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作者:钱莉芳-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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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笑道:“就说我看到的跟你们不一样嘛!你没注意到她那双眼睛?什么叫‘聪明尽眉眼’?这就是!老实跟你说,这小丫头要是个男的啊,你们全都要。。。。。”
正说着,待者通报:“汉王使者到!”齐王忙叫快请。
使者进来了,原来是张良,故重逢,齐王又惊又喜,张良也很高兴。
两个坐下,叙了一番别来之情。随后传达了汉王的旨意:正式封韩信为齐王,另外再向齐王要五万精兵,增援广武前线。
齐王很爽快地答应了,写了一道手令,再叫季姜拿来一去调兵符,一起交给张良。
李左车脸上露出不悦之意,没告辞就扬长而去了。
蒯彻没动,站在旁边不声不响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王和张良聊了一会前线战况,张良站起来道:“汉王那边还在等我的信,我得马上赶回去抱歉不能久留。”说罢拱手告辞。
齐王起身相送。回来时,蒯彻也走了。
季姜道:“大五,这个张良跟你交情很好吗?”
齐王点点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他算是一个。可惜每次都是匆匆而别,总找不到机会好好促膝谈一次。”
季姜道:“我看他心里只有一个汉王,跟他交朋友有什么意思?”
齐王道:“他心里只有汉王是对的,汉王于他有知遇之恩,再说我和他是惺惺相惜,与实利无涉。”
季姜道:“‘与实利无涉’?哼!这世上还有什么‘与实利无涉’的事?这次汉王不正是利用他跟你的交情来强要你的精兵吗?”
齐王笑了笑,道:“不就是五万精兵么?我们间的交情又不是只值这点兵马。”
季姜道:“大五,你跟张良的交情是一回事,跟汉王是又一回事,别搅浑了!汉王这种无赖小人,贪得无厌,大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吗总对他忍气吞声?以你的实力,早就可以跟他决裂了,何必还要向他俯首称臣?”
齐王淡淡地道:“有些事你不懂。”
季姜气得一跺脚,道:“好!我不懂!我不懂!你最懂!早知道不跟你说了,好心反被狗咬!”说完扭头就跑。
齐王道:“喂!你说谁哪!你骂谁是狗?”
季姜已经跑远了。
齐王笑笑,摇了摇头。 尽管齐王有些做法让季姜无法理解,但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关心齐王的生活,所以当那只该的野鸡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夜啼时,她决定说什么也要逮住它,叫它以后再也不能打扰日理万机的齐王的睡眠。
她在宫里找了一夜。
第二天,她呵欠连天地为齐王梳头,齐王笑道道:“怎么样?吃不消了吧?早跟你说我起居无常,很难侍候的,还不信!”
季姜又打了一个呵欠,道:“不是大王你难侍候,是那只野鸡难伺候。”
齐王目光一动,道:“你说什么?野鸡?”
季姜道:“近来不是老有野鸡叫吗?我怕它打扰你睡觉,昨晚我去抓它了。。。。”
齐王道:“结果没抓到,是吧?”
委姜道:“咦,大王,你怎么知道的?”
齐王回过头来,抓住季姜的手,拍了拍,微笑道:“好丫头,辛苦你了,去睡吧。今天不要你侍候了,把觉补回来,以后别再管那只野鸡的事。你抓不住它的。”
季姜很高兴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下来。
补个觉是小事,她高兴的是齐王的体贴,只是说到那只野鸡的时候,齐王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为什么呢? 项羽终于真正感觉到了那个他昔日不屑一顾的侍卫的份量。
他的爱将龙且率二十万大军伐齐,居然一天之间就败了个干干净净,主帅当场被杀。二十万哪!这是个数目?就韩信那点兵力,二十万伸长脖子由他们砍,也得好几天啊!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然而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必须面对现实,赶快采取补救措施了。
他派了一个名叫武涉的说客来游说齐王,希望能劝说齐王反汉联楚,或者至少保持中立,三分天下。
武涉的口才不可谓不好,搬出一大套证据,说明汉王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而项王与齐王有此时此刻,可以重新联合云云。说得指天划地,唇焦舌燥,自以为就算石人也动心了。
哪知齐王只是这样淡淡地回答道:“我在项王手下为臣,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计不用,所以我才弃楚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信,给我数万人马,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从,所以我才会有今天。背叛这样亲近信任我的人,是会遭天遣的。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劳驾替我身项王道个歉吧。”
武涉走后,蒯彻来了。
蒯彻今天的打扮有些稀奇,青袍高冠,竹杖芒鞋,一副江湖游士的样子。一开口,说的话更稀奇道:“大王,想看个相吗?”
齐王笑道:“蒯先生在玩什么花样?你什么时候人这个了?我怎么不知道?”
蒯彻底正色道:“在下年轻时曾受高人传授,学过相术,不信大王您试试看”
齐王忍住笑道:“好吧,那你先说说看,给我看相是怎么看的?”
蒯彻道:“贵贱在于骨骼,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经此三项来参验相人,万无一失”
齐王点点头, 道:“嗯,倒也不是信口开河,有点道理 ,那你看看我这相怎么样?”
蒯彻向四周望了望,道:“我想单独对大王说”
齐王挥手命左右退下。季姜最后一个退出。很细心的把门带上了。
她觉得蒯彻不像是真要给大王看相,而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要说
过了大半天,蒯彻才出来。皱着眉,似乎心事重得的样子,一句也不说,就走了
季姜跨进殿内,齐王也正起身向里面走去,见她进来,便道:“季姜,你来得正好,跟我到书房里来一下。”
季姜跟上去好奇地道:“大王,蒯先生跟你说了些什么”
齐王一边走一边道:“哦,没什么,就是看相”
季姜道:“骗人!看相看那个半天?”
齐王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就是看相”
季姜满心怀疑,噘起嘴不说话。
齐王看了看她,一笑,跨进了书房门,季姜进来,齐王叫季姜先坐在一旁,自己取出笔墨,开始绘一幅图画,想一想,画一画,有时还用尺矩精心测量,季姜好奇,走到齐王背后看,一时却看不出是什么,只得重又坐下,闷闷地看着。
画完后,齐王将那幅画交给季姜,道:“季姜,你去给我找个临淄城手艺最好的冶工,叫他照这张图给我打顶紫金冠,钱花多少无所谓,做工尺寸一定要地道,记住了吗?”
季姜接过图一看,外形果然是顶王冠,只是构造挺复杂,她卷起图一脸的不高兴。
齐王道:“咦?又不是苦差事,你拉长了脸做什么?”
季姜道:“神神秘秘搞了半天,我以为大王你在弄什么军政要务呢,原来是这个!大王,你以前可从来不讲究这种衣冠饰物的呀!”
齐王道:“我现在讲究了,怎么,不行吗?”季姜道:“没什么不行,你是大王么!只是你挡不住我在心里看轻你”
“看轻我?”齐王笑了起来,“你这是跟我说话吗?没上没下的”
季姜道:“”有上有下的人不敢跟你说真话,我可是真心为了大王你好,这叫“忠言逆耳”。
齐王笑道:“不得了,拿大道理压起我来了!行了,快去给我办事吧!”
季姜拿着图画怏怏不乐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又回头道:“大王,刚才蒯先生真的是在给你看相?”
齐王收拾着案上笔墨,道:“是啊”
季姜道:“那他说你的相是怎么样?”
齐王漫不经心地道:“他说:“相君之面,位不过封侯且危险不安,相君之背,贵不可言”
季姜一怔:“面相不过封侯,背相贵不可言?这算什么意…啊,我知道了!”向四周看了一下,低声道:“大王,他不是看相,是劝你背汉自立哪!”
齐王道:“我知道。”
季姜道:“你知道?那大王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齐王道:“我说我会考虑的”
季姜急道:“这种事怎么能考虑来考虑去要当机立断!要我说上回你就不该把那五万精兵给张良……”
齐王道:“那又是一回事,我应该给他的”
季姜更急,道:“怎么会是另一回事?如果你早晚要和汉王角逐天下,就该趁早削弱他的实力,壮大自己,哪有这样倒着来的?你这不是为自己的将来增加麻烦么?”
齐王道:“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季姜道:“有什么好理由?”齐王看了一会季姜,道:“丫头,说你小吧,你好像又懂得挺多的。也好,就跟你说吧,也许人能理解,你听说过我的过去吗?”
季姜道:“听说过。他们说你出身寒微,经历过很多坎坷。大王,自古英雄多磨难,总算你已经出头了,也没白吃那些苦”
齐王点点头,道:“正因为如此,你可以想像,一旦我得到权力,会对那些给予我权力的人产生怎么样的感激!你知道退避三舍的故事吧?”
季姜道:“知道。晋文公在外流亡时,楚成王厚待过他,后来他回国继位为君,晋城楚城濮之战时,晋军退避三舍共九十里地,以报前恩”
齐王道:“我也是这样。登坛拜将之时,我在心中立下誓言:汉不负信,信不负汉。我也知道,汉王贪心重,疑心更重,我们君蔬未必能善始善终,但毕竟 是他给我起家的军队,所以那时我就想好了,倘若将来他对我有侵夺之事,我必当让他三次”
季姜道:“三次?在次。。啊!已经有三次了!大王,你看,破魏,代后收你的精兵是一次,破赵后修武夺军是第二次,平齐后再派张良来调你精兵是第三次,大王,你让够了,可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齐王笑笑,一挥手道:“行了,做你的事去吧”
季姜心中疑惑解开,便不再生闷气,高高兴兴地拿着图画走开了 晚上,那只该死的野鸡又开始啼叫了。
季姜拉开房门冲出去。
门外空荡荡,月光洒落在青石铺的地面上,冷冷清清。
一颗流星从头顶划过。
季姜仰头观看,流星拖着细细的光带,向远方飞去,渐渐消失。
今年像这样的流星似乎特别多,她有好几个晚上都看到有流星从王宫上方掠过了,不知怎地,她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像是在验证她的预感,宫里开始出现一些怪事一些东西陆陆续续的失窃,不久以后,又陆陆续续地重新出现,出现的地方千奇百怪,墙角,厨下,花园,有时甚至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原地。也有一些东西失窃后就再也没找着。
季姜先是以为宫里出了内贼,但失窃的东西五花八门,也不见得特别值钱,:熏炉,铜镜,陶壶、宫灯……窃贼为何不拣最值钱的偷呢?
当被窃物重新出现时,季姜感到不对劲了,世上哪有偷了东西再放回去的窃贼呢?她原不想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齐王的,但见有这样的异状,放心不下,便去跟齐王说了,不料齐王却毫不在意地说了声:“哦,知道了”
齐王近来好像心思很重,成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也不大要季姜去读简册了,可她看不出齐国近来有什么事会让他烦心的。
少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季姜还可以忍受,但当宫里凭空多出一样庞然大物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一大早,她睡眼惺忪地走近马厩,想看看齐王准备今天骑着去看练兵的那匹追风是不是安分。
第一眼看到,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揉揉眼再看,她惊恐地尖叫起来,把隔壁几名马夫都惊醒了。
众人冲过来一看,也都大吃一惊。
两匹一模一样的追风站马厩里!一样纯白的毛色,一样瘦长的四腿,连马身上的烙印,拴马的缰绳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件奇事很快就报到齐王那里,齐王道:“嗯,别管它,由那马待着。”
季姜忍不住了,道:“大王,我觉得这里面不对劲。”
齐王道:“什么不对劲?”
季姜道:“我怀疑宫里有内奸!”
齐王笑道:“别逗了,内奸白送我一匹马?”
季姜发急道:“大王,你认真一点好不好?如果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大一匹马弄进王宫,也能神不知道鬼不觉地潜入你的卧室,楚霸王要你的人头,赏千金,封万户候!想要剌杀你的人排着长队呢!”
齐王道:“赏千金、封万户候?我的脑袋就值这个价?咳!这个项羽,到现在还看不起我,下回我也开这个赏额要他的脑袋!”
季姜气得直跺脚:“大王,大王,你是怎么回事?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
紫金冠取来了,果然打造得很漂亮。
齐王拿起来望头上比了比,较季姜道:“来,帮我梳一下头,我要试试这顶新冠。”
季姜拿起黄杨木梳过来,为齐王解下旧冠,开始为他梳头,一边梳,一边道:〃大王,你近来为什么事伤脑筋?〃
齐王把玩着手里的紫金冠,道:〃嗯?你怎么知道?〃
季姜拔下一根头发,齐王〃哎哟〃一声,道:〃干什么?〃
季姜把头发拿到齐王眼前,道:〃大王,你看你都长白头发了!我还从没见你这么伤神过。大王,到底有什么事?我能帮你分点忧吗?〃
齐王接过白发,看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季姜,眼中有一种复杂的情感,道:〃丫头,你心真好。不过,不要替我担心,我很快就不用伤脑筋了。〃
季姜把他的头拨转过去,继续为他梳着头发,道:〃到底是什么事啊,能告诉我吗?〃
齐王又玩弄起手里的紫金冠来,道:〃唔……将来我也许会告诉你。〃
一名待从慌里慌张地进来禀报:马厮里那两匹追风又只剩一匹了。
齐王继续玩弄着手里的紫金冠,道:〃哦,知道了,下去吧!〃
季姜怔住了。
齐王道:〃咦,怎么不动了?还没梳好哪,继续啊!〃
季姜道:〃不行了,大王。王宫的守卫一定要换!这里成什么地方了?这么大的活物,人家想弄进来就弄进来,想弄出去就弄出去,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齐王道:〃哎,不就一匹马么?没事!你放心。来,继续梳,梳好把这顶紫金冠给我戴上,我看看是个什么样子。〃
季姜忧心忡忡地为齐王扎着发髻,道:〃大王,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齐王道:〃嗨!你看你,多了一匹马你紧张,少了一匹你又紧张。干什么呀?我本来就只有一匹追风,现在这不是正常了吗?〃
季姜将紫金冠为齐王戴上,道:〃大王,我不是说马,我是说你。你……你近来有些变了,你自己知道吗?〃
齐王道:〃哦?我变了?哪里变了?我不知道啊。〃
季姜道:〃该关心的事,你和关心,不该关心的,你却关心起来了。大王,你……你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齐王道:〃咦,什么叫该关心的?什么叫不该关心的?这是你的看法,不能硬加给我嘛。来,镜子再过来一点。〃
季姜捧着铜镜站在齐王面前:〃大王,许多人一登帝王之位就变了,希望大王你不会……〃
〃再高一点,对!〃齐王对着镜子,满意地欣赏着头上的紫金王冠,道,〃你看我象这样的人吗?〃
四月,宫里来了一位客人,神情冷漠,面容瘦削,一身黑衣。
他自称叫〃沧海客〃。
齐王对这位冷漠的客人很客气,延入内室说话。这黑衣人却似对齐王很不客气也不是不客气,而是他对齐王说的话不恭敬得叫人吃惊。
他坐定下来的第一句话是:〃很好,我主人果然没看错你。三年不到,你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就。〃
侍立在角落的季姜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人怎么敢这样跟大王说话?
齐王却毫不以为忤地道:〃一切皆拜贵主人所赐,大恩不言谢,图你带来了吧?〃
季姜越听越惊奇。
黑衣人道:〃带来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画模样的东西,放在几案上,又取出一卷小的,道,〃计划有些变动,你先帮我搜集一下这些东西。〃'
齐王接过那卷画,展开看了一会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