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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漠涛海未了情-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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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风云年代(12)   
  列车在车库里从早晨一直待到黄昏,学生们只在车库周围徘徊,没吃没喝地耗着。鲁忠平肚子咕咕直叫,摸索半天挎包,所有可吃的东西全没了。 
  林平山看到对面小山上有烟冒起,就说:“随我来!” 
  刘静宜说:“我和卢晓月看行李,你们走吧。” 
  鲁忠平和雷永宁跟着林平山,边走边问:“你有啥鬼点子了?” 
  林平山笑着说:“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叫做‘乞丐循炊烟’。你看那山腰上烟雾袅袅,肯定有人在那儿烧饭。” 
  雷永宁一听,高兴得直拍林平山的肩膀,叫道:“哥们儿,真行!这回有门儿了。” 
  他们到了半山腰一看,原来是座砖瓦窑,几位老乡正在做饭。他们向老乡说,一天没吃饭了,想买点饭吃。这些老乡们热心朴实,听这情况马上摆上碗筷,让他们吃饭。林平山吃完,又向他们要了两个陶缽的饭,往饭里塞进一些菜对扣在一起。临走前,他们按每人一角钱付饭费,老乡执意不收。他们说,这是红军的纪律,扔下钱跑了出来。 
  走到车库外,林平山让他们两人去换她们下来,说:“还是叫她们到这儿来吃吧。车厢里大家都饿着,看见有人吃饭会更难过的。” 
  他们从湖南大学出发开始步行,到韶山住了两天,参观毛主席旧居,听革命故事。二十多人的队伍,打着红星长征队的红旗,在湘东田野上走着,非常神气。 
  开始一天走五十多里就脚底打泡,后来一天可以走一百二十多里山路,总共走了两千五百里,是红军长征路程的十分之一。 
  从浏阳文家市往井冈山的路上,他们看到了辩证法在毛泽东军事路线上应用的范例:毛泽东同志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从秋收起义的初战失利中很快就找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正确道路。红军上井冈山途中,毛泽东又在短短的时间内,从实际出发总结出了建军的基本原则,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贡献。从井冈山回校后,林平山把《毛泽东选集》通读了一遍。 
  九 
  辽河流域已经到了春播季节。今年军垦农场不再种大豆,全部种苞米,播种的任务很重。拖拉机把地犁成一条条垄沟,往地里点播玉米全靠人力。连队的同学们全部编成二人小组,一人拿锄头刨坑,一人往坑中点种和覆土。 
  垄沟很长,从这村一直延伸到那村,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早晨从垄头埋下脑袋开始播种,中午才能到达垄尾,一天就只能一个来回。虽然春寒料峭,同学们依旧汗流浃背。 
  星期天中午,林平山跟刘静宜逛完小镇准备往回走,听到后边有人喊他。他回过头看是张莉,就对刘静宜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他走到张莉身边问:“有事儿吗?” 
  “鲁忠平最近怎样?”她问。 
  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向他问这,林平山心想,怎么不问问雷永宁,那个哥们儿才需要她关心呢。他对张莉有畏惧心,自然不敢这么问她,就说:“鲁忠平挺好的。各方面比较适应,没大问题。” 
  “这就好。他妈一再叫我留心照看他,可来农场就军事化,哪能随便说话。都老大不小了,还让他母亲操心。”她比鲁忠平大近两岁,说话神气像个老母亲。他觉得她太瞧不起鲁忠平了,心里替好友不服。 
  刘静宜远远望见林平山跟张莉说话毕恭毕敬的样儿,鼻子里哼一声独自往营地走了。 
  林平山跟张莉说完话回来,不见刘静宜的影儿,急忙四处找她。他发现她在回营房的大道上走着,赶快跑着去追。 
  “你怎么自己走了?”他满头大汗追上来说。 
  刘静宜冷着脸说:“我怕打扰了你们的雅兴,知趣些赶紧走开。”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问我鲁忠平的事儿。我是班长,不问我问谁?”他急忙解释说。 
  “鲁忠平关她什么事儿!雷永宁那么好的小伙子,不就是门第没她的男朋友高。我就瞧不上这类人。” 
  林平山听了,自然没法像跟鲁忠平那样,拿罗月梅的故事跟她讲,一时竟想不出词儿来应对。 
  见他语塞,她更加不满:“怎么不说话了?还是受过现代知识教育的女大学生呢,一副禄囊相!” 
  林平山劝道:“人家又没招没惹你,说她干什么?” 
  “心疼了不是?别看你跟薛平贵都是平字辈儿,只可惜没他的本事,让宰相的千金小姐把绣球抛给你!要不,早就攀龙附凤飞黄腾达去了,省得跟着穷教书匠的女儿混,只会把玩酸词儿烂字儿,又没了科举,当不上官儿,发不了财!”她的眼圈红了起来。 
  林平山急得掉下泪来:“我要有那想法,一会儿就让过路的汽车轧死!” 
  刘静宜心里一惊,紧忙抬手要捂他的嘴,看看周围,又放了下来:“谁让你发这样的毒誓了?” 
  “要不怎能表白我的心!” 
  她心里甜蜜,看他一眼说:“我还不明白你的心!” 
  林平山看她缓过来了,笑着说:“其实,我知道这种誓对我没有用的。” 
  “为什么?” 
  “因为我就没那种想法。” 
  她笑了,把头靠到他胸前。林平山轻抚她微卷的长发,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忽然想起还是大白天,紧忙从他怀中挣出。   
  第二章 风云年代(13)   
  这时,梁成海的问题又有了新的情况。他的单位来函说,梁成海回所后,一直没很好交待问题。据反映,农场的同学中还有跟这事件有关的人。连里的干部接到这个函件,马上开会研究。 
  负责陪梁成海回京的金副排长说:“民兵在火车站旁边抓到他的时候,他背着军用水壶,还有一个没吃的馍。” 
  连长听了,马上说:“问题就在这里了。他两分钟之内就逃得无影无踪,哪有时间拿这些东西。肯定有人暗中帮他逃跑!” 
  通讯员说:“连长说得对,我也想起一件事儿。我们送他回北京,在火车上看见他带着军用水壶。回到连部一看,这里还有一个他被抓回来时身上背的水壶。我当时只是脑子一闪念,也没细想。现在细细琢磨,里头肯定有文章。” 
  连长叫他把那个水壶找出来,转脸对指导员说:“看来要在这个水壶上找到突破口。” 
  第二天上午,三排的三个班长:七班长雷永宁、八班长董成广和九班长林平山都被叫到连部来。连长拿出那个军用水壶,叫他们认一下是谁的。雷永宁和林平山都认不出来,董成广看到绿背带上有个英文字母“Z”,马上就说:“是郑品吾的。” 
  连长舒了一口气,问他们:“郑品吾在学校表现怎样?” 
  雷永宁说:“郑品吾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在造反兵团发生分裂之后,才活跃起来。” 
  指导员说:“你们清华大学太复杂了。一会儿联合,一会儿分裂,这派那派的,叫人越听越糊涂。我看这样,就从刚才说的兵团分裂开始,你们谈谈当时自己都干些什么,看见郑品吾在干什么。谈的面儿可以稍宽些,大伙儿听听,对今后工作有好处。” 
  董成广说:“林平山,你跟郑品吾同班过。你先谈吧!” 
  林平山马上说:“分专业以后,我就跟他不在一个班了。” 
  看林平山这么回答,董成广就说:“我在‘文化大革命’初期是保校党委的,我看不惯那帮造反派。”接着,他谈了自己在这段时间的情况。 
  “我们的红卫兵组织被冲垮后,我开始很消沉。后来井冈山兵团扩大了,我也随大家加入了兵团。不久有人提出,对以前的工作要分析,不能全面否定。我很同意这种观点,就积极参加这些人的活动。我想,前段时间稀里糊涂的,现在该把问题闹清楚了,觉得又有了一股子劲儿。后来,我们当中郑品吾渐露头角,他说话有号召力,辩论善于抓住对方要害,很快就在我们中间建立起威信。 
  “跟郑品吾接触,感觉他的干劲儿很足,经常准备辩论稿子加班到下半夜,接连几天没日没夜工作,累得病倒了,吃过药又坚持来参加会议,我们都很感动。 
  “我们的队伍正式宣布与原总部脱离,总部的人就从物质条件上卡我们,我们搞静坐斗争。郑品吾当时正在生病发烧,可他照样跟大家伙儿一块儿坚持,领大家念毛主席语录。” 
  雷永宁听了董成广的话,露出不屑的神气:“郑品吾是个政治投机分子。运动前期,瞻前顾后,结果啥也没捞上。兵团内部发生分裂,他觉着机会来了,就可劲儿往里钻。这人最讨厌是赖皮,跟人辩论,明明说过的话儿,转眼儿就不认账了,让你气得直跺脚。 
  “我那时在总部办公室。各派大联合好歹成了,大伙儿挺高兴,心想学校复课的日子不远了。闹腾了一年多,没完没了的争斗让人够烦的,真想有个平静的校园。那会儿学校的许多机构都瘫了,我一心琢磨把行政工作闹好,给大伙儿做些个实实在在的事儿。 
  “兵团出现分裂,郑品吾就来找我们分财物,我们不同意。他就想办法在我们办公室发展他的人。没多久,我们办公室也分成了两派。这人尽耍阴谋手腕儿!” 
  三个班长走后,指导员和连长分析了一下,尽管大家对郑品吾的看法不完全一致,有一点是共同的:郑品吾不是安分人。梁成海的活动很有可能跟他有关。 
  后来跟郑品吾谈话时,连首长还是先让他谈谈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的表现。 
  郑品吾说,自个儿在“文化大革命”中一直抱着在游泳中学游泳的态度,以积极的姿态参加的。运动初期,觉得一些人别有用心,就采取静观动向的方式。后来,觉得那些人闹得实在太不像话了,决定支持学校里一些同学提出的新观点。当时自个儿对情况了解得不是很多,主要还是随大流,喊喊口号。现在看来,自己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缺乏认识,走了弯路。 
  连长看他在耍花活,就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水壶来,问:“这是你的吧?” 
  郑品吾看到那个水壶,脸马上变了颜色。昨天他已经看见连里找过三位班长,只好点头说:“是我的。” 
  连长说:“你就谈谈怎样帮助梁成海逃跑的吧!” 
  在物证面前,郑品吾只好谈出梁成海逃跑那天晚上的情况: 
  连长叫大家分头搜索梁成海时,他沿大堤走没多远就回来了。这时大伙儿还没回来,他独自走到营地北边苞米秸垛前,忽然听到黑影里有人轻声叫他。他往黑影里仔细看去,从苞米秸堆中露出了一个脑袋。认出来是梁成海,他吓了一跳,才明白梁成海根本就没离开营地。梁成海要他帮忙。他想,老梁神通大,轻易得罪不得。不如交个朋友,说不定将来用得着,就从厨房给他拿了几个馒头灌了一壶水。然后,他到大路边张望,看见来了一辆老乡的大车,就招呼老梁搭上大车,乘夜色离开了农场。   
  第二章 风云年代(14)   
  连长见缺口已经打开,突然问道:“冲击档案室,你干了些什么?” 
  郑品吾一听这话,慌忙说:“我只是跟着跑的,没做什么。” 
  指导员说:“你把当时的过程谈一下吧。” 
  他想了想,说:“我在兵团时负责联络设计所的造反派。那时,梁成海已经分配到设计所工作。所内两派对核动力发展路线和体制争论很激烈。梁成海说,为了弄明真相,必须查阅当时的有关文件。这些文件都保存在部档案室,他就领着几个人去部大楼。我正好在,也跟着去了。 
  “经过国家计委大楼,看到门口站岗的解放军战士,我就有些犹豫,开始放慢脚步往后边靠。走到离部大楼不远,我悄悄离开他们进了旁边的小胡同。往下他们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连长让他回忆出当时还有哪些人后,就让他先回班里去了。 
  大田锄草完,开始整党和撰写自传。 
  林平山夜夜反思文化大革命的过程,特别是那开头半年的反反复复,令他始终处于困惑之中。 
  十 
  那还是在一九六六年的春天,林平山从北王庄回校,担任分团委的宣传委员。那时,报纸上已经有批判“三家村”一类文章发表了。他们不清楚这场论战的背景,只是按照学校的布置,准备宣传栏,组织批判文章。 
  两个月后,听到传达说让同学们给学校提意见,一些大字报开始出现了。林平山脑中很快联想到了一九五七年的反右,就谨慎对待事态的发展。党总支要他们几个干部注意大字报的动向,对一些比较重要的大字报做一下记录。他们就按领导要求拿着笔记本,在大字报棚间转,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意见,就记下来。 
  这种局面持续了几个星期。一天下午,忽然听到同学说校长是反党分子,校党委是修正主义的,他跟几位同学赶紧朝礼堂方向跑。看到在广场东边的楼门口挤着一些人,他使劲儿往门里挤,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的中年男子脸上流着血,被人们围着在做检查。听旁边的人低声说,这人是校长的秘书。看样子他挺忠厚,流着眼泪说,以前中毒太深了,没能看清修正主义分子的真面目。 
  他脸上的血还在流,却没理会它,只是一股劲儿检查自己。林平山看不下去了,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在礼堂周围转了一圈,铺天盖地的大字报已经出来了。这时,他开始意识到文化大革命并不是原来所想像的,只是舞文弄墨写几篇文章。一夜间好像整个天都翻了过来。 
  很快,系里、专业教研室的领导都受到冲击。他的本家,工地的分团委书记林心田也挨批斗,班里的党支部书记被勒令检查。最后,他自己因为担任宣传委员,忠实执行领导指示,也被贴了大字报。 
  跟农村“四清”一样,工作组进校了。工作组的领导是级别很高的官儿,后边还有中央一级的领导为背景。 
  同学们觉得也许是轮回报应,他们几个月前还是农村工作队的成员,这时却被校工作组按三六九等分类排队,限定哪些报告能听,哪些会议不准参加。一时间,校园内草木皆兵,在工作组眼里,似乎跟接管一座刚解放的城市没啥两样,校园笼罩着冷飕憋闷的浓云迷雾。 
  有讽刺意味的是,仅一个多月,天又变了,工作组灰溜溜地卷起铺盖离开了校园。形势发展让人越来越糊涂,到底谁对谁错?看到清华附中红卫兵神气地唱着“拿起笔做刀枪”从西操场边走过,他想,这帮孩子究竟有什么背景?为什么会这么神气?后来学校对立的两派红卫兵成立,根本无法判断谁是谁非。 
  以一些高干子女为核心,一帮学生打出了“清华大学红卫兵”的旗帜,另一批人不甘示弱,针锋相对打出了“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的旗帜,很快两派人马就唇枪舌剑难解难分斗了起来。满校园大字报争吵着谁也说不清问题,大礼堂里、大操场上,几乎夜夜都有辩论会。 
  学校的领导和一些老师在他们的争斗中成了可怜的牺牲品。为了显示自己的革命坚定性,这些“革命小将”把领导和老师当成了射击比赛的靶子。一天晚上,林平山在二校门前看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一些人突然袭击了部分领导的住所,鞭打脚踢之后,推出来游街,有的女同志还被剃成阴阳头。 
  林平山很难受,看不下去了,悄悄离开围观的人群,默默往宿舍走去。心里庆幸刘静宜已经回她学校去了,没看到这非人性的一幕。 
  事后,林平山听同学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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