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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帝姬如玉 作者:璇玑小篆(潇湘2012-7-19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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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委屈?”
  宁赐伸手抹掉眼泪,声音里却是微带哽咽:
  “母亲既然知晓一切,我还要说什么呢?!”
  越瑢女帝冷笑一声,转向温亦儒:“温公子,皇太女为何会与尚书家的女孩子起了争执?一字一句道来,如有不实,严惩不贷。”
  温亦儒微微行了个礼,语声一如既往低沉温润,自在悦耳:
  “回陛下,皇太女殿下与臣等原本打算在天上居客栈品茶听书,却不意遇见尚书千金鞭打说书小哥。皇太女殿下一时气愤上前喝止,却被那位小姐用鞭子抽伤了手臂……太子阁暗卫现身护主,不曾想惊扰了众人……说来天上居原本是温氏家产,皇太女殿下在天上居受惊,臣罪不容辞。”
  “哦?”越瑢女帝的眼神状似不经意扫过宁赐手臂,隔着轻纱一条紫红伤痕若隐若现。似乎是疼痛难忍,宁赐细小的胳膊始终在微微颤抖,咬紧牙关不肯让泪水掉下来。越瑢女帝秀眉微蹙,冷笑一声:
  “功夫不如人家高,贸贸然上前怎能不讨个亏吃。这次算是给你长记性了,下次遇见旁人打架,别没个眼力见儿,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往上冲。”
  越容女帝身后,大侍女萧妙音无语扶额:陛下,您明明是心疼的要了命,却偏偏把话反着说。您瞧,皇太女殿下被您这一激,受不了了吧?
  眼瞧着宁赐的眼泪就要下来,萧妙音赶紧朝萧玉音使个眼色,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向前,拉起宁赐细小的胳膊,先摸出手帕替她擦擦眼泪,而后好生安慰道:“殿下莫要多想。陛下的意思是,殿下乃千金之躯,怎能贸贸然置身险地?陛下也是心急,心疼殿下受了伤还不说,您瞧,伤口都肿成这模样了。那边玉音姑姑拿了药了,殿下快去擦些可好?!”
  这边厢哄完了小的,那边厢转个身再哄大的。萧妙音直起身来对女帝深深行了一礼,语调柔柔:“陛下,殿下纵然有错,也是一时少年心性。您瞧殿下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不处理怕要留疤了。千错万错,待殿下包扎好伤口再说。您觉得可好?”
  越瑢女帝哼了一声,脸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她略一思忖,将将要开口,却听闻长公主苏荃笑道:
  “是啊,陛下仁慈,皇太女殿下年幼无知,这次就算了吧——”
  突然,她话音一转:“只不过皇太女殿下年幼,负责教导皇太女的凤瑾君大人,怎么能让殿下身犯险境呢?!幸而皇太女此次并无大伤,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凤瑾君大人的失职之罪,可就大了!”
  言罢,她语笑嫣然起身,看似关心的望向宁赐的方向:“妹妹可要千万小心看护伤口,莫要留下疤痕——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留下了疤痕,想必凤瑾君大人医术高超,也能配出药物来治疗殿下吧?凤瑾君对殿下如此好,难怪殿下出个宫门,化名都要……不姓苏,而姓宫!”
  ——铿然六个字直挺挺砸了下来,气氛骤然紧张。在场所有人心弦刹那间绷紧。
  越瑢女帝的声音冷了下来:“荃儿。”
  原本说完这些话,苏荃便已紧张忐忑,只不过为了强装面子,又记起临来之时父亲白菊君千叮咛万嘱咐,这是个离间皇帝和太子的大好时机,她这才一咬牙,索性直直跪了下来:
  “——荃儿知罪。然而皇太女毕竟是我皇苏帝女,将来是要继承大位一统天下的,怎么能,怎么能改姓宫!”
  一直沉默的李璟意识到事态严重,慌忙向前行了一礼:“陛下明鉴,皇太女殿下绝对没有二心,只不过是与宫凤瑾大人生活久了,习惯使然而已——”
  “此等习惯,万万要不得!”
  苏荃一口糯米细牙吐字清晰,语调坚定,神情凛然不可侵犯:
  “百年前,我大越开国女帝入住天南,披荆斩棘使得‘皇苏’二字传遍七国。百年来历代皇苏女帝陛下苦心经营,方以有此繁荣盛世,提起大越,中州大陆万万民众哪个不说‘自古以来便姓苏’!如今仅靠一个习惯,便要改了国姓,变了朝代,这将置我皇苏历代祖先于何地,置我大越百年基业于何地!”
  想不到长公主殿下如此雄辩朝堂,李璟瞠目结舌,半晌道:“不过是一个姓氏,没有公主殿下说的那么严重吧…。”
  正在包扎伤口的宁赐闻言,在心中哀叹一声:李璟公子,你是来拆我台的吧?
  “——荒谬!”
  顿时,长公主殿下怒气冲冲,凛然断喝:
  “皇苏与大越自古以来便为一体,但凡皇苏家族存在一天,大越就要姓一天苏!尔等身为皇苏人臣,怎敢如此大逆不道!莫非尔等早就存着篡权夺位的心思,故而撺掇皇太女殿下改姓!尔等妖言祸国!尔等其心可诛!尔等——”
  “嘶——疼!”
  就在此时,长公主慷慨激昂的演说被宁赐一声痛呼,打断了。
  两眼饱含柔弱泪光,颤巍巍望向面色阴鸷的越瑢女帝陛下,宁赐扯出无限颤抖的嗓音,凄惨惨喊一声:“母亲,赐儿好疼呐——”
  一旁的李璟惊呆了。温亦儒轻轻一拉他衣袖,悄无声息跪下。宁赐口中呼痛,一边用眼睛余光瞟着懵懂的李璟,心里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望向越瑢女帝,期待她像平日一样说上几句刻薄话,随即赦免了自己的罪行。
  然而,她没有料想到的是,越瑢女帝瞧过来的眼神冰冷,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复杂。
  陛下起疑心了。




☆、十九、你打的好算盘

  刹那间大殿气氛凝滞起来。这次沉重气息与方才明显不同——方才女帝陛下怒则怒矣,尚带着一丝怜悯与同情的心思在里头,还能够心平气和慢条斯理跟皇太女殿下一条一条分析罪状。而现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如同死水一般无法流动的气息,明显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陛下真的发怒了。
  “苏宁赐——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罪行。”
  越瑢女帝的声音渐渐变低,带着一丝强抑的怒气。宁赐直直立在原地,细小胳膊上缠绕着一圈没有包扎好的纱布,却不顾医官大惊失色,一把抽回手臂,倔强的与越瑢女帝对视。
  现任皇帝与继任皇帝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生恩不如养恩,谁抚养我长大,我就认谁当父亲。”
  年仅七岁的皇太女殿下说出来的话一句一顿,惊杀在场所有人。
  “我害的凤瑾君没有子嗣。他待我好,我愿随他姓。”
  “——砰!”
  一声清脆的瓷裂,如同惊雷炸响。越瑢女帝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混账!再给我说一次!——”
  “凤瑾君待我好,我愿意随他姓!”
  宁赐死死咬着牙,忍受越瑢女帝如同刀割般的目光,陡然间心中泛起苦涩。这数年来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地过活,若不是凤瑾君照顾,此刻早已经尸骨全无了,可是始作俑者还站在这儿对她冷嘲热讽,就连母亲也怀疑她!至亲的母亲也开始怀疑她了!
  委屈的眼泪漫上眼眶,刹那间只觉得胸口热血上涌,她不管不顾大声哭喊了出来:
  “我的亲生父亲抛弃了我!在他眼里我还不如他供奉的那个木偶泥胎!临死前他问我给佛龛里的菩萨上香了没有,可是我已经在他窗前苦候了整整一天,站麻了双腿,哭哑了嗓子!我是他女儿啊!我是他亲生的女儿啊!我在他眼里不如那一堆泥!早知如此,你们当时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越瑢女帝怔立原地,久久不能回话。
  “我虽然小,但是我知恩图报!”
  宁赐恨恨抹一把眼泪,仰起脸大声道:“凤瑾君虽然讨厌我,但是始终不渝只有他一个人护着我,没有他的庇护,您以为我还能站在这据理力争跟您吵架吗?!我早就被人暗杀掉了!我喝的茶盏里被下过多少次毒,半夜多少人潜入我的房子放毒物!自从我入住宫瑾园以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晚挑灯亲自为我守夜,因为他不放心那些侍卫们!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还要忍受你们的猜疑妒忌,侮辱谩骂……你们良心何在!你们良心何在!”
  字字铿锵,带着童音绝望的哭喊,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女帝陛下脸色铁青,半晌才道:
  “这是他作为君妃,本来就该做的。”
  “好!既然如此,作为君后的宁非大人,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宁赐怒道:“既然他都能不管不顾撒手了之,那我为什么不能转而孝敬凤瑾君!”
  “——放肆!”
  女帝霍然变色:“再不济,他也是你亲生的父亲!宫凤瑾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
  宁赐力争道:“凤瑾君是我的养父,待我登基以后,便封他为君父!”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连平日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温亦儒,此刻都诧异地瞧向宁赐。
  “好,好!——你打的好算盘!”
  越瑢女帝险些气昏头脑,深呼吸数次压住了怒火,冷冷一拂衣袖,语调尖酸刻薄,字字句句如锋利刀锋剐过宁赐的心:
  “既然如此,到你父亲牌殿前站着去!——给我站三天,对着你父亲的画像,仔细瞧瞧你的眉眼嘴角,瞧瞧你的额头鼻子,瞧瞧你那里不是你父亲的模样!温良恭俭没学到一星半点,倔强不驯倒学了个十足十!三四年的圣贤书都读了些什么,你就学会了个忤逆君上!朕倒以为你还算是个不错的孩子,谁知道这孩子就一味心思的出卖良心,仗着宠幸骄纵蛮横、不思进取、日渐堕落、不知羞耻、枉为人子!”
  这几句话骂得格外狠,可是宁赐依旧硬是一声不吭立在当地,任凭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始终不肯开口求饶。女帝陛下早已经气得脸色发白,见她这副倔强模样,更是怒火滔天:
  “你有能耐了,苏宁赐!朕尚且还活着!如今你就敢如此放肆,早晚有一天我死了谁还压得住你!”
  这句话唬的一干侍卫侍女慌忙跪下惶恐不已,连连磕头求情。刚刚挑拨完的苏荃长公主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朝前陪笑道:“母亲,母亲息怒!”她朝着僵立当地的宁赐望了一眼,又讨好似的朝女帝道:“皇太女殿下年纪尚幼,待儿臣好好劝劝,再来向母亲认错,如何?”
  女帝陛下虽然余怒未消,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瞥向宁赐,一打眼瞧见细弱胳膊上厚厚的纱布,心自先软了。虽然暗地希望她来认个错,面上却仍然冷冷:
  “哼!倒是有本事,和他一样死不求饶!”
  不少人听出了她的话外音,萧妙音偷偷扯一扯宁赐的衣袖,示意她顺着这个台阶前去给女帝陛下认个错。却不料宁赐一动不动仍然站在当地。急得萧妙音差点就跪下了,压低声音苦苦劝着:“唉吆我的小祖宗啊!您就别跟陛下赌气啦!”
  宁赐依旧一动不动。
  女帝心头火气顿时又起来了,冷冷笑一声:“行啊,苏宁赐!没瞧出来我苏瑢的女儿倒是个硬骨头!侍卫!——”她一拂袖,怒喝一声,
  “将这个小混账给朕拖到天牢里,让刑官问问,藐视皇帝是什么罪过!”
  “陛下!——”
  萧妙音脸色顿白,立刻跪下苦苦哀求道:“皇太女殿下尚且年幼,求您网开一面,回去奴婢一定好好劝她——陛下,天牢阴暗潮湿,怎么能让皇太女殿下去那种地方……”
  “萧姑姑!”宁赐突然开口,“不要求饶,我去就是了,大不了死在那里!”
  小小的皇太女殿下昂首阔步,走过女帝身边,目不斜视,穿过人群径直走了出去。
  女帝陛下在她身后险险气晕了过去:“你——你——!”
  阴森恐怖的刑部大牢,厚厚黑门隔开了外边的阳光。在囚徒们无休止的哀嚎中,那扇主宰生死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出乎囚徒们的意料,门外缓缓走近来一群人。
  为首的居然是个小女孩。面色苍白,眉目清冷。周身无一配饰,可是衣料虽然简单,可明显裁剪精致整齐。长发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住,一身男装打扮,背后随着那群人就更加奇怪了。瞧那不菲衣着,精致配饰,却是恭恭敬敬跟随在小女孩身后,直到打瞌睡的狱卒心惊胆战的跪趴在地上,连语音都在颤抖:
  “各位太子阁侍卫大人……”
  “行了,起来吧。”
  太子阁首领扫了一眼周围,下意识微微一皱眉头,清清嗓子道:
  “奉陛下口谕,备一间牢房,要最安全的——皇太女殿下要在此暂住几日。”
  ------题外话------
  四千字,纠结了一下午终于写出来了……半死不活,恹恹爬去洗个脸,稍后还要上个党课神马的。
  额,顺便说一句,这文准备改名了……亲们觉得《帝姬如玉》和《帝姬谋》哪一个更好一点?欢迎留言交流喔!




☆、二十、我要回天上

  宁赐大抵出生以来就没有进过司刑院,更别说如今要除去全身配饰,以布衣身份进入天牢。
  阴冷,森严,暗无天日。无休止的哭号与啜泣,鞭打与呵斥的声音……宁赐独自蜷缩在地牢的角落里,抱膝凝神听着,看外表平静如初。
  可是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来说,这一切岂不是太惊悚了?
  夜幕缓缓降临,牢狱四周点起熊熊火把,将狱卒的身影映得修长而诡异。每当他们在一个牢房门口停下时候,牢房里的囚犯们惊惧恍然后退,唯恐自己被点名提了出去,做了杖下冤魂。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宁赐不言不语缩在角落,听的头顶上慢慢响起一个苍老而阴森的声音:
  “殿下,该吃饭了。”
  哗啦一声牢门的锁链打开,一个狱卒低头进来,托着一碗白饭,一碗青菜。
  宁赐只是冷冷瞧着那两碗饭,耳边响起了狱卒的挖苦:“吆,殿下如今去了皇太女称号,连个公主都不算,这排场就不讲也罢!好歹吃饱饭饿不死,除了与还能留口气啊!”
  活着?呵,那一朝的废太子能活着?
  宁赐突然想笑,于是浅白的唇边就有了点笑模样,在跳跃火光映衬下格外诡异苍凉。那狱卒原本还想挖苦几句,可见了这微笑的模样,竟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涌起来,直直凉透了半边身子。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他仓皇逃了出去,临走倒还不忘把门锁上。
  一丝极轻极轻的叹息从周围散开,宁赐仰躺在草堆上,瞧着屋顶上破旧的蜘蛛网,丑陋肥硕的蜘蛛忙碌的爬行着,竟然瞧得痴了。
  凤瑾君……他可还好?……母亲可会迁怒于他啊?……阿清呢?……。少了自己的庇护,他能否存活?……啊,不要紧,好歹他也算是皇苏的唯一血脉了,女帝至不济也得饶他性命……明争暗斗了六七年,苏荃到底是胜了……
  这时候她的脑海里就突然蹦出来一个画面:头戴女帝冠冕的苏荃著一身大红喜袍,甜甜偎依在温亦儒身边。而温亦儒瞧她的目光温煦而宠溺。
  我这是做什么来?
  宁赐在心里笑骂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活过今晚的命,就替别人操心开了?!
  越想越是好笑,到后来宁赐躺在稻草堆上抱着肚子笑弯了腰,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笑出来了,到最后蜷缩成一团,连肋骨都被挤得隐隐生疼,呼吸隐隐发窒。
  四周是囚徒们凄厉的哀嚎,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手伸进牢房,惨白指骨根根露了出来,干涸血迹早就发黑。宁赐突然想着某一天,自己是不是也会像这只手一样,忍受不了无穷尽的寂寞和痛苦,把指甲磨得血肉模糊,最后露出森森白骨?于是宁赐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如同不认识一样的陌生。她试着用指甲划一划铁壁,居然留下了一道粉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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