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如玉 作者:璇玑小篆(潇湘2012-7-19完结)-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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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
宇文煌似是陷入了沉思,过了良久,又缓缓开口:
“朕还记得,当年朕带兵剿灭云氏余孽,皇后在家,瞒着朕鸩死了李夫人,多亏了你拼死力争,这才留下了李夫人的遗骨……如今只剩下恪儿这唯一血脉,万一哪天他向朕要母亲,朕该如何是好啊。”
他冷不丁的提起了李夫人,又提起了如今身陷囹圄的前太子宇文恪。凭借着孙忠君二十年来在宫中八面玲珑的油滑心思,立即听明白了宇文煌的意思。他当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朝老皇帝行礼:“大皇子殿下有诸神庇佑,逢凶化吉,皇上不必太过担忧。”
“诸神庇佑甚么的,倒是不可全信……。”宇文煌又虚咳两声,叹道,“到底是亲生骨肉自己给养,朕还记得,太子昔日最喜欢吃的是城东温氏天上居客栈的鱼香肉丝…。也不知道明早上他们还做不做。”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孙忠君当下不动声色躬身下去:“想必太子殿下明早上能吃到那道菜的。”
“嗯。那么朕就安心了。”
宇文煌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来也是朕的错,近来皇城内盗乱频起,就连天牢内也不安生……你也顺便去查查,当日抄太子府邸之时,朕的那个小皇孙……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这事儿朕倒是也问过皇后,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你是朕信得过的老人儿,你就下去罢。”
孙忠君恭恭敬敬躬身行礼:“臣告退。”
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到门口时轻手轻脚掩住门,只留下焚香环绕的的内室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如此。”
屋顶上,两个人在窃窃私语。云北凌声音悄悄:“老皇帝叫孙忠君明日假托劫狱之名救走太子恪,安置在天上居客栈……这可大大托付错人啦。”
宁赐轻声问道:“怎的?”
“你瞧。”云北凌微微一扬下颌,示意宁赐朝远处看。果然,只见孙忠君从内殿走出来不远,左右瞧瞧没有人在跟踪,突然身子一闪,刹那间隐没在丛林假山中。过了片刻,居然和另一个女子一同走了出来。宁赐用足目力仔细瞧去,竟发现那女子赫然就是容妃。
“孙忠君早就被容氏收买,所有汤药都是经过他的手,才能送到老皇帝榻前的。”
云北凌微微冷笑着,凝视着远处一左一右渐渐走远的身影:“容氏自以为算无遗策,却不知道李氏家族早就把目光盯上了他们……如果想在太子恪身上动甚么手脚,无疑是死路一条。”
“如此,我们快些回去。”
宁赐微蹙眉头,低低的道:“说不定明日他们便会动手,我们要快些回去布置好,以免误了大事,导致终身抱憾。”
☆、三十四、黄雀在后
次日。天阴有雨。
四皇子府邸中,屋檐角金色的风铃被风吹得叮铃作响。风微凉。
“卿卿,或许你知道这是一种甚么蛊虫。”
后暖阁的小轩窗下,宁赐搁下笔,吹了吹丝绢上未干的墨迹,招呼墨如卿过来瞧:“昨晚上我见容氏女子给老皇帝灌下的药里边有这种小虫子……你可认识?”
墨如卿掩口打了个哈欠,从软榻上懒懒支起半边身子,丈余外隔着矮脚茶几远远瞥了一眼,兴趣缺缺:“蚂蝗蛊,南疆二十六蛊毒里毒性较强的一种。你瞧见的那些虫子已经成年,毒性十分凶猛,老皇帝要是把那些虫子全吃进去,估计也活不过几天了。”
宁赐闻言抬眸:“可有解药?”
“我没有,不过下蛊的人说不定。”
墨如卿索性直起身来,拖着木屐慢悠悠朝前走两步,一只手捏起那张丝绢的边角,高挑一双狐狸眼角打量了那只虫子片刻,嗤笑一声:
“据说南疆现任圣女出身西昆仑道派,怎么的座下弟子居然擅长用蛊……容氏女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求来的蛊虫,没问清楚就敢乱放。迟早有一天,她养出的蚂蝗回头反噬,喝干净她自己的血。”
宁赐怔了一怔:“怎么讲?”
墨如卿秀眉微皱,口气嘲弄:
“乖阿赐,好学是好的,可是这种东西你不学也罢——你只要记得,凡是放养蛊虫的,若是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最终都不得善终。蛊之一事,原本是南疆女子世代相传,用以惩戒负心郎君的,如今却被用来危害无辜,蛊神在上,只怕也是不满的很,不满的很呐!”
宁赐问:“可有方法解蛊?”
墨如卿闲闲瞥了她一眼,指了指她身上系着的那块血玉配。宁赐不明所以,解下来递过去,只听墨如卿道:“解蛊不难,不过本少爷要拿你这玉佩一用,去阴世间走一趟。多日不下蛊,我也委实有些手痒……待我寻些好玩儿的东西,放到容妃身上。”
宁赐好奇心起,待欲开口,突然间门被一把推开了。
御风雪白的身影携裹着清晨清冷潮湿的雨气冲了进来,语调急速:
“——昨夜三更天牢被劫,典狱官被杀,太子恪不知所踪!”
——
马车快速奔跑在偏远小路上,剧烈颠簸中,宇文恪只觉周身百骸无一处不疼痛,被迫硬生生睁开双眼。昨夜血腥一幕还历历在目,他甚至能惊悚的记得,平日作威作福的周仁还未待反应便死在自己面前,被割下来的人头冒着鲜红的血,圆睁的双眼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自己,
那模样仿佛是地狱饿鬼一般的骇人。
身上伤口还未好尽,他勉强支撑着坐起身,还未稳住,马车陡然一停,他惊叫一声,不受控制朝前俯冲过去。眼见就要重重撞上车壁,突觉后颈一阵大力拉来,将他拉回了原处稳稳当当坐好。惊魂未定之际,只觉门帘一掀,刺目晨光立刻大片大片泼洒进来,映着门口一个笑眯眯的无比慈祥的脸孔:
“殿下醒了?”
过了好半晌,宇文恪这才慢慢平定下来,却仍然呆呆盯着面前人:“孙……公公?”
孙忠君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和蔼可亲:“正是老奴。奉皇上密旨,昨夜假冒刺客从天牢将殿下救了出来,让殿下受惊了。”
宇文恪仿佛没有听清楚方才的话,傻傻反应了半晌,干裂的嘴唇微微嚅动着:“你……你说,是父皇派人来救我的?”
刹那间,他的心仿佛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觉充斥着,让他顿时惶惶然,无所适从。从小到大,父皇始终是不冷不热的对着自己,平日难得他几回赞赏。他也始终诚惶诚恐的觉着,自己生母出身卑微,太子之位坐的有名无实,迟早会让给自己的弟弟们,因而从不敢奢望父皇母后能给自己一点好脸色。只求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再过几日就是自己三堂会审的时候了,父皇却冒天下之大不韪,暗地派人将自己救了出来。
原来……原来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
可惜,孙忠君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将宇文恪从头泼到脚,使他顿时面如死灰,全身如陷冰窖。
“——不把殿下接出来,怎么能坐实通敌叛国的罪名呢?”
孙忠君的每一条皱纹都舒展开来,笑的舒适而惬意:“要是殿下罪名不实,这太子之位怎么好递交给皇上心爱的楚王殿下……如今殿下‘勾结同谋’,‘畏罪潜逃’,还‘残杀朝廷命官’……这几条罪名,总算是够了。”
他似乎满意的叹了口气,摸了摸手腕上从普霖寺求来的佛珠:“南无阿弥陀佛……陛下委实煞费苦心。愿菩萨庇佑,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意表虔诚不可言。
宇文恪如遭雷劈,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瞧着孙忠君从袖中摸出一把雪亮的小匕首,又慢条斯理扯出一小块细绢布仔仔细细来回擦拭着,喃喃地道:
“好啦,时辰也差不多啦!老奴该赶着回去给皇上复命了。殿下莫怕……一下就好。”
他朝匕首上吹了一口气,笑眯眯靠近了宇文恪:“殿下,冤有头,债有主。老奴也是奉命行事。到了下边要是心有不甘……殿下可千万记得找对仇人呐!”
“你——你别过来!”
宇文恪脸色惨白,连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挣扎着想摆脱孙忠君的钳制。无奈气力不足,眼见拿匕首越靠越近,孙忠君狰狞的面容就在眼前,他两眼一翻,堪堪要晕过去之际,一个银铃般的女声突然从车下响起——
“怎么好劳烦公公呢?”
话音突起,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陡然从座底翻身上来,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小女子就站在了他们跟前,手里举着方才孙忠君手里的匕首,竟然还朝两人含羞作福:“小女子代替恪公子谢过公公……还请公公先回罢。”
她的身形快如鬼魅,险些吓掉了孙忠君的魂魄:“你!——你是谁!怎么会藏在这里?!”
太监声音本来就尖锐,此刻惊魂未定气急败坏,他的声音更是刺耳,有说不出的难听。宇文恪本就头脑昏沉,此刻不堪忍受这噪音,竟尔直挺挺晕了过去。辉夜姬秀眉一蹙,似是不忍心瞧见宇文恪脸上身上血淋淋的伤口,语调也低了下来:
“公公还是先请回罢……贵公子昨夜偶感风寒,只怕此刻……”
孙忠君脸色突地一变,骇然道:“你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门帘一掀,洛羽俊秀的面容闪现,上挑的眉梢带着些许的邪恶:“孙公公……令郎如今在我们手里,要不,咱们坐下来好好商议商议…。如何?!”
☆、三十五、一丘之貉
一连多天阴雨缠绵,恰似朝局泥潭的映射。
宁赐从来是个懒散的人,索性哪里都没去,每日窝在楚王府里整日跟墨如卿磨嘴嬉笑,顺便处理来自太子阁各方的情报。楚王府的老管家每次见到一身红衣浪荡慵冷的墨如卿,总是暗地皱眉,没好气的想,主子收留这些好吃懒做的闲人做甚么。
于是连带着宁赐皇太女殿下,也成了“无用的闲人”。
曾经有一次,墨如卿踩着缥缈虚浮的脚步,媚笑着带着香风飘过老管家身边,瞧他一脸厌恶的捂着鼻子快步走开的模样,慵懒的开了腔:
“喂……凡人。”
老管家一脸雷劈的表情,僵硬转头瞧着墨如卿。只见墨如卿慢条斯理抚了抚怀里小狐狸的红绒毛,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方才你不应当回头……少爷我一时手痒,已经给你下了金蚕蛊。速速去买半斤砒霜服下,还能保你半个月性命。”
于是在众人发直的眼眸中,墨如卿少爷依旧踩着飘渺的脚步,哼着小调扬长远去。
“我以为依着你的性子,必然要施展媚术,勾了那凡人的魂魄。”
内堂里宁赐捶桌笑:“这小小的惩戒,实在是大快人心——不过话说回来,老皇帝的解药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
墨如卿闲闲拈起一条肉干,慢条斯理逗着红毛小狐狸。小狐狸则是抱胸蹲在桌子上,苦大仇深死死盯着眼前的桌面,就连尾巴都紧紧贴着底下,宁死不肯理会作恶的墨狐狸。
宁赐不依不饶:“那么你去阴间一趟,有甚么收获?!”
“收获倒是有——不过,我说出来,有甚么好处?”
宁赐眼珠一转:“收你做二房。”
“啪”一拍手,墨如卿俯身过来,深深凝视着宁赐眼眸:“君无戏言?”
“自然,”宁赐肃然,伸出两指,“我向天帝发誓。”
墨如卿啐一口:“你倒不如向我的狐狸发誓。”
宁赐厚颜无耻围了上来:“请少爷指点。缺些甚么,尽管开口。”
墨如卿满意的点头,慢悠悠扯着嗓子:“少爷我还缺一柄小匕首……割起肉来委实不方便呐。”
“这就给少爷去找。”宁赐讨好的凑过去,十分狗腿地斟好茶,“还有甚么,请少爷一并示下。”
墨如卿似有似无嗯了一声,抬起粉红手指甲端详半晌,带着慵懒鼻音似笑非笑瞟了宁赐一眼:“乖,瞧来你也是个知心知意的,日后跟了少爷我,做丫鬟罢。”
宁赐面色不变:“回少爷,我一早就是丫鬟了。”
“哦?”
墨如卿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难道姓温的答应?他要是听到你这句话,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罢——那一只瞧来可不像是个善相与的人。”
宁赐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只见墨如卿抿了口花茶,润了润嗓子,这才道:
“我到阴间去,又收了一只老鼠回来。”
宁赐一口气呛住,连连咳嗽。一旁的小狐狸瞪着媚眼同情的瞧着她——就知道自家主子不是个正常人。
“这便是你说的正事?!”
宁赐抚胸,怅怅然仰望远方,“我真傻,真的。我原本以为你能够做出点甚么实事儿来的,却忽略了你飞鹰走狗的本质。我真傻。”
墨如卿不屑的轻哼一声,白了宁赐一眼,自己袅娜起身,将方才喝花茶的杯子和神游天外的小狐狸收到袖子里一并带走,临走时不忘飞给宁赐一个媚眼:
“乖~今晚上,等着少爷来宠幸你~”
二月二十三。朝局动荡。礼部侍郎于家中无故遇刺,幸未丧命。次日街尾巷头传言顿起,刺客临走时扬言,下一个目标是当朝楚王殿下。为了四皇子殿下的安全,李皇后特地命人在宫中腾出一处宫殿,以供楚王殿下暂处——宫中的防卫,总是要比楚王府好得多。这是官方解释。
于是连带着楚王殿下的贴身小侍女,巧笑倩兮的“宁儿”,也跟着搬了过去。
暖洋洋的天空晒得人不想动弹。宁赐懒兮兮躺在屋殿栏杆下,眯眼瞧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层峦耸翠中一缕紫烟,心里暗暗冷笑。东齐都城一扫多日阴霾,今日终于放晴,倒不是什么紫气东来的好征兆——只怕是宇文皇朝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帝王之气不久矣。
心里这么想着,伸出修白如玉的手指掩住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慵懒如猫。一旁路过的小丫鬟疏香见到了,无不羡慕的凑了过来:“宁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宁赐嘿嘿一笑:“小丫头,你也不丑。”
疏香黯然低头,声如蚊喃:“姐姐说笑话了……疏香还是有几分自知之名的。这样黑的模样,谁会觉得好看。”
宁赐抬眼打量打量她黝黑的肤色,瞧不惯她这颓唐模样,索性从袖中摸出几个枣儿,坦荡荡递了过去:“呐,这是我最爱吃的枣儿,你尝尝不?”
疏香不疑有他,兴高采烈接过来吃一个,其余拢到袖子里,欢天喜地朝着宁赐福一福:“宁姐姐,你真好!改天我也寻些好吃的来给你。”
“唔,说起好吃的,我倒是想起来了。”宁赐坐起身,拢了拢头发,不经意露出眉间一点朱砂,使整个脸庞更增妩媚,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本正经,“我听闻皇宫后花园的鱼塘里养着一种鱼,唤作金珊鲢,味质鲜……咳咳,姿态美好。”
“仿佛……是有这么一种鱼。”疏香略一迟疑,“只是据说是南疆扶风人前几年进贡的,极其珍贵,容妃娘娘爱之如珍宝……数量自然是极少的。”
“无妨,无妨。只要有就好。”
宁赐一双月牙眼笑眯眯的,和放荡的御风一模一样,“辛苦你了,你先回了。”
几个哈哈打发走了一脸纯真无辜的小侍女,宁赐眼神一转,笑眯眯轻声呼唤道:“小师哥……小师哥?”
几声呼唤,一脸郁卒的御风从某个角落翻身下来,脸色可以用“沮丧”来形容:“作甚?”
“你怎的了?”宁赐笑嘻嘻凑上前去,伸手捏着御风略带婴儿肥的脸颊,将他俊美的脸庞扯得略微变形,“笑一笑,小师哥,你皱着眉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