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小记 作者:金波滟滟(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6-04正文完结)-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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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八娘只有再点了点头,王爷的儿子命格当然贵重,至于说司马十七郎和自己的富贵都在儿子身上也没有什么错,这个时代人们都要靠儿子养老的。这种看相说的话表面听着很神奇,其实细想想却没有什么,只是个文字游戏。
但这个文字游戏,眼下却给了司马十七郎无限的鼓励,他不顾儿子只有几个月,已经上表请封世子了,嫡长子请封,皇上当然没有疑问地批了下来。
接着山庄里就迎来了卢四夫人,她带着儿子卢苘专程来看卢八娘,庆祝卢八娘终于生下了嫡子,为新出生的孩子带来了丰厚礼品。
一直在守孝的四夫人本不适合出门,但女儿生了长子这种事她怎么也要来的。一见面四夫人便激动得掉下了眼泪,“郡王守规矩,又重情义,终于等到你生了嫡长子,我这辈子再没有什么惦记的了。”
陆五娘早已经为卢苘生了两个儿子,四夫人唯一的心事就是卢八娘,现在确实喜出望外,又絮絮地告诉她,“你父亲本要一起过来的,可他又不好出门,苘儿的孝满了,只有让他出面。家里的伯母、兄弟姐妹们也都让我带好呢。”
卢家的坞堡其实就是京郊不远处,但牛车也要走上两三天,也算是出远门了,路上并不容易,卢八娘还是非常领情的,“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做什么,坐车又特别颠。我让人备好了客房,母亲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西屋里,司马十七郎和卢苘也在一起说话,卢苘已经是成人了,他这次来也是担负着家里的委托,现在京城的情况如何了,卢家虽然有消息渠道,但毕竟不如司马十七郎身在其中。
司马十七郎拣能说的都说了,包括他的一些猜测,这样就说了大半天,最后他拍拍卢苘的肩膀说:“小舅子,你也是大人了,如果将来真有什么变故,你姐姐和外甥就交给你了。”
司马十七郎还是个无名之辈时,卢苘正是少年不知事,就是当年娶卢八娘闹的风波他也不甚清楚。可卢苘长大后,从回京起,差不多就在司马十七郎的一力提拔和教导下,早已经习惯对他言听计从了,现在听了姐夫的话,马上站起来应道:“皇上若果然对宗室不利,姐姐和外甥我自然会照顾一辈子!”
“好,我当然放心你。”司马十七郎亲自给小舅子倒了酒,“来,我们再喝一杯。”卢苘本事虽然平常,但毕竟是卢氏四房嫡长子,人品也还不错,又是卢八娘的一母同胞,自然是信得过的人,司马十七郎交待了他,心里又多了一层安慰。最不济的时候,卢八娘也可以带着儿子到卢家过活,想来卢家会照应他们。
老皇帝死后的周年祭很快就要到了,司马十七郎出门的日子多了起来,卢八娘也开始思量。现在她有了孩子,又与以往有了不同。藩地那边的情形,司马十七郎就是不肯告诉她,她也知道了些,新皇对宗室果然不想留一点后患,藩王就藩后有势力是他最不乐见的,尤其是司马十七郎这个领过兵有声望的藩王。
看新皇登基后官员的任命,卢八娘也品出了新皇对英郡王府的提防,吴郡和义郡官员差不多来个大换血,将自己和司马十七郎多年的布置打得七零八落,皇权果然是皇权,在这种事上英郡王府根本没有回手之力。
新皇是知道自己手中的圣旨内容,他这是提前做准备了。卢八娘看着睡熟了的儿子轻轻一笑,新皇就这么肯定,司马十七郎和自己只能去吴郡了?
先前因为孩子,卢八娘这一年没有参加皇家的活动,这次新皇在皇陵举办的大型祭祀活动她没有理由再缺席,提前几天便让人将翟衣冠服都准备好,因身腰不免增了些,临时又改衣服。
司马十七郎是在去皇陵的路上才说出了他的打算,这一次在皇陵前,他打算向新皇再一次提出就藩的要求,毕竟他的藩地是老皇帝封给他的,与齐王鲁王等根本就是虚封不一样,当年老皇帝也曾亲口答应他以后就藩的要求,这些当时还是陈王的新皇是知道的,也有一些宗室老臣也亲耳听到过。
之所以掐在这个时间说,是因为再不说来不及了,“我会在皇祖父的牌位前哭诉,宗室里支持我的人还不少,皇上若是不答应总是理亏,他又不敢太过,多半会允了的。”司马十七郎说:“那时祭祀一结束,我们就离开京城,直接去吴地,最不好的结果就是你带着儿子先去。”
“吴郡的郡守虽然换了,也不敢公开与郡王府作对,丁桂所在的玉田县和附近的几个县都是能靠得住的,把王府就设在那边,我们的部曲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你和儿子只要守住王府,静静度日。等儿子长到了十几岁,自然也就能撑起王府来,若是实在守不住,你就带着儿子去卢家,卢家总不能不管出嫁女,你弟弟也是个有良心的,总能照顾你们母子。”
“不是说我们一起走吗?你怎么又这样?”卢八娘又不傻,司马十七郎要把她们母子送出去,但自己恐怕要留下来,她便反问道:“你既然能把我们母子送出去,你自然也能出去的,为何不走?”
只要出了京城,管他吴郡义郡那里的郡守是谁,司马十七郎是先帝封的藩王,他又有能力有手段,把两郡控制住不是难事,自己一家过什么样的日子没有?
司马十七郎苦笑了一下,“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我岂能不尊?我若是真能不顾名声,厉王在位时我就可以走了。离开京城易,可到了吴郡,若皇上招我回来,我如何能不回来?人生不过百年,声名却能传千古,旭儿怎么能有一个不忠不孝的爹的呢!”
卢八娘觉得自己没有吐出一口血晕过去真不容易!
经历了几个月皇权的争夺,看尽世间的丑态,司马十七郎的信仰当然早就动摇了,他对皇权并没有过去的祟敬,对于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也失去了以往的尊重。但他心中却仍然守着他的“大义”!坚持维护他的名声!
“你带着儿子过去就不一样了,便上皇上也不好为难你们,再者儿子还小,现在也疑心不到他的头上来。”既然王妃已经看透了局势,司马十七郎索性把话都说清了,“我在京里也不会有事,想来皇上会让我们给皇祖父守陵,皇陵这边一直在建房子,应该就是给宗室们准备的。”
“那么你?”
“我以后就像孟表兄一样,以醇酒美人自污,皇上也不会再对我疑心了。”司马十七郎忍住了没有叹出一口气,他真不甘心,可是他反复思量了,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怪不得这些天他整日粘在自己和儿子身边,原来已经存了分别的决心。虽然司马十七郎实在是个傻瓜,但他对自己对儿子都是真好,当然这也是他封建思想的一部分,封妻荫子,子孙万代,后嗣昌盛。
卢八娘把头埋进了司马十七郎的胸前,有时她不免会多心地想一想,如果司马十七郎娶了别人做正妻,是不是也会对她这样好呢?答案是肯定的,只要他的嫡妻是个靠谱的贵女,他对妻子一定是极力维护。但现在她又想,不管怎么样,现在得到他的全心关爱的人是自己,那么自己应该领情吧。
退一步想,司马十七郎心中没有了信仰,没有了道德底线,果然是自己想见到的结果吗?没有信仰和道德底线的人其实是最可怕的,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卢八娘都不愿意与那样的人打交道。司马十七郎心中坚持的正统大义包括对嫡妻嫡子有利的部分。
卢八娘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想到,自己带着儿子到吴郡,应该是很不错的结果。带着英郡王世子,占了大义,卢八娘相信自己也能将吴郡和义郡收入囊中,将来做个英郡王太妃,也算是达到了她成亲前的目标吧。
可现在的卢八娘已经不会满足于当初的目标了,何况司马十七郎曾将她从杀机四起的密林中救了出来,她也不会抛弃他!再者,她现实地想,有司马十七郎在身边,自己和儿子的路也会更好走一些。
那么,去吴郡的打算只有改变了,就像司马十七郎自己所说,只要皇上一纸宣诏,他只能从命,怎么能离开皇帝的控制呢?
司马十七郎却以为卢八娘在伤感,他想安慰她,可是眼泪已经涌上了眼框,声音被哽住了,他不得不与最心爱的王妃分开,今后就是有千般的美人,又有什么意趣呢?他不是没想过把王妃留在身边陪伴,但他不能那样自私,儿子没有王妃照顾不可能教导好,作为有担当的男人,他只能如此选择。
司马十七郎不想被王妃看到他掉泪的样子,便紧紧地将王妃揽在自己怀中,却不知他的眼泪一滴滴地掉到了卢八娘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衫。
☆、第五十六章 天生异象道士推命先皇圣旨亲王北上(二)
皇陵就建在京郊五十里外,英郡王一家用了半天的时间到了这里,住下后司马十七郎出去了,他要安排好部曲们。另一边卢八娘手下的护卫们也撒出去不少,明天的祭祀后她也会放手一搏。,
皇家的祭祀庄重非常,礼仪繁复,从第二天晨时开始,一直到未时方才完成。卢八娘一直跟在皇后所带领的女眷们队中,依礼祭拜进香。
卢八娘发现宁太后并没有来祭祀先皇,听女官们说她病了,无法前来,让卢八娘更加重了心中的猜疑。但猜疑归猜疑,她一点也不想去求证,宁太后的结果怎么样她一点也不关心。
赐午宴后,众臣及宗室人等都要送皇上皇后回京,命妇们亦然。这时卢八娘接到司马十七郎派人传来的口信,皇上已经同意让她带世子回藩地,而司马十七要留在京城为皇祖父守陵。他让卢八娘带着世子直接去吴郡,又把身边的部曲都派了过来保护她们。
看来司马十七郎所能争取到的也不过如此了。卢八娘离开了命妇们的队伍,挥了挥手,早有人牵过一匹马来,她骑了上去,身后数百骑部曲跟从她向前面皇上所带的大队追过去。
半路上与等待在一旁的朱御史等人汇合,从小路插上,拦到了皇上驾前。早有金吾卫禁卫军上前挡住他们,卢八娘纵马上前大声道:“先皇圣旨,请皇上和英郡王接旨。”
话传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拦路的卫士们让开,卢八娘与朱御史打马进了由金吾卫临时围起的圈子,见皇上身着玄衣,金绣华章,头戴金冠,正坐在装饰华丽的络车上,挑起车帘向着卢八娘严肃地说:“英郡王妃,朕已经允你带着世子去吴郡,为何又回来了?”
因为自称前来传旨,卢八娘便也先不下马,庄重地说:“臣妾本已经带世子前往吴郡,只是被朱御史拦住,说有先皇圣旨要传于英郡王,正与臣妾相关,只得调转马头回来。”她骑的是高头大马,对上坐在车里的皇上,居高临下,眼睛略垂,凤眼显得更加狭长,逼人的气势就散了开来,让心虚的皇上也不由得下意识避了开了她的目光。
朱御史一直呼吁北上复国,老皇上虽然没有真正出兵出力,但也从不反对,甚至在表面上还是给予一定的支持,比如封个官,赏点财物。但两场皇权交替,两个先后登上皇位的年轻皇帝都根本没心思理北上复国大计,他早已经被免了官职,每日与支持北上的人士们在一起,但也只不过是空谈而已,谁也没有真正北上的实力和能力。
卢八娘觉得当初陈王请几位老王爷出面拿出圣旨的主意很好,可以为她所用,所以她就选中了朱御史。正直无私的朱御史的死穴就是北伐,只要是利于北伐之事必然支持,卢八娘很容易与他达成了一致。现在他上前一马头,从怀里拿出卢八娘刚刚给他的圣旨,大声念道:“特旨,改封司马益堂淮北王,领亲王爵,并封其妻为淮北王妃。命淮北王接旨后率家人子弟北上,招募骁勇,复我河山!凡我司马氏子孙,皆需尽力相助。”
皇上原本风清云淡的脸变了,英郡王妃手里的圣旨不是命他们去吴郡的吗?怎么变成了北上?他赶紧说:“父皇已经离去一年,为何圣旨方才宣布,这其中……”说到这里马上感到英郡王妃冷冷的目光,于是停了下来,如果现在自己反对,想来这个女人一定会把事情闹出来,那么损失最大的还是自己。
听皇上并不相信这圣旨,朱御史自然不肯,先皇北上复国的大计岂能被人置疑?他原本就是以风闻奏事为业的,口才甚好,又听卢八娘说过原委,早从心里信了这是先皇的意思,再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就是有些事情对不上也不必深究,最关键的是要提兵北上,收复故国。
于是朱御史正气凛然地说:“当年先帝病重,写上两道圣旨,一道封宁贤妃为后,并立下储位,交给老王爷们,另一道便交给了我,又说‘这些孙辈,唯英郡王颇类我,令他为我守孝一年,便去淮北,辄几可复我司马氏河山。’臣便一直密密收藏这道圣旨,今日前来宣旨,不料不能进得皇陵,便找到英郡王妃,由她引我过来。”说完将圣旨交给在场的人传看。
这份圣旨,无论从玉玺的印迹,还是先皇的笔体,再到内容语气,无一不令人认为是先皇所书。何况新皇继位时拿出一份圣旨来,大家已经认了,有了原来的那一份,现在这一份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否认的。
皇上这时心里已经千回百转地想了不知多少遍了,这道圣旨其实他一直在等待,并且做好了应对,用孝道困住英郡王,又提前将吴郡那边重新布置,就等英郡王妃带着儿子过去,可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特别看了看英郡王,只见他跪在地上,神情恍忽,倒是确定了他果然不知道。
否认这道圣旨并不难,但是同时否认的就还有自己继位的圣旨,要知道皇上眼前的局面不是皇权绝对权威的时代,他的即位本就受到诸多的置疑,再加上圣旨不对这样能引起疑问的事情,他还真不敢。至于别的手段,看样子英郡王妃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个女人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而且她现在盯着自己的目光就像锥子一样,真不敢想像她若狠起来该有多可怕!
皇上静默了一会儿,还是下了车,接了圣旨行礼。卢八娘神情依然肃穆,心里却放下了一半,狭路相逢勇者胜,皇上只要一退,自己的把握就更大一些。此时她也赶紧下了马,跪在司马十七郎身边。微微侧过头一看,只见他满面的泪痕,气噎难奈,最终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起来,“皇祖父知我!我定不负皇祖父!”
许久,司马十七郎才平静下来,将圣旨收在怀里,拨出身上所佩之剑,砍向路边的一块大石,石头被劈成两半,他提剑道:“不尽得河南之地,誓不入京!如违此誓,有如此石!”
到了此时,皇帝也只有接受这个结果了,河南是指黄河南,眼下大部分都在胡人手中,尽得河南之地根本不可能实现,由此司马十七郎这辈子不可能再回京城了。而且,他也从司马十七郎的誓言中也听懂英郡王的另一重意思,他是不会回来与自己抢皇位的。
皇驾慢慢远去了,司马十七郎与卢八娘并驾立在路边,身后跟着朱御史等人。他终于转过身来命道:“在皇祖父陵旁扎营,整顿军马,招募勇士,十天后北上。”
部曲们本就做了出门在外的准备,很快建好了营帐,卢八娘将司马十七郎叫进来商量,“这里是否安全?可以把儿子接回来吗?”
“你把儿子送走了?”
“是,我听朱御史说了情况,就让桃花和池师傅几个人把儿子带走了,如果我们有事,儿子就交给他们了。如果没事,就派人去约好的地方接他们回来。”卢八娘坦然地说,她今天是在冒险,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