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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漠涛海未了情-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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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段时间,人员少,任务重,多项实验准备工作同时进行。为了在试验前完成这些准备工作,他每天没日没夜加班加点。临到试验开始时,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为了不错过执行这次任务的机会,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大部人员撤离试验场后,负责执行最后一项取样任务。 
  就在进行放射性随地下深度变化探测的紧张过程中,由于过度劳累和高原反应,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头痛欲裂,眼睛忽然看不见了,身不由己地堕入无底深渊,仿佛掉入了一个密闭的地窖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他倒在芦苇圈成的满地粪便的临时厕所边,感到透不过气来,拼命喘气张大口吸入干臭的空气,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焚烧中就要爆裂。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从地窖上一滴一滴淌下清凉的水珠,水珠滴入他的口中,慢慢地那发烫的心脏开始感到一股清凉,视力渐渐恢复。 
  冯学顺在蒙眬中感觉眼前有一个人影,是一位战士正在用军用水壶往他口中喂水,给他服急救药品。他想起了正在进行的深井试验取样,转过头一望,看见战士们正在收拾设备,准备撤离。他想到任务还没有完成,赶紧强撑着坐了起来。 
  部队的李排长见他苏醒就走了过来。他问李排长为什么要撤离。 
  李排长说:“老冯,你心跳每分钟两百多次,已经昏迷一个多钟头了,测井卷扬机的电机也烧了。我们看测不成,只好等你醒来后撤离现场。” 
  老冯向他解释:“李排长,测定井中放射性随井深的变化,对钻探取样有很大的指导意义,能不能让战士们坚持把它测完?” 
  李排长听他这么说,连忙叫大家停止拆设备。说完之后,他看了看烧毁的电机又发起愁来。   
  第二章 荒漠忠魂(4)   
  老冯也想到电机烧毁的事儿。看着眼前一群年轻的战士,忽然想到了一个土办法,就对李排长说:“咱们能不能用人拉?” 
  李排长一听这办法不错,连忙组织战士们排成一行,准备用人拉。 
  冯学顺明白,用人拉必须采取与电机相同的节奏操作,才能取得准确的数据。怎么办?跟李排长一起琢磨了十来分钟,他们决定组织大家先进行反复演练,直到符合要求了,才开始正式测量工作。 
  冯学顺就这样凭着顽强的毅力,在战士们配合下首次记录到多年从未测得的爆心锅底放射性分布数据,取得放射性随深度变化的图谱。 
  试验结束,冯学顺住进了戈壁深处的一二零医院。 
  在医院里,他碰到了大学的班长孙春祥。冯学顺问他怎么住进医院的,孙春祥讲了一次与死神搏斗的经过。 
  他们基地的设施在核燃料卸料过程中,设施大厅里忽然响起了尖啸的警报声,控制屏上一排排红色信号灯不停闪烁起来,现场顿时变得非常紧张。他们检查各种仪表的指示,发现设施大厅的放射性水平突然急剧升高,值班人员紧忙查找原因,最后发现卸料机械出现故障,正在卸出的高放射性核燃料卡在通道中出不来了。 
  如果不能把卡住的高放射性核燃料及时卸出,整个设施可能报废,基地工作就会陷入瘫痪。 
  操作人员采取各种应急措施,希望能尽快恢复卸料系统的功能。 
  基地领导、总工程师、专家,都亲临现场指挥。人们提出了各种应急技术方案,反复进行试操作,始终无法用远距离操作系统把故障排除。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再延误下去就会造成严重后果。 
  最后,他们只好作出了人工排险的决定。在总工程师指挥下,一个突击队组成了。孙春祥就在这个突击队里。 
  他们穿着防护服,戴上防毒面具,以赴死的决心,冲入了放射性极高的运行大厅,直接站到设施的上边,硬是用人力把卡住的高放射性核燃料推出卸料孔道,送入传输槽里。 
  “这次罕见的超高放射性剂量操作,两位同志牺牲了。”孙春祥说着;涌出了泪水,“中央派来飞机,把三人送往北京治疗。其余人员也受到严重伤害,抢险工作一结束,全部住进了医院。” 
  冯学顺来到医院,孙春祥已经住院一个多月。尽管他自己感觉好多了,但医生告诉他,由于经常大剂量接触辐射,他的白血球已经不到三千,免疫功能很差,如不注意,还会诱发别的疾病。 
  傍晚,他们走出营地,爬上东边一座小山。 
  两人站在山上回望,营房的灯光一点一点亮起。四野空旷寂寥,只有远处的哨所,孤零零浸在朦胧的暮色里。抬头仰望,星斗一颗一颗从天幕闪了出来。戈壁吹来的夜风,吹拂着脸颊,感到丝丝凉意。 
  这无人区,没有一声鸟叫,一息虫鸣,只有从沙砾中偶尔发现的动物骨骼,才证明这里曾经有过生命。骆驼蹄印早已无踪无影,只在不远处尚存一片枯死多年的胡杨林。天气极度干燥,粗大的树干千百年不倒,似一群不屈的勇士,在夜色中依然挺立执勤。 
  “老孙,你的身体不允许再这么拼命了,往后还是要注意!”冯学顺望着孙春祥瘦削的头部剪影说。 
  孙春祥笑了:“哥们儿,把你自己管好就成了。” 
  “我的底子好,很快就能恢复的。” 
  “你后悔过吗?”孙春祥突然问。 
  冯学顺摇摇头:“我听一位参加过第一次核试验的校友说,他临出发前,心里念着一首古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是啊,伟大的事业会感召出壮烈的情怀。” 
  冯学顺的眼睛潮湿了,他看到孙春祥的眼里也闪着泪光。 
  此时,雷永宁正站在黄河支流青水河边。 
  面前是滔滔的河水,背后是一望无际的高原荒漠。稀疏的青草,星星点点的野花,生长在贫瘠的沙原上。这里的草地远远望去,似一片草原,走近一看,都是黄褐的沙土,马蹄踏过,溅起一团团沙尘。他们的研究室已经从北京搬迁到这荒原上,不远就是核燃料制造厂。 
  长期劳累和忧愁,天天加班到下半夜,还夜夜失眠,他瘦下来了。两只眼睛大大的,眼珠上布满叶络似的网状血丝,两颊塌瘪脸色蜡黄。已经三个星期没刮胡子了,胡茬子有几个毫米长。穿着一件帆布工作服,几个星期没洗,一块块污迹,机油、锈斑、尘土、泥垢。 
  他和同事们正在研究新的核燃料生产工艺。没有详尽的技术参考资料,只是凭着国外发表的科技文献上零碎的信息,他们开始新工艺的研究工作。 
  工作刚开始很顺利,照着文献资料介绍的原理完成设计,边摸索边实践,设备制造厂终于造出了第一台样机。安装到车间试运转,却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逾越的障碍:制造样机的材料在运行工况下承受不了巨大的应力断裂了,拆开设备检查,是材料强度不够。这是他们最初设计时没有预料到的。先后更换了各种已知的高强度材料,结果都一一无情地爆裂。 
  此刻他心里很憋,不仅因为工作失利,还有对远方人儿的思念。滔滔东流的河水把他的心绪引向了北京,黄萍就在那里。   
  第二章 荒漠忠魂(5)   
  黄萍医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在北医第二附属医院工作。她一毕业,雷永宁就向上打结婚申请报告,同时积极筹备结婚。 
  一个月后,领导找他谈话告诉他,组织经过调查,黄萍的姨妈一家在印度尼西亚做生意,有海外关系,不能批准他们结婚。雷永宁正在参与一项研究工作,是绝密级。 
  两人经过了多少日日夜夜生离死别的痛苦折磨,流出的泪水要用碗论杯才能盛下,一个美好的姻缘最后化作水中月镜中花。 
  不久,他的研究室搬迁到这个荒原上,紧张的工作挤压着对黄萍的思念,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她。实在没法排解,就到河边注视无情无声流去的河水,生活竟然跟滚滚东流的黄河水一样,无情而且无法逆转。   
  第三章 苦战云岭(1)   
  一 
  江南腹地的玉峰山,峰顶高耸入云。 
  从山脚到山顶,人们依次可以看到亚热带、温带、寒温带、寒带,呈垂直分布的植物群落。山底长着荔枝香蕉龙眼,半山腰楠木香樟从峡谷直插云天,板栗云杉箭竹杂生在陡坡悬崖之上,各种名贵药材繁衍于高山峡谷深处,猴群戏耍在苍松野藤上下,蟒蛇出没于草木岩隙之间。靠近峰顶,雪松的枝梢在冷飒的雾气中滴着晶莹的水珠,偶尔传来一二声乌鸦冷凄淡漠的叫声。 
  山顶白雪皑皑终年不化,银白的峰顶刺破云层在阳光下闪耀,玉峰山因而得名。云雾在山腰缭绕,徘徊流荡似大海波涛,人们难见庐山真面目。 
  这里就被选作八二六军用核动力项目的模式核反应堆基地,对外称三二一基地。周玉茹、林平山他们被安顿在玉峰山余脉的山岭丛林中。在山岭上可以看到寒水江从玉峰山的峡谷中自南向北蜿蜒朝着他们的脚下流来。 
  寒水江昼夜不息年复一年的冲刷,形成了一道道高山峡谷。云雾飘荡在河谷中,与谷底的水流若即若离,浓云密雾中时时夹杂着雨点,当地老乡用一句谚语来形容这地方的:“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 
  他们来后发现,这里是汉族与少数民族杂居的地区。竹楼木屋砖房混杂,稀稀落落散布在高山深谷坡坡坎坎上,零星散块的红壤坡地上种着玉米红薯芋头。一些少数民族直到解放才脱离刀耕火种的原始耕作方式。汉民种地,使的也是他们在古书《天工开物》上才能看到的老式犁杖。 
  来这儿以后,黄春花这些携家带口的人,有的住在老乡家中,有的在用泥土夯成的“干打垒”土房里。鲁忠平、林平山一帮单身汉就安顿在生产大队的空粮库中。单身职工要走山道步行五里多路到基地本部的食堂去就餐,有家的就自己生火做饭了。 
  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深山迷雾的最主要伴生物是蚊虫成灾。 
  大概是由于玉峰山的庇荫,这里一年四季老天都要淅淅沥沥往下洒着忽大忽小的雨水。天阴潮湿,衣服洗了晾晒几天也不干。 
  黄春花家分得一间干打垒的土房,匆忙盖起的房子质量低劣,外边下着大雨,屋里就要下起小雨。碰到下大雨,她只好拿出水杯、饭碗、脸盆,放在床上、桌上、地上,接着雨水。她爱人老田在家还好些,碰到老田出差,她一个人又要哄孩子,又要接雨水,外边雷声响得像天要塌下来,她吓得只好扔掉水盆,抱着孩子缩到床角里。 
  她在上海郊区长大,后来到北京大学念书,尽管在北方农村参加过“四清”,对阴湿的南方山区,仍觉得很不习惯。 
  一天晚上,她正在哄孩子睡觉,忽然看见一只像猫一样大的黑乎乎的动物正在屋角觑视他们。她紧张地对老田叫:“快!一头野兽钻进屋来了。” 
  老田赶紧抄起一根棍子,那黑家伙立即从屋角窜出。老田大笑:“是老鼠。” 
  看着老田把大老鼠赶走了,小黄惊魂甫定,说:“这里的老鼠怎么这么大?” 
  “我听说这里的老乡还提着死老鼠走亲戚,人家可是把老鼠肉作为美味佳肴呢。” 
  空气湿度大,气温稍高,人们就觉得溽热难耐。鲁忠平、林平山、朱成宜这帮年轻人睡在不透风的库房中,更觉奇热难当。他们只好脱下背心,光大膀子睡在仓板上。天一擦黑,一群群带花纹的大脚蚊子在屋里盘旋嗡叫,轮番往人身上扎。他们抱着蚊帐,在溽热与蚊叮之间实在难于抉择。 
  鲁忠平体胖,总是最早登床入睡。他伸开双腿正欲蒙眬进入逍遥梦乡,忽然觉得脚趾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大叫一声急忙把脚缩起。 
  林平山拿手电朝他脚下照去,只见一条四寸多长又粗又亮的蜈蚣静静地伏在地上。他赶快拿起鞋子把它打死。鲁忠平让林平山拿手电来照一下脚底,发现脚趾上已被扎出两个红色的小眼,那蜈蚣还没来得及往里注入毒液,他顿时冒出了冷汗。 
  不光夏天蚊子多,到了冬天蚊群依然欢实,而且还有新的麻烦。有一回,朱成宜正要往被窝里钻,竟从被里爬出一条蛇来。它伸着懒腰慢悠悠往屋外游走,朱成宜吓得脸都白了。此后他每次睡觉前,都要使劲拍打过床铺才敢钻被窝。 
  他们每日上班必须在山坡的羊肠小道中穿行。清晨走在雾气浓厚的云杉马尾松与丛丛灌木交织生长的树林中,时时在脚前脚后有四五尺长的竹叶青、锦花蛇从草丛中蹿出急匆匆向路边滑去,吓得周玉茹、黄春花几位江浙姑娘吱呀乱叫。 
  林平山见了,对她们说:“不用怕。你们把脚步放重些,只要不踩着它们,不会咬你的。” 
  听他这么说,她们干脆手握一根竹竿,敲打着路面战战兢兢往前走。 
  这一带是雷区,碰到雨天,四周雷声不断,响声烈得吓人。食堂把猪圈修在树林边上,一个响雷就把个大肥猪劈死了。 
  一天午后,外边下着大雨,大家正在办公室里看书,忽然朱成宜用发颤的声调叫道:“对面有雷!” 
  大家赶紧抬头往窗外望去,对面五十米外的树林中,一个橘红色的发亮的火球正在树梢上下飞舞跳跃。人们纷纷把窗户关紧,一双双瞪大的眼睛紧张地注视着窗外。 
  鲁忠平轻咳一声,让自己略为镇静一下,把头贴向窗玻璃观察了一会儿,煞有介事地说:“注意,这是自然界中天然形成的等离子体。我看是进行核聚变的绝好环境……”   
  第三章 苦战云岭(2)   
  他的高论还没说完,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对面突然爆开一团烈焰,把几棵松树的树梢点燃了。大雨瓢泼般倾泻下来,火焰很快就被浇灭。 
  鲁忠平说他看见迎面也滚来一个火球,两球相撞才爆炸的。朱成宜说只有一个火球。别的人都紧张得只盯着第一个,没注意到有无第二个,谁也无法给他们裁判。 
  这里不像北京动力研究所的生活小区,既没菜场,也没商场。那些在家做饭的职工只好循着山道跑到六里外的新兴镇去赶场,指望能买到肉菜油盐。他们到镇上惟一的一条小街中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些农民在地上摆着用稻草扎成一捆一捆的菜秧卖,根本就没有青菜出售。 
  黄春花赶场回来,给林平山和鲁忠平看她们买来的根上还裹着不少泥土的青菜秧问:“这叫什么菜?” 
  林平山一看,笑着说:“这是牛皮菜。在我们家乡,是喂猪的。” 
  黄春花说:“我看在那些菜秧中就这种菜的叶子最大,我们就挑它买了。” 
  他们来后不久,一种瘟疫似的疾病逐渐在人们中间蔓延开来,人人都开始拉稀,三天两头感冒发烧,经常拉肚子,个个变得面黄肌瘦,四肢无力,一副病态。一向以体格健壮自吹的鲁忠平,也在连续多日拉稀之后变得脸色焦黄。 
  身材瘦小的黄春花幸灾乐祸笑他:“别看老鲁身体壮,还不如我们抗病呢。” 
  鲁忠平无可奈何地撇撇嘴,不吭声。 
  郑品吾刚从厕所回来,听了这话,歪着因拉稀而变白的脸说:“我最近考证了一下,当年诸葛武侯七擒七纵孟获,那瘴气遍布的沪水就是此地也。” 
  林平山一听,老郑把方位说错了。他知道郑品吾爱抬杠,就不吭声,免得让其扫兴。 
  他们到医务所去拿药时请教医生。医生说,他们饮水做饭都是用河沟里的水,水中氯离子、镁离子和铁离子含量过高,再加上许多有害细菌,就造成他们发烧拉肚子的症状。刚到基地,自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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