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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转世·重生] 空明传烽录 作者:公子易(历史)-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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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一眼,道:“必之'——祖寿字'不可莽撞。前次宁远一战,虽然险胜,但何时开战、何时撤走,尽皆取决于虏,若论野战,我军比虏差之远远,守已十分勉强,追击更不必言。所谓大捷,不过迫虏撤退,而非击之使溃也。”孙祖寿急道:“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建虏增兵围锦?”袁崇焕沉吟不语,救也不好,不救也不好,这却当真是一个难题。

  桓震再也忍耐不住,出列上前,道:“卑职有几句话,不知讲得讲不得。”袁崇焕看了看这个暂归满桂统领的参将,略微有些惊讶,但他向来爱惜人才,不禁言论,当下点头道:“但说。”桓震轻咳一声,道:“卑职观诸位大人,只是想如何援锦守锦,难道便不能引诱虏兵,使之南下转攻宁远么?如此则锦州受迫必定骤然而轻,也可少得喘息,修葺城墙,再有援兵来时,又何惧哉?”

  这一点却是袁崇焕从没想过的,主动引诱敌人来攻打自己的城池?未免也太过冒险,太过儿戏了。万一宁远失守,山海关可就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山海关一破,河北千里之地再无防御,后金骑兵就可以长驱直入京师了。这个险,他不敢冒,不能冒。然而细细想想,这个参将说得也不是全没道理。诱敌分兵,各个击破,本来是兵家作战的方法,可是用在宁远城上,总觉叫人有三分担心。

  桓震见他犹豫,当下又道:“卑职还以为,我军其实不必等候虏兵在城下决战。眼下局势,主动在虏,我军只是虏攻何处,我守何处。卑职以为,应当主动寻战。”袁崇焕听得“主动寻战”四字,心中略感不悦,去年他所以能够守住宁远,便是靠了坚壁清野四字,不论敌兵如何挑衅,都是坚守不出,从城头以大炮猛轰,轰死了努尔哈赤。在他心中,早已存了明军不善野战的成见,是以一听桓震说要主动寻战,便觉他毫不知兵。欲待训斥,又碍着满桂的面子,只得任由桓震说下去,哪知道越听越是有理,听到后来,忍不住双掌一拍,大声道:“就是这般!”

  原来桓震的法子,说来也很简单,只不过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他在后面来了一下推波助澜罢了。首先要袁崇焕写一封书信给赵率教,信中须得极力夸大援军规模,且说不日便可到达,要他安心守城,却要故意给虏兵获去;其次出一万军在宁远城北中左所塔山一带,虏兵南下的必经之地预为工事,紧急掘壕,却与明代普通壕沟不同,是桓震特意为了坑陷骑兵设计的,壕窄而密,高度须高于一般人的身高,壕上覆以草皮。勒两日完成,掘定之后,全军退入塔山堡中待命。其三,列车为营,伏以火器,候虏兵抵城之日,列阵于宁远北二里的山冈,其四,城上仍照袁崇焕的办法,以红夷大炮押阵。

  袁崇焕细细想了一番,道:“还需两军在西门、东门扎营列阵。”当下分派诸将,令总兵孙祖寿在北门掘壕,以车为营,列火器为守御,副将许定国在西门扎营,副将尤世威、参将彭簪古列阵于南,桓震防守东门,满桂引本部一万军,多携鸟嘴枪与火药,往塔山设伏。桓震又将挖掘反骑兵壕的方法要求,细细与满桂讲了,直到他点头表示明白,这才作罢。

  当下袁崇焕修书一封,叫人送到锦州。是时后金军围困锦州甚紧,那送信的斥候果然给捉住,皇太极看信之后,知道将有大量明军来解锦州之围,到那时对己不利,他本意之中是要在明援军未到之前,占领锦州,再攻宁远,只是锦州城坚兵盛,一时不易攻占;况且此次南犯,主攻目标是宁远,却不是锦州,倘若恋战日久,一旦明军后援大至,那时要破宁远,可就更加不易。反之若是占领宁远,锦州则不攻自破,轻易可取。皇太极这么想,自然是千对万对,只是他却不能料到,明军之中,已经有了一个预知他想法的桓震。

  于是二十五日博尔晋、图尔格援军一到,皇太极便下令放弃攻打锦州,只命觉罗拜山、巴希等率领少数人马监视,亲统大军南下进攻宁远。塔山的位置,恰好在锦州与宁远的中间,乃是从锦州到宁远的必经之地。皇太极从锦州出发,时候是上午,到达塔山之时,天色已经全黑。这一带的城堡仍然都是明军所占,他不敢停留,下令全军不打火把,连夜行进,眼看便要进入满桂所部的埋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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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的历史是:袁崇焕给赵率教的书信被皇太极截获,这是袁没有料到的;袁遣满桂以四千军迎击于塔山,双方激战笊篱山,死伤都很惨重,明军因寡不敌众,退入宁远城。二十八日黎明,决战于宁远城下。另,我没有找到中国古代有挖掘反骑兵壕的记载,因此默认没有。哪位曾经见过请告诉我。满桂的字我也查不到,想来因为他是蒙古人,所以不曾有字。 

  
 卷一 顺流逆流 五十四回
 
  

  满桂率领四千健卒,伏在反骑兵壕以南不远的一片树林之中,时不时派出斥候打探前方敌军的动静。这四千人是他此次带来一万人中的精锐,全都是火枪兵。等着瞧罢建虏,老子定叫你有来无回!身材高大魁梧的总兵满桂,努力伏低自己的身子,暗暗握紧了拳头。不断有人来报,抓住或者打死了一个两个建虏的斥候,这时他便简单地称赞一个“好”字,此外再不说话。

  就在他的牙关因为紧张而咬紧,以至于有些酸痛的时候,他感到了大地微微的震动,那是一种有规律的震动,对于身经百战的满桂而言,分辨出这种声音简直就像喝凉水一样地容易:那是马蹄声!是一支规模庞大骑兵队的马蹄声!

  不等斥候回报,满桂轻声而果断地下了命令:列阵!这句话迅速地被传开去,顷刻之间,已经传遍了五千人。辽兵们兴奋起来,要作战了!没有丝毫的扰攘拥挤和混乱,他们在黑暗中一下就摸索到自己的位置,端着鸟嘴枪站在那里,浑身的神经全都绷紧了,只等着自己的满桂大人一声令下。

  马蹄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终于进入到壕沟的范围了。最前锋的骑兵,马腿首先陷进了窄壕,纷纷摔倒在地。有些骑兵干脆连人也给摔进了壕里,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然而这些壕沟的深度比人还要高,他们怎能爬得出来?一时间马匹悲嘶声,满洲话的怒骂声响成一片,皇太极自在中军,发现前锋情形不对,连忙下令停步,却又有一些勒马不住的,一般摔入了壕中。

  满桂瞧敌军骑兵大部迟疑不进,心想时机到了,当下令四千人照着原先安排好的,以五百人为一排,一共八排,轮流放枪装弹,成一个方阵,缓缓向北推进。后金军给战壕陷了一次,惊魂未定,又遭明军火枪袭击,这些八旗精兵,竟然不感慌乱,还没陷进战壕的,纷纷跳下马来,试图步行跨越战壕带,可是夜色深沉,全没半点月光,加上桓震特意吩咐在壕沟上覆盖伪装,他们怎能看见壕在何处?又有不少转骑为步的步兵,也纷纷脚底踩空,掉了下去。

  战壕带的宽度在明军火枪的射程之内,火枪方阵逼近战壕带前,也就不再行进,却是对准了战壕对面,一轮一轮地放起枪来。虽然黑夜之间看不到对手,但好在明军所用的火枪原本就是无法瞄准的。几轮枪放过,后金军又死伤了不少。

  皇太极却是仍然十分冷静,略略一想,大声下令三军后退,向东而行,绕过战壕带。满桂也不追赶,只叫部下猛放了一阵火枪。后金军自东绕行,行得一程,果然前面不再有战壕阻挡。皇太极暗笑明人愚蠢,凡是战壕,都有穷尽,只消被我绕了过去,再利害的战壕,又有甚么用处?当下令三军转头南下。岂知南行不过里余,突然又响起一阵火器燃发之声,这次却是从自己两翼传来的。皇太极当即下令,两翼骑兵改向两侧突进,冲破明军火器阵形。但冲了一阵,居然不见一个明军,倒是黑暗中自相践踏了一番。

  他心中打鼓,连忙招回两翼将领,大军合成一股,不问甚么袭扰,只管南下。岂知便是如此也要中伏,行至笊篱山前,忽然前军鼓噪大作,前锋回报,却是明军在山前列了车阵。皇太极微微冷笑,心道论起野战,南蛮焉能与我八旗铁骑抗衡?当下令骑兵不须理睬敌人放枪,只管猛冲,只消冲得近了,火枪便是无用。岂知冲到近前,并不见一个明军,只有车阵摆在那里,皇太极心中疑惑,辽兵向来勇不畏死,怎地这一支却望风而逃?难道是关内新来的明军么?猛然间记起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弃粮烧曹兵来,大叫一声不好,忙令后撤,便在这时,但见山脚树林之中火光纷纷亮起,跟着一阵火箭,如雨而至,大部却射在车上。说时迟那时快,转眼间整个车阵都熊熊燃烧起来,跟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

  原来这也是桓震出的主意,将战车木板浸过桐油,有意弃下,待到后金骑兵近前,便用强弩射出火箭,将车点燃。车中却是预先安下了轰天雷霹雳炮一类物事,遇火便炸将起来。虽则黑火药威力并不很大,但如此近距离的爆炸,却也杀伤了许多后金兵。

  这一支明军却全是骑兵,射罢火箭,上马便跑,皇太极这边一团混乱,也来不及追赶,只好由得他撤入塔山堡中去了。他素来自许谋略,号称一部三国打遍天下,今夜连连中伏,心中很是不甘,当即令三军小心前进,直挥宁远,务要在宁远城下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此后一路上却也再没有明军伏击,到得中午时分,给他平平安安地到了宁远城北三里的地方。皇太极勒马南望,前面不远就是宁远!那个杀死了自己父亲的地方,那个令八旗铁军蒙羞的地方!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他的心中泛起。袁崇焕,快要见到这个强劲的对手了,他的心里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不安。

  明军这边,自从满桂部与虏兵交上了火,宁远城便一直战报不断,袁崇焕接着斥候报告,不断调派人手,城中战将一个个减少。桓震这还是首次参加这般规模的大战,而且还是后世声名赫赫的宁锦大捷,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穿不惯战甲,只觉窒闷无比,渐渐有些透不过气。袁崇焕无意之间瞧见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只道他是畏葸惧战,心中不由得略起藐视之意。大声道:“兵部职方主事桓震!”桓震猛然一醒,脱口应了一声。

  袁崇焕道:“与你二千步军,炮三十门,出南门列阵防守,虽然虏兵未必攻来,但须小心在意。”桓震答应一声,接过兵符,自去点军。他心中也知道袁崇焕认为自己没有实战经验,是以不派他要紧的岗位,心中暗暗发狠,定要好好表现一番给他看,然而后金兵从北而来,南门受击的可能性理论上是最小的,便是他想表现,那也无从表现得起。

  当下径引二千军出了南门,安下阵来。二十八日黎明时分,听得北面隐约传来炮声隆隆,想是皇太极已经发起攻击,与孙祖寿部对上了。桓震虽然明知此战明军必胜,但听着火炮声,喊杀声混杂在一起,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起来,心中但想万一宁远失陷,满清入关可就要提前十几年了,那岂不是自己的到来,反倒加速了外族入侵?一面想,不觉已经是汗透重甲。虽然心中七上八下,碍于职守,仍是不敢擅离一步。京中带来的四百武生,桓震想叫他们见一见战阵,请得袁崇焕允可,让吴三凤带着他们在城头观战。四百人之中,除却吴三凤等少数边关将领子弟,对这等激战司空见惯,虽没亲身参与过,却也不会给吓倒之外,其余多是出身内地的,哪曾见过如此炮声震天,血肉横飞,尸积如山的局面?有几个年纪小些的,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袁崇焕恰好与监军刘应坤、副使毕自肃带着几个亲兵督战过来,一面口中大喊“射炮!射炮!”,一面俯身抓住一个正在哭泣的武生,握着他手臂拉了起来,伸出手掌满把一抹,擦去了他的眼泪,又匆匆往别处去了。那武生怔怔地瞧着袁崇焕的背影,忽然之间胸膛一挺,泪水也不知去了哪里。

  北冈战事,愈来愈是激烈,城上不断向下发射炮弹矢石,十五门红夷大炮一齐轰鸣,到得后来,炮身烫热,已经不能用手触碰,炮兵装填火药之时,都需在双手裹上厚厚布片。城下孙祖寿的部队已经陷入肉搏作战,个个杀的遍身血红。后金兵攻城不克,迫于炮火,不得不再次退回原先的阵地。皇太极仰望城头,心中不祥的感觉愈来愈强,这里是宁远!是去年自己父汗折戟的所在!一种深深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充溢着他的心胸,皇太极大叫道:“点兵,点兵,本汗要亲自攻城!”大贝勒代善闻言大惊,拉住皇太极的马头,叫道:“八弟不可!”阿济格也道:“距城近,不可攻,愿大汗勿进!”皇太极怒道:“昔日父汗攻宁远不克,今我攻锦州又未克,似此野战之兵,尚不能胜,其如我军威何!”挥起鞭子,一鞭打在代善手臂之上。代善吃痛,不禁松开了手,仍是叫道:“听我一言,此城不可强攻,否则当如父汗!”

  皇太极怒气更盛,在他的心中,一直将努尔哈赤宁远城下之败引为毕生大辱,自己的兄长当面如此揭疮疤,怎能让他好过?铁青着脸哼了一声,道:“兄长不敢去,那便由你!”莽古尔泰性子粗暴鲁莽,当年他母亲富察氏触怒了努尔哈赤,他一怒之下,竟将自己母亲给杀了。此刻受明军拼死阻挡,久在城下不能前进一步,早已经忍耐不住。听得皇太极要亲自率兵硬攻,那是正中下怀,粗声叫道:“好!杀入城去,活剥了袁蛮子!”

  皇太极本就决意亲自攻城,听得莽古尔泰附和,当下长啸一声,大叫道:“女真的勇士们,雄鹰们,随着我飞上宁远的城头,吃南蛮的肉,饮南蛮的血吧!”长刀一举,拍马便前。后金骑兵见大汗如此,个个斗志奋发,飞骑跟在皇太极身后,直向宁远城下冲去。贝勒阿济格却是比较冷静,见哥哥皇太极已经给仇恨和怒气冲得昏了头,自己须得跟在身边保护才是。当下一声呼哨,率着自己的侍卫护军,紧紧追了上去。 

  
 卷一 顺流逆流 五十五回
 
  皇太极挥军直冲宁远城,后金兵以板车厚盾为掩护,一面躲避飞矢抛石,一面挥刀砍杀,在孙祖寿部中间撕开一道缺口,突入城下。孙祖寿一面激励部下,一面指挥以红夷炮、木龙虎猛轰后金兵,李春华、尤世威等人更是各率部下,冲入敌军阵中,奋勇砍杀。李春华身中数箭,尤世威的坐骑亦被射伤。双方死伤,数以千计,一时间宁远城下,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此刻在外围后金阵中,大贝勒代善却在与阿敏商议如何迂回破城。代善瞧着城头道:“我观蛮子的红夷炮,大多部署在北城。我们何不绕攻南城?”阿敏摇了摇头,并不回答。他本是皇太极的堂兄,其父舒尔哈齐获罪被圈禁至死,自己也曾经犯下大过,因此丢了汗位,是以向来能不说话便不说话,能不负责任便不负责任。代善知道同他说也无用,皇太极不在,最高领导人自然便是自己,当下对儿子萨哈廉道:“你领本部八千,同你弟弟瓦克达一起,绕行南门,若守兵薄弱可攻,便从南攻之,若防守严密,即刻回转!”萨哈廉大声道:“领命!”济尔哈朗忽道:“我也同去。”这个济尔哈朗却也是舒尔哈齐之子,排行第三,为人很是稳重,后来清朝开国,他也是八大铁帽子王之一。代善也觉有他在十分放心,当下便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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