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天下 作者:东徒玉(起点2012.8.18完结)-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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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完颜宗望的军队又一次进攻东京城被守城的西军所击退的不久，忽地东京城大街小巷满传着一则传闻，道是中原武林代表，衡山派掌门齐桓风率领各大门派向朝廷进献了传说中得之可安天下的武林至宝。皇上龙心大悦，加封齐桓风武林盟主并一等爵位的同时，昭告天下武林至宝归于宋廷，天下将定为时不远。
武林至宝现身的消息已经传出，无疑是对此时此刻的宋朝一剂有力的强心剂。宋朝的军民又对战胜金人重拾了信心，就连守城的军队，其气势也不可同日而语。
在攻城失利，传言不断的情况下，完颜宗望的军队在东京城外驻扎并与宋军僵持了几日之后，派出使者进城，转告宋钦宗只要满足了大金的条件，就答应议和。
听到这个消息的楚翎震惊不已。姚古已经明确告诉了她，武林至宝已经失踪多年，所有有关其现世的传闻都是假的，所以她几乎可以肯定，被进贡到朝廷的那个武林至宝不是真的。但是这假的武林至宝又是从何而来，又如何得到了整个武林的认同，这其中的关键就不是楚翎所能明白的了。
身边似乎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这些天来总是这样，就连他们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也难免受到了城内氛围的影响。由于局势的一日三变，她这个城内的金国郡主早就被遗忘在了一边，大家更关心的是城外的金军，他们何时打进城来。
楚翎急匆匆的走出房门，她要去找人了解更多一些的信息。现在的情况对她而言也是复杂万分，不仅在寻找凶手这一方面有千头万绪没有理清，连带着还要顾好她这一条千年前的小命不要在这北宋的乱世中丧生了。
其时天色已暗，楚翎匆匆经过东方瑾的房门前，惊异地发现里边竟然透出光线。停下脚步，楚翎犹豫了一会，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进来。”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楚翎推门进了去。
东方瑾坐在桌边，正一言不发地在灯台上烧着一张字纸。他眼睁睁地望着那张薄薄的纸化为灰烬，拍去指尖上的灰，替楚翎倒了一杯水。
“有什么事吗？”东方瑾见楚翎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自己，眼眸中波澜不惊地开口询问道。
楚翎盯了他半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他们已经准备议和了。”
“我知道。”东方瑾平静地说，“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个的吗？”
“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楚翎紧紧地盯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并不希望议和，而是希望东路军能一鼓作气攻下东京城吧。更何况是在完颜宗翰的西路军不在的情况下，这个功劳可以说就全归二太子一人所有了。”
“那又怎么样。”东方瑾有些厌烦道：“领军的不是我，做决定的也不是我。我既然已经为大金做到了这一步，自认已无愧于心。接下来的，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不想去管了。”他有些嘲弄地扬起嘴角：“毕竟，这江山不是我的，他愿意拱手让人，谁也拦不住。”
楚翎知道，东方瑾口中的“他”，正是他的生父，金国皇帝金太宗吴乞买，她也隐约清楚，东方瑾为了让他这个并不关心自己的父亲认同他而做出了多少努力——虽然有过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但他始终没有放弃。这一次，难道他真的绝望了吗？
“你应该看看二太子给我的信中都写了些什么。”东方瑾讽刺地望着桌上的那堆灰烬，“到现在，我才真正认清，最大的傻子是谁。想想我一直以来做出的那些牺牲，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想我东方瑾是什么人物，我要什么不可以得到，却偏偏为了一个虚名，迷了双眼那么多年……现在我总算是看清了，什么王爷皇子的，全都是假的，虚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才是真的，实的！”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一双蓝黑双眼迸发出激烈的光彩，牢牢盯住楚翎的脸：“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楚翎从来没有见过东方瑾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还没从他的语境中回过神来，忽然被他这样一问，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无比艰难地开口道：“你……是在问我？……”
“那你以为我是在问谁？”东方瑾惨然一笑，“我知道，你来东京城是有你自己的目的，你也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所以，若是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那番话罢。”
感受到东方瑾忽然变得异常灼人的目光，楚翎只是转过了头去。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中千回百转，几次都让她以为要看见了通明的光芒，到头来却是依旧柳暗百里，不见花明之处。所以，当东方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翎的心中没有挣扎，也没有起伏，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了解东方瑾这个人，也了解他说出这句话的心境…——他只是灰心了，只是灰心了啊！楚翎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道。
东方瑾的目光渐渐凉了下来。他像是自嘲的一笑，转头望着窗外夜幕中潇潇的竹影：“算了，夜也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翎默默无言地站起身来，两人的目光都没有交集。缓缓走到门口，就在要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三日之后，东路军撤军东京。当夜子时，我在东华门边等你，无论你来与不来，子时三刻准时出城。”
东方瑾言尽于此，楚翎走出了门，心中却已了然：他愿意等她，但只有三刻。过了那三刻，东方瑾与楚翎，便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中，东方瑾极少出门，也不会客，一直待在住所不是读书便是煎茶，偶尔撇几笔兰花，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也不与楚翎说一句话，仿佛铁了心要退隐江湖一般。
随着李纲被褫夺军权和战争的局势明朗化，楚翎与东方瑾也便被放松了警惕，出入皆是随意。楚翎出去走了两趟后发现，整个东京城虽然由于战事的消耗与官府的征敛显现出凋敝之态，却也渐渐浮现出大战过后的庆幸与轻松。并且随着天气的逐渐好转，人们的脸上笑容增添了不少。看来，这议和退军的局面已定，北宋王朝暂时保住了一线生机。
在东方瑾的准确预言之下，三日过后，金军东路军统领完颜宗望与宋廷达成和议，改肃王赵枢为质，携太宰张邦昌，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黄金白银数千万，牛马万只，表缎百万匹以归。东路军六万大军浩浩荡荡撤离东京城，把城边的土石皆踏成了灰，漫天飞扬一直弥漫到了遥远的地平线。那一日，天气晴朗，而巨大的风，却刮了整整一天。
东方瑾一整日都闭门未出。楚翎坐在房中，静静地聆听着从院墙外隐隐约约传来的歌声与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一直坐到日落西头，明烛高照，万籁俱寂。
子时三刻，就说再见。
屋外的更漏声传来，一声比一声苍凉。那跳动的灯焰，在楚翎的眼中渐渐微弱了下去，她依稀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在她的房门前停之许久，终于渐渐消失在比深夜还可怕的寂静之中。
那一刻，眼前的灯焰，也同时熄灭成一缕青烟。
第八十五章 一去紫台连朔漠
更新时间2011…9…16 19：46：03 字数：3136
东方瑾披着一件深色大氅，站在东华门下的阴影之中，一双眼睛却犹如深夜的苍狼般闪闪发亮。一道微乎其微的光线从他的眼前闪过，东方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又在一瞬间把手松开了。
“主子！”无命收起长剑，眼中带着几分欣喜：“阿齐，是主子！”
阿齐一手还握着他的大砍刀就冲上前来，看见真是东方瑾站在自己面前，一双豹眼中刹那间是又哭又笑。
“主子！可是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东方瑾望着自己两个忠心耿耿的仆从，神色中也流露出感动。他抿了抿唇角，用力拍了拍阿齐与无命的肩，沉声道：“我没事。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不，”无命摇了摇头，“应该说，辛苦主子了。”
“我们死也不会相信是主子背叛了大金！”阿齐抢声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军营。我们相信，主子这么做是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我们一直在找机会试图进入东京城。只可惜，宋军守城守的太严实，直到今天二太子撤军才被我们找着机会进来，却没想到一进来就见到了主子。”
无命皱眉道：“没想到，二太子与主子如此交情，却在这个问题上听信一面之辞，不站出来为主子作辩，任由皇上误解。难道说，这些年来，主子做的所有事都是假的吗？”
对于阿齐与无命的愤愤不平，东方瑾只是一笑，并不置可否。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淡淡道，“到底我是对是错，明白的人心中自然明白，不明白的将来也会明白。现在，我并不想在乎。”
无命神色复杂地望了东方瑾一眼，低声问道：“那主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东方瑾不答，只是拿眼睛长时间地望着那漂浮着一层薄雾的长街尽头。忽然，他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阿齐与无命皆是被他突然的询问问得愣了一愣。阿齐听了听远处敲梆声，答道：“已经过了子时了。”
无命敏锐地察觉到东方瑾的神色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变化。他依然默不作声，又静静地立了一会儿，果断转身对两个手下道：“出城。”
阿齐有些迟疑地问道：“主子，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现在必须走了。”东方瑾冷冷道，“守城官兵将在子时三刻换班，而今天由于退军的缘故，我们将有不到一盏茶时间的机会出去。错过了今晚，我要想离开这个东京城，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于是阿齐与无命便不再多话，在这些问题上，他们是百分百相信东方瑾的慎密与果决，当然，还有近乎非人的无情。
刚走得几步，走在最后的阿齐忽然耳朵动了一动，猛然转过头去。他眯起他那双巨瞳，仔细地辨认着在那长街尽头渐渐出现的一个身影，暗中攥紧了手中的砍刀。可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吃了一惊，不由地低声开口道：“主子……”
夜色中，东方瑾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他回过头，以一种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表情望着来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方缓缓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耶律斡里衍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五味陈杂的笑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只有我在这里。”
“公主。”无命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恕我冒昧，我只是想知道，你一直是在二太子军中的，又是如何有办法进得这东京城？”
“这东京城就你们能进得，我就进不得了？”耶律斡里衍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早就混进来了。有些时候，一个女人的能耐甚至比两个男人的更为强大。”
听了耶律斡里衍的这番话，东方瑾只是皱了皱眉，道：“你进来做什么？我要做的事，并不需要你插手。”
“是吗？”对于东方瑾的冷淡，耶律斡里衍似乎并不以为意，她轻轻挽了挽散发，微笑道：“我认为，我进东京城的目的，东方王爷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她一双闪亮的眸子紧紧地盯住东方瑾：“我说过，我是那种不懂得放弃的人。我没那么容易死心。”
见到东方瑾把头转到了一边，耶律斡里衍只是轻轻的一笑：“我知道，你并不关心我的好歹，甚至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没有一丝的关系。所以，当我孤身一人流落东京街头时，当我为了找一个离你近一些的安身之处而长时间地在冰冷的井边替人洗衣服时，我并没有丝毫的抱怨，因为我清楚，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耶律斡里衍注意到阿齐看到她那双发红发肿的手时，脸上流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而东方瑾却始终没有把头转过来看她一眼。在心中深深叹息了一声，耶律斡里衍继续往下说道：“其实，无论你是真叛变也好，假叛变也罢，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因为，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身后的东西。所以，你如果在金，我就在金，你如果在宋，我就在宋，这一切，都由你决定……”
“公主，”无命忍不住开口打断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他望了望东方瑾，他的神色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无命叹息一声，发现耶律斡里衍依然是充满着柔情的笑意望着东方瑾，于是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了。
“不要说我这是何苦，我这一切都是自愿的。”耶律斡里衍静静地道：“若不是因为我爱的人，我决不会去管一件与我毫不相关的事。东方王爷，你知道，你为何可以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还能做到传消息传的滴水不漏吗？”
见到东方瑾在微微动了动之后，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她，耶律斡里衍在心中惨然一笑，脸上却还是挂着美好的笑靥，一字一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在场的人却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而这里边包含的辛酸曲折，又岂是区区言语所能形容的了的，更不要说是对于耶律斡里衍这样一个天之骄女了。
阿齐与无命都不由地微微作色，他们望着东方瑾，终于见到他长久凝固的表情有了一丝动意。东方瑾望着耶律斡里衍，道：“这么说，这次，是我承了你的情。”
“不敢当，”耶律斡里衍嫣然一笑，“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东方瑾略略一笑，直视着耶律斡里衍的眼睛道：“那你想要我如何回报你？我从不欠人情。”
“我不需要什么回报。”耶律斡里衍笑着，扫了一眼东方瑾的神色，“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说还的话，那就请让我跟着你吧。我虽然武艺不精，但是契丹族的儿女，平常三五个人不在话下，绝对不会拖东方王爷的后腿的。”
东方瑾兀自笑了笑，转过身，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走罢。”
一行人悄行至城门边，恰逢上守城官兵交班。东方瑾等人躲身于黑暗之中，眼见得一个小头领带着几个人，捧着几坛子酒走了过去。
“弟兄们！”小头领在前边笑着，“今儿个东京城解围，大家都辛苦了！我弄了几坛子酒，给众位弟兄们祛祛寒！”
那些守城兵们一听有酒喝，立时欢声雷动。城门上马上就有几个人赶下来，帮着把酒给搬了上去。
无命在那城墙影子里，眯了眯眼，瞅准那个搬酒的最后一名官兵走到那转角处，在一瞬间出手，就把那人给击昏拖了过来。
阿齐适时地接过酒坛子，拔开塞子闻了一闻，忍不住低声笑道：“好东西啊！”
“莫闹。”耶律斡里衍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撒在了酒里，接过晃了一晃，拿眼睛望着东方瑾。
东方瑾微微点了点头，转头望向无命，用眼神向他稍稍示意。
无命领会，立刻换上了那个官兵的衣衫，微微掩了脸，捧着酒坛子便走了出去。
城门上一群官兵正忙着分发酒菜，底下几个守门的官兵因等不到接替的人过来而显得有些不耐烦。当他们看见有人送酒下来时，一双双眼睛都开始闪闪发亮。
“众位大哥。”无命笑容满面地掏出几个碗来塞到那几个兵的手中：“我们长官怕众位大哥站在风里冷，特命我给众位大哥先送一坛好酒来抵抵寒气。”
“好好好，有劳长官费心了！”一群兵们早已耐不得，不需要无命再说什么，就接过酒坛子，拔开塞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