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古今 作者:断桥月(晋江2013.10.08完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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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月嘻嘻一笑,道:“人无好奇心,不知其可也!”
周文宾啼笑皆非,道:“你这丫头!衡山祖上原是衡山县人,后迁到江南来,他取衡山为号,是不忘祖籍之故。他原来名壁,字徴明,后来改字为名,更字征仲,至于他为何要改,我们也不曾问过,徴明也是文伯伯取的,他将字作名,算不得违孝。至于子畏,又字伯虎,只因他与衡山同岁,俱是寅年所生,故名唐寅。但伯虎他如今已不常用,他另字六如,这是偈语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还有一个称号叫做逃禅仙史,也是他自取的。子畏其人,风流俊雅,清扬疏狂,取这些也不足为奇。衡山还有一个外号,是老祝取的,叫做四行书生。”
顾湘月奇道:“是指他有四个优点么?”
周文宾摇头笑道:“衡山何止四个优点?只不过这个外号与此无关。五行乃是金木水火土,而衡山自幼性情温和,缺少火气,故称四行。老祝曾言衡山有金之强硬、木之呆讷、水之温柔、土之敦厚,偏无火之炙烈,虽说是老祝调侃之意,但传扬出去,人人皆道符合衡山,待你见了他便会知晓。”
顾湘月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她想看看唐寅——这个闻名古今的江南才子长什么模样,她也想看看文徵明与祝枝山。
来到明朝,四大才子只见其一,岂不是太可惜了?
她突然想到了田琳儿,那个与她一样无家可归的姑娘,便道:“公子,我能不能有个不情之请?”
周文宾笑道:“你且说来听听,是怎生不情。”
顾湘月踌躇片刻,道:“公子,我在客栈做苦工的时候,认识了与我同屋的田琳儿,她是安徽人,比我小一岁,她三岁时被坏人抱走的,爹娘不堪悲痛,相继病故,我想案子一结,她从此就无家可归了,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了何处,她是个好姑娘……”
周文宾微笑道:“你要我接纳她到府中做事么?”
顾湘月低声道:“可以么?她很勤快心地很好的,我可以把我的工资……应该说月饷分她一半,不用周府另给了。”
周文宾点头道:“待我让人寻她来,无非也只是多添一碗之事,难为你有这番怜惜之心,当要成全。正巧小厨房管事的倩珍家中要让她去换亲,让田琳儿顶了倩珍就是。”
顾湘月奇道:“换亲?”
周文宾叹了一口气道:“倩珍有一个出生便痴呆的兄长,如今年近而立,仍未成亲,她家二老百般周折,寻了一家人,那家也是家中有一儿一女,儿子三寸丁一般,女儿倒是高挑出众,只说若是将女儿嫁与倩珍兄长不难,但也须倩珍嫁给他家儿子。我原想倩珍好端端一位姑娘,才华也过得去,往后给她许一位儒生谅也不难,问过倩珍意思,她肯委屈自己成全孝道,那也无法。”
顾湘月道:“公子你也别为她操心了,若是那男子虽然个头小,但能够待她体贴,为人稳重些,倒也能过得安宁幸福。”
周文宾微笑道:“因此我并未在此事上斡旋,由她去罢了。她若不愿,我是一定要帮她的,怎奈万般抵不过一个孝字。”
顾湘月道:“公子,我还能不能有一个不情之请?”
周文宾笑道:“愿闻其详!”
顾湘月道:“我才到温州的时候,是一对祖孙收留了我,后来送我到温州城,还给了我一两银子。他们家很穷,如今我有了卖身契换来的八十两银子,在周府好吃好穿,半点用处也没有,我想拿去送给祖孙二人,行么?”
周文宾点点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你有这心意,我岂能不成全?你的银子也别动了,我拿出一百两让人送去便是。”
顾湘月道:“报恩是我要报的,怎能用你的银子?”
周文宾笑道:“何必如此泾渭分明?你是我的贴身丫头,每日服侍我好不辛苦,算我报答你又如何?那八十两是家中给你的,与我无关,况且我便做不得这好人么?你不要亲自去,一趟往返也不知多少时日,我身边缺不得你,明日你绘个大致路径给我,我自会派人送去。”
顾湘月道:“那你一定让人送去。”
周文宾认真地点头,道:“往后寻隙你见了那祖孙二人,若是未曾收到银两,我任凭你责罚便是。”
“谢谢你,公子!”顾湘月高兴地说。
这一晚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地看文徵明的信,她始终相信字如其人的说法,文徵明一定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的字刚柔并济,也许正是他是个温和有底线有原则的人。
杂七杂八地想了半夜文徵明,不由失笑:“这是做什么?我怎会想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人用去大半夜?”
睡着后,便梦到周文宾带着一个书生回来,告诉她这就是文徵明。她看那文徵明肤色黝黑相貌丑陋,不由好生失望,再看他写字歪歪扭扭,不成章法,不禁指着他大声道:“你肯定是假冒的文公子!文伯伯那般风度翩翩清癯斯文,怎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醒来后,回想起这个梦,又是好笑,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作者有话要说:
☆、暗自生情
没过几天就是老太太寿辰。
顾湘月跟着竹香出门逛了一遭,买了些纸笔香囊之类的东西。她想在外面好好逛逛,但竹香却不允许,拉着她就急忙回来了。
刚穿过园子便看到个穿着绿裙的少女站在那,见了她迎了上来,亲热地说道:“湘月姐姐,多谢你还挂着我。”
正是田琳儿!
顾湘月大喜,拉着田琳儿的手,笑道:“我还怕找不到你,你来了就好。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田琳儿笑道:“自结案后你离开了温州,郭老板家隔壁的那薛子佑同情我,收留了我几日,待我倒是热情守礼,本说收我做妹妹,周府的人便找来了,我自然愿意与姐姐在一起,吃苦也好,享福也好,横竖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顾湘月笑道:“正是!不如我们仿照桃园三结义,也来结拜姐妹如何?”
田琳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恐姐姐嫌弃,不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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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宾笑道:“母亲说这寿辰甚没意思,每年俱是相同,偏偏是我们张罗着要办,便让我与嫂嫂按元宵节例,出些谜语,让姑娘们乐乐,得些彩头,皆大欢喜。”
顾湘月笑道:“我这里有一个谜语,你也写上吧。远看像只狗,近看像只狗,喊它它不动,赶它它不走,打一东西。”
周文宾沉吟道:“东西二字太过泛泛,想来必不是活物!”
他想了一阵,作揖笑道:“小生才疏学浅,还请湘月妹妹见告一二。”
顾湘月得意地笑道:“你也有作难的时候,它就是只石头狗。”
“岂有此理!”周文宾用笔杆在她额头轻敲一下,“竟连我也捉弄么?还指望你帮我出谜,真正是痴人说梦。”脸上却笑吟吟的,并无半分不悦。
顾湘月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公子帮我把琳儿找来了,我正有意与她结拜异姓姐妹,公子给作个见证罢。”
周文宾放下笔来,笑道:“好事一桩,走罢。”
当下顾湘月拿着小香炉高高兴兴地拉着周文宾出去。
田琳儿目光停留在顾湘月身后那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身上,看得呆住了。他远看毫无瑕疵,及至走近,愈发骨秀神清。
江南四子的名声不仅是那些红楼千金如雷贯耳,她这样平凡身份的女子也不时相闻。她早已听说杭州礼部尚书府周二公子貌若潘安,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不虚,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顾湘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我第一次见到公子,也是像你这样看得发呆。公子,你出去可曾掷果盈车么?”①
周文宾笑道:“我怎及檀郎那般相貌?”
顾湘月道:“檀郎是谁?”
周文宾忍俊不禁,道:“你说的掷果盈车是谁?”
顾湘月道:“潘安啊!这你都不知道。”
周文宾微笑道:“檀郎不正是潘安?你不知他却来与我说典故?”
顾湘月不好意思一笑,道:“你们古人……不是,我是说别称好多,有字有号有别名,谁知道说的是谁!琳儿,来结拜了。”
她拉着田琳儿拜了几拜,也不知道结拜有甚讲究,站起身来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了。琳儿,小厨房的事你能做么?”
田琳儿笑道:“我什么都能做的,但求与姐姐在一起,每日得见一面,有口饭吃。”
顾湘月笑道:“你要求还真低!你这么漂亮,往后给公子做老婆罢。”
周文宾在旁哭笑不得,举起折扇在她额头轻轻一敲,“我几时要你来给我做大媒了?”
回到房中,周文宾坐在案旁继续写谜语,写了几个字,抬起头来看顾湘月抬着头在看墙上挂着的条幅,右手在空中比划着学,他无声一笑,道:“湘月,我想提点你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往后与人交往还须多添几分谨慎才好。”
顾湘月满腹不乐意,“公子,你这是夸我呢?原来我在你眼中是拿捏得透透的了?公子,问个不该问的问题行么?你为何还没成亲?我听老太太说你还挂着一个姓曹的姑娘是不?”
周文宾手中笔尖微微一顿,又继续写,说道:“那年我与子畏他们游横塘时,曾属意一个女子,她姓曹名岚,闺字琴玉,她父亲是嘉兴知县。琴玉相貌秀美,性情温婉,落落大方,我与她虽算不得门当户对,但我实在不曾在意这些,父亲虽有不满,却也只说由我。至于母亲,她老人家多年信佛,更不曾坚持这等世俗偏见,于是我打算节后便央人上门提亲。谁知去后,我才得知琴玉已然过世。”
顾湘月“啊”了一声,道:“她生病了么?”
周文宾微微叹气,“我与她告别之时,便许诺过些日子央人上门提亲,谁知她却听得些风言风语,说我已向别的女子下聘,只道我嫌弃她,她性子贞烈,便悬梁自尽了,总之是我误了她。湘月,你二九年华,不正是嫁人之时么?家中可曾为你物色婆家?你可有意中人?”
“在我们那里成亲不用这么早,到二十多岁也不迟!”顾湘月笑道,她想起许漠来,“我原先是许配了个姓许的同乡,谁知还未过门就发现他与别的女子有一腿……”
周文宾忍不住打岔道:“一腿是什么?”
顾湘月一笑,道:“一腿就是……怎么说呢,用你们的话来说是有染吧。公子,我知道古代……不我是说尤其是像你这样显贵人家的男子无不三妻四妾,可在我们那推崇的只是一夫一妻。你想,鸳鸯成双对,并蒂花也就两朵,倘若多了许多出来,看着又不是那么回事了,你说若是三只鸳鸯在湖里,那不是很奇怪?我欣赏忠贞之人,我只想与一个人厮守到老,公子,也许你不爱听,但这是我心里话。”
“你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想,”周文宾转过身正对着她,微笑道:“湘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未嫁,我未娶,不如你我凑合凑合?”
顾湘月知道他是说笑,脸红着笑道:“哪跟哪儿呀?你娶我的确是凑合,我嫁你哪里是凑合?简直是麻雀变凤凰。”
“谁麻雀变凤凰呀?”门那边探出个脑袋来,是竹香,“公子,大少奶奶问你谜题写好了没有?”
“还未写完,”周文宾笑道,“你去回复嫂嫂,无须打发人来问了,少时我送过去便是。”
竹香笑道:“早上你便开始写了,做什么拖拖拉拉去了?”
周文宾对顾湘月笑道:“看到没大没小之人了么?”
竹香瞅他一眼,“大少奶奶说你还是少去那边为妙,官官正是有样学样的时候,莫教你带坏了。”
“刁嘴丫头,讨打么!”周文宾往门口走了两步,竹香吃吃地笑着跑了,顾湘月笑得前仰后合。
她喜欢周文宾,但那不是伴侣的感觉,而是亲人与挚友一般。周文宾在她身边触手可及,或许是他身份太过尊荣人才太过优秀,或许是她心中隐隐地装着那么一个人,或许是有朝一日她总会离开这个地方,谁也不属于她,她也不能属于谁。
周文宾待她的好,她看不出任何别的成分,也不可能有别的成分,他待谁都这样,只是性格使然罢了。
顾湘月发自内心地喜欢这里,天蓝水清,摘片街边的叶子彷佛都可以闻到清新的草汁味而不是灰尘味,放眼望去不是冷冰冰的钢铁森林,而是一片青山绿水。
这日,周府来了亲戚。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门口,一等丫鬟们都去了门口进府处排队迎接。
周太夫人娘家姓王,这王姨妈正是老太太的嫡亲姐姐,夫家姓李,膝下有个女儿,名雪容,年方十六。长得是凹脑门,细眉细眼,塌鼻子阔嘴,无羞花之容,无窈窕之姿,性格毫不温婉,飞扬跋扈。
周老太太娘家是苏州人,这王姨妈嫁到了扬州,丈夫是个做绸缎买卖的,素日里两姐妹也难得见上一面,时不时走动一下。她嫁得不如妹妹,心中自然是见人矮三分,亲热地捧着妹妹,十次中倒有九次是她主动过来杭州,来时带些家里卖不出去的绸缎布料,走时却嫌两只手不够用,都是老太太送她的好东西,或是自己瞧着好,腆着脸向老太太张口要来。
顾湘月本来也该前去迎接,怎知头一晚竹香送了些西瓜来湥婢樱芪谋黾讼嬖孪不冻裕炎约旱姆菀擦舾怂3缘冒胍苟亲泳筒皇娣芪谋鏊跞菀拙眩讼嬖裸妒侨塘肆礁鍪背剑终怯痔郏蟀胍购χ芪谋鲆裁凰闼厶诹税胨蓿教炝敛潘
从老太太那回来的周文宾,一副悒悒不乐的样子,顾湘月听他回来的动静,便醒了过来。
问起来,周文宾道:“你哪里晓得我这姨妈与表妹?说是来看望母亲,实则一来,不过是维系着亲戚关系,回去时便向四邻吹嘘;二来,每每向母亲问起我可曾婚配,要将表妹许配于我。我这表妹,打小一心要嫁我,见我对她无意,去年又看中衡山,要我替她做媒,我哪里肯害了知己?她便怪我不向着自家人……”
顾湘月笑道:“你还满腹委屈!这才是门当户对呢。”
周文宾瞪她一眼,“你休来取笑我,几时我做主将你许配给西湖边那无所事事的泼皮,看你怎生是好?”
“呀,咱们家公子生气了!”顾湘月捂着嘴笑,突然胃中又难受,不禁蹙眉。
周文宾凝视她半晌,拉起她手来,道:“可是还没见好?手怎地这般凉?我让周清去请郎中来。”
“哪里有这般娇弱?以往只须躺一天,次日便好的,请郎中未免小题大做了。”顾湘月笑道。“况且女体为阴,女人本来就多少有些畏寒怕冷的。”
周文宾点头说道:“待过些日子我向嫂嫂要些人参、当归、乌鸡、枸杞来让人专门做了给你。这两日暂时别吃了,你吃西瓜吃出病来,只怕是阴寒之症,若进人参这些,也是虚不受补。你去躺着,我有话说。”
他神色认真,顾湘月只好往床上一躺,拉被子盖了。
周文宾坐在床沿,道:“这些日我思来想去……”只听门外有人喊他,他无奈笑道:“必是母亲又唤我过去,我去去便回。”
他去见了老太太,老太太让他带着李雪容去西湖玩耍。那李雪容要求乘坐官船,船上瓜果点心要一应备全,还要解暑酸梅汤,要两个丫鬟随行替