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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950-历史与登徒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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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心酸不已,“何必如此动怒,孩子一时糊涂……”    
      “何止糊涂,”老爷子能不气嘛,“他三岁便能作诗,被人视为神童,而今已快弱冠,还胡诌些个打油诗。这十几年算白活了!”    
      他叫苦不迭。当年的神童沦落到连一篇像样的诗赋都作不出来,原先还指望在他身上振兴门楣,光宗耀祖……现在看来却被当年夫子老哥不幸言中了,万万不可让他参加科举,不惟无益,更有诸多料想不到的害处。    
      夫人以帕拭泪,凄凄哀哀,“官人这是怎么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大动肝火。孩子不就作首浑诗么,他不作诗你打,这会儿作了你也打……叫我们娘儿俩怎么过啊……”    
      老爷子烦得很,眼见自己头上白多黑少,身子骨一年弱似一年,不由仰天喟然一声长叹,“我老了!夫人也年近半百。夫人想想,日后你我终有一天撒手人寰,乞儿又如何过活?这偌大家业非给他败了不可。”    
      夫人听不下这些,只管诉苦:“这孩子生来古怪,官人不是打定主意将他关一辈子么,那怎么还打他。孩子虽说大了,可长得文文弱弱,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呜呜……”    
      老爷子心中猛地一动,被撩拨起一件遗忘已久的事。“对呀!他长大了……儿子不争气,那把他关家里生孙子好了……”    
      子玉趴在床上让王习上跌打药,心里那个委屈就甭提了。“不行,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我、我要离家出走……”    
      “少爷你说啥?”王习浑身一颤,药瓶滚在床上。    
      子玉一脸倒霉相,心说低声自言自语你也能听到,真个耳朵贼尖,他笑道:“别害怕!小书僮,少爷自会带你一块走的。我藏了点钱,等少爷伤好了,我们一起逃离这魔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呸呸呸!我跟你安什么家!与你些钱,我们分道扬镳……”    
      “啊!”王习不知所措。    
      “得了得了,少爷跟你开个玩笑,对玩笑,呵别往心里去!”    
      “哦。”小书僮放下心来。    
           


第一卷 浪荡前朝寄残身  第九章

          
      子玉一见夫人进房,“哇”地一声扑进娘亲怀里放声恸哭,“娘呀!爹要打死我……爹不要我了!让他打死好了!孩儿不想活了……呜呜呜……”    
      夫人看了这光景,如万箭攒心,眸眶一红,那眼泪不觉滚下来了,“儿啊!你爹老糊涂了,别理他。”又说:“其实你爹也为了你好,孩子,你怎么就不知上进呢?”    
      他泪汪汪抬头,悲声道:“如何上进,背那些不知所谓的圣贤古书考科举?娘亲还不如干脆杀了孩儿,孩儿这辈子也没指望的了……”    
      “好好!不逼不逼,你爹想通了,今后不打你……我儿长大了,适才娘和你爹商量着,打算与你讨房媳妇儿。”    
      “当真?”他擦擦眼睛说停就停。    
      “瞧你这孩子,多大了还跟娘撒娇。”她拿起绣帕,轻轻为他拭去眼角兀自挂着的晶莹泪霰,“这几年是娘疏忽了,一直还当你是个孩子,别家这么大的后生都作爹了……”    
      “娘亲最好了!”他吃吃将起来,一个劲的低沉嘿嘿嘿嘿地怪笑,眼珠转那转那,闪动着异样的光华,不知想到什么龌龊念头,“明儿个孩儿便开始挑……”    
      “这孩子,又说胡话了不是。从古到今都只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个儿挑的。”夫人笑道。    
      “有的,有的!”子玉急道,“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不就私奔了……还有崔生柳莺莺月下偷……”    
      一言未了,夫人怫然不悦,接道:“我儿平时尽看些什么杂碎书,休要瞎说!那些个奸夫淫妇被人抓到是要浸猪笼的……”    
      “啊!!”当头一个睛天霹雳,“封建包办……”    
      “娘和你爹的意思,就说你穆世叔的千金穆笳,我儿看如何?”    
      他窸窸窣窣解开内衣,摸着胸口一寸长短的伤疤,眼神一直,脸色大变。    
      夫人继续道:“那穆家大小姐娘也看见过,那模样可标致得紧。听说还在什么‘峨嵋派’学了十来年剑法,近些天方艺成下山回家。孩子你想想,那本领——可不知有多大……”    
      “啊!本领……啊!天哪……”    
      噗通!    
      “不好了!少爷晕倒了,快来人哪……”    
      “乞儿怎么说?”老爷子在主厅因问夫人道。    
      夫人一笑道:“他晕倒了。”    
      老爷子也是好笑。    
      夫人眉头微蹙,有些迟疑道:“官人,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罢。”    
      “哦?”    
      “那穆家小姐会不会太野了点,咱家乞儿怕会吃亏……”夫人道。    
      老爷子呵呵笑道:“正要野才好哩,好好管住了贼小子,不怕他飞上天去。”    
      老爷子接道:“方今世道不宁,没准几时蒙古人攻破襄樊,铁骑长驱直入,天下只怕又得有一番动乱板荡。咱家人丁单薄,没人在朝为官,日后时局有个变动,咱家连点依靠都没有……只要乞儿娶得穆大小姐,呵,穆老弟只这一对儿女,宝贝得很呢!无论何时也不会丢下咱家。”    
      “可……若论起门第来还是咱家高攀了,那穆家老爷能答应吗?”    
      “夫人只管放心,”老爷子抚须而笑,“日前老夫与他闲聊,他没来由提起女儿师成返家了,我一听便知他已有此意……”    
      夫人将信将疑。    
      老爷子笑道:“是与不是,明日便知。”    
      翌日,王老爷子央媒婆上穆家提亲,果不其然,穆知府满口应允。亲自拿着书有女儿生辰八字的“草帖子”来回王府。    
      老爷子也写下儿子的生辰八字,递给他说:“有劳贤弟拿去问卦卜筮了。”    
      穆知府神秘一笑,道:“不劳不劳,这事儿我最拿手。”也不找算命方士之流的人物,自个儿似模似样掐指算起来。    
      不多时,惊喜道:“大吉,大吉呀!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老爷子一呆,不料他如此爱扮算命先生。也便罢了,老爷子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并不很在意这些虚妄之事,自不会节外生枝,“如此甚好,也请贤弟再一并算一天黄道吉日。”    
      穆知府再掐指一算,“三月十六,是极好的日子。”    
      才两个多月,虽说紧迫点,老爷子岂愿夜长梦多,当下就这么定下了。    
      两人亲亲热热叫过“亲家公”,欢笑而别。    
      过得几日,王老爷子备齐一份丰厚的彩礼,送去穆府。依照传统礼制,“三书六礼”一样一样走过。两家热热闹闹各自张罗起来。    
      王府内一个声音终日哀号不绝,“万恶的封建社会啊……”、“万恶的包办婚姻啊……”、“我命苦啊……”下人们听了感同身受,直摇头叹气。    
      且不说王府,穆府内也惹恼了一位大爷。    
      他是咋也想不通老爹怎么会把妹妹许配给那小子,那小子不地道,特不是东西!十几年前就调戏花姑娘,比大爷我还早,他还是人么?    
      这日一早,穆大少爷穆胡领了一大帮子无赖泼皮黑压压杀奔王府而来。    
      王府的看门家丁看这阵势,吓了老大一跳,只当是抄家的。    
      却不晓穆大少今趟玩文的,他吊吊嗓子,冲里面大喊,说是王子玉贱小子有种出来跟大爷单挑,只要能在爷爷手下走三个回合就把妹妹嫁给你了,如若不然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缩家里作乌龟便了……    
      众兄弟轰然叫好,凶焰逼人。    
      里面子玉一听,乐不可支,一蹦一跳往大厅来,“穆家退婚喽!穆家退婚喽……”    
      老爷子正吩咐管家王普事儿,抬眼一瞪,吓得他噤若寒蝉,回头续道:“再派几个护院守大门,只不叫他们闯进来即可,那混帐小子骂便随他骂……”    
      子玉急了,“不可不可!爹爹也忒怕事了,咱家何曾受过这等鸟气,人家都欺侮上门了……”    
      “要不,”他悄悄探视老爷子的面色,“孩儿出去跟他单挑……”    
      管家一旁乐了。    
      老爷子笑骂道:“滚!滚!不作脸的东西。”    
      子玉大是不甘,却听后面爹爹淡淡的声音传来,“倘若你小子争气点,咱们家也不是非攀这门亲事不可。”    
      外面气势正急转直下,穆大少思忖着,“万万不能把事情搞僵,否则如退婚不成妹妹嫁进门去,吃亏的到头来还是自家人……”    
      如此一来,他便施展不出平时最擅长的问候对方女性亲眷的天大本事,大大束缚住了手脚,加之他腹中墨水有限,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单挑的话,翻不出什么新意来。    
      原本滔天的气焰,就这么随时间的流逝一降再降,众人不尴不尬看着他穆大少一人唾沫横飞,想喝彩又苦于无彩可喝。    
      门口的王家护院们也有点百无聊赖,挨着木门直打瞌睡。    
      一弟兄打个哈欠,搂搂眼道:“老大,不如率兄弟们杀进去吧!”    
      立马给穆大少狠狠揣了脚,“要是能杀进去爷爷还会等到这时?”    
      于是乎,护院爷们刚激起的几圈涟漪,又给抚平了。瞌睡着的继续瞌睡,哈欠着的继续哈欠……    
      这事儿最终以发起人被他老爹亲手拧回家去告结。余人自是“轰”的一声作鸟兽散。    
      回头穆知府又亲自上门陪罪不提。    
      自此,再无阻碍,两家张灯结彩操持起婚事。转眼三月已过,离三月十六的吉期一天天逼近,两家喜气愈浓。    
      谁也不曾想到,历史不经意间定格在三月十三这日晚……    
      (第一卷完)    
           


第二卷 江湖雁逝孤月影  第一章

          
      不觉已是三月十三,吉期将近,夫人娘家“临安季家”一众亲属已达府上。王府内自是越发热闹非凡,老爷夫人披红挂绿,喜容满面,不时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内中除一人专司哀号外,上下人等各司其职,喜气洋洋忙忙碌碌。    
      到了晚间,月华如水,喧腾一日的府上沐浴着淡淡的清晖,渐渐沉寂下来,人人自去追逐美梦。    
      其时,如盘皓月高挂在天,繁星闪烁,夜空暗蓝。    
      一人很不爽地对月咒骂:“干哩!这么大月亮!”    
      显然,与他设想中月黑风高的完美作案之夜相去甚远。不爽归不爽,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若不然错过今晚,明儿个开始宾客云集,再要想逃走可难如登天了。    
      前门后门断断走不得的,最好的作法是踰墙而遁。他早已谋划妥贴,抱个高脚凳极其谙熟地穿屋过户,“二更天,从生理上来说,是人一夜中睡得最深沉的时段。”    
      过了无比漫长而郁闷的二十载,他很欣喜还能记起某些以前那个世界的零星碎片。    
      儿时夜半惊醒,常常恍惚中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在哪一个世界?过去,还是未来?亦或者由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    
      待年齿渐长,那个写简体字的世界,已一年年由近而远,姗姗飘走,淡薄遥远得朦胧不堪。他越来越相信,那是一个梦!一个娘胎中荒谬的梦!惟有一些挣不脱甩不掉的牵挂,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比如历史,比如大宋,全体汉人的……命运……    
      他远远站住了,偎缩在一座假山后。    
      只见一条硕大的狼狗蹲在院墙边,足有半人高大,恶形恶状,碧绿绿的凶眼四下扫射,狰狞怕人。    
      “此种大狼狗系吐蕃国野种,比之狮虎几不遑多让,自己跟它肉搏躺下的概率为百分之百……”子玉含着冷笑,自包袱内取出一物,“可我准备了它的克星——大肉包!肉包子打狗……嘿嘿。”他瞧得真切,奋力朝它一扔……    
      不料他平日运动得少,劲道拿捏不准,“噗”地一下,大肉包飞过去重重砸在狗头上。    
      狗儿原本半睡半醒,悠哉游哉的当儿,冷不丁一个事物破空飞来,砸得它一个踉跄。它怒火勃发,冲他藏身方向呼呼低吠咆哮,全身毛发倒竖,一步步逼近。    
      子玉一头冷汗,手足发软。转身逃跑还是叫醒众人帮忙?这念头在脑中转一转即否决,一旦打草惊蛇叫爹娘惊觉,以后再也休想有机会逃走,非给押着拜堂不可。    
      思及日后暗无天日的悲惨岁月,“连畜牲也欺侮我!”也不知从哪窜出股子邪火,他一横心,“与它拼了!”    
      “呛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离秋”。但见一团青濛濛奇光跃入手中,寒光鉴人,在银白月色笼罩下显得分外突兀诡异。    
      三尺青锋在手,他胆气顿壮,持剑朝它比划几下。    
      狗儿的气焰立时一敛,乖乖趴在地上,惊恐地望向这边。    
      他越发得意,轻笑道:“看什么看,哈巴狗!劈你喔……”    
      狗儿像认出了熟悉的声音,摇着尾巴挨过来,亲昵地舔他手。    
      他松了口气,回剑入鞘,背心冷汗淋漓,浑身打个寒战,方才感到阵阵后怕。他轻轻抚摩狗儿脑后浓毛,“别叫,别叫!对,真乖。原来你认得少爷我啊,吓我一跳!哟,好一口漂亮的白牙!”    
      他见安抚得差不多,拣回那个大肉包,喂它吃,“快吃快吃,少爷特地为你这畜牲做的,那个滋补壮阳益寿延年,嘿……”    
      狗儿美滋滋吃下,然后直挺挺躺下。    
      “下那多‘蒙汗药’,大象也蒙翻了,别说你这小畜牲。”心气难顺,又忿忿踢了几脚,“畜牲畜牲!呸呸呸……吓死我了!险些叫你坏了少爷的好事。”    
      当下再不敢延误,把凳子垫在院墙下,踩着攀上去。    
      墙外月白风清,夜风习习,他嘘出口浊气,深深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气,但觉销魂蚀骨般的舒畅。    
      正待爬出,不知自哪处暗角钻出条黑影,一把抱住了他双腿,“少爷你不能走啊!你走了,老爷非打死我不可!呜呜……”    
      子玉惆怅极了,里与外仅一步之遥,“嘘,嘘,小声!”    
      下面应了,“哦!小的不叫,少爷也别走。”    
      “不行,我受够了!非走不可!”子玉断然道。    
      下面人一发急,使劲向下一扯。“噗通”一声,两人摔在一块。    
      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瘦小少年,子玉满脸无奈,柔声道:“小习儿,少爷我平日待你如何?”    
      王习道:“同食同卧,亲如兄弟。”    
      他措手拍个巴掌,道:“照哇!今儿个少爷生死关头,求兄弟放我一马,你只当啥也没看见,啊!回房睡觉去,少爷来世再结草衔环,给你作牛作马……”    
      一言未毕,他已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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