，丁大人似乎更支持王钦若王宰相了？”
丁谓一副谦逊的样子，道：“王宰相在和谈与天书之事上出过许多力，重用是应该的。”
刘娥心说，你们这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欲意除去寇相，但面上却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道：“丁大人所言有理，现下祥符乞拜还未结束，玉清昭应宫还没落成，皇上正是用人之际，王宰相乃是栋梁之才。”
丁谓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向刘娥再是一礼，道：“娘娘英明。”
刘娥笑道：“本宫英明不英明不要紧，只要卿等尽心辅佐皇上，便是大宋江山社稷的福气。”
丁谓道：“娘娘放心，臣一定不辜负娘娘所望。”
“娘娘，刘大人来了，说有要事要与娘娘商议。”觅云从外面走来，向刘娥禀告道。
刘娥看了看眼前的丁谓，对她道：“你先带刘大人去西侧殿等候，本宫待会儿再去见他。”
“娘娘，不必了，既然国舅来了，臣就先行告退了。”不等觅云离开，丁谓忙道。
刘娥笑了笑，望着他：“如此，那本宫便不留丁大人了，丁大人方才所说之事，本宫定会想办法劝谏皇上。”
丁谓再次向她屈身一礼，道：“娘娘思想开明，微臣自愧不如，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便躬身退出一段距离，方才转身离开。
刘娥对觅云道：“去请刘大人过来吧，现下天热，顺便去库房拿些冰镇水果过来。”
“是。”觅云应声退下。
不久，刘美便过来了，向她躬身一礼，道：“臣拜见皇后娘娘。”
刘娥忙起身扶他起来：“哥，只是你我兄妹的时候，不必行此大礼。”
刘美点点头，道：“是。”
刘娥拉他在蔷薇架下的石凳上坐下来，道：“看哥一脸忧虑的样子，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事？”
刘美犹豫了一下，道：“钱惟演方才去了我的府上，说我丧妻已有一年之久，想把他的妹妹嫁给我。”
刘娥眉头轻轻一蹙，这钱惟演虽然不如丁谓奸诈，但也是个庸碌无为之辈，丁谓方从她这里离开，便得知钱惟演要把妹妹嫁给刘美，二人又是儿女亲家，这事莫不是商量好的？想到这些，她问道：“哥如何答复他的？”
刘美道：“冰儿去世方才一年，从德还小，我本不再打算娶妻，原想回绝，但后来想想，觉得此时应该与你商议一下。”
刘娥道：“方才丁谓来了我这里，你进来时可否见到他了。”
刘美点点头：“见到了。”
刘娥有些忧虑地道：“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丁谓与那钱惟演，怕是早已串通好了。”
刘美问道：“那该怎么办？”
刘娥思忖了片刻，道：“你且娶了就是，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你不用担心从德，那钱氏若胆敢虐待我的侄子，我这个做姑姑的一定不会放过她。”
刘美想了想，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刘娥望着他，想到宋冰儿去世前交代她为他寻个好妻子的事情，道：“哥，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冰儿，但是结亲未必是一件坏事，有个人照应家里，我也放心了。”
刘美沉吟了一阵子，道：“好。”
刘娥微微一笑：“许久不曾见到哥，哥留下来用过晚膳再走吧。”




第七十四章　　同意

刘美同意了娶钱惟演之妹，婚事便在不久后办了。
后来刘娥见到了她的新嫂子钱氏，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侄女繁英还要小。从简单的对话中，刘娥知道，她是钱惟演父亲的小妾生的女儿，比钱惟演足足小了三十岁，兄妹关系并未有多亲近。
见钱氏温婉柔和，细心体贴，不仅对刘美精心照顾，就是对从德也极好，刘娥也便放心了。
后宫邵婕妤对小公主甚是想念，自从公主被送入道观，短短几个月下来，她便消瘦了好多。思女心切，刘娥能够理解，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啊，才刚刚出生，便要这样割舍。
刘娥知道邵婕妤十分喜欢受益，便让他在做完功课的时候多往韩香殿走走，安抚一下她。有时候，她也会亲自前去劝慰，或者自己，或者与杨锦华一起，偶尔也会劝赵恒前来。
这天，没有预兆的，伴着电闪雷鸣，一场大雨骤然而至。本来还是上午的天气，却阴沉的如同傍晚，奉华宫大殿内雕花灯架上的红烛全部点上，也只是将房内照得阴影重叠。
刘娥站在灯架前，拿着一只银簪拨弄烛心，突然想到邵婕妤最怕打雷，于是转头对纤紫道：“纤紫，准备雨伞，我们去韩香殿。”
纤紫望了望殿门口那滂沱大雨，劝道：“娘娘，下这么大的雨，还是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去罢。”
刘娥将银簪放在灯架上，听着外面隆隆雷声，道：“正是因为这么大的雨，才要出去，邵婕妤害怕打雷，在这个时候，需要人陪着。”
纤紫叹了口气，道：“娘娘，您总是为别人着想，韩香殿离得这么远，这一路过去，要是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刘娥笑道：“大夏天的，哪有那么容易感染风寒，快去准备吧。”
纤紫不太情愿地道声是，走出殿门，沿着回廊向旁边的侧殿走去。
刘娥绕过雕花屏风，来到菱花镜前，望着镜里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容颜，唇畔绽出轻浅的笑意。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携手走过了，留下一个个让人永远无法忘怀的回忆，即便如今不再年轻，又有何妨？
这时，外面传来纤紫清亮的声音：“娘娘，雨伞准备好了。”
刘娥轻轻一笑，这个纤紫，被她纵容的有些没大没小，准备好了不亲自过来禀告，却只是那样叫一声，让她出去。
不过刘娥喜欢她这样无所顾及的样子，越是这样，才是真正离得近，而不是因为她的地位权势而刻意亲近。
刘娥绕过屏风，看到纤紫也正往殿内走。她的手里除了雨伞之外，另拿有一件浅绿色的绸布披风。
纤紫将雨伞放在殿内的红木圆桌上，着手为刘娥披上披风，将那长长的带子打成好看的同心结，道：“虽是夏天了，可下雨风凉，娘娘不听奴婢说，就把这披风披上吧，也好挡挡风。”
刘娥微笑着望着她，任由她动作，心里却很是感动、感激。有一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又怎么不感动、感激呢？
对于纤紫是，对赵恒是，对受益、杨锦华、觅云、玉儿、刘美、叶云楚以及已经过世的张耆都是。什么样的身份，为她做了什么都不重要，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娘娘，好了。”纤紫将手拿开，冲她笑道。
刘娥望着外面滂沱的大雨，轻轻一笑：“那便走吧。”
纤紫应了一声，为刘娥撑开伞，二人一同走出了大殿，走出奉华宫。
这虽不是春日百花盛开的时节，但有许多花期在夏日的花都次第绽放，开得如火如荼。只是，今天这场大雨来得不是时候，那些开势正盛的花儿，才刚刚将它们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却被大雨打的落红一片。
刘娥一路走来，望着那些漂浮在水中的花瓣，不禁有些感慨：即便再美的红颜，也有凋零的那一天，甚至有些等不到凋零的时节，就被不期而至的暴风雨所摧毁，一点儿风浪都经受不起。可是，在这后宫之中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呢，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比比皆是。刘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幸运，身在后宫之中，却有一份真情存在。不过，终究不能以此说明赵恒就比其他皇帝有情有义，他只是对她好，对于其他妃子，也一样和其他皇帝没有任何区别。刘娥明白，要想走得长远，要么有一份真情，风雨同舟两不弃，要么就如青松一样，雨打风吹坚不摧，而不能像这些飘落的花儿，枝头取宠，以色事人。
大雨依旧滂沱下落，雷声隆隆，仿佛没有停下的迹象。地面上的积水已有三四寸深，鞋袜早已被浸湿，冰凉沁骨。刘娥面上却依旧带着盈盈笑意，目光坚定，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在去韩香殿的必经之路上。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韩香殿方才到了，刘娥阻止了守门太监的通传，走进院子，看到殿门紧闭，大殿之中一片漆黑，连一支蜡烛都没点。
听闻动静，千蕊打着伞从东侧殿走出来，看到来人是刘娥，忙屈身一拜，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刘娥摆摆手让她起身，问道：“你们婕妤呢？这么黑，殿内怎么连个灯都不点？”
千蕊道：“婕妤娘娘在殿内休息，吩咐过不让奴婢进去。”
正说话间，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际，接着传来一阵隆隆雷声。纤紫为刘娥打着伞来到正殿的回廊里，收起雨伞，向跟随前来的千蕊问道：“你不知道你们家婕妤娘娘最怕雷声吗，这个时候也不陪在身边？”
“知道，”千蕊惶恐地望着刘娥，“只是……只是娘娘吩咐过，不许奴婢前去打扰。”
刘娥笑了笑，推开殿门走进去，对身后的千蕊道：“把灯都点起来，这样太黑了些。”说罢，径自撩起绣幕走进内殿。
灯架上的蜡烛被点着，殿内顿时明亮起来，刘娥走到里面，看到邵心陌正抱着被子一个人缩在床角，清秀的面容很是苍白，一副惊恐未定的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又是一阵雷声响起，隆隆划过天际，她抱紧被子的娇小身躯不由得抖了几抖。
“怎么被吓成这个样子？”刘娥有些心疼地走过去，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雷声过去好久，那具颤抖的身躯才渐渐平复下来。邵心陌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双手抱着她，脸上满是温柔之色的刘娥，泪水不由得涌出眼眶，带着哭腔道：“皇后娘娘，臣妾好怕。”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很快就过去了。”刘娥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在刘娥的不断劝慰开导下，邵心陌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起身下床，吩咐千蕊给刘娥沏茶。
刘娥也不阻止，任由她去了，与邵心陌一起绕过几扇屏风来到外殿，看她绣给小公主的肚兜。
“那孩子走得时候还不到一个月，如今已有五个月了，也不知道长多大了，这肚兜会不会小。”邵心陌望着那小小的肚兜，脸上带着期盼之色。
刘娥扶她在外殿中央的圆桌前坐下，道：“妹妹爱女心切，孩子即便不在眼前，也是时刻惦记着。心意在，又怎么会做小了？”
“真的？”邵心陌惊喜地道，但随后，眸子又立刻黯淡下来，垂头道，“只是不知何年何月，方能见到。”
刘娥放下肚兜，轻轻伸出一只手去，覆上她的手背，安慰道：“能见到的，总能见到。”
但至于何年何月，她便不知晓了。望着面前这个念女心切的女子，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疼痛。比没有孩子更难耐的是，有了，却不得相见。
直到雨小了，雷声停止，刘娥方才向邵心陌告辞，带着纤紫从韩香殿离开。
“娘娘，湿了的鞋袜穿了一个多时辰了，快些回去换了吧，这凉意沁心，当心着凉。”纤紫关切地道。
刘娥淡淡一笑：“不妨事的，去垂拱殿吧，我想去看看皇上。”
“可是，娘娘……”纤紫面上出现犹疑之色。
“好了，走吧。”刘娥笑着，径自走在了前面。
“娘娘，您等等奴婢，还下着雨呢，这伞不打可不行！”纤紫匆匆跟了上去。
来到垂拱殿，远远看到赵恒正坐在殿内批阅奏折，刘娥便没让随侍的太监小郑子通传，径自走了过去。
“本打算批完奏折去奉华宫看你，你却先来了。”赵恒没有抬头，柔声说道。
刘娥微微一笑，为他将批好的奏折折叠好，与之前批好的放在一起，道：“臣妾不用等，所以就先来看皇上了。”
赵恒拈着朱笔在面前的奏折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阅”子，放入刘娥手里，道：“没有说实话。”
刘娥笑道：“臣妾怎么没说实话了？”
赵恒抬起头来看着她，黑眸里带着了然的神色：“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
被揭穿了，刘娥索性不再隐瞒，道：“臣妾方才去了韩香殿。”
赵恒垂头接着批阅奏折：“邵婕妤怎么样了，还好吧？”
刘娥道：“不太好，她很是想念小公主，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
“那你过来是让朕把小公主接回宫吗？”赵恒问道。
刘娥摇摇头，道：“不，臣妾是想皇上有空多去陪陪她，另外想请皇上允许臣妾与邵婕妤出宫一趟，去探望一下小公主。”
“有受益一个，不是已经够麻烦了吗，你怎么还有闲心管这个？”赵恒道，“对了，他的诗文学得怎么样了？”
刘娥笑道：“皇儿很是聪明，连教习老师都忍不住夸赞呢，皇上打算何时立他为太子？”
赵恒思忖了片刻，道：“受益如今年龄还小，立太子之事为时尚早，还是容后再说吧。”
“是。”刘娥微微一笑，回答他前面的问话，“臣妾喜欢孩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麻烦，更何况小公主又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臣妾是看邵婕妤思女心切，有些于心不忍。”
赵恒放下手里的奏折，笑道：“你有这份心，朕怎么好拒绝呢。朕也几个月没见到小公主了，这样吧，过几天挑个晴明的日子，朕与你们一起去。”




第七十五章　　追忆

一天的暴风雨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天便放晴了，不过由于雨水的冲泡，土地松软不宜出行，便打算再缓上几日。
邵心陌听到这个消息后极为高兴，慌慌忙忙的准备带去的东西，甚至彻夜不眠为小公主缝制衣物。
对于刘娥，她自然是十分感激的，与众妃一起向她请安的时候，不停地说些感激的话，就差没流出眼泪来。
刘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她的感激，叮嘱她不要再不眠不休的刺绣，免得去的时候再没有了力气。
临行那天，邵心陌一大早便在马车前等候了，与贴身侍女千蕊一人背着几个包袱，眼圈黑黑的，笑容却很是璀璨。
刘娥与赵恒一起过来，她便笑着迎了上来，行过礼后问道：“皇上，娘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赵恒点点头，正准备上车，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声：“父皇，母后，等等皇儿，皇儿要和你们一起去看望皇妹。”
几人同时回头，看见受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袭浅蓝色衣裙的淑妃杨锦华。
“姐姐，皇上，皇儿听说你们要去看望小公主，说什么也要赶过来，臣妾怎么劝都不肯听。”杨锦华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们。
赵恒走到受益身前，蹲下身来，握住他的两个小胳膊，笑道：“皇儿怎么不听母妃的话呢，那样就不是懂事的好孩子了。”
受益期待地望着他：“可是，皇儿真的很想皇妹啊，父皇带皇儿一起去吧！”
赵恒有些犹豫，刘娥却盈盈一笑，道：“皇儿都赶来了，皇上就让他一同去吧，了了这桩心愿，方能安心读书。”
“好，那便一起吧。”赵恒宠溺地摸了摸受益的小脸，笑道。
“谢谢父皇，谢谢母后，”受益十分高兴地向马车走去，偏头看向一旁的邵婕妤，“娘娘，受益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看皇妹啦。”
看着受益上了车，刘娥对杨锦华道：“宫里的大小事务，就有劳妹妹了。”
杨锦华笑道：“姐姐放心便好，妹妹一定不会辜负姐姐所托。”
交代过后，几人便上车了。
一路上，就数受益最为活泼，时常问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惹得几个人忍俊不禁。
马车到达道观，已经过了未时了。观主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师太，道号清仁，一袭带有八卦图案的深衣，手握拂尘，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赵恒一向信奉神灵，对那清仁师太自然是极为客气，两相见过礼之后，清仁师太便命人去准备膳食，然后带他们去看小公主。
小公主的房间旁边是一片葱葱郁郁的竹子，空气格外清新。推开门，里面陈设简朴素雅，干干净净，屋子的正中间，置有一架摇篮，而小公主，便躺在那摇篮里，由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女看着。
小道女听闻推门声转过头来，看到有这么多衣着华贵的人过来，不由得有些好奇，一双水汪汪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