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风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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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北笑道:“你有什么不懂?”
努尔说:“是啊,有什么我不懂的?”
车子穿过天山山脉,眼前豁然开朗。有奇形怪状、色彩斑斓的风化山岭,有瓜果飘香的大小绿洲,有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场,有紧密相连又各显孤傲的胡杨林,自然还有荒无人烟的大戈壁,大沙漠。这些景致,一个一个摆出来算不了什么,最激动人心的是,站在旷野之中,一种宽阔、宏伟、包容的气势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大地,这才是能够与天匹敌的大地。
离南疆市越来越近了,马赛一远一近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英雄,一个是枭雄。
首先想到汉朝的班超,这个京城的文人,已经四十岁,有一天突然烦了给别人当小秘,愤然扔掉毛笔,穿沙漠越戈壁,不远万里跑到南疆从军,真正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借这块广鹜的土地,上演了一出“投笔从戎”的好戏。他在南疆驻守了三十年,力保国家不至分疆裂土。据说,他离开南疆时,莎车国国王甚至以自杀相挽留。
另一个人要近得多,相距只有七十多年,把此人叫做军阀也不为过,但马赛以为军阀一词安在此人身上太过沉重。因为,此人纵横南、北疆时,只有二十出头。此人与马赛同姓,就是名驰遐迩的“尕司令”马仲英。当年,马仲英也是坐汽车进的南疆,坐的还是几个瑞典探险家的顺风车。当时,南疆回城出现了一个分裂组织建立的“东突国”,马仲英恰逢大败,急需落脚之处,毫不犹豫地兵发六千,一举剿灭了这个只生存八十三天的“东突国”,不管马仲英是军阀还是土匪,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尤其眼下南疆又成了反分裂前线,马赛自然而然想起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尕司令”。
当然了,除此二人之外,一路上,马赛更多时候想的是白晓莎。
“白晓莎!”
亚里大叫一声,潇洒地甩了一下他头上漂亮的卷发。
车后排一堆亚里的“彩礼”中冒出马赛睡意朦胧的脸。
“你、你……亚里,你叫谁?”马赛很吃惊这个名字出自亚里之口。
“不知道!”亚里笑得很坏,“反正你一睡觉我们俩就得听你叫这个名字,这一路上下,没听过一百遍也有七八十遍。”
开车陈漠军也笑道:“是你女朋友吧?”
马赛忸怩道:“啊、啊,是,是……啊,终于到了,十几个小时啊!”看出车窗外的南疆闹市区,熙来攘往,摩肩接踵的人群。有穿西装的,也有穿各式民族长袍的,有身着超短裙的时髦女郎,也有头遮面纱的穆斯林妇女。
亚里兴奋地说:“有什么呀?坐这么好的车,十天十夜我也不累。对了,欢迎你来到南疆。英语怎么讲来着,哦,想起来了,wele nanjiang!没错吧,大学生,我还是北京申奥那时学会的。”
“wele to nanjiang!”马赛纠正亚里的英语。
亚里嘴巴反复念了几遍,车子开进了南疆公安局大门。
马赛伸了个大懒腰,突然发现窗外办公楼前站满了人,像是迎接车子到达。他急忙用纸巾擦脸,以手当梳整理头发,扣好衣服后紧张地问:“他们这是……太隆重了。”
“有什么奇怪,这帮家伙是眼馋我们的好车。”“亚里点燃一根烟,发现后视镜里马赛一脸窘态,爆发大笑。“你、你以为他们列队欢迎你吧?哈哈、哈哈!”
陈漠军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马赛的脑袋几乎缩进衣领中。
车停了,陈漠军道:“亚里,带马赛去宿舍。马赛,放你三天假。”
马赛脸还在红,说:“队长,我不用休息,我想马上上班。”
陈漠军望了他一眼:“这是命令,知道吗?想表现有的是机会!”拿出手机拨号,一天难见几次的笑脸露了出来。“给多里昆打个电话,叫他马上来报到。”
一路上,多里昆这个名字马赛没少听见,看陈漠军口气,自己还不如一个乡下警察,他不满地点头,打开车门又说:“几时能领到制服?”
亚里道:“哇,马上就想穿公家的了?等下我带你去领。”说完跳下车,向众人道:“各位注意了!我们局新来了一个大学生,马赛同志,大家热烈欢迎!啊,现在,大家既然都在,帮他拿行李去宿舍吧,啊,顺便帮我也提几样东西。”
“他怎么啦?喝醉了?”陈漠军对着手机吼,“好吧,别叫他了,你告诉他,明天马上到市局来报到。”
马赛厌恶地望了一眼陈漠军。
被撤职的吴所长接到陈漠军的电话,神情很古怪。在多里昆门外抽了两支烟才进去。
房间里鼾声如雷,多里昆面朝下躺在床上。光着膀子,身上邋里邋遢,臭气熏天。
吴所长像是闻到什么异味,皱起鼻子:“多里昆,醒醒,多里昆!”连叫了几声,多里昆还是一动不动,只好用力拍了他一把。
多里昆从床上蹦起,大叫道:“啊!我喝,我喝,我全都……。啊,所长,我、我这是在哪?”
“你在所里上班。还有,现在你是所长,我已经被撤职了!”吴所长历来对多里昆没什么好感,“唉,醉成这个样子。你上什么班呀?”
多里昆双手用力搓了一把脸:“啊,啊,我弟弟娶媳妇,昨晚,啊,昨晚喝多了一点。
啊,所长,有什么事吗?”
弟弟娶媳妇,当大哥的多里昆自然得面面俱到,连喝酒也是身先士卒,以一挡十。最后醉得一埸糊涂,人事不省。第二天从县城回到镇里上班,还是头痛欲裂,好在派出所里事不多,打发完一个被偷东西睥小贩,重新钻进被窝。
所长有点不快:“我说了,现在你是所长,不用跟我解释。也不是我找你,是市局陈队长找你。不过,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电话跟他说,阿迪力的案子破了?”
多里昆从床边摸出一支烟点燃,连吸了几口,迟钝地答:“对啊!”
所长惊道:“真的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多里昆抱着头,两眼痴呆,似乎在回忆什么事。
吴所长正色道:“唉,老多,不是我个人对你有意见,你不安心在乡下派出所,我理解,你想调走,我也理解。可是,你不能这样胡来呀,向上级虚报请功,那是要犯大错误的!”
“哎呀!完了!完了!”多里昆像是想起了什么,扔掉烟,赤条条跳下床上,“妈的,这几天只顾帮我弟弟忙婚礼,忘了去接阿迪力。”
吴所长更加吃惊:“你说什么,你找到阿迪力了?”
多里昆胡乱套上裤子:“是啊,快给我吉普车钥匙,我马上去接他回来。”外衣也不穿,光着上身往外跑,所长紧紧跟随。
派出所院子里,几个工人正在爬上屋顶,整修被牙生一伙烧坏的地方,院子里堆满建筑材料,吉普车停到院子外面。
多里昆边走边向吴所长介绍阿迪力案的情况。
“我在阿迪力家门口等,守到第三天,我也慌了,恰好他家来客人了,是阿迪力的相好,我等她出门,一直跟在后边,果然这小子在他相好的家里养伤。那天太晚了,我就没惊动他。唉,这几天刚好我弟弟娶媳妇,一忙起来,我居然把这事给……,唉!”
来到吉普车前,吴所长坐进副驾驶位,一脸疑惑地问:“你怎么会知道阿迪力没死?”
多里昆上车笑道:“瞎猜的。如果阿迪力死了,案子就复杂了,嘿嘿,我、我一般都是往好的方面猜。”
“这小子要是死了,我这所长可能就真的当到头了。”
吴所长见多里昆瞥自己的眼光有点儿怪,又说:“啊,现在我就是给撤职了嘛!啊,我最担心背后挑唆的人可能还会生事,那麻烦就多了。”
多里昆打火启动:“嗯,幕后肯定有人捣鬼。”
吴所长坐立不安地说:“所以呀,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早该通知我。今天陈队长不来电话,我不去找你,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呢。现在去,说不定阿迪力已经跑了呢!”
多里昆摇头:“不会,他还能跑哪儿去?所长,陈队长电话里说什么?”
吴所长点燃一支烟才说:“陈队长说,要把你借调去市局刑侦队,叫你准备去报到。”
多里昆一怔,喜上眉梢:“真的?啊,陈队长太……。”兴奋得双手脱离方向盘,车子晃了一下。
“喂,开好车来!”吴所长瞪了他一眼,“别高兴太早,要是等下找不到阿迪力,你就惨了!唉,但愿你运气总是这么好,总能猜得准!”
多里昆咧开嘴笑。
地处沙漠边缘的万喀村,是由几块小绿洲组成的。围墙残缺的村公所小院内,两棵红柳枝繁叶茂。几只鸽子在平屋顶上安静地觅食。
老艾买江站在红柳下不停地看表,一脸疲态,领口开得很大,露出胸口上尽是汗粒。他不是赶路赶累了,而是等人等累了。
“抽了半包烟了,一个人也没来?我说,要么是你们瞒着我什么,要么你们压根儿没派人去通知。”艾买江抬头发问,额上的皱纹显得很深:
一个比较年轻的乡干部委屈地说:“艾买江镇长,我们确实通知了,昨天就挨家挨户去说,还在村头贴了通知,你进村的时候都看见了。”
艾买江道:“那总有个原因啊?村民都哪儿去了?现在不是农忙嘛!哦,支书,村长呢?村长也不见了,去把他找来。”
村支书支吾道:“大叔,他、他这几天病了,下不了床。”
艾买江疑惑地望了村支书一眼:“那好,我们现在先去看看他。生病了?生病要找医生嘛?”
几个村干部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蹲在原处不动。
艾买江拿起手提包催促道:“走啊!还等什么?”自个向院门口走。
村支书急忙站起身:“艾买江大叔……其实,啊,其实,村长病不是很重,他、他在清真寺,做乃玛子……”
艾买江像是明白了什么,回过身走到一个石辗子上坐下,抽出一支烟,慢慢点燃说:“嗯,那这样好不好,我们去清真寺,等他们做完乃玛子,顺便开个会。”
村支书又是一脸为难:“艾买江大叔,我说,你能不能把要传文件给我一份,我、我和村干部找时间分头向大家传达。”
艾买江瞪支书道:“要是这样就可以了,我带工作组来你们村干吗?现在看来,你们村的基层组织形同虚设,连组织一次村民大会也做不到。我来得已经太晚了!走,我们这就去寺里。”说完起身拿提包。
村支书还是一脸不情愿,嘴动了动,但没有讲什么。
村公所所在地是最大的一块绿洲,绿洲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有个简易的清真寺。刚刚做完乃玛子的村民正三三两两地涌出寺门,在清真寺对面等候多时的艾买江迎向村民们,村干部们则拖拖拉拉走在后,显得很勉强。
艾买江靠近清真寺门口时大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先不要走,我有话要说。”
村民慢慢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艾买江。
艾买江道:“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是镇里来的艾买江,上点年纪的人一定认得我。我今天来,带来了中央和市里的重要指示,既然大家都很忙,我就在这里给大家传达。”
这时,人群里骚动起来,有人小声说:“买买提阿訇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表情傲慢的买买提从寺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面带敌意的年轻人。
“都站在这儿干什么?清真寺又不是巴扎,都回家去吧!”买买提先是对艾买江视而不见,“啊,原来是艾买江镇长。”
艾买江意外地说:“买买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买买提反问道:“这才奇怪了?我不能进清真寺,不能做乃玛子吗?没听说过做乃玛子也要向乡政府请示。”
艾买江正色道:“买买提,我告诉你,你到处流窜讲经,是违反宗教政策的。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东西。”
买买提翻个白眼:“我全家都搬到这里来了,违反什么政策?你们不是主张信仰自由吗?怎么,是不是政策又变了?不过你们说话不算数,这倒也不是头一回。艾买江,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抓我去坐牢好了,不用找借口。”
艾买江尽量压住火气说:“我问你,你搬了几次家?你所到之处,打着宗教旗号,骗取钱财,欺男霸女,还宣扬反动思想,难道这些是安拉要你做的?你这样迟早会被绳之以法!”
买买提突然举头向天,张开双臂高呼:“万能的安拉啊!我是你忠实的仆人,穆斯林兄弟们,你们能允许一个安拉的仆人受到这样的侮辱吗?”
“不能!”买买提身后几个年青齐声叫道。
买买提再次高呼:“清真寺是我们的圣地,是做乃玛子和讲古兰经的地方,穆斯林兄弟们,你们愿意在这儿听一个不信古兰经的镇长胡说八道吗?”
“不愿意!”这一次回应不单是买买提身后的青年,还有一部分村民。在买买提身后几个人的带动下,人群开始向里靠拢,将艾买江等几个工作组干部团团围住。不过,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面带忧色慢慢向后退。
从镇里到万喀村,多里昆只开了一小时的车。刚进村就把吉普车停下来,顺着村道小跑到一座小院前。
“没错,是这家。”多里昆在院门外确认后,举手敲院门。
门里有个女人问道:“谁呀?”
多里昆瓮声瓮气地答:“给阿迪力送钱的。”
门开了,一个戴面纱的维族姑娘站在门里,身后的阿迪力一探头,惊叫一声就往屋里跑,多里昆一个箭步把他揪住。
“多所长,我、我……不是我打架,是我给人家打了,那几个人见就砍,我又不认识他们,不信你看我身上……”阿迪力说着想脱衣服。
多里昆道:“不用看了,我专门来接你回家的,回去再好好养伤。”
阿迪力还是不愿走,说:“我求你了多所长,有人要杀我,我在这儿养伤行吗?”
多里昆摇头:“不行。哦,你记住,这才是所长,我是副所长。”
所长也来拉阿迪一边手。
戴面纱的姑娘却拦住院门喊道:“你们不能带他走,他会被人杀死的。求求你们,让他留下吧,这里很安全。”
多里昆松开阿迪力,干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拿出烟来点上,耐心地说:“阿迪力,我能找到这儿,那些人也能来。明着和你说,放你走的那天,晚上我差点儿被火烧死,他们不是冲着你。你看着办,要在这儿等死随你。”
阿迪力和姑娘一时茫然。
所长也点了一根烟:“阿迪力,你不会打算在这儿躲一辈子吧?”
姑娘进屋拿了一个袋子出来,阿迪力捏了捏她的手。
多里昆扔掉烟头,抓住阿迪力的手:“走吧!”
所长也抓住多里昆另一边手,向姑娘告别:“谢谢,谢谢你照顾阿迪力,我们一定保证他的安全,走,阿迪力呀,总算找到你啦!”亲热地搀阿迪力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