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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毒枭的自白-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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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文妮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正在我的身上发生着。
  我跟文妮陷入了热恋。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是不问结果的。我知道自己不能没有文妮,文妮也不能没有我。这时,我决定给远在故乡的母亲写一封信。信是由华子送给小慧,华子跟着小慧一同拿给母亲的。
  母亲双目已经失明,信是小慧替她读的。我在信上说,我在M国认识了文妮,让母亲劝小慧不要等我了……
  我其实应该直接给小慧写一封信,可是,我没有勇气。
  多年以后,华子来见我,跟我学说当时的情景,让我对小慧真的是心疼不已。可那时的我正沉浸在与文妮的热恋里,哪里想到那封信对小慧的伤害有多深啊!
  文妮家里没有男孩,她的父母把我当儿子一样待。一年以后,文妮的父亲便让我从许保善那里撤出来,自己挑一摊单干了。生意都是文妮找她爸爸的关系,赊欠着一点一点地做着,赚了钱再还人家,卖不出去的还可以退给人家。这样的生意一点风险都不用担,很快我就积累了十多万……
  这一年的春天,我跟文妮结婚了。
  婚后的文妮安心地做我的妻子,陪我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幸福而又甜蜜。第二年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林妮。女儿长得就像一个小天使,她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无论生意上的事儿多忙,多累,我都会及早地抽身回家好跟文妮与女儿团聚。而且,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在外面过夜的,我知道文妮会整宿地在灯下候着我。
  文妮虽然自小娇生惯养,可是,她却是那种很传统的东方女性。谨守自己的一份爱,爱人和孩子的一份平安,就是她全部的希求了。我跟自己说,不可以伤害她,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是不可以的。
  如果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我跟文妮将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啊。我们的一生,也将会是很圆满的一生……
  我一直无法让自己平静地面对那一年冬天发生的一切。
  而一切的发生竟然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那一天,天空飘着稀薄的山雾。我亲了文妮还有熟睡中的女儿。我出门的时候,文妮追出来给我加了一件夹衣,嘱我注意安全。我没走出去几步又被她叫住了,她再次追上来,从脖颈上摘下她妈妈传给她的那块玉,套在我的脖子上。她说,这块玉很灵的,它会保佑你一路平安。
  我在她的额头上又深吻了一下,就匆匆地上路了。
  此行跟着岳父的一个老友杨根盛去山里考察,准备建一个加工厂,做柚木生意。原想看一看就回来,可是,杨根盛带着我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又赶上我们的车子坏在了山里,这样,我们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我跟文妮从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文妮的妈妈后来告诉我,文妮每天在家都失魂落魄的样子,夜夜梦里梦到我的不祥,她每天都要向她的爸爸打探我的消息。第十八天头上,她在家里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带了女儿沿着我走的路径一路找下去。她想在山中跟我会合,只要跟我待在一起,她心里就踏实了。
  文妮带着女儿一边走一边玩。一天的行程已很累了,那一夜,她和女儿便借住在了山角下的亲戚家。亲戚家里的老人生病,夫妇两人都去看护老人了,家里只有保姆在。
  夜里,山乡异常地安静。文妮和女儿累了一天,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文妮就醒了。她急着天亮后赶路寻我,便起了床。
  文妮早晨有一个习惯,起床后喜欢先去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完全是习惯使然地将屋门打开,而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有盗贼,更不知盗贼听见了屋门响,以为是被主人发现了,所以当文妮一露头,藏在门外的盗贼便恶狠狠地举起木棒砸向了文妮……
  文妮全无防备、全无知觉地倒在了血泊里。
  M国警方紧急封锁了边境,那三个盗贼当天就被抓获了。三个盗贼,是三个隐君子,因为没钱吸毒而一时起了盗心,没想失手打死了无辜的文妮。
  文妮就这样离我而去……
  像一片云,一个梦,来了,散了,让我到哪里寻找文妮曾经的生命痕迹?
  而我,在长达两年多的时光里,无法从失去文妮的打击里走出来。无数的白天和黑夜,我都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去山里?为什么要去那么久?为什么要建那个破厂子?为什么要采伐那些柚木?如果我没有去,文妮就不会去寻我;文妮不寻我,就不会碰上盗贼;碰不上盗贼,文妮就会跟我在一起好好活着……

  罂粟花乘虚而入 从此我被俘虏2(2)

  还有,我的脖颈上一直挂着文妮给我的那块护身玉,那块玉应该是保佑文妮的,文妮却给了我。如果那块玉一直挂在文妮的脖子上,也许就免掉了文妮此行的灾祸。也许,那本来的人生不测该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文妮其实是替我而死啊!
  如果我早知如此,我为什么要接受文妮给我的那块玉呢?
  我将那块玉捂在心窝上,一遍一遍地叫着文妮的名字,一遍一遍地哭泣着。我想倘若能唤回文妮,我宁愿就这样一辈子唤下去啊……

  罂粟花乘虚而入 从此我被俘虏3(1)

  两年里,我一直在想,文妮就仿佛是我人生的一场美梦。因为太美了,以至于总让我感到一种不真实。我真的见到过一个叫文妮的女子吗?我真的娶过一个叫文妮的女子为妻吗?我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文妮和我的那场婚姻皆是那场大病中的痴心妄想?可是,那个叫林妮的小女孩在叫我爸爸,她不是文妮跟我的爱情结晶吗?她的眼睛、鼻子,还有那张圆圆的小嘴巴,以及她看着我时清澈的眼神和微笑,都是文妮留在我心中的永远也抹不去的一种复制……
  还有我的岳父岳母,他们更是常常陪着我伤心落泪。
  我想,我的心伤得很深很重,就像一架机器,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和打击,一时无法修复,即使假以时日修复了,也不再是从前那架性能完好的机器了。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让被毁过的东西恢复如初。
  再次站在屋门外面的我,一定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心是冷灰淡漠的,脚步是懒散不羁的,目光也是瓦灰黯然的,对一切都失去了青春的冲动和热情。
  我漫无目的地散着步。我好久没有出屋了,身体虚弱极了,我需要呼吸一下山里的新鲜空气,需要恢复一下体力。虽然不知道再活下去的意义,但是,活着的人还得活着,走一步算一步地活着吧。我这样想着,一直走出好远,走到了一个半山坡上。
  我至今仍无法忘记,站在那面半山坡上的感觉就犹如突然掉进了另一场梦境里:那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开得美艳无比。从前,M国的山中一直就种有罂粟,只是,我从来没想过罂粟花的美艳与我有什么关系。因为在我的心里,文妮的美是那种清纯得可以盖压群芳的美,所以没有什么美再可以入我心……
  而现在文妮离我而去了,那些罂粟花便乘虚而入,满目满心地占据了我。我在那种散发着某种无可抵御的盈盈的美艳里有些飘飘然,有些醉眼迷离,有些神不守舍。
  在罂粟花泛滥的美艳里,潜在我人性里的某种放纵和随波逐流仿佛一下子释放出来了。
  我身不由己地走进那大片大片的花的美艳里。花的美艳汇成一条河,打着欲望的漩涡,使我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我从此迷失了方向。我被一点点地侵蚀,我被一点点地消融。当我像泥土一般倒伏在罂粟花的脚下,已然成为它的一个新奴……
  我看见了从前跟我一样困苦的那些人,他们都盖起了洋房洋楼。他们怎么就一夜暴富了呢?起初,他们是否也是跟我一样陷在这一片花海里,找不到拔身而去的道路,然后便是〃花自飘零水自流〃 了?
  其实,我想错了,没有人想拔身出去。毒品买卖在这里,就像华子和他哥在我们故乡小镇开的小卖店一样平常。
  从前,我勤勤恳恳地满足于自己力所能及的那些小本生意,现在,我再也没有兴趣了,那些一点一滴的积累无法让我产生兴奋。而周围的许多人,他们终日兴奋得眼睛放射着绿色的光焰。那是动物本能的一种贪婪的光焰。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试图寻找一条途径,使自己进入那种绿色光焰里,突然有一只手拉了一把,我就进去了。就像狼能嗅到狼味,狗能找到狗迹,终于有人找到了我。
  那个人就是带我进山准备采伐柚木的杨根盛。
  自从那次山中分手,我跟杨根盛一直再没见过面。他说,我一直等着你走出那件事。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而且是跟着我一起进山……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说,那不关你的事。
  他说,林生,我一直想让你跟我一起做点事情,一是为了补偿你,另外,说实话,我觉得你将来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你这个人心细,沉稳,又很聪明。我其实一直想找你这样一个人,大家一起做点事儿。
  我说,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了,我能做什么呢?
  杨根盛说,那你就跟着我,先看看,什么时候想做,什么时候再做都不晚。不想做,就只当散散心,心情好了再作别的计议。
  我以前只知道杨根盛家很有钱,也很有势力。但我不知道到底怎样有钱有势。当他带着我来到他的家,我才知道,他的哥哥就是M国某个县的县长杨根茂。
  杨根盛的侄儿瘦根我以前见过几面。那天我去他家的时候,正赶上瘦根送一个客人出来。那客人走路一颠一颠的,眼睛看人不是正着看,是从下往上那么挑着看,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瘦根看见我,就对杨根盛说,叔,要不就让林生跟我们去办这件事?
  杨根盛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先送王仁走,一会儿再商量吧。
  我跟着杨根盛进屋里喝茶。我在猜瘦根说的〃这件事〃可能就是毒品上的事,但杨根盛不开口,我也不多问。喝了一会儿茶,杨根盛说,有个活儿,25公斤,瘦根想找个得力的伴儿一起去跟那边的老板面谈,我不知你愿不愿意。刚才那个人叫王仁,负责约那边的老板,地点在咱这边的山上,安全没有问题。要不,你就跟瘦根走一趟,熟悉一下情况,趟趟道儿?
  正说着,瘦根回来了。瘦根说,林生你就跟我去吧,没事的,你他妈不能老窝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吧?事成让我叔给你10万!
  我说,钱不钱的吧,我陪你走一趟。
  两天以后的一个夜里,我和瘦根来到界河边上的一个半山腰,等待王仁领那边的那个老板来。

  罂粟花乘虚而入 从此我被俘虏3(2)

  12月的冬夜,无星无月,远远近近都是空空茫茫的黑。我的心里也是空空茫茫的黑。我看不见从前的我自己了,我也看不见以后的我是什么样子。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做这种生意,可是,我竟然就这样介入到这种事里来了。就像一个梦游的人,凭着感觉踏进某一桩事里,凭着感觉往前趟,迈出的脚步并不是受大脑的支配,也不是受自己心的指引 ;就像一个被催眠的人,完全是受外来的一种控制力的吸引和驾驭,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不惊慌,不害怕。而且,最重要的是瘦根的爸是县长,县长的儿子都敢来,我的命并不比瘦根的命金贵,瘦根能来,我有什么不敢来的呢?事后我想,我第一次敢于大冒险与自己深怀着这样的一种心理暗示不无关系。
  夜里12点,听见了山下界河的水哗啦哗啦的响声。瘦根说,人来了。
  我竖着耳朵听动静。夜里的山风像一些鬼怪的掐扯,越静下心来听,越莫明地恐慌。有一些悔意便在心底潜滋暗长着,后悔跟瘦根来,恨不得马上抽身回去。可是,一旦踏入这茫茫的黑夜里,哪里还容你退却和抽身呢?
  这就是我迈出的第一步。人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错不可更的。我想更改哪里还能由得我呢?把瘦根扔下,一个人走?或是劝瘦根一道走,把接头的那两个人扔下?行有行规,道有道规,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在M国就难再呆下去了……
  雾一层一层地袭裹上来,风穿过雾掠过我的身体,我打了几个寒颤。
  两个人影晃过来了。两个人影,一高一低,都是瘦瘦的。低的那个人是王仁。
  王仁把黑大个介绍给我们说这是他老板。我给黑大个上烟,黑大个接烟的手抖个不停。擦火点烟的时候,那火几次都灭了。顺着那点亮光,我看见黑大个浑身筛糠一般,衣服紧贴着身子,整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上牙床嗑着下牙床,烟都叼不稳当;站立着的双腿更是抖个不停,仿佛随时都会腿一软瘫在地上。
  瘦根也发现了异常,他捅了我的腰眼一下,我会意地守住黑大个。瘦根把王仁拉到一边低声问,妈的!他什么老板!看他那熊样儿,我他妈怀疑……
  我跟黑大个都听得一清二楚。其实我看见黑大个的第一眼,就感觉不太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我完全失掉了要做成生意的那种兴奋,倒是心里多出一些扑腾。
  黑大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判断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我在想,他听见瘦根的话不知会做出什么反应,就看他怎么解释了,如果他有问题,他说出的话会留有把柄,供我和瘦根作出某种判断。我只有静观。
  这时,我听见黑大个怒火万丈地在黑夜里冲瘦根大骂,你还别他妈骂我熊样儿,我告诉你,我来这儿他妈的心特虚,特怕。他妈的刚才过那个河我本来就不敢过,是他硬把我拽着过来的,妈的那水特别冷!一路上冻得我直打哆嗦,再加上到这儿见你们,要跟你们在一块做买卖,我想他妈现在黑吃黑太多,哪有不怕死的?再加上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我现在跟你们呆一分钟我心里都虚得不行。我受不了,这买卖我不做了,我得走!
  仔细琢磨黑大个说的倒都是大实话,话里也没什么破绽。做这种买卖怕就怕撞到〃条子〃,经他这么一说,也就不把他往是不是〃条子〃这档子事上想了,哪有警察像他这个熊样儿的?
  瘦根赶紧打圆场说,哎哟,你怕什么呀?告诉你,我们特讲交情!黑吃黑是我们这样的人干的吗?
  黑大个说,贼脸上也没写着贼字呀!不行,你说的话再好听,我现在这儿心虚着呢,我怕呀,咱别谈了,什么也别谈了,我走呀……
  看来瘦根是一心想做成这笔生意。这时他走到我跟前,再次捅了捅我的腰,又捅捅王仁,暗示我跟王仁也一块跟着做做工作。我们三个人围着黑大个,给他讲这道上怎么怎么地讲信誉,如何如何地讲交情……
  黑大个说,这样吧,我实在太累了,身上湿透了,冻得全身发抖。咱们先生个火,烤烤吧!
  瘦根说,不能生火。你看现在几点了?深夜了!哪有深夜在这山上生火的?火一生,目标特别大,咱这不就成了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吗?
  我对瘦根这句话一直记忆深刻,道上混的人定得心细如丝。大事儿一般不会出纰漏,出纰漏的都是一些过不上心的小细节。恰恰是小细节上出了差错而毁了大事儿啊!
  黑大个一听瘦根这么说,便不再坚持生火取暖了。他说,妈的怎么也得解决了冷,才能说正事儿呀!对了,哎,王仁,咱不是带着酒吗?快快,把咱那酒拿出来,妈的,喝酒!
  黑大个从王仁手里夺过酒瓶子,咕咚咕咚就把半瓶子酒灌下了肚。
  他喝完把酒瓶子递给王仁。王仁说他不喝酒,顺手就把酒瓶子递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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