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天下 作者:毓澜(新浪2012-06-04完结)-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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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女听闻推门声转过头来，看到有这么多衣着华贵的人过来，不由得有些好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躲躲闪闪地打量着他们。
清仁师太对她吩咐道：“玄鱼，你先出去。”
小道女向众人一礼，轻声答应一声“是”，快步退出房门。
“贫道也告辞了。”那叫做玄鱼的小道女出去之后，清仁师太也向众人一礼，退出房门。
“小皇妹，哥哥来看你啦！”受益快步走到摇篮前，探头向里面望去。
四个多月大的女婴张着清亮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孩，对于他的到来似乎有些好奇。受益伸出手去握住她晃动的小手，女婴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父皇，小皇妹对我笑了！”受益惊喜地冲赵恒摆手，“小皇妹是不是认得我啊？”
“当然认得了，皇儿是公主的哥哥呀！”赵恒走过去，摸摸受益的头，宠溺地笑道。
刘娥与邵心陌也过去，看到几个月不见的女儿长得如此美丽可爱，邵心陌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皇上，臣妾可以抱抱她吗？”抬起头来，邵心陌有些期待地望向赵恒。
赵恒点点头，道：“当心一点儿。”
看过小公主，正堂的饭菜已经备好了，前来叫他们去用膳的正是之前的小道女玄鱼，而她自己则留下来照看小公主。
那饭菜皆是素食，虽然不如宫里御膳房的东西做得精致，但却香气诱人，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几个人觉得十分新鲜。
赵恒看时候不早了，当天赶不回去，便让清仁师太为他们准备了几间客房，留待晚上歇息。邵心陌想要陪着小公主，赵恒便同意她住在靠近竹林的那间屋子。
由于来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所以在道观没怎折腾，天便很快黑了下来。
受益毕竟是小孩子，想要见到皇妹的热情固然很大，但用过晚膳后在那里待了没多久，便困了。刘娥让赵恒好好陪着邵心陌，自己则抱着受益回了房间。
将受益稳妥地安置在床上，看他睡着，刘娥望着那张安睡的小脸面带浅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幸福。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听见外面哗哗的流水声。
这道观在一座小山上，现在正值夏日，树木葱郁，颇有一种澄静空幽之美。如今加上这潺潺流水，想必更加清幽动人。
望着床上熟睡的受益，又惦记着外面的空幽精致，刘娥挣扎了好久，才决定出去走走，把受益交给随行而来的纤紫照看。
刘娥循着哗哗水声一路寻到小溪之畔，突然远远看见树木密集的地方有一方雪白的身影。那人是背对着她的，又由于现在已是月末，天空一弯如钩的下弦月发出的光芒很是黯淡，所以她并不能辨出那人是谁。
“来了，为什么不过来？”清朗的声音伴随着潺潺流水铮然响起。
“皇上？”刘娥有些惊奇地道，向那边走过去。
走近了，刘娥才发现他并不是在那里静坐，而是在料理一只鹧鸪，不停地往上面撒些调料。
“皇上，你怎么能在这里杀生呢，要是被师太知道了……”刘娥望着一地鸟毛，眉头微微一蹙。
赵恒抬眸望着她，比夜色还要黑的黑眸里带着耀眼的光亮，浅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皇上不是一向信奉神灵么，怎的如今却要亵渎神灵？”刘娥不解地道。
赵恒浅浅一笑，没有回答，拿起火折子将旁边的干柴点着，用木棍插起那只已经被料理好的鹧鸪，十分认真地举在火上烤了起来。
许久，他慢慢转过头来，望着刘娥：“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情景有点儿眼熟？”
刘娥点点头：“三十年前，陈府，桃园，只不过当时皇上是煮了蛇汤。”
赵恒轻轻舒了口气，道：“虽然过去三十余年，但在赵恒心里，却恍若昨天。如今陈员外已过世多年，若不然，我们还可以去当年的桃园看看。”
刘娥微微一笑，在他身旁坐下来，道：“时隔多年，皇上就不要再提了。”
赵恒认真地望着她：“就算不提，赵恒也会一直记得。只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刘娥笑着指了指他手里快烤熟的鹧鸪，“赵恒不是已经在追忆了么？”
“月儿啊，也只有你能让赵恒释怀了。”赵恒淡淡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割下一只鸟腿递给她，“尝尝恒的手艺。”
刘娥接过鸟腿，用力闻了闻，道：“幸好不是蛇肉。”
赵恒释然一笑，用匕首割下一片细嫩的鸟肉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道：“月儿不是担心蛇有毒么，从那时起，赵恒便再也没有碰过蛇。”
“你一直记得？”刘娥微微偏头问道。
赵恒轻轻笑了笑，道：“真想带你离开，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再也不回去了。”
刘娥摇摇头：“明明不能的。”
“是啊，现在还不能，只是不知能不能活到皇儿长大，到那时候便可以放下身上的负担了。”
“莫要胡说，怎么不能！”刘娥嗔怪地望着他。虽然她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还是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
“不胡说，不胡说。”赵恒笑着放下手里已经烤好的鹧鸪，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不想以后的事了，只要现在能够好好的，就知足了。”
“嗯。”偎在他的怀里，刘娥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渐渐深了，旁边小溪的流水声越发清晰起来，山风吹起，即便在这夏日里，还是有着些微凉意。
刘娥轻轻道：“赵恒，我们回去罢。”这样说着，却没有动身。
赵恒道：“好。”
不过刘娥不起来，他也不愿动身。
过了一阵子，刘娥又道：“赵恒，回去罢。”
赵恒点点头：“好。”
依然没有人动身。
连着说了好几次，赵恒笑道：“不想走，那就多待一会儿吧。”
刘娥点点头：“嗯。”
清冽的山溪哗哗地远流而去，深垂的树木在山风的吹拂下不停地荡动着，感受着风吹脸颊舒爽的感觉，闻着周围清新的草木味道，刘娥脸上不觉露出满足的笑容。
“娘娘，皇后娘娘，您在哪里啊？”突然，遥远之处，传来纤紫高声的叫喊声。
刘娥听到是纤紫的声音，心想可能是受益醒了，于是起身应道：“在这边，怎么了？”
“娘娘，小皇子醒了，吵着要见您。”纤紫的声音再次传来。
刘娥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高声道：“好，本宫马上回去。”
“走吧。”刘娥话音刚落，转过头来看赵恒时，见他已经站起身来。
“那，这火……”刘娥指着地上没有燃尽的火堆。
赵恒用力一甩衣袖，将那火堆挥灭，牵起刘娥的手，笑道：“现在可以走了，免得皇儿哭久了，你再心疼。”




第七十六章　　打算

他们走回住处的时候，受益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无论纤紫怎么劝都不肯听，非得嚷着要母后。
看到刘娥与赵恒一起过来，光着脚就跳下床来，扑到刘娥的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
刘娥心疼地拈起绣花手帕为他擦拭脸颊，安慰了好一阵子，再加上赵恒从旁劝说，受益才算平复下来，非得要赵恒与刘娥一起留下来陪他。
道观的床铺十分窄小，刘娥与受益两个人就有些拥挤，实在容不下第三个人，无奈之下，赵恒便命人将他房间的被子抱过来，睡在房内的躺榻上。
受益这样才算满意了，在刘娥的安慰中慢慢进入梦乡。
道观不比皇宫那么奢侈，即便在夜里，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灯火通明。这屋子里的蜡烛只点了一支，不久，蜡烛燃尽，便是一片漆黑，只隐约看到外面回廊里的灯笼暗黄的光芒。
刘娥睡不着，一天折腾下来，明明很累了，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她不知道是骤然换床的缘故，还是自己有什么心事。
四周一点儿宣泄都没有，阵阵山风与潺潺流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愈发衬托出山林夜晚的空静。
听着外面山风与流水交杂的声音，刘娥微微侧头，望向赵恒所在的地方，却因为屋子里实在太黑，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许久，依然睡不着，刘娥望着他，小声的，试探性地问道：“赵恒，你睡了吗？”
附近的躺椅上传来微微的动静，接着传来刻意压的低沉嗓音：“怎么，你也睡不着？”
刘娥低声道：“是。”
躺椅上，赵恒沉默了一阵子，道：“别多想了，快些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刘娥小声答应道。
听着外面潺潺流水声，刘娥觉得思绪十分清晰，清晰的精神十足，难以入眠。如赵恒所说的那样，自己真的多想了吗，才会睡不着？刘娥想到那句“你也睡不着”，难道，赵恒也有什么心事？
刘娥心中暗自揣度着，却没有再说什么，轻轻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
不知什么时候，刘娥突然感觉脸上微微有些痒，但是身体疲惫的厉害，怎么也不愿意醒过来，便不去理会，拉了拉被子接着睡。
可是，那痒痒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像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毫无规律的扫过脸颊。刘娥实在忍受不住，睁开惺忪的眼睛，却一眼瞧见受益那张精致的小脸。然后刘娥发现，那痒痒的感觉，正是受益拈着她的发梢扫动她脸颊造成的。
“母后醒了？”看到刘娥睁开眼睛，受益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天真地道。
刘娥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灿烂的阳光透过镂空花窗打进来，在窗前的木桌上留下一个个跳动的光斑。刘娥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附近的躺榻，发现赵恒已经离开了，便向受益问道：“父皇呢？”
受益扬着童稚的声音道：“父皇去看小皇妹了，他让皇儿不要动，免得惊醒母后。”
刘娥慢慢坐起身来，望着他，微笑道：“那皇儿为什么还要把母后吵醒啊？”
受益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母后不醒，就没人陪皇儿玩了。”
刘娥伸手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调皮鬼，母后给你穿衣起床好不好？”
受益眨着眼睛道：“当然好了，皇儿还要去看小皇妹呢！”
服侍受益起来，刘娥也穿衣，洗漱，梳妆。这时，纤紫端着早膳进来，道：“娘娘，皇上待您真好，离开的时候特意吩咐奴婢不要叫醒您。”
刘娥点头笑了笑，问道：“怎么把早膳端过来了？”
纤紫把饭菜放在屋子里的八仙桌上，将漆盘里的饭食一一端出来在桌子上排开，拿起瓷勺盛了两碗汤，分别放在刘娥与受益的面前，笑道：“皇上不舍得叫醒娘娘，便与邵婕妤先用了早膳，去探望小公主了，这是让人专门为娘娘和小皇子准备的。”
刘娥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微微一笑，向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纤紫道：“巳时了，回宫的马车已经备好，只等娘娘用过早膳，便可以走了。”
刘娥笑了笑不再说话，拉受益坐在她旁边照顾他吃饭，她必须得快些，让大家都等她，总是有些不太好。
用过早膳，刘娥带着受益去了靠近竹林的小公主的房间。这次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来，她有些舍不得那才四个月大的孩子，便想多看几眼。另外，受益吵着闹着要见小皇妹，不得不过去一趟。
刘娥牵着受益走到的时候，那屋子的门没关，透过窄窄的门框，一眼瞧见赵恒与邵心陌都在。赵恒坐在摇篮旁的椅子上，双手抱着小公主，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邵心陌则是伸手摸摸小公主这里，看看那里，恨不得要把她带走。
受益欢笑着跑进屋，道：“父皇，邵娘娘，皇儿带着母后来看小皇妹啦！”
赵恒抬头，看见刘娥站在门口，便把小公主交给邵心陌，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道：“本想让你多睡会儿，才没有叫醒你，怎的这么快就起来了。”
受益拉着小公主的手，偏头笑道：“是皇儿叫醒母后的，要不，就没人带皇儿来看小皇妹了。”
刘娥望着邵心陌怀里的女婴，道：“今天就要走了，若是起得再晚些，就没时间看看公主了。”
说着，走到邵心陌面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孩子：“妹妹让本宫抱抱吧。”
邵心陌小心地将小公主放入她的怀里，感激地道：“若不是姐姐，臣妾母女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见面。”
刘娥望着小公主那娇嫩的面容，笑道：“妹妹应该感谢皇上才是，若不是皇上想成全，本宫便是求了情也没用。”
赵恒却望着她们笑道：“你们莫要在这里谢来谢去了，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好好陪陪小公主，下次再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邵心陌听到这句话，目光立刻黯淡下来，垂眸思忖了片刻，突然在赵恒面前跪了下来，道：“请皇上允许臣妾在这里多留几天。”
赵恒眉头微微一蹙：“邵婕妤，你这是做什么？”
邵心陌道：“皇上，臣妾舍不得小公主，想留下来多陪小公主几天，请皇上成全。”
“这个……”赵恒有些犹豫。
刘娥抱着孩子走到赵恒面前，道：“皇上，这不在后宫内，也无妨，还请皇上成全妹妹的一片心意罢。”
赵恒望了一阵子这个还不到满月便被他舍入道观的女儿，再低头看看跪在地上爱女情深的邵心陌，点点头，道：“也好，便允你留下十日吧，到时候再命人前来接你回宫。”
“臣妾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邵心陌十分感激地对着二人拜了三拜。
刘娥将孩子交给赵恒，屈身扶她起来，叮嘱道：“妹妹身子弱，如今虽是夏日，可这山里风凉，千万要当心才好。”
“谢娘娘。”邵心陌又是一阵感激。
在房间逗留了一阵子，转眼快到午时了，他们方才道别离开道观。
马车行驶了几个时辰，回到皇宫时，天色已经微暮。奉华宫内，觅云见她们回来，忙端茶递水，告诉刘娥，上午张夫人来过了。
“楚姐姐？”叶云楚可是许久不曾进宫看她了，自从张耆去世后，她只来过两次，说是家里有孩子需要照应，不便出门。刘娥略一沉思，向觅云问道，“可曾说了，有什么事么？”
觅云道：“张夫人见娘娘不在，只让奴婢告知娘娘她来过，很快便走了，不曾说有什么事。”
刘娥又问道：“楚姐姐来时，可曾有着急的样子？”
觅云想了想，道：“没有，她只说来探望娘娘，还带来一盒上好的山参，送给娘娘做礼物。”
刘娥轻抿了一口茶，道：“今天有些累了，明天再出宫去看她罢。”
觅云答应一声是，看见灯架上的烛心燃长了，晃来晃去的，十分晃眼，便拿了把剪刀过去，将烛心剪短。
这时，雷允恭怀抱拂尘匆匆走进来，惊喜地道：“娘娘，有喜了，有喜了！”
刘娥慢慢起身，微笑着向他问道：“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雷允恭道：“方才宫外传来消息，说刘夫人有喜了，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么？”
“有喜了？”刘娥惊喜地问道，同时想起那个十六七岁的嫂子钱氏。刘美也算是有福，如今将近五十，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还能老来得子。
雷允恭道：“奴才是听钱惟演钱大人亲口说的，刘夫人是他的亲妹妹，可不是千真万确。”
刘娥笑道：“小允子，你去库房挑些好的东西送去刘府，告诉刘大人，本宫赶明儿去府上探望夫人。”
“是。”雷允恭答应着，退了下去。
觅云放下剪刀，问道：“娘娘不是说明天去张府见张夫人么，怎的又要去刘府？”
刘娥放下手里的茶盏，笑道：“先去刘府探望一下，然后再去张府，免得接连出宫两次，落人话柄了。”
“还是娘娘想的周全。”觅云赞叹道。
刘娥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册书籍随意翻了翻，道：“等你到了本宫这个年纪，就知道凡事都要多顾虑一下了。朝中那些大臣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放着万千子民不管，一个个擦亮了眼睛盯着本宫呢！尤其是那皇上新任的宰相寇准。”
觅云不解地道：“娘娘不是最敬重寇相么？”
刘娥笑了笑，道：“本宫是敬重他，但却不喜欢他。”
觅云问道：“娘娘这是为何？”
刘娥垂下眼眸，将那书卷翻到自己之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