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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950-历史与登徒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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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言未毕,他已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成不成,老爷非打死我不可……不就是成亲么,多好的活儿!别人想也想不着,少爷你跑什么呀?”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他便一肚子委屈,“跟谁个成亲哪?那是母老虎来着!当年她才六岁小女孩儿,便已身怀利器,二话不说,只一刀冲我戳来……太可怕了!如非本少爷命大,这条小命早交待了。不行,我非走不可!”    
      看得出王习同情非常,怎奈阻其逃跑的决心却是半点也不曾动摇。    
      子玉没奈何,鼓起如簧巧舌继续诉苦,“小习儿你有没有一点侠义心肠,就当可怜可怜无辜的我吧!老娘要搞包办婚姻,咱咬咬牙也认了,谁怪全天下都这么封建包办呢!人说成亲好比抓阄,直到洞房花烛夜才知自己抓到个什么阄,好的烂的都得自个儿咽下,日子还得照过……可就算抓阄好歹也该让咱抓一回不是?”    
      小书僮脸现凄容,连连颔首。    
      子玉试探道:“好习儿,让我走……”    
      “不成不成,老爷非打死我不可!”    
      “堂上有个厉害的老爹,已是叫我吃不消,如今又要娶个更暴虐的进门——听说还是什么名门正派的高徒,本领大到不行……天哪!没的把我吃了……”    
      子玉幽幽一叹,道:“矧且,我的梦中情人,是……”他仰望头顶一轮娟娟明月,眼中闪着星星,怪声怪气道:“是……大宋公主!嘿嘿嘿。”    
      王习笑道:“少爷又胡言乱语了,公主岂是我们升斗小民攀得上的?”    
      子玉万般不舍地收回目光,有些可怜他:“喂,土狗!这是一种情结,公主情结!懂不懂?”    
      小书僮一脸茫然,“情结?”    
      “那是每个男人内心深处的幻想,宛如天上明月一般美好纯洁……”    
      “我只想攒几个小钱,去乡下讨房不算难看的婆娘,生个娃,安生过日子……”    
      子玉为之气结,恶心得够呛。    
      如同诗人举着块精致可人的月饼,对月赋诗半天,神怡心醉中正待品尝的当儿……突然从里面爬出只滚胀胀的屎克朗……    
      “有志气!”子玉狠狠一拍他肩膀,倏忽心中一动,笑道:“少爷这趟出门,非为别的,只在游山玩水,因之盘缠着实带了不少。”    
      他解下肩上的包袱,摊开在小书僮面前,“这里有不少银锭并‘会子’银票,外加几片金叶子,怕不值数千贯。分你一半可好?嘻嘻……”    
      “千贯哪……”他咋舌难下,眼神发直,不知不觉间一滴口水掉在地上。    
      “有了这些好东西,你便能置办几亩薄田房舍,讨个漂亮婆娘,好生过你的太平日子……你说如何?”    
      子玉趁他失神,敏捷地爬上院墙,下身翻到墙外。自觉再也无人阻得住自己,心下大畅,笑道:“好了,少爷要走了。你自取去一半,别声张,少爷记住你的好处。”    
      但见他捧着包袱,双眸泛红,脸部肌肉抽搐扭曲,溢出一阵压抑的阴翳怪笑,“千贯……千贯……”    
      子玉瞧着不对,“喂,你怎么了?快给我一半啊!时辰不早了,少爷耽搁不起。”    
      “千贯千贯……哈哈哈……”他充耳不闻,卷起包袱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一串串怪笑。    
      “喂,你去哪?别跑别跑,还我一半……还我……”子玉趴在墙上欲哭无泪。    
           


第二卷 江湖雁逝孤月影  第二章

          
      得!一文不名了。    
      咋办?子玉伏在院墙上一阵犹豫不决,要么回去乖乖作好儿子睡大头觉,只当啥事也没发生,继续安安稳稳忍辱偷生过几年太平日子,蒙古人来时倒履相迎,苟全性命于乱世。俗语云“宁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如若不然,光着身子闯天下?嗯,这个提议很诱惑!他心中激动起来。“服帖了二十载,咱今日也叛逆他娘一回!咱是人,不是犬!”    
      主意打定,立时从墙上纵身跃下。    
      “我自由了!”他侧身回顾,哑然一笑,生出几许逃出生天的感悟。    
      其时微风拂面,明月在天。    
      寻常巷陌,茕茕孑立,对影人成双……    
      一个少年独自伫立在黑暗里,两旁树影婆娑,黑影幢幢,惟有远处王府大门前一对明角灯,晃晃忽忽散发着诡异莫名的昏暗光芒。少年眸中闪动的光彩,亮如星辰。    
      “未来是属于大元朝的,我要去北边投奔忽必烈。爹娘早察觉我有这想法,天亮之后定会差人往北追……东头也走不得,爹娘必会猜我去临安投外公家;往南更是南辕北辙;咱往西,随而折转向北到北国……哈哈!元朝,我来了!”    
      他快乐得想飞,跳着,笑着,朝西门而去,“一朝飞出囚笼,从此天高海阔任我遨游,哈任我遨游!”    
      陶然欲醉的心情未能维持多久,很快他便发觉:现实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可爱!    
      此前千算万算,偏生漏了一事——城门是关的。    
      他伫立二丈有余的朱红漆大门前,不觉傻了眼。    
      这该如何是好?天一亮,府中闹起来,差人四处找寻,一准知会知府大人,一旦到得他手上便万事皆休,自己插翅都再难飞出城去。是不是该找个枯井树洞之类的去处躲起来?哈,不出几日饿也饿死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城墙上一声暴喝,“站住!不然放箭了!”    
      上面旋即数架“神臂弓”强弩对着子玉,黑黝黝的箭镞在火把的映射下闪着森森寒芒。    
      “别放箭别放箭!”他亡魂大冒,“我是好人,是好人!不是奸细……”    
      “站着别动!”上面道。    
      “是是,不动,不动!”子玉忙道,僵着身子,一动不敢稍动。    
      几张年轻面孔探出来,冲他上上下下打量。    
      但见下面站着这人,长身玉立,明眸皓齿,清雅俊逸。身着银白儒服长衫,头戴皂纱东坡文士巾,腰系碧玉红靸带,佩剑佩玉,却是个斯文秀气的书生公子哥儿。    
      未几,一声惊“咦”,“那不是王家公子吗?”    
      “那个王家公子?”    
      “不就是城东福坊王员外家的大少爷,咱们知府大人的乘龙快婿。”    
      “哦,就那个成天疯言疯语的傻子……哎唷……”    
      上面一波短暂的骚动。    
      随即,探出张黑脸,满面的谀笑,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喛哟哟,是王大相公啊!您老这么晚想出城哪?那可对不住,您老还是天明再来,兄弟们铁定给您开门,让您头一个出城,成不?”    
      子玉连道不敢,心中暗暗叫苦。当下顺着石梯,拾阶而上。    
      上得城墙,向这几个青壮兵丁欠身一揖,道:“诸位大哥辛苦了。”    
      众人忙自拱手回礼让坐,小胡子笑道:“王大人如此多礼,真个折煞小的们了!”    
      子玉忙道:“岂敢岂敢,小可一介书生,空读十载圣贤书,尚未挣得方寸功名在身,怎敢僭居‘大人’二字?”    
      兵丁们相视而笑,小胡子笑道:“您老无需过谦,城中人尽皆知,您攀上知府大人这根高枝,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    
      子玉很是尴尬,脸上发红,胸中堵得慌,心说敢情人人都当我是吃软饭的了。    
      “不说知府大人这头。就您老子王员外,当年曾做到三品大员,依朝廷吏制,这‘仕子荫补’的名额是跑也跑不掉的。不出几年,您便是随意补个一官半职,也不是我等这么些个苦哈哈巴结得上的,到时咱们叫声‘王大人’,您正眼也不乜一乜呢!”    
      说得众人笑了起来,子玉连说我王子玉岂是那种视利人小,心下却道几年之后大宋都成齑粉了。    
      一人笑道:“过几天便是王公子你的大喜日子,巡检大人传下话来,说人人都有几碗水酒吃,我们也算沾沾你的喜气。”    
      小胡子来了劲,呵呵笑道:“小哥儿你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知府大人的女公子我看到过,那模样俊的……小的活这么大就没见过那么标致的姑娘,跟仙女下凡似的……”    
      一人接道:“比‘百花舟’花魁小艳姬还好看吗?”    
      “那骚娘儿们,”小胡子笑了,“她在江心画舫弹琴,老子在岸上都能嗅到那股子骚味……”    
      一伙大老爷们哄然大笑,不觉相互间亲切不少。    
      小胡子嘿嘿一笑道:“就不知老弟消不消受得起,那姑娘可厉害得紧,咱只在路边多看了两眼,便被她抽了一鞭子……”    
      众人嘻嘻哈哈成一片,“真的?那不美死你!”    
      “抽哪儿了,让我瞧瞧……”    
      子玉险乎脱口而出“鞭子算什么,我胸口还有一条不折不扣的刀伤”,心念一转,顺势道:“可不,她大小姐别提多难伏侍。这不,半夜三更也不知发什么疯,硬逼小可去城外采野花……如若做不成,少不得又是一顿苦头好吃。”说时,神情沮丧,唯妙唯肖。    
      兵丁们面现难色,小胡子道:“王大相公,说句不怕讨人嫌的话,要是现在巡检大人下令我等开城门,我们便二话不说拔刀砍翻他,之后去领赏。你可知为什么?”    
      子玉喉咙内“嘀咕”一下,颤声道:“图、图谋不轨……”    
      “不错!王相公是聪明人,不须小的们多说。洪州城内除开知府大人一人外,再无人有权夜半叫开城门,这可是掉脑袋的活儿。”    
      子玉心底一片冰冷,心急如焚。却见一兵丁叫声“头儿”,凑到小胡子耳边悄悄低语。小胡子一听,踢他一脚,笑骂道:“要你小子提醒!”    
      子玉一见便知尚有商榷的余地,笑道:“还请诸位大哥代为筹画筹画,滴水之恩,小可日后定当涌泉以报。”    
      小胡子笑笑道:“王相公如要开城门,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如只想出城,嘿,那便容易多了……”    
      他眼一亮,迅即想到种做法。    
      “我们拿绳子绑住你的腰,缓缓放下城去,不就行了!”    
      子玉大喜,“如此,还请诸位大哥成全……嗯,如有小弟能效劳的地方,只管吩咐。”    
      “呵呵,相公真是聪明人。怪不得城里一直传诵着你的聪明美谈。”    
      子玉苦笑。    
      “不瞒您说,城内别的城墙守卒都是禁军编制,惟有咱们哥几个还是属厢军一营。按说咱们原本干役兵的活儿,作厢军也认了,可抽调咱守城墙一年多了,还比人低一等,说出去都叫人家笑话,您看这……”    
      “是是,是委屈各位了,回头一定跟穆世叔提一提!”    
      众人大喜,“相公快人快语,我们先行谢过了!弟兄们,干活嘞!”    
      一人悄悄拉他袖口,道:“头儿,上面要是怪罪下来……”    
      小胡子翻翻白眼,“上面,哪上面?上面不就他岳父!”    
      大伙笑嘻嘻忙碌起来,七手八脚绑上子玉,慢慢吊下城去。    
      子玉脚踏到实地,心情顿时一松,朝上方拱拱手,道:“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告辞!”    
      他脚步渐渐虚浮起来,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了。回过头,无限留恋地扫了最后一眼一住二十年的城郭廊廓,既为自己成功地逃出了牢笼而深感庆幸,又对没有追兵赶来就毫无趣味地安然脱险而深感失望。    
      “哈哈哈哈!忽必烈小儿,我将向你预言襄樊之战的结局,征宋之战的辉煌,二征扶桑的神风,南征安南的瘟疫,远征爪哇的倾覆……可以想见你颤栗匍匐在我脚下顶礼膜拜的惶恐。我,将成为至高无上的神祇……我,王子玉!哈哈……是这个世界……最最伟大的神棍……”    
           


第二卷 江湖雁逝孤月影  第三章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薄薄晨雾里,黄土古道上走来个垂头丧气的少年公子。    
      自三更时分开始,一连两个多时辰,跑跑走走,拼却性命好容易才赶出二十里路。可怜小公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锦衣玉食惯了,何曾受过这般劳苦。这一阵急行,直累得两脚打颤,上下接不着气。    
      这会子离了主官道,料想家人再也追不着的了,方始松了口气,疲乏怠倦上来,只欲找个地方歇歇脚。    
      忽闻身后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由远而近,一晃间已至近前。子玉惊忖,好快的马!    
      只见一匹红鬃烈马自身旁掠过,狂驰如飞,昂首竖鬃。鞍上一个浅黄色柔弱身影,肩后五彩剑穗迎风飘舞。    
      劲风卷尘,一人一马已驰骋而去。    
      子玉暗赞一声,“好一匹西域名驹‘赤胭脂’,好一匹千里良马!”一念及此,越发堵得难受,假如咱身上有钱,咱也买匹好马——别说好马,一头倔驴子也成的……不由把小书僮恨个牙痒痒的。    
      倏地,一声炸雷也似的暴喝:“呔!站住了!”    
      数条黑影自深草众中嗖嗖蹿出,跳在路心,大喝一声,将前面疾驰中的骑士拦了下来。惊得红马“希聿聿”人立而起,蹬空刨蹄不住。    
      子玉精神一振,“有热闹瞧。”赶忙小跑上前,却也不敢太靠近,离他们十丈开外站定。心想要有个闪失,自己也好掉头跑路嘿。    
      当先一人环目壮硕,满脸横肉,乱虬刺髯,手提两板大斧。唱个喏,大刺刺道:“此路是本大王开,此树是本大王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牙缝里迸半个‘不’字,哼哼……”巨斧一横,“管杀不管埋!”    
      后面五七个各持枪棒的小喽啰,齐声和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呀嘿……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轻轻雾霭中,远远缀着的子玉瞧不大真切,依稀看出马上黄绫骑者是个韶华如花的姑娘,那姑娘微垂螓首,樱唇轻启,缓缓道:“剪径小蟊贼?”娇脆脆的嗓音中有几分讶异,似是还夹着几许笑意。    
      “啊哟!好水灵的小娘儿!”一小喽啰惊呼,随即那一干汉子们嘿嘿淫笑着推推搡搡,相互传递龌龊的眼神。    
      大王瞪他们一眼,吆喝道:“兀那小娘皮,听好喏!本大王盗……那个亦有道,劫财不劫色。识相的,快快把值钱的东西统共交出来,否则惹得我这些儿郞们心头火起,哼哼……”    
      那姑娘轻轻笑了一下,道:“本姑娘心情不好,正想找人麻烦。”    
      大王大怒,回头狠狠一瞪。    
      众喽啰立时齐声唱道:“我家大王尊姓雷,江湖人称‘雷一斧’,杀人只消劈一斧,双斧只为减杀戮……哈哈减杀戮!”    
      “听清没有!你这小娘儿跟水葱似的,本大王巨斧碰一碰就萎了……”    
      “哦?”黄衣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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