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历史与登徒子-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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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那人左手点中子玉穴道之际，右手虚空一拂，曲指连弹，三缕凌厉指风分射另一边神蛇苗君胸前要穴“膻中”、“中庭”、“巨关”。
神蛇苗君跟子玉硬拼一记，连连倒退，两条手臂又酸又麻，体内真气一阵滞塞，正是最为脆弱之时，中间突然出现那人不失时机的三缕指风分取三处要穴，他便一处也没能躲得开，齐齐中的，当下闷哼一声，软倒地上。
中间那人举手投足间击倒两大高手，腾腾两步踱过来，挟起神蛇苗君，提回来，放子玉身旁坐好，呵呵一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怎么打起来了？你们两个还不速速拜见师伯……”
第三卷 武林尘析碎风痕 第九十九章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捷无伦，来人鬼魅似的跃入子玉与神蛇苗君中间，一瞬间便先后将他们两人制住。
两人不约而同大为懊悔，若不是彼此间全力厮杀，无暇防范于其他，又怎会轻易着了来人的道儿？虽说来人轻描淡写的几下出手，已尽显绝世身手，可就算终究难免要输，也不至于输得这么难看。
子玉凝目望去，不禁张大了嘴巴咋舌难下，张口结舌，惊“咦”了一声，失声道：“是你？！老徒儿？”
只见面前这老人一身葛布麻衣，白眉秃顶，竟是那个傻乎乎只知下象棋的呆老头！只是他此刻眼神灵活，当时痴呆之色已一扫不见，气度沉稳，凛凛生威。
老头面色和蔼，闻言微微一笑，在子玉与神蛇苗君对面席地坐下，道：“老头子早年脑壳子挨了一记‘焚世烈焰掌’，险些当场一命呜呼，侥幸保得一条残命。可叹死罪虽免，活罪却受之不尽，数十年来，老头子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犯疯时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尽做出些个呆傻荒唐之事，倒在你们这些晚辈面前现丑了。”他顿了一顿，又道：“看来你们还不清楚自己师门，速速见过师伯，待师伯将本门来历告知你们。”
子玉全然莫名其妙，不知其所云，心说咱连师傅都没有，哪来的劳什子师伯。
神蛇苗君惊疑不定，直勾勾望着老头，嘴里嗫嚅道：“不知，老家……前辈怎么称呼？”他素来盛气凌人，“老家伙”三字险些脱口而出，好容易中途改了称呼，以他自身如许高龄喊人前辈，很是难以启齿。
老头微微笑道：“你先莫问我！我且问你，你师傅‘竹杖狂士’萧煌这些年来可安好？”
神蛇苗君面色一变，一手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老头叹道：“老头子姓‘巫’，名讳上‘鸣’、下‘天’，昔年江湖上有个名号，叫做‘问天神剑’，也是昔年隐龙门九龙子之首……你一出招，我就自你路数中瞧出了你的师承。”
神蛇苗君更无丝毫怀疑，挣扎着由坐变为跪，叩首道：“师侄苗人阿舍塔，拜见掌门师伯！……师尊……师尊他老人家已……已仙去数十载了！”言到后来，语带哽咽。
老头巫鸣天闻言，茫然若失，喃喃道：“萧五弟就去了，怎么会……是了是了，他当年远走蛮荒时，已然身受重伤，大大损伤了元气，想必没过几年便……倒是我这糟老头子该死的却不死，一直苟活到今日。”他黯然唏嘘一番，又转向子玉道：“你可是南冥子的传人？”
子玉奇道：“南冥子，谁呀？小生长这么大，只有授文夫子，没有传武师傅的！”
老头巫鸣天有些惊异，道：“哦？不是南冥子的传人！可你的内功明明有太阴真力路数����虽也有些不同，想来这些年南冥子八弟另有新创，将内功心法修改完善也是有的！南冥子本是道门出身，太阴真力便是他参悟万归图后，在他自身原有的玄门内功上另辟捷径而得。除他传人一脉外，世间再无他人会此种内功。”
其实子玉体内太阴真力成分本就不多，再给他误打误撞自行摸索出一套行功方法，他的内功从那时起就已偏离了太阴真力的方向。老头似是而非，受先入为主之见所影响，满心只以为太阴真力后来又经过南冥子完善，故此已与昔年有所差异。
子玉摇首道：“小生不知南冥子其人，太阴真力为宇文悖所传。宇文前辈既没教我一招一式，也未传我内功心法，算不得我师傅。”
“宇文悖，宇文悖……”老头巫鸣天嘴里反复咀嚼再三，“他多大年岁？”
子玉答道：“顶多四五十岁。”
老头巫鸣天道：“不能，不能，决计不能！除非，除非……你说的宇文悖是南冥子之徒，再又传给了你……”冲子玉微微一笑，道：“横竖你也进万归图参悟过了武学，怎么说也算我们隐龙门的人。并且，就冲我老头子今年八十有余，都当得你爷爷了，要你叫一声‘师伯’，不冤吧！”
子玉何等乖觉，一听之下，立时连连拱手，笑道：“师伯！师伯在上，小子王子玉这厢有礼！”原本他正与神蛇苗君打得天昏地暗之际，这老头子突然从旁杀将出来一举将他制住，他还以为是神蛇苗君的帮手到了，兀自吓得胆战心惊，到头来却是虚惊一场。只不过，好好的一个老徒儿，突然间变成了师伯，实在是，有那么点儿……亏大了。
巫鸣天目光掠过两人，投注在远处，悠远而深邃，缓缓开言道：“那是五十余年前……太遥远了，遥远的想一场梦。那一年，九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走到一起，他们武艺平平，但立志管尽天下不平事，志同道合，意气相投，遂结为异姓兄妹，合称‘神州九侠’，并辔行走江湖，立誓同生共死，祸福与共。”
“在武林成名前辈眼中，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俯拾皆是，根本不屑一顾。那年，那月，那日，他们九人红运高照����如今看来却是悲剧的开始，若不是这件事，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机缘凑巧，无意中闯进一个地底深处的庞大溶洞，这个溶洞原本由江水无数年来冲刷而成，后来不知怎么江水进不来了，就留下这个不见天日的洞窟。也就是我们此刻待的这里。”
子玉笑着接口道：“于是乎，他们便发现了武林中传说中的至宝‘万归图’？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另一旁神蛇苗君凝神倾听，一语不发。
巫鸣天笑了一笑，笑容无比苦涩，续道：“发现人人梦寐以求的万归图，他们九人自然欣喜若狂，没有习武之人能在万归图面前无动于衷……半年之后，他们人人武功大成，于是分头出去扬名立万，除二弟留在这里摆弄机关土木外，相约半年之后回来相聚。”
子玉听到这里，不由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旋即又恢复原状。
巫鸣天目光如电，早已瞧在眼里，问道：“你笑什么？”
子玉道：“没什么，师伯……小子刚刚想起一个故事，那里面有句话挺有意思，叫‘患难易共，富贵难同’。”
巫鸣天一顿，道：“你小小年纪，如此聪慧伶俐，委实罕有。你这声‘师伯’，老头子也不会白让你叫了，稍停有件东西送你，另外还有个人要托付与你。”
子玉心头一动，自然而然浮想联翩，越想越美，莫非他想将宋廷长公主托付给我？是了，她如今是咱同门师姊来说！那咱就要却之不恭了，这声师伯叫的还真他娘……真他娘……值！！
“他们九人以隐龙门之名行走江湖，未过多久，隐龙门之名便震动天下，如日中天。无论哪个门派，有这么九名绝世高手，想不成名都难。他们‘神州九侠’的名号迅速为世人所忘却，取而代之的是隐龙门九龙子之名。”
“半年之期满后，当他们再回到此地相聚时，隔阂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当他们发觉武林中能与他们匹敌之人曲指可数时，野心悄然滋生起来，他们早已不再是无名小卒，尊崇地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到了那时，还指望他们像先前一样无欲无求，是可笑的，他们不可能再过以前的日子！有的想自行开宗立派，争霸江湖；有的想投入军中，报效国家；有的痴迷于武学，想探求武学最高境界……乃至七弟赫连无恤因身怀胡人血统，得当时金主赏识，受了金国征南大将军之位，领兵侵伐我大宋……”
“赫连老贼疯了！”话声响处，只见白影一晃，道姑剑无尘自壁间通道疾闪而至，依旧面容冷峻，道袍素淡，全身上下一尘不染。冷冷接道：“二十余年前，蒙古鞑子背盟攻宋，贫道便孤身一人摸进蒙古皇宫，欲刺杀鞑子可汗，不想迎头撞上赫连老贼，贫道与他大战一场，我刺中他两剑，他劈了我一记‘焚世烈焰掌’，当日险些就回不来了！后来才知他早已走火入魔，彻底坠入魔道，神志不清，嗜血成性，当日只怕连我是谁都忘了。”
巫鸣天吃惊道：“竟有这回事，你一直以来都没告知愚兄！是了，是了，怪不得你从那时起就四处寻找传人，原来是为了对付他。”停了一停，又问道：“上边怎么样了？”
剑无尘淡淡一笑，道：“这地底的人早已走光，小妹刚送我徒儿回地面，正欲回来会同大哥时，洞口就坍塌了。现下唯一出路已断，这个洞窟指不定何时就要整个崩塌下来，我们这些人等死便了！”
子玉心中一紧，地面一直便在隐隐震动之中，始终就没停歇过，似乎地底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积蓄，随时便要喷薄而出，他自万归图中出来后，一直没怎么留意，这时忽闻唯一出口被堵塞，心下难免一阵惊悸。
巫鸣天长叹一声，道：“生死有命，我们各安天命吧！人总说天无绝人之路，你我活到这一大把岁数，啥时死都不冤了！倒是这孩子年方弱冠，要是陪我们葬身于此，才叫不值。”一手指着子玉，顺手解了子玉与神蛇苗君的穴道。
神蛇苗君又对剑无尘跪倒，口称师叔。子玉心里七上八下，全没个着落，站起身来强自一笑，冲剑无尘深深一拜，恭恭敬敬唤了声：“师叔！”
剑无尘瞄了他一眼，冷笑道：“跟师叔去闯蒙古皇宫，杀尽鞑子皇族之人，你干不干？！”
子玉一呆，没料她竟说出这等话来，一时给她噎得够呛，不知该怎生回答。
只稍一迟疑的工夫，剑无尘已断然说道：“不去不要叫我师叔！”
巫鸣天笑道：“九妹到老还是这般烈性。五十年前我们大家还在时，你便跟七弟赫连无恤水火不相容，六弟正是为你才……”
“大哥，别说了！”剑无尘立时喝止。
子玉见她痛苦之色一闪而逝，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忸怩，他在这档子事儿上千伶百俐，那是打小练出来的，心里头哪还不雪亮：这里面大有感情纠葛，年轻人么，再正常不过！
“好好，不说，不说！”巫鸣天连声道，“你们两个后辈听着，本门门规第一条大忌便是忌同门相残！当年确是患难易共，富贵难同，我们九人眼看就要各奔东西，又为了另一桩事，几人终于大打出手，别的人不论是存心劝架，还是别有居心，最后九人无一例外的卷了进去……那一场大战真是堪称惊天动地，震古烁今，因对手武功太高，没有人敢不全力以赴，以求自保。”
“一场大混战下来，最后有三人当场毙命，其余之人负创远走，只剩了我与九妹两人。想当年威名赫赫的一个神秘门派，就此烟消云散。除阿舍塔的师傅萧煌、南冥子、赫连无恤之外，还有就是三妹，也不知现今她还在不在人世？”
他轻叹了声，探手自怀中掏出一叠羊皮纸，递了给子玉，道：“此为我穷数十年之功创出的一套剑法，这数十年来我老头子时不时要犯疯病，让九妹把我锁住，以免出去伤及无辜世人。这么多年来我心无旁骛，除开自己与自己下棋消遣，便是思索这套剑法，实为师伯我毕生武学之大成。孩子你刚刚参悟万归图，还未能完全融会贯通，这套剑法对你兴许有用！”
子玉心头狂喜，这老人堪称乃当今天下硕果仅存的世外高人，他的剑谱必是盖世绝学，自己正担心因武学根基薄弱至极，进万归图领悟虽多，可生怕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样无所归依。到了自己这等境界，寻常武学又看不上眼，有这部剑谱真是再好也没有了。两手接过，忙不迭道谢，连唤谢师伯，字字发自肺腑。
巫鸣天又向神蛇苗君道：“阿舍塔学的是杖法，师伯的武功学之无用，要是今回我们成功脱险，改日你再来参悟万归图！但不可再行跟你师弟纠缠不清！”说到后面，声色转厉。
神蛇苗君伏在地上，唯唯诺诺，一一凛遵，不敢多言。
巫鸣天高声道：“哑仆！哑仆何在？”
话音方落，就听一人嗯了声，那侍奉巫鸣天的老仆人疾步奔驰而至，轻功身法大是不弱，拜倒在他面前，口中嗫嚅有声，旁边子玉费老大劲儿才听清他说的是“主人”二字，暗忖原来这人并非完全哑巴。
巫鸣天两手把他扶起，道：“哑仆，你也跟随我好几十年了，你我活到这一大把年岁，就算无病无灾，又有几年好活？缘分也该尽了，我为你谋到一个好去处……”转向子玉，笑道：“老头子下棋输了给你没错，可当你徒弟纯属笑谈，就让哑仆当你的随从好了。他不是天生哑巴，早年给仇家下毒暗害，险些性命不保，所幸被我救了，但喉咙嗓子已叫火毒灼坏，难以如常人一般说话。”
他语声未落，哑仆“啊”的一声大叫，紧紧抱住他不放，连连摇头不住，眼盈热泪，神情激动。
子玉一听，合着原来是他啊，咱还以为师伯要把长公主托付给我来着，不由得大失所望。再想想又觉好笑，人家可是堂堂公主耶，咱又算哪块地里的哪根葱，托付给我……还以为人家是没人要的小猫小狗哪，随便抱回家去就是！
巫鸣天哈哈一笑，道：“世上无不散的筵席，此次事后，这里是待不得了，我当与九妹去访寻一位故人……你年事已高，就不必跟来了，随王师侄去安度晚年罢！王师侄性情虽有些浮滑轻佻，可决计不是绝情薄义之人！”又对子玉道：“哑仆跟随我大半辈子，得我指点非少，身怀武艺可与当世一流高手争一日之长短。日后跟在你身边，护院安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子玉忙道：“岂敢，岂敢以奴仆视之，必当长辈相待！”忽起一个念头，师伯怎么像在交待后事。
“如此，我老头子再也没牵挂了。”巫鸣天长身而起，道：“你们两人通不通水性？”
子玉与神蛇苗君一齐点头。
巫鸣天哈哈笑道：“妙极妙极！九妹，当年二弟曾想打破与江底水流相隔的石壁，换以设置一道机关为屏障，假若外敌入侵事急时，便放江水倒灌整个地府，即便令万归图永远不得见天日，也不能落入奸邪恶人之手。当年因我们自相残杀，他的机关也未能完成。九妹，你还记不记得在哪儿？”
剑无尘微微一笑，道：“当然记得，大哥与小妹所想的一模一样。我们几人到那去合力震开石壁，待江水一涌入，我们自然也能顺着江流逃出生天。”
子玉精神一振，暗说无怪乎师伯师叔听闻出口坍塌时，也显得有恃无恐，原来还有这么一着退路。笑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
一语未落，猛听轰隆轰隆连响，整个地面一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